話說賈家哥倆一唱一和哄得柳家老爺子答應同太平鏢局合夥走鏢,不想老頭臨走丟下一顆炮仗——柳小七私會蘇澄!賈琮雖是後世來人,承天府那頭也有許多女子與男人平常交往,仍是大不樂意他二人有瓜葛的:柳小七已經讓施黎那廝拐帶了將近兩個月,整個京城的花樓都逛了一圈兒。做兄弟自然沒問題,若是師侄女的男朋友卻不高興了。


    隻是他也多了個心眼兒:這些話皆為柳老爺子一麵之詞,真假不好說。故此他沒去小花枝巷,去了那兩位常逛的那個暗窯子。果然,柳小七還沒心大到才從家中逃出來就逛窯子,二人皆不在。賈琮想了想,告訴老鴇子:“柳七爺來了讓他到我那兒去一趟,我有要緊事問他。”


    老鴇子趕忙答應。因知道他是怡紅院的少東家,順帶告訴他今兒怡紅院來了兩個人,坐下吃了盞茶便走了。賈琮忙問什麽人。老鴇子道:“一個隻得十二三歲,瞧那伶俐勁兒當是怡紅院的。那一個規規矩矩、不擅風情,倒像是正經人家的丫鬟。”賈琮登時信了柳老爺子一大半,坐著想了想,拍馬趕去怡紅院了。


    待他從怡紅院問了半日的話回到梨香院,進門便嚇了一跳。院子裏不知幾個人混戰成一個圈兒;賈環陳瑞錦在旁站著,瞧姿勢手裏都捏了火.槍。柳老爺子端坐於楠木交椅上,身後站著兩個白胡子老頭。並有上回他們救的那個粉頭蔓蔓的兒子金根,驚慌失措跌坐於地也不知傻了多久。


    賈琮大喊一聲:“住手!”沒人搭理他。他遂掏出懷內的轉輪手.槍朝天鳴示,“砰”的一響。


    柳老爺子這才慢條斯理的說:“住手。”


    混戰的眾人登時住了手。賈琮一看,柳小七與施黎被七八個黑衣人圍在當中,全都掛了彩。自打頭一回認得施黎還沒見他如此狼狽過。衣衫已經破成襤褸不說,身上也傷了數處,頭發還被削掉了兩塊,瞧著甚是喜感。柳小七平素也是高冷的少俠模樣,這回傷得顯見比施黎重,黑衣人一散便坐在地上了。見他坐下,施黎也坐下,喘著氣道:“麻瓜你個豬頭!上了人家的當也不知道!”


    賈琮頓時猜了個大概。小金根知道他二人的住處,聽了賈琮方才的話,以為他有什麽要緊事,連夜跑去告訴了柳小七。他二人也不知榮國府出了何事,趕緊過來。不想柳老爺子方才跟蹤了自己,聽見自己吩咐那暗窯子的老鴇子讓柳小七來一趟,遂在梨香院左近設下埋伏,將柳小七與施黎兜了個正著。


    賈琮背著胳膊溜達過去瞧了瞧他二人,嘖嘖道:“巫師又怎麽樣?還不是讓人捅這麽多窟窿、等這麻瓜我來幫忙。喂,要喊大夫麽?”


    “廢話!”施黎哼道,“快讓狗腿子去砸醫館的門!”


    陳瑞錦道:“我先瞧瞧,我學了些醫。”


    施黎道:“小七傷的重些。”


    “知道。”陳瑞錦便上前來替他二人瞧傷,圍著的黑衣人也不動彈。


    賈琮先命人上左近的醫館去砸門請大夫,又打發了另一個小廝騎馬去請太醫,方回頭向賈環道:“談判得勢力相當才行。咱們這邊本沒幾個人,這兩貨還傷著。護著你媳婦的人還沒走吧,借鍾老爺子來仗個勢行不?”


    賈環想了想:“大概沒什麽問題,我去跟建安打個商量。”乃起身走了。黑衣人也不攔著他。


    陳瑞錦命幾個小廝:“去裏頭抬藤條春凳出來。”眾人一陣忙活,可算抬了兩個傷員進屋,陳瑞錦先治著,金根那孩子一言不發緊緊跟著。


    賈琮這才轉身走到柳老爺子身邊拱手道:“您老人家有兩下子。往年都是我給人家挖坑的,今兒可算讓您老坑了一回。不說廢話了。小七離家出走您老覺得沒麵子,想修理他一頓出氣,可以理解。現在人也傷了、氣也出了,還有什麽要求幹脆提吧。”


    柳老爺子慢慢的道:“老夫何嚐有什麽要求?多謝陳姑娘幫著小七治傷。其實不用勞頓她,待會兒我們帶回家便是。”


    賈琮道:“別的好談,小七我是不會讓你帶走的。”


    柳老爺子冷笑道:“我非要帶走呢?”


