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初上戰場(4)


    輕步槍的撞擊聲在街中心響起,秀堃衝出陣地,帶兵向前衝去。日軍發射的阻擊子彈向出現在街麵上的近五百名敵軍飛來,在這種環境比較逼仄的場合下,在最初的時間內造成了大麵積的殺傷,“分散開來!”


    秀堃單膝跪在地上,大聲的下達著命令,同時舉起手中的步槍,向敵軍所在方向還擊,“分開來,快點分開來!蘊秀?帶你的人快速衝過去!”


    給他叫到名字的是個隊正,同樣是旗人,聞言心中把長官的祖宗都要操翻了!這麽多漢人你不用,單單就選中了我?但腳下不敢停頓,舉起步槍用力發射了一通,腳下加緊,帶領隊中的百十人發起新一輪的猛衝。


    不足二百米長的街道上,到處都是日軍的火力點,也不知道日本人在這條街上到底埋伏了多少人,殺不勝殺似的,蘊秀從街邊的一處民居中衝進去,又快速退出來,依靠在院牆的邊沿,蹲下去呼呼喘氣,“頭兒,怎麽說?”


    “少廢話!”蘊秀使勁啐了一口,“娘的,日本人真硬氣!我就不信了,搞不定你們?”他向身邊看看,隻有不足三十人,“其他的人呢?”


    “項遊擊帶著人在街道右邊,卑職幾個是跟著大人進來的。”


    “不管老項他們,他們打他們的,我們打我們的。”蘊秀口中說道,身體盡量下蹲,最後甚至都趴在了草坪上,眼睛向上翻起,不知道在看什麽,“頭兒,您看什麽呢?”


    “看不見敵人。”蘊秀說道,“隻是知道他們在屋中,具體藏在那裏倒看不見——看起來,日本人也很靈嘛!”


    “那我們怎麽辦?就這麽攻進去?剛才可有不少弟兄折損在裏麵了?”


    “這樣進去當然不行,”蘊秀趴在地上,使勁向裏麵看著,地麵是榻榻米,房屋各處的角落裏擺放著木製的家具,“找點辦法,看看能不能放火,把這群混賬燒出來。”


    “不行,頭兒,院子這麽小,風向一變,我們就先變成烤鴨子了。”


    蘊秀想想,覺得士兵的話也有道理,既然放火不成,就得另打主意了,無意間扭頭看去,“該死!怎麽忘記這個了?”蘊秀從地上爬起來,在自己腰間取下兩枚火榴彈,拿起一個,拉燃引信,“都小心了!”一揚手,把火榴彈扔了進去。


    巨大的氣浪夾雜著雜物和木屑、煙塵和爆響從門窗位置飛射出來,從眾人已經伏低的身體上呼嘯而過,像是刮起了一場碩大的風暴也似,“我的天啊?頭兒,這玩意這麽厲害?”


    蘊秀也是首次在這麽近距離的情況下使用火榴彈,強大的爆炸力讓他也有些心驚膽戰,搖搖頭,晃掉帽子上掉落的雜物,“少廢話,我們衝進去,隻要看見活的,就給我開槍。”


    “放心吧,頭兒,想來不用我們開槍,裏麵的人也都給炸死了!”


    蘊秀不再多說,提起步槍,踢開已經被炸得四零八落的房門,第一個衝了進去,房屋裏麵為爆炸濺起的煙塵還未散盡,到處是一片灰蒙蒙的,眾人踩著腳下嘎吱嘎吱作響的榻榻米,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探路,忽然,倒落的家居下傳來聲音,“頭兒,有人!”


    蘊秀二話不說,舉槍就是一陣掃射。厚重的木製家具被打得到處都是彈孔,木屑紛飛中,幾個人走過去探視,“頭兒,是個日本兵,還沒死呢。”


    壓在家具下的是一張青澀稚嫩的臉龐,半邊臉都給鮮血染紅,兩隻手都給壓住,正在用力向上推,“頭兒,怎麽辦?”


    “幫幫他,抓一個活的。”


    上來三個士兵,幫著他抬起家具,在他的身前,一個清軍士兵抱住他的肩窩,就要向外拉,“快,放下!這小子拉火榴彈了!”


    正在搬抬家具的清兵一驚鬆手,家具重又落下,砸得這個日本兵一陣痛苦的呻吟,“趴下,都趴下!”蘊秀的聲音不及落地,一聲激烈的爆炸從下傳來,壓在日本兵身上的家具被淩空抬起,但巨大的重量終究不是可以為爆炸的威力抵消的,轟然一聲巨響,家具的上半截連同著士兵的半截身子不翼而飛,小小的房舍中落下一片血雨!


    蘊秀恨得咬牙切齒,後脖頸處一陣溫熱,用手摸摸,全是鮮血,“怎麽樣?有人受傷沒有?”


    “沒有……,沒事……,我也沒事。”在這樣近乎封閉的環境下引爆炸彈,聲浪無處逃逸,衝擊得眾人耳膜發疼,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含糊不清起來,“沒事就好。”蘊秀說道,“都小心一點,看起來,對日本人真是不能留手了。看見一個,就擊斃一個。聽見了嗎?”


