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烽煙再起


    宣讀過旨意,崇實等人落船,乘登陸艇上岸,“哦,張軍門,這上身赤膊,頭頂光光的,可是我大清軍中將士?”


    “不是的。這都是日本人。”張運蘭哈哈一笑,為他們解釋,“這些人大多是被俘的日軍將士,還有一些是鶴岡府中的百姓。左右這些人成天閑著也是沒事,我和周管帶等人商議了一下,就讓他們到海岸上來做一些搬搬抬抬的粗活了。為了便於區分,一律給他們剃光了頭發。”


    崇實點頭,邊走邊看,日本人的身材和自己差不多,但看上去要矮一些,體力充沛的一兩個人就能抬起一件碩大的木箱;稍差一點的,則要三五個人一起動手,才能裝到車上;在日本勞工的不遠處,海邊的陰涼地方,站著幾個清軍士兵,懷中抱著步槍,沒精打采的站崗,同時擔任監督之責。看他們的樣子,像是要隨時睡著了一般。“這些日本人,可還聽話嗎?”


    “聽話!聽話極了!”張運蘭挑起了大指,大聲說道,“不但聽話,而且更有一番守望相助之心,有一個日本人受傷或者勞累不起了,其他所有的人都會上前幫忙,說起來,也實在是不一般呢!”


    “那,彼此說話怎麽辦?”


    “有通譯的,而且,我讓日本人選幾個精明的,正在和我們的人學漢語――通譯人手太少了。”張運蘭忽然加快腳步,攔在崇實身前,“大人,能否請大人回京之後,向皇上說一說我們的苦處?再多派幾個通譯過來?”


    這樣的事情是叱嗟可辦的,崇實含笑點頭,“軍門放心,老夫一定會向皇上奏陳。”


    說話間舉步走上高坡,地勢坎坷起複,原本有的日軍所挖的戰壕又讓這些人全部填平,崇實不知道,這地下還埋著無數日軍戰士的屍體,走在其上,口中說道,“這裏就是奏折中所說的,日軍三道防線的所在了嗎?”他問張運蘭,“我軍在此處的傷亡可是很慘烈嗎?”


    “這裏還好,弟兄們都有過攻擊作戰的訓練,受傷的不少,但戰死的卻不多。”他和周成幾個耳語幾聲,轉頭又說道,“不過在一二千人的死傷上下。倒是進了城之後,尤其是到了夜間,就變得很麻煩了。”


    崇實頻頻點頭,示意自己知道這件事,“我這一次出京之前,皇上特別囑咐我,要我告訴張軍門,要盡快在鶴岡府和酒田、溫海三地構建起通信線路,此事不但是你要做,朱軍門等人也是要一體加入,共同勞作,總不好像十六日晚間那樣,隻有你們這一軍在前線奮戰,其他的部隊因為訊息不通,隻在後麵安享清閑,起不到接應之責。”


    張運蘭心中感動,但他生來嘴笨,說不出什麽合體的奏答來,隻是拚命點頭,“臣都記下了,臣都記下了。”


    “走吧,我們到城中去看看。”


    城中的情況比崇實想象中要壞得多,日本人給清軍從悟德寺中驅趕出來,回到城內,開始重新構建家園,但男子大多被中國人征召成了勞力,每天在從海岸到悟德寺之間的十餘裏公路上來回忙碌,家中的事情隻能交給妻兒,犖犖弱質,天真孩童又能做得什麽了?家園被毀的,隻能在鄰居家中棲身,但更多的是周圍連一處完好的房舍也找不到,隻得露宿街頭。


    “這樣下去可不行,眼看著天氣轉涼,百姓露宿街頭,秋寒大做之下,很快就會有人受凍受餓。要是傷了性命,豈不是傷了皇上愛民之聖德?”


    周成等人不以為然,小日本的百姓,又不是大清子民,死傷就死傷了唄?有什麽值得心疼的?“大人,日本人都給軍中征用,怕是沒有那麽許多人力可用啊?”


    崇實回頭一笑,眼神中一片譏諷,“嗯,這倒是個很好的答對,幹脆,本官就這樣回京去,上複皇上吧?列位以為如何?”


    “啊,不,卑職一定想辦法,一定想辦法。”


    崇實也不以為甚,又再問道,“軍中的糧食可夠嗎?”


    “請大人放心,足夠使用的。”


    “我在京中聽山東巡撫說,前線軍糧匱乏,不敷戰士口腹之欲,此話可是有的?”


    周成在一邊說道,“原本是的,不過隻要熬過這半個月,讓弟兄們苦一苦,日後就好了。”


    “這話怎麽說?”


    “卑職聽通譯說,山形縣有兩個地方是日本最大的產糧地,一個叫真室川,一個叫新莊,都是通往縣府山形的必經之路,隻要派部隊過去,占據這兩處地方,便不愁軍糧不能解決。”


    “嗯,軍糧一事要是能夠得到解決的話,不但可大大的節省朝廷的用度開支,就連兵士在東瀛作戰,亦當有充足的信心!這件事要是做好了,朝廷滿意,皇上高興。周大人,你就是富貴逼人來啦!”