    賈琮攤手道:“我能挑唆燕王殺了小聖人和太皇太後,這兩條夠用來做威脅嗎?”


    柳老爺子拍案:“大膽!”


    賈琮聳肩道:“我打小膽子就很大。老爺子,人生在世,許多人是可以對不起的,但朋友不行。今兒是我把小七坑了,我得親自護著他這一回。”


    柳老爺子冷笑道:“依著你的本事,想攔住老夫?”


    賈琮抬了抬下巴:“喏,環哥哥請救兵去了,建安公主的人馬上就到。要不等鍾老將軍來了咱們二人再談判?你們家的人見識過他的本事。”


    柳老爺子哈哈大笑:“也罷,就等他來。”


    “我去裏頭看看他二人傷勢如何,老鍾來了喊我。”賈琮一骨碌進去。


    柳家的人並不介意。賈家隻有一個陳瑞錦有些本事,她還在忙著給那二位治傷;建安公主身邊的人左不過是廬王派來送嫁的,廬王手裏能有幾個高手?故此柳老爺子穩坐釣魚台,半分不急。不多時,外頭腳步聲起。柳老爺子聽了聽,雖齊整,都是些尋常的兵卒,沒有高手。


    院門大開,外頭魚貫而入數十名武士,領頭的便是前些日子在戚氏家護著建安公主的鍾老將軍。柳老爺子登時知道上當了!這些武士個個頂盔摜甲,臉上帶了麵罩,手持烏油油的西洋火.槍,身後還背著另外一把,嘩啦啦圍了個圈子將柳家一群手無寸鐵的大內護衛困在當中。


    賈琮得意洋洋的聲音從裏頭傳來:“方才我們一直在提醒老爺子,鍾老將軍是個‘將軍’!你見過手下沒兵的將軍麽?”他笑嗬嗬負手走了出來,“現在咱們可以開始談判了吧。”


    柳老爺子瞧了瞧他:“你還敢殺老夫不成?”


    賈琮微笑道:“我是榮國公賈赦的兒子,老爺子你是平民百姓,為什麽不敢?鍾老將軍也是正經的廬國將軍,領軍餉的。哦,一個多時辰之前您老就在這院子裏親口告訴我,你們家祖上犯了大罪,當年就該滿門抄斬。那就更沒什麽不敢的了,還省了幫你們家去向小聖人求旨赦罪的力氣。”


    柳老爺子道:“多謝賈先生,不必了。他也不過是個尋常皇子、讓逆賊扶上位的罷了。”


    賈琮聳肩道:“那老爺子覺得誰是名正言順的?陳王?當年周大梅跟陳王走了,您老怎麽沒一道跟著?”


    柳老爺子道:“如今天下無主,此事不必再議。”


    “好,不說這個。那咱們接著聊一個多時辰以前的話題。”賈琮大聲道,“自古以來,發配充軍的刑徒少有牽連後代的;縱有,也隻牽連當時已經出生的那些,不會算上發配後在邊疆出生的那些。遇上朝廷大赦,統統都可以回鄉。這是事實吧。若是柳可信老前輩犯了大罪——雖不知是什麽,左不過行刺聖人罷了。他自身已死,罪過按理說也就消了。縱然沒有,老爺子現在覺得,你們家這幾代人的救駕之功,可能抵消了祖輩之罪麽?”他一氣兒說了這麽一大串,柳老爺子數次想打斷,他皆置之不理。


    柳老爺子道:“小七的事於此無幹。”


    “豈能無幹?”賈琮道,“小七才十七歲,離家出走無非是為了將來能有個媳婦、生個兒子,偏生你們家的家規是不許娶妻、女人由皇宮配給。現在你們已經離宮了,沒人白送你們家女人了,老爺子又不肯改家規。他也是沒法子好麽?柳四哥離家出走是因為有人欺負他女兒,他保護了女兒兩下就被您老上了家法。早先你們家不養女兒那是宮中幫你們養,如今沒人幫養了還不許人家自己養?再說他也沒給過女兒的母親錢財,隻是保護了一下而已。老爺子,我知道這個世界是不講道理的,但是總得講點天性.吧。”末了還攤手,“您瞧,您老好幾回想不讓我說下去了,是不想這些話讓後輩們聽見吧。他們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柳家為什麽要做大內護衛、為什麽不許娶媳婦?為什麽柳四哥、小七和柳鵠要離家出走?紙裏包不住火,您老還打算瞞著他們一輩子麽?”話音剛落,那些黑衣人齊刷刷瞧著柳老爺子。


