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49節過府


    第49節過府


    皇帝知道他是在和自己撒謊,但有些時候,和光同塵於己於人都是利大於弊的,也不說破,自顧自的閉上眼睛,“朕本來是想到袁甲三府上,探望一下像他這樣為數不多的老臣子的,誰知道nng到最後,又成了朝堂奏對了局麵——朕有點累了。等到了你府上再叫朕。”


    “皇上,眼下天氣太涼,主子可不要睡著了啊?”肅順關懷的說道。


    “朕知道,隻是眯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肅順怕他在車中凍病了,日後又是自己的罪過,眼睛一轉,“皇上,上幾個月,萬歲爺龍體欠安,以夢中所見,交代奴才去辦……”


    皇帝一聽這個,立刻睜開了眼睛,“怎麽樣,可找到那個陳生豪父子一家人了嗎?”


    “這,沒有。”肅順說道,“奴才命人查遍了昌平縣境內,並無陳家集這樣的地名。至於陳生豪……”


    “怎麽樣?”


    “倒是有一個。”


    皇帝瞪了他一眼,“你少和朕賣關子,快說”


    順笑**的答說,“不過卻隻是一個未滿周歲的嬰兒。他父親是大興縣人,在縣衙中做一個班頭,為人很是勤懇。奴才不敢說是主子的旨意,隻是派下人從旁打聽,聽人說,陳班頭人很忠厚,一輩子老老實實,從來不曾和別人抬杠拌嘴,簡直像個悶葫蘆。”


    “那,山上的那座y虛觀呢?你也派人去查過了嗎?”


    “奴才派人查過,y虛觀在乾隆年間遭了祝融之災,道觀被焚燒一空,如今也隻剩下一座空架子了。至於閑知道長,更是連聽也沒有聽說過。”


    早已經過去的事情,重又繞回腦中,皇帝回憶了頃刻,這一次山中遇險的經曆,全不似往常,夢醒之後再想回憶,分外困難,反而是曆曆在目,就好像是真正經曆過的一樣。“肅順,朕問你,當初你真的是把朕安放在山dng中的嗎?”


    “皇上,這樣的事情奴才怎麽敢撒謊?便是皇上不相信奴才,西淩阿大人等處,奴才又怎麽能一手遮天?”


    看他神情很有點冤枉,皇帝也覺得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過分,旁的不必提,料想肅順還不敢欺瞞自己。但……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等到了肅府,mn前紅氈條鋪地,端華、載垣、華豐、世鐸幾個領著家人在mn口守候,見皇帝落轎,山呼萬歲聲中,跪倒行禮,皇帝不知道他們也在,“哦?今兒個可巧,怎麽,來給肅順拜年了嗎?”


    “是。奴才等恰逢其會。本來侯爺派人回來,還想把奴才等趕走的。可奴才們si下裏一商量,難得真龍降臨臣府,奴才等也順便沾一點皇上的福氣,這就覥顏陪坐了。”


    載垣說話總是這樣的稀裏糊塗,皇帝和煦的一笑,“也好。朕也好久沒有和宗室近人親熱親熱了。今兒個都不必走了。咱們不論君臣,隻談情誼,共享佳節之樂。”


    “奴才等謝皇上恩典”


    進到肅府後堂花廳,又是一番熱鬧,程長庚、譚鑫培、梅巧玲、朱蓮芬、秦稚芬等人也紛紛上前見禮,這些人從小都是受過很嚴酷的鍛煉,登台之後,又多是演王帽、才子佳人戲份,行動趨走之間,一絲不苟,看起來比端華、肅順幾個反倒更有一份特殊的美感。


    “都起來吧。”皇帝居中而坐,麵前搭起高大的戲台,鑼鼓佬兒起身入座,“肅順,你這府裏,也總是演戲嗎?”


    “回皇上話,奴才不好此物,而且,奴才也看不大懂。不過過年的時候,友朋歡聚,才邀請同好過府,熱鬧一番。平日裏,奴才是從來不和這些人往來的。”


    他的這番奏答半真半假,肅順雖然不大懂戲,但侑伶佐酒,卻是平生所愛,旁的人不必提,隻是今天到場的如朱蓮芬、秦稚芬等,都是他的恩客。皇帝知道,但並不說破,含笑點頭,“今兒朕遠來是客,也不必拘禮了。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吧。”


    端華諂媚的一笑,親身碰上戲單,請皇上點戲,“主子,程老板、譚老板……”


    “譚老板?”皇帝忽然說道,“可是譚鑫培嗎?年紀悄然的,就也稱得上是老板了?”


    聽他語氣不善,眾人麵麵相覷,譚鑫培心思靈動,快步上前跪倒,“奴才這點德行,如何敢以‘老板’自居?這還是全仰仗著皇上的福氣嘛。”


    “這話怎麽說?”


