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小分隊氣勢如虹,一直攻擊到第三道防線之前,才受到清軍有效的阻止,情勢如此不利的情況下,四條和池部兩個人也並不驚惶,他們知道,隻要堅持過最艱難的五分鍾時間,隻等己方的戰友發現這裏的情況,就會大舉進攻,到時候,情況必然逆轉!


    日軍士兵也確實注意到了發生在清軍陣地後方的變故,很顯然,敢死隊的成員已經在敵後建功,眼下要做的,就是要快速的支援他們!而在指揮官四條隆歌,卻另有一樁擔心的事情:擔任敢死隊隊長的四條龜太郎,是他的兒子!


    這件事在軍中隻有極少數人知道,平日父子相見,也從來不會以超過上下級關係的語句互相問候,隻有在回到東京的家中的時候,才會恢複正常的家庭關係,這一次兒子主動請纓,擔任突擊任務,四條隆歌心中大大的為有子如此而驕傲的同時,身為人父的一顆掛念的心思,卻是自他們出發之後,便一直提到了嗓子眼。


    眼見敵軍後方戰火初起,四條隆歌命令一聲,“全軍出擊!一定要乘機拿下中國人的陣地!”同時命令,“讓督戰隊準備作戰,有任何轉向後退的,立刻開槍射殺!”


    日軍在各自軍曹的帶領下開始奮勇突擊,手中端著步槍,喉嚨中發出狼嚎一般的嘶吼,冒著清軍的子彈向前進攻,和剛才的作戰比較起來,清軍的防線卻開始變得越發淩亂,更多一部分人要回身對抗從身後進攻的日軍,抵抗的火力愈見薄弱,“快!到防線後麵去,命令二營和三營……”


    重機槍猛烈的怒吼,把正在布置任務的清軍隊正一槍放倒,後背開出一個拳頭大的血洞。他在地上來回爬了幾步,不再動彈――日軍的目的性非常明確,專門射殺在清軍中有官職的將領――剩下的一些小兵,沒有了係統的指揮,更加不再話下。


    從敢死隊攻占、消滅了第二道防線上的清軍之後。有六名隊正被日本人以這種方法射殺,而這種戰法也確實收到了效果。士兵經常是端著步槍茫然莫辯,甚至不知道該向後打還是向前打!


    一顆火榴彈從空中飛過,在第二道陣線中爆炸,幾個日軍敢死隊隊員重傷倒地,雪雪呼痛。這還是戰鬥開始以來,第一次給敵方造成的傷害哩。


    四條把手中的火榴彈扔出去,飛快的從腰間又抽出一顆,照例拉燃引信,拋射出去,“高木?你帶一隊人從正麵衝過去。盡快解決麵前的敵人!池部君,……”


    話沒有說完,一顆子彈飛來,正擊中四條的肩膀。把他未盡的話語從中截斷,“哎呦!”


    “怎麽了?”池部扔下重機槍,一個魚躍躥了過來,“四條君,沒什麽吧?”


    “沒事。”這顆子彈幸好不是重機槍發射出來的,不會形成致命傷,四條快速的處理一下,推開池部絹。停止了身體,“快點。繼續開槍!不能給中國人緩過神來!”


    “哈!”接替四條的士兵蹲到重機槍崗位上,雙手扶住槍柄。按動扳機,機槍再度怒吼起來。


    從清軍正前方進攻的敵軍越來越逼近戰線,清軍的防守受兩麵攻擊,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防禦,到夜裏的十一點一刻鍾的時候,府治大廳前臨街的陣線,終於為敵軍所攻破,但還不等日軍歡呼雀躍著攻進府治大廳,從左路方向傳來的子彈撞擊聲和重機槍的轟鳴聲,讓他們同樣陷入了比敵人更大的麻煩中!


    日軍從中路進攻獲得了極大的成功,但左路進攻的敵人就沒有那麽幸運了,他們要麵對的是清軍有四個營的兵士組成的防線,其中還有將近60挺重機槍構建成的火力網,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日軍連續組織了四次進攻,都無功而返。在這最後一次發起的總攻擊階段,也是把主要精力和戰鬥人員放在了中路突破上,左路隻派遣酒田屯田兵擔任佯攻――四條隆歌的計劃是,在中路攻擊得手之後,轉向以人數的優勢,從後方繞行到敵軍後路,消滅這一股殘敵。


    防守左路的鮑起豹、吉爾托阿、詹順奇、陳少奇等部也完全沒有料到敵軍會從身後摸進來,兩地雖然都是清軍所守,但彼此之間的直線距離有三五百米之多,加之戰場混亂,槍聲震耳,也不會聽出來友軍的另外一方,正在遭遇著什麽樣的突擊。


    但事情有所轉機是發生在日軍攻占第二道防線的時候,清軍士兵被打得抱頭鼠竄,不分東西南北的一通瞎跑,等到聽身後沒有了槍聲,幾個人站住腳步,驚魂未定的向左右看去,這幾個幸運兒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逃出了火線,置身在四周一片安靜而黑暗的環境中,“這是哪裏啊?”


    “我……也不知道。”


    “我,”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怯生生的響起,“我們不如點個火看看吧?”


