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惇王出使(10)


    鄧世昌、劉步蟾幾個和日本海軍兵員吵得不可開交,彼此都是心誌堅定,斷不會為對方的言辭所動,從海軍兵製一直吵到中日兩國聘請來的西洋教習的學識,再到在正式戰場中,友方艦隊的列陣對敵策略,雙方大抬其杠,最後幹脆不再跟隨奕誴等人的隊列,幾個人單獨走到一間本來是用作上課的房舍中,彼此拿起粉筆,在黑板上畫畫點點,模擬起正式的海戰來了。


    在大山岩等人認為,海軍中的任何一艘艦船都是絕對不能有閃失的,不但是因為訓練海軍中從艦長到普通戰士所要花費的和功夫遠超過陸軍,更因為艦船都是國家花費重金厚帑,或者從國外購進,或者是國內生產,若是輕言放棄的話,如何對得起這許多的心血結晶?


    “我等的意思絕對不是說要輕易拋舍友艦,而是在勢不可解的情況下,難道就不能考慮放棄一小部分,而達到保全更多人性命、更值得保全的戰艦的更崇高的目標嗎?”不跳字。


    “既然閣下談到能夠保全更多的兵士和更多的戰艦,為不能更加著意進取,而致使這一兩艘需要舍棄的戰艦,也不至於遭到這樣悲慘的命運呢?”


    方伯謙眼珠一轉,笑眯眯的說道,“這還不簡單,因為我大清有的是人才,有的是錢,買得起更多的兵艦,這一兩艘,乃至更多的艦船,我們也損失得起啊”


    大山岩立刻為之語塞。這是一個橫亙在日本海軍官兵心中的刺鹹豐二十一年的年初,明治政府廢除了兵部省,改成海軍省、陸軍省分立。首任海軍卿就是勝海舟。此時他手中有30餘艘軍艦,三條運輸船,合計起來總噸位是13,000餘噸。勝海舟就提出了個在18年內建成一支合計108艘軍艦的常備艦隊的計劃,但在那時飄天文學網。明治初期兵部省每年總預算是900萬日元,其中陸軍是850萬,留給海軍隻有50萬。那句強大的海軍也就僅僅是個很悅耳的口號罷了。


    這也使日本海軍意圖壯大的夢想隻是建築在勝海舟、西鄉從道等人的腦海中——這一次邀請中國的北洋海軍訪問日本,未始不是出於借中國海軍炮艦的神威,狠狠的刺激一下從上到下的本國官僚的意圖。


    和大清的國力正在全盛期比較起來,日本雖然也已經在數年前實行新政,但終究國小民貧,不論是發展前景還是後勁餘蓄,都遠不及中國,方伯謙以這樣的話來譏諷,雖然明他是在半開玩笑的,但也很難找出話來反駁他。


    “貴國誠然是國用日足,但也不是可以任由你等隨意花用的吧?一艘軍艦的造價總是三百萬兩銀子上下,難道就可以這樣任由海軍胡亂糟蹋嗎?這難道不是敗家之舉嗎?”不跳字。


    劉步蟾擺擺手,製止方伯謙還要和對方鬥嘴的俏皮話,“大山君,還是如您方才所言的,鄙人試舉一例。當日在沱山港外,法國海軍旗艦的阿塔朗特號,眼見敵我力量懸殊,乃放棄作戰,轉而逃逸而去,若是依閣下的觀點,如他這般作為,無疑是臨陣逃脫;而在鄙人看來,卻是留此有用之身,意圖後日——如果都是如台斯當少校那樣,死戰不退,最後除了打開通海閥,讓窩爾達號坐沉海底再無他路可走,您認為這樣的行為,除了能夠留下所謂的武士英名之外,又有何用?法國朝廷花費的大筆銀子購置的炮艦,難道不也是浪費了嗎?”不跳字。


    “即便不是這樣的話,最後也會是落到中國人的手中,還能有區別?以國家戰力,最後卻用以資敵,這又有和作用?在我等看來,還不及坐沉呢”


    “又了這一次戰後,除了一艘已經失去作戰能力的易士弼號之外,我大清已經將所有繳獲的炮艦盡數返還法國,這能說是資敵呢?”


    山本權兵衛還要再說,教舍的外麵腳步響起,一個穿著海軍兵服裝的日本小夥子探頭進來看了看,立刻立正站好,嘴裏哇啦哇啦的說了幾句日語。大山岩點點頭,揮手讓他退下,“今天的爭辯還不能算完,不過暫時不能進行下去了。”他用英語說道。


    “有事?”


