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華扶了扶因為汗水滑下來的眼鏡,躬身望著前方,雙手按著有些痙攣的大腿,緊咬牙關堅持著。迎麵跑來的宋旭光在他眼中已經變得有些模糊,李文華不願相信自己的體力拚不過對手,但事實擺在眼前。在雲大附中進攻時,宋旭光就像一貼膏藥一般死死貼住李文華,無論他怎樣變向、加速,都無法擺脫,李文華的得分停留在21分一直沒有變化——在他拿到這個分數之後,就再也沒得到出手機會,宋旭光的得分卻在一路攀升。


    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就算得到出手機會,也難以投進了吧。李文華不甘心地盯著麵前的宋旭光,這位對手比自己還矮一些,但身體素質確實強得離譜,單就體力來說,自己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他還若無其事的樣子。


    就在這時,宋旭光突然繞過他跑向籃下,李文華想奮力跟上,卻覺得腿腳怎麽也不聽使喚,步頻慢得令人發指。這時,前麵的宋旭光腳下一個踉蹌,竟然摔倒在地上。


    原來,他也到了極限了。李文華欣慰地想道,緊繃的精神倏然一鬆,頓時無力再支持,像一條崩斷的橡皮筋,癱倒在地。


    加時賽進行到三分半,宋旭光與李文華雙雙體力不支,抽筋倒地,被抬到場外。李文華的成績單上顯示著三分球7投5中,罰球6罰6中的驚人成績。相比之下,宋旭光的技術統計毫不遜色,甚至猶有過之,他全場比賽砍下27分,抓下6個籃板。


    “給我技術統計看看。”宋旭光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方博在一旁遞上數據統計,那是一本普通的筆記本,每個人名下麵都寫著得分、籃板、助攻等項目,後麵記著數量不一的“正”字。


    “雖然得分還是沒有楊林高,但是至少壓過了李文華,我……沒給球隊拖後腿吧?”宋旭光疲倦地半睜著眼睛,捏緊手中的技術統計,問道。


    “沒有,你打得很棒……”方博噙著淚讚道。心想,都拚到抽筋了,就算你表現不好,也沒人會說你拖球隊的後腿,更何況你表現得如此出色。


    宋旭光聞言閉上雙眼,長籲一聲。


    後人評價這場比賽時一致認為,如果沒有宋旭光對李文華的限製,華浦中學也許在第三節就已經被李文華的三分球擊潰了,陸森和楊林就算再努力,也沒可能將比賽拖入加時。


    *


    華浦用10號苗順淵替換宋旭光,雲大附中換上場的聶無涯也是10號,這也是個身高超過一米八五的眼鏡男,似乎雲大附中認準了隻有戴眼鏡的人才適合當投手吧。


    雲大附中換人後,防守配合出現了一個小破綻,陸森機敏地發現了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突破上籃得分,這個關鍵的進球使他有些激動,抬起右臂,親吻著薛瑤送的那隻黑色護腕。這個動作後來成為了陸森標誌性的慶祝動作,與奧尼爾的霸王步、艾弗森的傾聽、穆托姆博的搖手指等動作一樣,被球迷們熟知。


    華浦中學在加時賽還有一分多鍾時,重新獲得了4分的領先優勢!


    場邊和看台上,華浦陣營的觀眾們鬆了一口氣,雲大附中現在麵臨的,與華浦在常規時間快結束時的局麵相差無幾,想要覓得生機,雲大附中隻有期待奇跡了。


    肖鐵掀起球衣,擦掉額頭上的汗水。他的體力也所剩無幾,但在這種關鍵時候,把進攻交給其他人令他難以放心。


    關夢月感到場上所有的壓力全轉到了自己身上,麵前的肖鐵身高比自己高了至少五公分,運動能力和技術水平也稱得上出類拔萃,防守這樣的對手,關夢月實在沒有多少信心。


    肖鐵壓低重心,變向,肩部晃動,再變向……他將每次進攻都當作一項嚴謹精密的任務,執行起來一絲不苟,尤其是突破,成功隻是得到了出手的機會,失敗卻會被對手斷球快攻,必須慎之又慎。


    關夢月被肖鐵的肩部假動作晃得暈頭轉向,索性選擇以靜製動,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反應速度,當肖鐵真正開始順步突破時,關夢月已經失去了防守位置,隻好後撤了一大步,以空間換取時間,哪知肖鐵驟然急停,拔起就投,籃球劃過一道低平的弧線,擊中籃圈後沿,落入籃圈。


    “穩下來!這球我們要耐心!”陸森喊道,時間隻剩下不到一分鍾,這次進攻如果能在拖滿三十秒的情況下打進,雲大附中就大勢去矣,即使不進,留給雲大附中的進攻時間也不多,華浦有很大的把握防下。