    “**!啪!”這是一聲被人打中身體某個部分發出的聲響,“你糊塗啦?還不知道日本人在哪兒呢,你就點火?你想找死就說話!”


    “算了,老項……也不是故意的嘛。”


    “你也閉嘴!”剛才打人、罵人的家夥似乎是個長官,脾氣極大,“沒問你你少說話。”


    黑暗中又恢複了寧靜,隻有身後的左前方有槍聲陣陣傳來,過了一會兒,那個挨打的家夥又出聲了,“徐頭兒,不能就這樣幹等著啊,是不是回去看看?”


    被叫做徐頭兒的是個隊正,有心想答一句,‘要去你去,老子不去’的話,但到了嘴邊又變了,“我們這幾個熊人過去頂什麽用?順著槍聲走!找五營他們的人去!”一邊說著話,他的思路逐漸清晰起來,“得趕緊過去,這邊的事情,怕還沒有幾個人知道呢!”


    眾人順著槍聲的指引前進,路上跌跌撞撞,終於出現在五營的守衛陣地後,眼前見到友軍。眾人心中歡喜,也忘記了忌諱,幾步衝過去,“弟兄們?”


    清軍士兵正在全神貫注的對敵作戰,從身後響起的呼喚簡直要把人的汗毛都嚇得豎起來了!一個平時素來毛躁的士兵回身就是一槍!子彈從跑過來的一個士兵的頭頂上打過。在他光禿禿的頭皮上劃出一道血槽,“哎呦!”


    “是自己人!別開槍!”高隊正吼了一嗓子。擺手示意弟兄們稍安勿躁,自己起身迎了上來,“從哪裏過來的?”


    被友軍誤傷的倒黴蛋正是那個徐頭兒,手捂著傷口,疼得呲牙咧嘴。“我是三營第二連隊的隊正,我叫徐光。出事了!”


    他的兩句話根本全無關聯,最後一聲大吼更是讓人心中一顫,“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小日本摸進來了,兄弟固守的防線已經被他們給攻破了!現在還不知道怎麽樣了呢!”


    小馬大大的一愣,“怎麽回事?你別著急。慢點說。”不等他開口,又拉住他的胳膊,“走,和我去找幾位大人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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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徐光說完。鮑起豹第一個站了起來,“我帶人過去。”


    吉爾托阿跟著他起身,卻攔住了他的動作,“等一等。”他說,“老鮑,你急什麽?情況不明,你上去不也是要吃虧的嗎?”


    “那就不管了?敵軍趁勢進攻怎麽辦?憑那三個營的弟兄們,能守得住陣地嗎?到時候。連兩位軍門都要跟著一起……”


    “我不是說不去,但先得商量商量辦法。我想,日本人也不可能片刻之間就攻上來。”吉爾托阿轉頭問徐光。“徐兄弟,日本人的突擊隊有多少人?”


    “這,卑職沒能看清楚,天太黑了,反正很不少,最後一道陣地已經失守,我身邊的弟兄們也給他們打死了很多。”徐光急得額頭冒汗,這個五營的管帶是怎麽回事?眼睜睜的看著弟兄們被敵軍剿殺也不肯發兵嗎?


    吉爾托阿想了想,回頭問道,“詹大人,張大人,你們怎麽說?”


    “救是一定要救的,不過我想,日本人既然派人到我軍陣地後麵去,一定還會留有後手,若說隻憑這一支小分隊就能拿下陣地,也太狂妄了。”


    “我同意張大人的話,回援之外,更要守護好現在的陣地,不能給日軍趁機突破了!”


    吉爾托阿等人片言而決,然後快速展開行動,以張文明、周成和鮑起豹二、三、五三營各部回援府治大廳,吉爾托阿、陳少奇的三營和八營留駐防守左路,防止敵軍突襲。為了擔心在火力上的缺失,又給張文明等人配置了三十五挺重機槍。


    千餘名清軍士兵在黑暗中起身,沿著原路返回到千米之外的己方陣地,還不及走出三百米,就可以聽見激烈的槍聲和嘶喊聲響成一片,間或還有人用日語大呼小叫,說得什麽聽不明白。


    張文明腳下加快,第一個衝過破碎的民居住宅,眼前一陣發黑,讓他連站都站不住了!到處都是怒吼的日軍士兵,正在對還在戰地上負隅頑抗的清軍士兵痛下殺手,血淋淋的指揮刀從一個年輕的士兵身上數次的插進又拔出,帶出燦爛的血花,受了重傷的士兵雙手徒勞的想抓住敵人的刀身,但手指卻像是遇熱的黃油一般,被快速的切斷!


    場中站立著的盡是身穿黃色卡其布君父的日軍士兵,地上到處是中日兩國士兵的屍體和殘肢,鮮血順著雨水嘩嘩流淌,流向黑暗的角落中。


    張文明用力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第一個趴在了滿是汙水和碎石瓦礫的街麵上,粗糲的石塊硌得人胸腹一陣疼痛,這會兒卻理也不理,回頭看去,士兵們都已經在整片黑暗的區域內隱藏下來,麵前不遠的相對明亮處的日軍,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張文明再確認一遍,重機槍已經架設到位,喉嚨中怒吼了一聲,“弟兄們,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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