    “誒親王和大臣閣下準備離開,到艦上去了。”


    “那,我們也出去吧。”


    從海軍兵學校到停靠在港口邊的軍艦這一路中,方伯謙始終在不依不饒的說著話,“正卿,子香,”他叫著兩個人的字說“日本人這不是在胡攪蠻纏嗎?明明是不占道理的事情,偏要咬住不鬆口?”


    “這也難怪他們,我聽丹帥說,日本人能夠擁有的艦船遠遜於我大清,這還是日本人為了鞏固海圉,多方籌措而來的;可以說是少一艘是一艘,所以才這麽的珍貴,絲毫不容有失。”


    “我倒覺得,那個大山岩的話未必是。”林森森接口說道,“益堂,你想想,要是在沱山港外海的時候,我大清海軍上下都有著日本人這樣,對於每一艘軍艦都抱著斷斷不能容其有失的心態,戰況是不是會好很多?”


    “少屏這是話?難道我們在戰時所出的力還不夠嗎?抑或是我等都抱著放任自流的心思,看著友艦受損而不顧了?廣亨號若不是正卿主動向丹帥請戰救援,隻怕也早就給法國人打沉了吧?”


    “你和我吵?”林森森委屈的抱怨,“我和你是一國的嘛”


    劉步蟾和鄧世昌相視而笑,“我看你們真是不知所謂憑日本人海軍所有的實力,用不到定遠、遼遠,隻憑一艘雷加級,就足夠把他們送到海底喂王八還爭這些末節做?”


    鄧世昌對劉步蟾這種和稀泥的做法有些不以為然,大清海軍的實力確實遠在日本之上,但在他心中,反而更加認同大山岩等人,即海軍諸艦是一個整體,斷斷不能為一己求生而舍棄戰友,像方伯謙這種觀點,日後隻怕會惹下極大的麻煩哩


    而在與他們同行不同駕的另外一輛馬車中,大山岩幾個人也在說著同樣的話題,“你想?東鄉君?”


    “若是中國到處都是這樣的海軍將領,即便有再多的炮艦,再先進的武器,也是不足用的。再好的武器,也要人來操作——我皇國有如勝海君、西鄉君、榎本君、肥田君這樣的指揮戰略家,有大山君、山本君這樣的親臨戰陣的武將,艦船的設備的落後,不過是用金錢就可以彌補的。”東鄉平八郎說道,“而這種差距,卻又是最容易解決的。”


    “我讚同東鄉君的話,隻要給我們二十年,不,十年的,就絕對可以用更加先進的炮艦,彌補上中國和日本海軍方麵的差異。”


    “隻是希望,皇國不要出昏招才好。”


    “誒?”東鄉平八郎和山本權兵衛同時一愣皺眉,“前輩,您為說這樣的話?”


    “不,這隻是我的杞人憂天,”大山岩微笑搖頭,心中卻覺得忐忑,這一次中國人的到訪,他總覺得其中的意圖不是那麽簡單,倒似乎另有所圖似的,隻不過以他的見識,還分辨不清這籠罩在心頭的迷霧。


    車馬粼粼,臨近中午的時候,隊列重又回到了昨天離開的神戶港碼頭,以定遠、遼遠兩艘鐵甲艦為首的大清北洋水師的炮艦穩穩的停靠在碼頭邊,和昨天初到貴地不同的是,碼頭上占滿了來看新奇玩意兒的日本百姓,紅男綠女指指點點,甚至還有從觀光號和比睿號下來的海軍所屬,也站在人叢中,抬頭仰望著這鋼鐵巨獸。


    岸上有清軍水兵站崗值守,也感受到了來自異國百姓的欽羨,水兵站得筆直,胸脯拔得高高的,那份驕傲和自豪的神色,洋溢在青春的麵龐上;船舷靠岸的一側,有頑皮的小夥子探頭下來,大約是想看看距離水麵有多高,不停的有人向下吐吐沫。看見有馬車駛近,猜到是親王帶領日方人員即將做登船參觀,趕忙縮了。


    丁日昌又好氣又好笑,站在岸上左顧右盼,“劉步蟾?”


    “卑職在”


    “等一會兒上船之後,把今天在船頭惡作劇的水手的名字都記下來,一概軍法處置”


    “軍門,他們也是一時好奇,不必軍法處置了吧?”


    “不行這一次出訪日本之前,皇上早有聖諭,要拿出我北洋海軍的威風來,這……等作為,傳揚出去,不要給人家笑話我大清水師不懂規矩嗎?”不跳字。丁日昌大聲斥道,“此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是。”劉步蟾點頭領命,“等此事過後,卑職立刻將犯過水手從重處置,請大人放心。”


    丁日昌不再多說,眼見奕誴、三條實美等人乘坐的馬車到了不遠,吩咐一聲,“列隊迎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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