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臨近尾聲的時候,有關日軍二次登陸地點最可能會在哪裏,與會者都無法取得一致意見,鬱笑城最後隻好圈出三個地點――三貂角、金包裏、滬尾(今淡水)做為防衛重點,但紅標軍所掌握的防務區域卻隻有三貂角,金包裏雖然有紅標軍二團的兩個營,但是自澳底之戰後,應銘軍提督張兆連的要求,一個營已經加強基隆外圍防務,真正隻有一個營協助通判孫道義防守金包裏,而滬尾雖由總兵陳永隆、總兵廖德勝、副將餘致廷等三人共七個營分守,但是鑒於澎湖戰役中,日軍僅僅用三天時間便攻占澎湖島,在當日兩個小時之內日軍4200人全悉登陸上岸,而澎湖守軍5000餘人不僅槍械彈藥充足,而且還修築了5座炮台,並部署14門英製阿姆斯脫朗後膛炮,即便這樣仍然如此迅速的潰敗,因此鬱笑城最擔心的地點也是滬尾(今淡水)的防務,隻是這已在他防務區域之外,除了讓邱逢甲電告滬尾守軍密切注意敵情,加緊防備,卻也無能為力。


    會議結束之後,紅標軍中高級軍官紛紛趕回自己的防務營地,不過在離開瑞芳前指時,鬱笑城特地讓他們領走剛剛從禪臣洋行購買的大批軍火,尤其是以手榴彈為最多。


    因為鬱笑城在澳底前線觀戰中發現,對付日軍近距衝鋒最有效的殺傷武器其實還不是馬克沁,而是手榴彈,他至今仍然清楚地記得一幕景象,當三、四個日軍低著身姿,避開槍林彈雨向山頭陣地衝來時,本來不停吐著火舌的馬克沁卻突然因為槍管過熱而熄了火無法發出威力,日軍挺著刺刀幾乎就要衝上陣地時,一個紅標軍士兵在情急之中連續投擲出兩枚手榴彈將衝到近前的日軍全都炸得肢離破碎,死無完屍,這才解除燃眉危急。


    如果不是有手榴彈炸退了敵軍,恐怕至少有一個馬克沁陣地要淪落敵手,如果讓日軍奪得馬克沁,將槍口對準其他陣地上的紅標軍,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也正因為此,他對手榴彈的威力有了更深刻的認識,盡管在此之前,他也曾從教科書上多少知道一些手榴彈的威力,但卻仍然隻停留在“知道”的表麵,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麽曆史上,即便是挾二戰餘威加入朝鮮戰爭的美軍,最害怕的會是誌願軍的夜戰和手榴彈,因為手榴彈從它誕生起,就是戰地之王,就是士兵們近戰取勝的法寶!


    不過也幸好鬱笑城是穿越來的人,通過戰史知道手榴彈的威力,但是大多數的紅標軍軍官們卻因為這些笨重的手榴彈而怨聲載道,他們寧可要更多的槍械和彈藥,也不願意拿這又粗又笨的手榴彈,有些軍官甚至因為手榴彈誤傷率高而非常抵製使用,如果不是鬱笑城特別下了軍令強迫他們使用,恐怕至少一半的紅標軍軍官在離開之前,都不願意拿走這些剛購買的成箱成箱的德製手榴彈。


    而在台灣北部外海中,日軍的戰艦像鯊魚一般沿著海岸遊弋,伺機尋找著登陸地點,樺山資紀已經給北白川能久下了死命令,十天之內一定要登陸台灣,現在離十天期限已經過去了七天,留給他準備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在這一兩天之內還不能選擇最佳登陸地點,恐怕他真的要剖腹謝罪了!


    台灣北部外海,日軍的運兵船已經開始集結,海上的風很大,嗚嗚地發著魔鬼一般的咆哮聲,雨點沙沙地下著,打在波瀾起伏的海麵上,激起一片細細密密的水花,那景象顯得格外的淒涼。


    土佐三人組的小笠原兵和井原慶次郎雙雙斃命之後,就隻剩下小林幸英一人,為了給他倆報仇,這個狂熱的軍國主義分子通過在旅團司令部的老鄉爭取到了二次登陸台灣的先鋒名額,在大戰前夕他整夜整夜地擦他的武士刀,就準備在登陸成功之後用支那人的血來安息兩位好友的靈魂。


    小林幸英一個人站在船艏看著遠處隻剩一道線條的海岸,他身上並沒有披雨衣,這場並不大的雨很快便將他整個身體都淋個濕透。


    一個小隊長軍官拿著雨衣跑了過來,想給他披上,但是卻被他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小林中隊長!”那個小隊長軍官從甲板上爬了起來,誠惶誠恐地向他敬禮,道,“會感冒的!”


    “啪!”小林幸英又一個巴掌扇過去,那小隊長軍官根本不敢躲,甚至連眼睛都不敢閉,急忙將胸脯用力一挺,低下頭道:“嗨!”


    “叫我們中隊伍長以上所有軍官和士官都到艦艏來!”小林幸英幾乎是以吼叫的方式在那小隊長軍官耳邊大聲道,“全部不許穿雨衣!”


