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有錢就行


    一夜之間,宮中突然多出一個姐妹,而且自從選召進宮,皇上每天留宿在這個姓‘尤佳氏’的女子房中,引來眾人側目。


    聽人說,尤佳氏是阿瑪是內務府一個姓尤的奴才,這一次跟著父親隨扈到了熱河,給皇帝一見之下,驚為天人,立刻選召進宮,日夜陪伴。


    於旁的人來說,宮中多出一個姐妹,也不過是驚詫一陣,過去也就過去了,隻有一個生來心思重的蘭妃,很是傷了一番腦筋!熱河小小的地方,根本藏不住什麽秘密,不到三天的功夫,這個姓‘尤佳氏’的女子的來曆就給人摸了十足十。乃是新任冠軍使肅順為皇帝特意挑選的漢家女子,前幾天找了個機會,請皇帝過府,並在房中臨幸,然後將她抬入了旗,賜姓‘尤佳’,選入宮中。


    這樣的消息經那些愛嚼舌頭、愛傳是非的宮女、太監口口相傳,已經全然變了味道,聽他們說,皇上在肅順府中足足住了一夜,和尤佳氏大行**之事,更且有肅順等人在旁賣力鼓勁,害得萬歲爺一早上起來,連起床都要靠六福伺候,才能做得到了。


    了幾下:“你啊,哥哥又沒有弄疼你,幹什麽哭啊?你平時不是不喜歡哭的嗎?真是不乖!”


    秀慧在母親懷裏舒服的躺著,大約是玩鬧的累了,孩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的睡了下去。


    禎妃把女兒又交還給嬤嬤,讓她帶著孩子退下,這才笑盈盈的望著蘭妃,“你今兒個來得倒很早啊?”


    “是啊,看天氣好,就早點過來了。”禎妃秉性寬厚和平,頗得皇帝的敬重,更得其他姐妹、太監和宮女的愛戴,不過說話有些不拘小節,這是連皇帝都知道,又刻意優容的,所以雖然剛才的一句話問得蘭妃心裏不大舒服,表麵上卻絲毫不敢流露,更何況這也不是自己今天來的主旨?“最近總是想找人打牌,不如找來一位姐妹,我們一起打?”


    “也好。”兩個孩子睡的睡,玩的玩,左右沒有事情可做,禎妃也給她說得動了心思,“那,找誰做牌搭子呢?”


    “找珣妹妹吧?”


    “不行,珣妹妹有了身子,正在靜養,怎麽能找她呢?”


    蘭妃故意這樣說,隻是為了逼出後話,“那,找誰來呢?三個人湊不上手啊?”


    禎妃和瑾妃沒有她這樣多的心思,瑾妃在一邊答了一句,“不如就叫瑜妹妹來吧?”


    蘭妃順勢點頭,回身吩咐,“去,看看瑜主子用過早飯了沒有?若是用過了,請她過來。”


    禎妃趕忙一攔,“瑜妹妹不會打牌,找她做什麽?”


    “不會怕什麽?隻要有錢就行。”


    一句話出口,禎妃和瑾妃同時大笑起來!“你這個做姐姐的啊,真正是不厚道。”


    很快的,瑜妃赫舍裏氏進到房中,先給禎皇貴妃請了安,“今兒叫妹妹來,是蘭妹妹提起的,說是想打幾把牌,正好缺了一把手,你來湊吧?”


    瑜妃輕笑起來,“我?”她說:“我不會打牌啊?”


    瑾妃和禎妃想起蘭妃剛才的說話,古怪的撲哧一笑,“怎麽了?”


    “沒什麽,沒什麽。”蘭妃立刻接口說,“我們也不大會,大家在一起消遣消遣。”


    “那,好吧。”瑜妃嬌媚的臉蛋飛起一抹紅暈,“我打得慢,你們可不要催我啊。”


    於是幾個人分別落座,有宮女取來牌,各自站在主子的身後伺候茶水。本來蘭妃和瑾妃都是喜好吸旱煙的,不過前者當年入宮的時候為禎妃一句話戒掉了;後者懷孕的時候有一次讓宮女給她點煙,正好皇帝一腳踏入,像是見到什麽怪物似的瞪大了眼睛,望著正要伸手接煙的瑾妃,一言不發。隨即快步上前,一把搶過煙袋,撅成了兩截!


    這件事過去之後,皇帝特意下了一道旨意,內中不論是嬪妃,還是宮女太監,都不允許吸煙。從此以後,除了老太妃的慈寧宮可以吸煙之外,宮中再也見不到煙氣繚繞,如同下霧一般的景致了。


    蘭妃一邊摸牌,一邊想著怎麽樣打開話題,她隻顧著思考,手中的牌就開始胡打亂扔起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輸光十個圍棋子兒——每一個圍棋子兒都當五錢銀子,每人十個,就是五兩銀子的本錢。


    自己姐妹在一起打牌,自然不能像在賭場裏那般的正式,事先說好了的,誰輸光了,也不必再拿錢出來,輸了繼續,贏了拿錢,也就是說,輸得再多,也隻有五兩銀子。


    瑜妃不大會打牌,所以摸牌,出牌的速度非常慢,坐在她下家的瑾妃等得心頭冒火,幾兩銀子她輸得起,隻是要看輸給什麽人,瑜妃連吃牌、碰牌都要靠身後的宮女指點,如何能夠服氣?偏偏瑜妃雖然不大會打牌,手風卻是好到離奇,不是***,就是吃胡,就讓人很覺得鬱悶了。


    正在想著,瑜妃打出一張,“六索?”