    柳老爺子沉聲道:“這是我們柳家的家事,不勞賈先生費心。”


    “這裏是我家,柳小七是我朋友。我不能不管。”賈琮道,“再說,您老方才還跟環哥哥說定了要同我們家的鏢局合夥做生意,頭一樁生意就是保護人家去揚州娶媳婦。揚州自古便是出美女之地,萬一你們家派去的人被當地的美人拐跑了怎麽辦?沒了你們家的人,我們鏢局從揚州到京城這一路豈非危險了?”


    柳老爺子怒道:“絕無此事!”


    賈琮道:“規矩是束縛不了人性的。男歡女愛天經地義,不然宮中哪裏來那麽多對食?各位——”他扭頭看向諸位黑衣人,“你們想要有個媳婦嗎?”黑衣人齊刷刷垂頭。賈琮拍掌道,“您瞧……再說,你們家當年定下這條家規不過是怕柳家的女兒勾搭天子、禍亂後宮罷了。如今都出宮了,你們家連爵位都沒有,完完全全就是尋常百姓。你們家的女兒根本進不了宮,遑論勾搭天子。大家評評理,小七不過是想要個媳婦,這個要求過分嗎?這不是每一個最平凡的男人最基本的要求?”


    柳老爺子眯起眼睛看著賈琮:“此事是誰告訴你的?”


    “小七。”賈琮爽利把兄弟賣了,“他若說的不對,那您說是為了什麽吧。”


    柳老爺子道:“他上哪兒知道這個?”


    賈琮歪頭看了看他:“您老這語氣,顯見他說的沒錯啊。”老頭兒麵色一黑。賈琮忙趕在前頭說,“我知道您老什麽心思。您老覺得,孩子生下來就是柳家的奴才,家規不論有理沒理、值不值得都得遵守。老爺子,每個人生來都是獨立、自由的,各人選各人的路,您老沒權利攔著在場任何一位柳兄走自己想走的路。他們可以快馬江湖、快意恩仇,可以開個小釀酒作坊、日日高臥且加餐,也可以仗著本事立於朝堂之上、高官厚祿。自然,也可以像柳鵠、柳明秋那樣,去外洋打下一片國土來自己稱帝。”


    耍嘴皮子老頭兒哪裏耍得過賈琮?乃冷笑道:“你以為拿這些話可以挑唆動我們家的人?”


    賈琮喊道:“冤枉!你們家走掉的這幾個沒一個是我撩的。不過各位柳兄如果有興趣,我這裏有大海圖,你們可以看看,也不枉在黑木崖住著。”


    柳老爺子問道:“黑木崖究竟何意。”


    賈琮笑道:“您老想不想看《笑傲江湖》?我這裏有呢。”乃命小廝去圖書室取。


    一時書取了來交予了老頭兒。他張望了會子這些兵士個個荷槍實彈,今兒大約是弄不走小七了。輕歎一聲,站了起來。“罷了,暫留他幾日。”


    賈琮忙作揖:“您老放心!他準保好好的養傷。”


    “老夫若不肯走,你真的會殺了老夫?”


    “當然不會!怎麽說您也是柳四哥和小七的祖父,我要殺了您老,他倆不得跟我翻臉啊!”賈琮道,“再說,對持到天亮有意思麽?燕王的人來了豈非更麻煩?您還不想讓他知道你們家的底細吧。”


    柳老爺子又慢慢打量了會子整座院子的人,縱身越過院牆。柳家眾人遂跟著走了。


    眾人鬆了口氣,賈琮趕忙抱拳謝謝鍾威和他那些兄弟。賈環一直藏在梨香院門外,這會子才走進來,問鍾威道:“老將軍可能幫我查查看,是否有柳家的人留下埋伏?”


    鍾威道:“這等本事我比陳姑娘差些,還是請陳姑娘一道去為上。”遂與陳瑞錦一道往四處搜查一遍,並無旁人。


    賈環乃拽了賈琮到角落,低聲咬耳朵道:“你這趟回來不是特種營也跟了些人嗎?”


    “對啊!”


    賈環道:“我想用個人。”


    “用唄。誰啊。”


    “不是調用。”賈環道,“尋個槍法好的狙擊手借我用幾天就行。”賈琮覷了他一眼,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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