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伊莎貝爾的接見,瑪隆的身世


    瑪隆先生今天早早的便起了身,隆重的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儀容,頭發上塗了厚厚一層發蠟,油光賊亮,鬢角和胡須也梳得一絲不亂。這位雜貨店老板還特意從箱子裏翻出了那套隻有在祭典時候才拿出來穿的禮服,雖然早已過了時,但卻是他擁有的最貴的一套衣服,是從他父親那裏留下來的。這套手工製作的禮服雖然已經有些年頭了,但卻在主人的細心保管下依然狀況良好,它顏色鮮豔,剪裁講究,綴以簡單的珠寶裝飾,穿上它,即便和那些上等人站在一起也不會顯得突兀。


    要知道,對於那些努力向上爬的商人們來說,如果無法將自己盡可能的融入到王國的貴族階層中去,那麽再怎麽善於經營、精於計算,都無論如何稱不上是個成功的商人。沒有穿戴一身合體的禮服的話,在許多人的眼中你便隻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平民罷了,是否理睬你都不一定,更不用提和你談什麽生意了。倒也不能因此認定貴族們都是一群看人隻憑外表的勢利家夥,因為無可否認,絕大多數時候,一個人的穿著打扮無疑是最簡單的衡量他的背景實力的良好標尺。


    雖然難免有些另類的家夥熱衷於平民的打扮,故意引誘別人率先發難,再暴露身份加倍報複,玩出一場仿若鬧劇般的扮豬吃老虎的把戲,但那畢竟隻是極稀罕的情況。除非你的能力已經足夠支持你完全無視這世上的種種規矩,否則的話,在正式的場合故意采取不合時宜的裝扮或舉動並不能體現出你的無懼強權和品格高雅,相反隻能反映出你內心的自卑以及不為他人所喜的乖張孤離。即便你當場掏出底牌壓下了場麵,也難免其他的人事後疏遠於你。畢竟,禮儀之所以稱之為禮儀,便是因為它是整個社會的共同認識。


    貴族、商人、平民、農奴,不同的階層,無數的生命組成了複雜的社會。從上至下,糾纏不休的人際關係猶如一張無形的巨網,將所有的智慧生物包裹其中,卻並不隻單單包括人類而已。即便是看似和社交無緣,稀少而神秘的魔法師,也無法完全脫離社會生存下去。因為很多貴族都需要一名有能力的魔法師去對抗他的對手和敵人的魔法窺探與暗殺,以保護他們自身與其領地。但凡是有那個條件的貴族乃至富商,都會極盡所能的網羅一切有可能招攬的平民魔法師甚至魔法學徒。


    也許對於一部分的男爵們來說,支付魔法師的雇傭費和研究費用還有些困難。畢竟,魔法師不同於普通人,他們的稀少格外襯托出他們的價值。哪怕僅僅是最初階的魔法學徒,也需要消耗大量的資源進行奧術研究。資助一位魔法學徒所需要付出的代價,足以冊封超過半打的家族騎士,或者是組建一隻數十、上百人的私人衛隊。而在很多情況下,一位還沒來得及成長的魔法學徒實際能夠起到的作用往往並不如後兩者。因此,這些囊中羞澀的男爵們隻能退而求其次,聘請煉金術士或是魔藥師作為替代。但若是子爵以上的家族沒有招攬至少一、兩位魔法師作為顧問,實在很難想象這些家族能夠在貴族們爾虞我詐的計謀風波中延續兩代。


    “爸(在德拉威爾王國,底層平民大多喊自己的雙親為爸、媽,隻有貴族之類講究禮儀的人才會在生活中使用較為正式的父親、母親來稱呼),你真的要去和大人說關於領地的事?”年輕的護衛隊長埃特愁眉苦臉的望著眼前的父親,心下揣揣不安,開口做著最後的努力,“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


    稍早些時候,埃特已經請示了伊莎貝爾,雖然女孩心中多少有些訝異,但卻並沒有拒絕,而是慷慨的應允了瑪隆的求見。也許對於伊莎貝爾來說,一個雜貨店老板並沒有什麽重要的,但是當這個雜貨店老板同時又是她忠心的護衛隊長的父親的情況下,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並不需要他人的提醒,女孩很清楚應該如何維持手下們的忠誠。


    “好了,別在這兒瞎操心了。”瑪隆苦笑著揮了揮右手,左臂緊了緊腋下那從家中帶來的木盒,無奈的叱喝自己的兒子,“還不快去幫我通報一聲。”


    “好吧,我知道了。”埃特歎了口氣,轉身進入了身後院子。


    這院落本是屬於之前格拉波家族那位騎士老爺的,自從他被瓦姆伯恩男爵幹掉之後,這兒便不知怎麽成了村長的私產。昨夜,伊莎貝爾一行人便是暫時寄宿在這裏的。最舒適的主人間理所當然的被村長讓給了身為領主的伊莎貝爾,阿拉提則被請到了客房。至於護衛隊,由於其中一部分出生法斯塔村的小夥子們請假回了家,其他的人兩兩湊一間,倒也勉強安頓的下。


    瑪隆望著院子裏一路之上,那些來自其他村子的陌生護衛們禮貌的向自己的小兒子立正行禮,心下老懷欣慰之餘,對於自己此次前來的打算又暗暗堅定了幾分。


    “來吧,大人在會客室見你。”進去通報的埃特很快就出來了。


    瑪隆輕輕嗯了一聲,跟隨在兒子的身後走向會客室。村長家他來過好幾次了,但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緊張過。貴族與平民的身份所帶來的巨大壓力,使得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也開始有些緊張了起來。