    瑾妃正要伸手抓牌,站在蘭妃身後的連環叫了一聲:“主子,您胡了。”


    蘭妃低頭一看,可不是嗎?把牌一推:“我胡了。”


    禎妃看出她心不在焉,胡亂的拿起兩個圍棋子兒遞了過去,自己長身而起:“先歇一歇吧,等一會兒再打。”


    “別啊。”蘭妃趕緊拉著她的手,“我剛才贏了一把呢,就不讓我再贏了?”


    她這樣一說,禎妃倒不好停下來,因為那會顯得自己真的有意不想讓她贏錢似的,隻好又坐了下來,“倒不是不想讓妹妹接著贏,隻是,妹妹,可是有什麽心事?”


    蘭妃胡亂的洗著牌,手上不停的碼好,重新開始,“也算不上是心事啦,”她說,“隻是啊,瑜妹妹,這幾天,皇上翻你的牌子了嗎?”


    赫舍裏氏楞了一下,粉麵一紅,又立刻變白,“沒有。”她說,“從皇上生病以來,都沒有翻過。”


    蘭妃不屑的“哼!”了一聲,“好不容易皇上的身子養好了,偏又有肅順那樣的奴才,進呈一個漢家女子,魅惑君上,姐姐,您也得說說話啊。這樣下去,皇上的身子骨再有個什麽差錯,可怎麽得了?”


    禎妃是極老實忠厚的,聽蘭妃口口聲聲皆是為皇上身子著想的話,心中大以為然,不停的點著頭,“嗯,妹妹說得對。”她說,“上一次皇上龍體抱恙,老太妃也有過訓誡,讓宮裏的姐妹照看著他,不要由著他的性子來。想不到剛剛好了幾天,就把這番話扔到脖子後麵了?”


    這話說得竟似是連皇上也掃了進去,瑾妃和瑜妃麵麵相覷,都覺得不妥,“姐姐,”瑜妃說,“主子就是這樣的脾氣,您也不好就這樣規勸吧?總是要好好說,您看呢?”


    禎妃也注意到自己的說話有點放肆,自失的笑了一下,“好吧,”她說,“等見到皇上,我和他好好說說也就是了。”


    “此事宜早不宜晚,姐姐要抓緊啊。”


    禎妃坐在那裏想了想,再一次把手中的牌一推,終於下了決心,“你們先回去吧!我來辦。”


    於是,蘭妃幾個識趣的也站了起來,吩咐太監把牌收拾好,又把活腿包金的桌子撤了,各自應聲‘是’,退了出來。未出殿門,就知道了她的辦法,是禎妃身邊的宮女,叫雙喜的聲音,“看佳嬪在那兒?快找了來!”


    蘭妃心中暗自得意,忙了一上午,到底把自己的目的達成了。可也不無希望,最好能親自在場,看著禎妃如何申斥佳嬪,那才真的叫痛快!


    然而她如果真的在場,卻也未見得會痛快。禎妃是天生寬厚和平的性情,從無疾言厲色,所以把佳嬪召來,也隻是規勸一番而已,倘或期待著她會對她放下臉來申斥,那就一定要失望了。


    尤佳氏入宮半月之久,每夜獨承歡寵,她女兒家心性,又是逢到君上真心喜愛,每天夾道珠燈,玉輦清遊的快心日子,思量起皇帝溫存體貼的許多好處,早就將自己是如何***於他的那一段不快扔到九霄雲外去了。這還不算,見識過天家富貴,更讓這本來尚算出身豪奢的女孩兒大開了眼界!不但不再記恨肅順,反倒時時念叨他的好處。


    唯有一節,入宮之後隻是個‘嬪’,不但比不上禎皇貴妃,就是比起那些其他的後妃,也很是覺得委屈了一大截。不過,尤佳氏在入宮前後學過禮儀,知道這等封賞皆是出自禦口,為奴才的隻能叩頭領旨、謝恩,卻絕對不能有非分之求。


    再有一節,便是每天早上都要到禎妃房中請安,在她看來既覺得委屈,又是一項苦差事,便總有畏難之意,前幾天還好,最近幾天,就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一早過來了。


    皇帝不以為然,禎妃反倒給她說好話,曲意優容,“她還小,不懂事,而且,又是內務府下人出身,不懂規矩,等訓導一番,也就是了。”


    皇帝明知道禎妃是在皮裏陽秋的諷勸自己,不好意思的一笑,遮掩了過去。


    這一次聽蘭妃說的有理,禎妃不能再坐視不理了,等了一會兒,佳嬪得旨,趕忙到了房中,盈盈下拜:“尤佳氏給姐姐請安。”


    “你知道我找你來的意思嗎?”禎妃向跪著的佳嬪問。


    “請姐姐開導。”


    “你起來!我有好些個話要問你。”


    等佳嬪站起,禎妃先屏絕宮女,把她帶入寢宮,隻是未上炕去坐——坐在梳妝台邊,讓她站著回話,“昨兒個你伺候了皇上一天?”