    “皇上,當年您在如意洲聽戲,賞了譚金福‘鑫培’嘉名。您想想,萬歲爺親身賜名,京內京外又有哪一個敢不給麵子。故而有此封號。”


    “哦”皇帝想起來了,含笑問道,“那,譚鑫培,朕問問你,這幾年來,可學了什麽新戲了嗎?”


    “這……”譚鑫培為之語塞,皇帝疑惑,還是端華解說幾句,才知道大概:譚鑫培為皇帝賜名,在北京梨園行成了一枝獨秀,每次演出、應招堂會,所拿的份兒錢比程長庚還要多。身家雖然大漲,但也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害處,首先是梨園同業者的排擠,每當有巨富豪mn要招他演堂會,總有人在一邊說,“譚鑫培是皇上賞識的,又是內廷供奉第一人,您掂量掂量自己,可請得起嗎?即便花得起這樣的銀子,一旦演出的時候出了針尖大的紕漏,旁的人不會、不敢說譚鑫培如何,隻會以為是本家招待不周——傳揚出去,你可擔待得起?”因為有這樣的話,所以譚鑫培每年能夠應得的堂會屈指可數,收入自然也就大減。


    這還不算,另外更有一重難處,梨園中所演的戲曲,都是師傅身手相傳,一出戲從學戲,到最後登台演出,師弟兩個總要在一起潛心研習多年,方得功成。而譚鑫培名氣大漲,便是連程長庚也給他比了下去,nng得梨園同道人人嫉恨,便是連師傅教授戲曲,也經常避諱他三分——譚鑫培問起,隻說,“你是皇上指導過唱功的,為師何德何能,還敢指教你嗎?”因而,數年下來,隻能以當年所學的戲文應付,新本子,卻是一點也不曾學會


    皇帝倒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出戲碼,“這可是福兮禍所伏了。”他琢磨了一會兒,忽然一拍手,“此事因朕而起,總要慎始善終。這樣吧,他們不教你,朕來教。程長庚?”


    “奴才在。”程長庚是內廷供奉,這些人都是歸內務府所管,所以自稱奴才。“奴才見過皇上。”


    “今日不提,等過上幾天,朕給你們排一出新戲,叫《八大拿》,嗯,不過朕所會的,也隻有文字曲調變化,手眼身法,就要全靠你們自己揣測了。”


    程長庚心中大喜,天子故曲,自是知音,而且,戲文經皇帝所排演,日後傳揚出去,這本戲一定成為三慶班鎮班之寶,而三慶班的名頭,又要哄傳天下了。當即跪倒,口中頌恩,“奴才誠惶誠恐,叩謝皇上恩典”


    皇帝和程長庚、譚鑫培幾個人說著話,肅順下去準備,一番忙碌,在花廳的外麵支上兩三張巨大的灶具,下麵的爐火燒得正旺,在爐灶的上麵是刮研得平整的鐵板,澆以明油,不一會兒的功夫,油溫越熱,陣陣油霧升騰而起,在花廳內也能夠聞見了。


    穿著雪白工服的灶下婢把切好的羊


    u片、牛


    u片先用蔥蒜薑絲碼放整齊,淋上麻油、料酒備用,眼見油溫燒熱,用鐵夾子提起一片,放置其上,“滋啦”一聲脆響,廚子手腳麻利的翻動,


    u香衝入鼻管,令人垂涎大滴,“唔,好香啊?這是什麽味道?”


    “皇上,這就是奴才和您說的,西式牛扒的香味。”


    “牛扒?”皇帝幹幹的咽了口吐沫,“傳上來,朕嚐嚐。”


    “皇上,還請稍坐,牛扒還沒有熟透呢。”


    “呸你這笨奴才,你幾時聽說過牛扒要做得十成熟的?那不就幹了嗎?做到七八成熟就已經是最好的了。快去傳來”


    肅順還真不知道牛扒不能做到十成熟,楞了一下,有心去傳,又怕生吃不好,故意拖延時間,“這,皇上聖明,無所不知,真是讓奴才佩服無地。”


    皇帝也不曾吃過,不過大約知道,牛扒烤得太過的話,


    u會發緊、發柴,具體是不是這樣,卻是不清楚的,“少廢話,傳上來。”


    順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轉身下去,親身取來刀叉,早有下人調好了濃濃的麻油醬料,親身捧到皇帝桌前,看著他刀叉並舉,切下一塊,送入口中,“主子,您進用得可還如意嗎?”


    皇帝咳了幾聲,吐出怎麽嚼也嚼不爛的牛


    u,拿起絲巾摸摸嘴角,“算了吧。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是我中華人氏所能享用的。撤了吧。”


    眾人立刻知道,皇帝總算是給肅順留幾分顏麵,換了是旁人,怕早就嗬斥上了。饒是如此,肅順的臉s也變得非常難看,“皇上?”


    “撤了吧,撤了”皇帝臉s發白,起身呼喝,“六福?六福?你這狗奴才到哪兒去了?”


    “啊,奴才在呢,奴才在呢。”


    “伺候朕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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