    “聽見了。”


    “我們上樓!”蘊秀第一個走上樓梯,樓板雖並未腐朽不堪,但上麵落滿了爆炸之後的塵屑,在這安靜的屋中還是顯得非常刺耳,樓上原本是這一家人的臥室,門扉緊閉著,也不知道其中有沒有藏著日軍。


    戰士們跟在隊正身後,小心翼翼的高抬腿,輕落足,不合最後一個戰士過於緊張,一步沒有站穩,雙臂如鳥兒的翅膀一樣在空中來回忽閃了幾下,終於還是又落回到地麵,喉嚨中‘哎呀’一聲叫喊。


    這一聲喊如同給日本兵發出了戰鬥的信號,子彈瞬間從橫隔拉門中射出,蘊秀眼見房屋中有陰影閃動,知道不好,也顧不得身下就是樓梯,先一步趴倒上去,子彈從他的頭頂處飛過,將他的大帽子打飛了。


    “打!”


    隊正一聲命令,清軍戰士紛紛開槍,橫隔拉門被雙方同時發射的子彈撕扯得粉碎,空中飛舞的紙片如同一池驚鷗!這一次的戰鬥開始得快,結束的亦疾,聽臥室內傳來幾聲人體倒地的重響,咕咚!咕咚!便再無聲息了。


    蘊秀大著膽子探頭進去看看,臥室的地麵上橫七豎八的倒著七名日本兵的屍體,都是身體多處中彈,血流如注,眼見是不活了。這一次他放下心來,鼻翼煽動幾下,“你們聞見了嗎?是什麽玩意燒焦了?”


    “大人,是壁櫥!”


    拉開壁櫥看看,裏麵放著的是這一家主人的臥室用具,諸如被褥、枕頭等物,為灼熱的子彈穿過,引燃了其中的棉絮,冒出嫋嫋藍煙,“不管它,打掃戰場,我們下樓去。”


    看著隊正轉身下樓,戰士們開始進行簡單的忙碌,其中一個在日本兵的身上翻了翻,找出一本證明身份的文件,上麵全是日本字,也看不懂,隨手一扔,雙手在他身上來回亂摸,“哎?你們看看,這是什麽?”


    眾人靠攏過來,是一枚光閃閃的銀圓,上麵還有字,“大清鹹豐十三年,江陵製幣。”翻過來看看,“壹圓。”


    “嘿,是我們大清的銀元。”第一個撿到寶貝的士兵歡聲大笑起來,“娘的,小日本怎麽有我們的錢?對了?要不要告訴頭兒?”


    “管他呢!誰找到就是誰的,”他身邊的一個戰士滿帶著羨慕之色的說道,“你小子行啊,打仗之外,還順便發財?”


    “看看還有沒有?”自古財帛動人心,眼見自己的弟兄發了一筆小財,戰士們興奮起來,開始在幾個日軍死屍身上翻找,但這樣的好運氣再也沒有人能夠遇上,弄得幾個人無不滿臉落寞。


    那撿到銀元的家夥兀自貪心不足,在這個屍體上使勁翻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用手扒開日本兵的嘴巴,向裏麵看去,“嘿!今兒個該著老子發財!”


    他一邊嘀咕著,一邊從靴筒中抽出匕首,探進死屍的嘴裏,使勁的一通胡攪!剛剛死掉的屍體滿嘴。滿臉是血,他也渾然不顧,終於給他得了逞,把死者的一隻金牙撬了下來,金牙上沾滿鮮血,看上去又是淒慘又是惡心,“弟兄們,看?這個家夥還有金牙呢!”


    這一次的發現頓時給其他人提了醒,各自有樣學樣的行動起來,不過有失有得而已。“喂!”蘊秀的聲音從下麵傳來,“你們還沒有整理好嗎?得出發了!”


    “來了,來了!”士兵們胡亂答應著,兩個人一起用力,把屍體從二樓的窗口處扔下去,下麵有人把他們堆放在一個角落中,身邊放上散落的家具木材,準備點火。


    樓上的戰士踏著轟隆隆的腳步下來,正撞上蘊秀一張黑臉,“你們幹什麽去了?怎麽這麽久?”


    “大人,小李發財了!”


    “嗯?這話怎麽說?”


    告戰友刁狀的家夥把李姓士兵在樓上的發現說了一遍,蘊秀眼前一亮,“有這樣的事?”


    “可不是嗎?”這個士兵回頭看看,生怕自己和長官告狀的事情為人知道似的,“日本兵很多人身上都帶著銀元,而且,嘴裏還有金牙呢!”


    蘊秀終於是讀過幾天書的,深知此事要是給管帶知道,可大可小,不是說不能讓士兵借著戰鬥聚斂財物,而是在此之後,若是士兵隻圖著發財,無疑就會如同數百年前的李逆一樣,兵士一門心思的想著發財,這場戰鬥也不必再打下去了!“不行,……”他喃喃自語的說道,“小李,你過來!”


    小李正在把金牙和銀元往腰間藏,聽見隊正的話,嚇得一個哆嗦,兩件東西紛紛落地,“頭兒……您……叫我?”


    “你手裏拿著的是什麽?”


    “是……,是,”小李囁嚅著不能置一詞,抬頭看見隊正身邊的戰友,猜到是對方在告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問你話呢!你拿的是什麽?”


    “是……是,是我在日本兵身上翻出來的,”眼見躲不過去,小李也沒有辦法了,隻好把銀元和金牙托在手心,向前一遞。


    蘊秀一把拿過,放在手中端詳,心中籌謀著辦法,眾目睽睽之下,就這樣吞了自然不妥,更不必提自己還沒有這份見財眼開的心思,但也不能縱容士兵這種愛財的心理。他琢磨了片刻,實在想不出解決之道,隻好暫時放進口袋,看看周圍弟兄們陰晴不定的臉色,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你們看什麽?以為老子還會貪他這點小錢嗎?你放心,這些東西都是你找出來的,我不會貪你的。等這一次戰鬥結束之後,交給管帶大人,由他來想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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