    華浦的隊員們也知道這次進攻的重要性,他們積極地跑動,尋找雲大附中的防守漏洞。


    陸森在進攻時間剩下十秒時,突然起動,強突沈磊磊的防守,兩人身體接觸的瞬間,沈磊磊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腳步,被陸森一個加速,甩在了身後。除了兩位當事人,沒有人看清楚發生了什麽,沈磊磊也是有苦難言,陸森在靠近時,膝蓋有一個很隱蔽的小動作,頂在了沈磊磊的大腿外側,使他吃痛之下無力追趕。


    說起籃球場上的小動作,其實是一種很不光彩的行為,而且一旦被裁判發現,往往會被吹罰犯規,但大部分球員甚至球星都有小動作,有些是無意識的習慣性動作,有些則是刻意的,相比之下,後者更為陰損,也更不容易被裁判發現。


    手部小動作就屬於比較低級的小動作,一些拉人、推人的動作都容易被裁判吹罰犯規。肘部小動作就相對隱蔽一些,如果是有意識的用肘部擊打對手的腰腹等部位,裁判會難以發現。更高端的就是下肢的小動作,比如膝蓋的頂人、壓人。nba總助攻王、傳奇控球後衛約翰?斯托克頓就是使用膝蓋小動作的專家級人物,不少與他對位的球員抱怨斯托克頓用膝蓋壓他們的小腿,不過裁判沒發現,他們也隻能自認倒黴。


    楊林常常埋怨陸森小動作太多,但陸森卻無意改變,他把小動作當作一種自我保護的技能,麵對身體素質遠勝自己的對手,小動作可以多少為他彌補一些劣勢,即使代價是被對手指責“卑鄙”、“肮髒”,也在所不惜。


    陸森在加時賽的最後一分鍾,突然使用小動作“陰”了沈磊磊一次,成功突破,這一來牽動了整個雲大附中的防守陣勢,內線的周山和靳子豪嚴陣以待,肖鐵和聶無涯也撲過來補防,雲大附中幾乎完全放棄了外線防守,全力阻止陸森得分!


    是個人進攻?還是傳球?個人進攻將麵臨雲大附中的多人防守,難度相當大,陸森自忖有三成左右的機會將球打成。如果傳球,隊友會得到無人防守的遠投機會,難度小很多,但有多少把握,陸森就說不準了,畢竟,每個人的心理素質都不相同,在這個關鍵時刻,平時的投籃命中率參考價值不大。


    陸森並沒有猶豫太久,形勢也不容他考慮太多,在雲大附中的防守合攏之前,陸森一個背後傳球,準確地將球交到了左側底角的苗順淵手中。


    關夢月和李鈺投籃水平一般,梁天劍的投籃更差,苗順淵無疑成了最佳選擇。


    可是陸森忽略了一點,苗順淵雖然是二年級,但他也是校隊的新兵,談不上有什麽豐富的經驗可以倚重。


    苗順淵接球後出手投籃,動作看上去略顯僵硬,籃球橫越過籃圈,落在了另一側的周山手中。


    “快回防!”陸森喊出聲時,已經搶先一步跑回後場。


    雲大附中將球交給了肖鐵,他清楚時間所剩無幾,帶球通過半場便立即發動進攻。


    “攔住他!”陸森喊道。場邊的楊林和方博等人也這樣喊著。


    “防守!”華浦的啦啦隊齊聲喊著,整場比賽的呐喊使他們之中很多人的聲音都變得沙啞了起來。


    肖鐵強撐著疲倦至極的身軀,利用周山的掩護突破關夢月,衝向籃下。華浦在籃下布置了梁天劍和李鈺兩人,可是肖鐵像是沒看到他們一樣,飛身而起,將球經跨下遞到左手,躲過了梁天劍和李鈺的封蓋,勾手上籃!


    這是一記難度很高的投籃,看著肖鐵那勉強完成的動作,沒有人相信這球會進,所以當它飛進籃圈時,籃球館裏一時間鴉雀無聲。


    半晌,雲大附中的觀眾們才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加時賽還剩最後十秒,肖鐵打進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一球,將比分扳成了105平。


    包廂裏,古聚金興奮地揮起了拳頭,隨後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掩飾道:“這場球打得還真夠久的,哈哈!”


    “古二當家的,”雷同陰沉著臉說道,“您可看清楚了,這場球我們黑色閃電有沒有動什麽手腳?如果不是裁判一直偏向雲大附中,華浦恐怕早就贏下比賽了吧。”


    古聚金冷笑一聲,說道:“你們可能是沒在裁判身上動手腳,但是誰又能說清楚你們有沒有在雲大附中的隊員身上動手腳?說不定賽前他們早就得到了隻準輸不準贏的命令!”


    “你……”雷同幾乎壓抑不住火氣,想上前痛扁古聚金一頓。


    “怎麽著?被我拆穿了把戲就想動手打人了?”古聚金嘲弄地看著雷同。


    其他幫派的大佬們暗暗搖頭,青竹幫看來是鐵了心要對黑色閃電下手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隻是雖然有兔死狐悲之感,卻沒人想為黑色閃電打抱不平,槍打出頭鳥,誰知道青竹幫滅掉黑色閃電之後,會不會把矛頭對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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