    “大人,我帶他來了。”埃特輕輕敲了敲木門,恭敬的說道。


    “進來吧,埃特。”房間裏傳來優雅的、略顯沙啞的年輕女聲,“門是開著的。”


    瑪隆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一步踏入門內。


    從兩側窗戶透入的金黃陽光輕輕揮灑在那位合手靜立在臥椅前的紫發少女身上,仿若一幅讓人不忍褻瀆的精美油畫。雖然少女身上隻是簡單的披了一件亞麻布長裙,但瑪隆立刻便清楚,這就是那位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名聲遠揚的瓦姆伯恩小姐了。女孩的美貌讓這位老人不由得有些目眩,暗歎自己青春不再的同時,卻也明白了為何自己的傻兒子會如此癡迷於眼前高貴的女主人。


    “原諒我的失禮,二位,昨天穿的衣服稍微濺到了點血,好在村長夫人慷慨的借給我她的裙子。”伊莎貝爾為自己的打扮笑著解釋,“你一定就是瑪隆先生了,埃特的父親?”


    “日安,大人。”瑪隆深深地彎下腰,一絲不苟的行禮,“瑪隆?提貝裏烏斯向您致敬。”


    “提貝裏烏斯……先生?嗬嗬,我倒是從沒有聽埃特提起過他的姓氏。”伊莎貝爾挑了挑眉毛,目光掃過滿臉迷糊的護衛隊長,隨即輕輕一笑,輕柔的說道,“不管怎麽樣,請坐下說話吧。埃特,去讓女仆送些喝的過來。”


    “是的,大人。”明白自家大人這是希望單獨和父親談話,盡管腦子裏還有些疑惑,埃特還是順從的離開。


    伊莎貝爾有些慵懶的倚著扶手,姿態優雅的側靠在臥椅上,安靜的打量著眼前的老人。此刻他正端端正正的淺坐在椅子上,眉目低垂,似乎正在等待著女孩的吩咐。有點意思……女孩輕笑,希望眼前這人真的能夠給自己帶來一些驚喜吧。


    “那麽,提貝裏烏斯先生,請首先簡單的自我介紹一下吧。”伊莎貝爾輕聲開口,“提貝裏烏斯……似乎不像是德拉威爾人的姓氏呢。”


    “請叫我瑪隆吧,大人。正如您所言,大人,我並不是土生土長的德拉威爾人,當然,我定居這裏已經快三十個年頭了,和其他的德拉威爾人其實倒也沒什麽太大區別。”瑪隆挺了挺上身,沉穩的說道,“我出生在遙遠東方的一個小國家。我的父親白蘭度?提貝裏烏斯是一個眾所周知的老好人,也曾因此一度獲選擔任過下議院的議員。哦,那裏的議員,有些類似於無法世襲的勳爵,但任期卻更加的短暫,僅有區區數年而已。”


    “嗯,我聽父親提起過。他曾經旅行至極東的許多國家。”伊莎貝爾再次打量了一番瑪隆,點頭示意,“原來如此,難怪閣下談吐不凡。還請繼續。”


    “男爵大人真是位傑出的旅行家。我一路跋涉前來這裏,在沒人比我更清楚這段漫長的旅程究竟蘊藏了怎樣的危險。”瑪隆由衷得讚歎一句,才轉回原本的話題,“正如我方才所說,父親一直希望能夠通過在仕途上再進一步,為普通的市民爭取更大的利益。而我,那時太過年輕,還無法理解真正特權階層的存在,隻是一心沉迷於遠航生意所帶來的巨額利潤,天真地以為金錢能夠代表一切。終於,一個原本應該是家族振興的機會,卻由於我的失誤而招致了巨大的悲劇。”


    “哦?願聞其詳。”伊莎貝爾也被瑪隆的故事引起了興趣。


    “那時,在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下,我發現了一個能夠賺取巨大利潤的好生意,於是便立刻開始著手施行。卻沒想到,”瑪隆麵色平靜,雙目迎上伊莎貝爾的目光,語氣淡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在巨大的利益驅使下,那些平時不顯山不顯水的長老們竟然串聯一氣向父親施加壓力,暗示我將利益拱手相讓。那時的我,由於輕信社會上所宣傳的所謂平等,因此斷然拒絕。父親很快被他們誣陷為瀆職,下了監獄麵臨絞刑,家族隨之支離破碎,而我則在一個生意夥伴的幫助下,隱藏在異國商隊中險險逃出。心如死灰的我漫無目的之下,就這麽隨著商隊,利用隨身攜帶的少量財物,一路做些小生意過活,過了許多年才緩過神來。再之後,開始覺得有些疲倦的我,在遇到我心愛的妻子之後,終於決定在這裏定居下來。”


    “真是令人遺憾的經曆,我很抱歉聽到這一切。”伊莎貝爾雙目低垂,聲音輕柔。


    “不,沒什麽的,大人。隻不過是些陳年舊事罷了,您不用放在心上。”瑪隆微笑著回答道。


    “那麽,請告訴我,瑪隆,”伊莎貝爾微微抬眼,注視著眼前平靜的老人,忽然笑了笑,“你究竟想通過這個故事告訴我些什麽呢?”


    “大人,作為一個父親,我對於您對埃特的信任和栽培萬分感激。我已經老了,可埃特還年輕。”瑪隆淡淡一笑,語出驚人,“聽說您正發愁於領地的未來發展,我願意無償獻出那筆生意。我不求您的封賞,隻希望您能夠看在我這點心意的份上,在我回歸沃金的懷抱之後,保他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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