    “嗨!”小隊長軍官臉色微微一變,但還是很快應命而去。


    不多久,所有軍官和士官都趕到了運兵船的艦艏,整齊地站成兩排,沒有人敢穿雨衣,任何雨水和海花將身體淋濕。


    小林幸英凶狠地瞪著每一個軍官和士官,如果誰的軍姿不正,軍衣不整,立刻便要遭到他的巴掌伺候,在連續扇了三個低級軍官的的耳光之後,所有人都挺直胸脯,保持著標槍一般的姿勢,哪怕風浪再大打在身上,也一動不動站立。


    “看到對麵的海岸了嗎?”小林幸英指著遠處隻剩下一道細細線條的陸地,大聲問道,“知道那是誰的海岸嗎?”


    軍官們大聲應道:“那是支那人的台灣海岸!”


    “啪啪啪啪!”小林幸英鐵青著臉將離自己最近的四個軍官的臉扇得都腫了起來,他的眼睛仿佛都能噴出火焰來,嘶聲大吼道:“不對,那不是支那人的台灣海岸,那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台灣海岸!那是用無數前輩鮮血換來的帝國領土!卑劣的支那人既然已經將那島嶼割讓給我們了,那就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神聖的領土!但是,為什麽我們還隻能呆在這大海之上,為什麽我們現在隻能站在如此遙遠的地方眺望屬於我們的土地?為什麽我們的皮靴還不能踩在帝國的領土?你們說,這都是為什麽?”


    沒有人敢吭聲,所有軍官都瞪著眼睛看著那海天交界處的陸地――台灣海岸,十幾日前的澳底大敗讓每一個近衛師團的士兵和軍官都感到了奇恥大辱,近衛師團是天皇陛下的禁衛軍,兵員來自本鄉、宇都宮、佐倉、水戶這4個聯隊區,而大正時代以後,步兵和騎兵從全國,炮兵、工兵和輜重兵從關東地方的師團管區(第1和第14師團)中抽調精銳。


    為了保護皇宮,就要盡量選拔優秀的士兵來組建近衛師團,所以當初被配屬在近衛師團的士兵也被日本人看作是精英,如果身邊有親戚在近衛師團服役的話,那麽這家人就會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感覺,那種自豪感也不用說了。


    但是澳底之敗後,這份自豪感已經被羞辱感所取代,如果不能將近衛師團的旗幟插上台北巡撫衙門,如果不能取得台灣之戰的全麵勝利,他們甚至都無臉回國去見父老鄉親,更別說是天皇陛下。


    “就因為那個島上還有著這麽一群不肯認命的清國奴,!”小林幸英撕扯著嗓子發出吼叫,大聲咆哮道,“他們再怎麽不肯認命,他們再怎麽垂死抵抗,也還是一群天生愚昧、好吃懶做,就會出現無數大煙鬼、大酒鬼和賭博鬼的卑劣支那豬,他們的命運早已被天照大神注定,他們的滅亡就隻是時間的問題!我們大和民族的戰車必將輾著清國奴、支那豬的屍體,崛起在世界的東方!”


    “很快,我們就要成為登陸的先鋒,踏上帝國的領土――台灣,我不管其他中隊怎麽樣,我隻向你們每一個人提一個很簡單的要求,第一個踏上台灣島的人,必須是我們中隊的人,第一個將帝國旗幟插上山頭的,也必須是我們中隊的人,第一個攻下支那人海岸防線的部隊,必須是我們這個中隊!”


    “好好瞪大眼睛看看台灣,那是帝國的台灣,那是我們的台灣!”小林幸英頂著越來越疾烈的雨水,揮舞著手臂大聲吼道,“你們是帝國的士兵,更是天皇的武士!在即將來臨的戰爭中,為了天皇陛下,為了八百萬神明庇佑的神國,你們是否已經做好了準備――毫無保留地死,毫不留念地死,毫不顧忌地死,毫不猶豫地死?”


    “我們願意為天皇而死,為帝國而死!我們要將清國奴全部都殺死!”所有的軍官和士官在雨中齊聲發出怒吼,巨大的吼聲甚至將整艘運兵船震得微微搖晃。


    在艦橋上,川村景明默默地看著艦艏上整齊站在兩排的低級軍官和士官們發出的吼聲,隻感到熱血沸騰,眼睛一下子就變得濕潤起來,他緊緊地按著軍刀,抬著頭看著遠方海天一線的陸地――台灣海岸,忍不住低聲喃語道:“近衛師團沒有被打倒,也不可能被打倒!近衛師團會為帝國的榮譽、為陸軍的榮譽奮戰不息!我們必將踏上台灣土地,我們必將打敗支那人!”


    “燃燒吧,近衛師團!燃燒吧,武士道――我們會果斷地死、毫不留戀地死、毫不猶豫地死!我們會讓清國奴痛苦而絕望地去死!”


    嗚――運兵船發出刺耳的汽笛聲,一股濃濃的煙柱衝天而起,開足了馬力航行在浩瀚的海麵上,那景象就仿佛吹響的戰爭號角,正在為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呐喊助威。


    小林幸英轉過身來,默默地看著前方的大海,一艘艘艦舷旁繪製大大菊花紋章的各類兵艦拉著刺耳的汽笛聲從運兵船一側駛過,就像鋼鐵巨陣一般在波瀾壯闊的大海上劈波斬浪,向著宿命裏的台灣之戰,向著最後的戰場巍巍前進,那一刻他突然感到血液沸騰,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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