    “全靠列位大人栽培,全靠大人栽培。”


    眾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從鶴岡府穿城而過,到了城外,有人牽過馬匹,崇實騎上馬,跟在張運蘭身邊,一路直放悟德寺。


    寺中已經不下酒宴――清軍可不管那佛門戒律的一套,照例在寺中酒肉爭逐,每日不斷,好在寺中的百姓和日本和尚早早的都給哄趕出去,這裏除了清軍士兵之外,隻留下十數個從府中挑選出來的麵容姣好的女子,擔任侍女,伺候、聽用――白天是侍女,晚上就是清軍主將的妾侍,短短十餘天的時間,就弄得悟德寺這樣的佛門聖地,變成了一團汙穢!


    張運蘭聽人說過,崇實當年任職四川的時候,沾染上了酒癮,後來升任四川總督,更是每日常在醉鄉,這一次對方來到日本,軍中雖然無酒,但駐足日本,酒自然不會成為問題,而且都是日本上好的清酒。


    命人取上酒壇,是個形狀仿佛炮彈的大家夥,“知道尚書大人是酒中仙,卑職特意為您準備了這名為‘城中滅火’的清酒,請您品嚐。”吉爾托阿為他解釋道2,“據說,這種酒是一石四鬥製成的,堪稱出類拔萃!”


    “怎麽叫一石四鬥?”


    “卑職也不是很明白,聽日本人說,清酒以米為料,一石米出六鬥就已經是佳釀,出四鬥,更是無尚妙品!”


    “哦?那可真要嚐一嚐了!”崇實是好酒之人,舉杯痛飲,和中國各省的白酒另有不同,的是另有一番風味,如喉綿長,帶有香醇的甜味,感覺起來,比中國酒的度數要為低,“果然是好酒!”


    “大人喜歡,等回京之時,卑職命人多多孝敬,也好留待著大人在舟船之上享用。”


    崇實也不客氣,向張運蘭幾個拱拱手,“那,老夫就愧領了。”


    享用過日本的美食,命人備下香茗,眾人圍坐在寺中東廂房中談天說話,吉爾托阿問道,“大人,可知南線戰事進展如何?”


    “你是說李少荃那邊?”


    “是。”吉爾托阿說道,“眼下訊息不通,著實令人無措手之地,甚至連友軍的狀況,也所知者不多,弟兄們很多人都是問,想知道那邊怎麽樣了?”


    “我也是離京之初,才聽我那有昆仲之誼的大哥和我說,李少荃這一次可是碰了硬頭釘子!南線部隊的死傷比較起你們這邊來,慘烈得多!”


    周成幾個相顧駭然,“怎麽會?不是說下關為海軍炮艦全部摧毀了嗎?怎麽還會死傷這麽嚴重?”


    “海軍隻是炸毀了下關和直方兩地,綠營登陸的防府、德山、下鬆三地卻全然沒有損傷,其實,即便事先有海軍幫襯,效果也不會很大,你們都是領兵之將,自然比老夫更熟知兵事――難道不知道,海軍艦炮隻能炸毀岸上建築,對敵軍隱藏之地,卻是不會有什麽影響的道理?”


    眾人默然無語,誠然,在敵軍有所準備的情況下,海軍的艦炮雖然確實能起到破壞城鎮的效果,但對於敵軍作戰人員的殺傷力還是不及陸上戰鬥來得強大。“但……李少荃也是知兵之人,難道就不會未雨綢繆嗎?”


    “這就非我等局外人所能知了。不過,南路部隊傷亡慘重,卻也是事實。”崇實陶然飲杯,又說道,“而且啊,我聽說,鮑春霆這一次惹下大禍了!”


    “這話怎麽說?”


    南線部隊以李鴻章為統率,麾下有來自四川和福建、廣東、廣西四省綠營兵士構成,第一波次共計55個營,總兵力超過26,000人,分別從福建和廣東《》,南洋海軍派太湖號為旗艦,加鎮遠、濟遠、萬列、萬張、萬宿、雷和、雷巧等艦護送,起錨遠航,直奔日本列島。


    他們這一次的攻擊方向是從下關水道進入防予諸島,經過芸予諸島後,在廣島縣的三原、福山、尾道一線登陸,除留下一部轉向西南攻占廣島縣治廣島城之外,其餘大部向東北方向,戰略目的是一直進攻並占領日本的經濟中心阪神地區。


    阪神地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自從兩國正式開戰以來,日軍為保證這一經濟命脈不至有失,除了在紀伊水道通往淡路島之間的海域大舉興建岸防炮台之外,更是調集重兵,加強岸上防衛,將鎮台設置在大阪的第四師團和設置在廣島的第五師團的兵力向中央部位集結,同時命令鎮台設置在名古屋的第三師團,全軍進入一級戰備,聽軍部隨時發下的命令,等待出發。這樣一來,清軍要麵臨的就是日軍兩個甲種作戰師團的阻擊,而敵軍的總兵力,超過了20,000人!


    李鴻章擔任閩浙總督多年,兩省多有和日本往來經營的商人,對於日本的情況也有一些了解,阪神地區的重要性不必多提,日軍也一定會拚死防禦,但他卻沒有想到,戰鬥進展得會如此的不順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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