    “是。”佳嬪還是不知道所謂何事,很老實的答道,“昨兒晚上,皇上批的折子,是我伺候筆墨。”


    “說皇上跟你整聊了半夜,倒是說些什麽呀?”


    “也沒有什麽,”佳嬪老老實實的答說,“皇上批折子,我就在一邊看著,也不敢多說話,到了晚上,才服侍皇上睡下的。”


    禎妃琢磨了一下,彼此都還年輕,無法老著臉談房幃中事,隻好繞著彎子來問,“你進宮時間短還,可知道前些天,皇上聖躬抱恙的事情嗎?”‘


    “是,我知道。”尤佳氏總還是不脫天真爛漫的本色,再加上皇上有意不要讓她變得循規蹈矩,所以特準她在宮中,沒有人的時候可以自稱為‘我’,她說:“在家中聽爹……不是。是聽阿瑪說,皇上還下詔求醫呢。”


    禎妃無奈的笑了,“你啊!”很快的,又扳起臉來,“你可知道請來的醫生是怎麽說的嗎?說皇上這一次發病,是……纏綿病榻,嗯,勞累太過所致。這,你知道嗎?”


    這樣的話尤佳氏從哪裏能夠得知?“不知道,”她搖搖頭說,“從來沒有人和我說起過。”


    禎皇貴妃很是猶豫了一下,總覺得沒有什麽不會因辭害意的方式,心中暗罵自己嘴巴笨,若是換了言辭便給的蘭妃,想來早就想到對答的言語了吧?


    左右沒有別的辦法,也隻好直抒胸臆了,“妹妹,”她說:“皇上的身子骨剛剛才好起來,總還要靜養一段,才能完全的康健如初,你啊,夜來不要總由著他的性子來,該讓皇上節製的時候,也要讓他節製。”


    這一次佳嬪聽懂了,一時間又慌又窘,心中怦怦亂跳,言不及義的答了一聲,“我,我知道了。”


    皇帝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後宮一天之間發生了這樣的談話,用晚膳的時候,照例吩咐一聲,“著佳嬪今晚在寢宮伺候。”


    內侍傳旨,佳嬪不敢不聽,更不願不聽,沐浴之後,到了寢宮,照往常一樣的見禮:“奴才,給皇上請安。”


    皇帝隨手把批完的折子合上,放在一邊,含笑於燈下觀美,“不是和你說過嗎?不用自稱奴才的。”


    佳嬪故意頑皮的一笑,“皇上恩賞奴才,”她說,“奴才卻不能不知進退。”


    皇帝就喜歡她這樣的嬌媚顏色,“你果然靈透。”他繞桌而出,拉住了尤佳氏的手,“唔,好涼啊?是冷嗎?”


    聽皇上關懷問切,佳嬪心中委屈,眼中含著一泡珠淚,依進他的懷抱,“皇上……”聲音中竟帶上了哭腔。


    “怎麽了?”皇帝很是一愣,趕忙扶正了,低頭打量,“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有什麽不好的地方,和朕說?”


    “沒有,沒有。”


    “那為什麽哭啊?”


    “皇上,奴才舍不得您,您別把奴才趕出去啵?”


    皇帝心中好奇好笑,“這是從何說起?”他再一次把佳嬪拉了起來:“到底是怎麽了?”


    禎妃和佳嬪白天交心,姐妹兩個談得很好,不合禎妃後來又說,“若是給宮中的老太妃知道了,怕就不是這樣能夠輕易饒過了啦!”


    佳嬪終於是小孩子,給禎妃的這一番話嚇到了,以為自己癡纏皇上,惹得老太妃生氣,要把自己給趕出宮去呢!一來是心裏真正難舍;二來想及出宮之後前路茫茫,不知何處可去,連一日三餐都沒有仔細用過。


    她支支吾吾,半哭半訴的說了一遍,最後說,“奴才舍不得皇上……。皇上,奴才有錯,您打也成,罵也成,隻是不要把奴才趕出去,奴才……”說著話,她的身子矮了半截,“奴才舍不得皇上,不想離開皇上!”


    聽她說到一半,皇帝的臉色立刻就變得好笑起來,哄勸著把她抱進懷中,吻著她的發際,“不怕的,朕歡喜你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把你趕出去呢?是不是?”


    “皇上,您敢不是哄我?”


    “不會的,你放心吧。”皇帝好笑的鬆開臂膀,在她***的鼻尖點了一下,“你想,”他帶著笑意問她,“如果要是你做了什麽錯事,或者朕不喜歡你的話,直接一道旨意,就把你送出宮外了,又何必今天晚上還要傳你過來?”


    “皇上,真的不會把我送出去了?”


    “當然不會,”皇帝一把把她打橫抱起,“朕還要你給天家多多生幾個阿哥呢!怎麽會就這樣把你趕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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