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四年級,他六年級,我們依舊是個小屁孩。


    聽姐姐說,鄰村的男孩子要比自個兒村的男孩子還要壞,我當時心裏揣度,就算我夠陰,明麵上照樣要被欺負,但是我已經不願意再這樣沒完沒了的忍受下去了。


    這次分班大動,小家雀卻依舊在我後座,依舊理所當然欺負我,這是要逼我上梁山了。


    於是,借著他欺壓良民的惡行,我開始扭轉形象。


    當他用桌子擠我的時候,我很不客氣的搬起他的課桌直接從二樓扔了下去,說實話就我這胳膊腿的還真挺費勁的,弄不好估計得累得放屁失禁。


    這一彪悍行為把他當場嚇傻,我逮著機會趕緊一甩下巴,一字一字咬著,意欲達到咬牙切齒吊炸天的效果說道:“你要是再欺負我,我就叫你吃不完兜著走!”


    我孱弱的身體,瘦小的身板,或者咬牙切齒的狠勁表達失敗像念言,他這種智商似乎沒聽出韻味,總之效果對他毫無威脅性。


    這種狗改不了吃那啥的雜碎,好像真的沒把我“盛氣淩人”的“恐嚇”放在眼裏,依舊死性不改,甚至變本加厲。


    可我不想做曾經的我。


    當我發現衣服上粘上了墨水印,會一言不發轉身,端起他的墨水瓶瀟灑的從他頭頂澆下去。


    感覺後背有筆戳我時,我會搬起一遝厚厚的書砸他。


    我會操起掃把整個學校去追著打。


    會把他的書包掛在樹上,叫他被罰站聽課。


    故意藏起他的作業,讓老師誤會懲罰他重寫十遍。


    在他趴在課桌上睡覺時,把他的鞋帶壓在桌腿下,等他醒了,看著他狠狠栽在我擺好的凳子上。


    會把其他同學的東西塞在他的書包裏,賴他是小偷。


    甚至會在他走樓梯的時候製造混亂把他撞下台階。


    最終有一天,他被我弄哭了,用刀片劃了我的自行車輪胎,我勇猛的扛起自行車砸爛了他的自行車。


    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敢欺負我,一個星期,我在這個學校名聲大噪,成了人人避而遠之的猛女。


    我的惡根性已經藏不住了,十歲,我的人性無底線的崩塌了!


    有句話叫異性相吸,我就是那個時代的假小子,舉止隨意,談吐幽默,性情豪邁,不拘小節,也有些自我主義,最重要的一點是,我會用欺騙他人感官的偽裝術博得好感,這是我選擇的生存之道。


    曾經的膽小怯懦讓我沒有一個親近之人,那麽現在,想要親近我的人還得進行選拔,所以知識決定命運什麽的都是屁話,讓你走好日子的果然是性格占大頭。


    我的身邊總是圍著很多人,喜歡拉我去逛校園,喜歡我在操場上打球,喜歡我說話,喜歡我寫字,喜歡我唱歌,連去廁所都要拉我一起去。


    可是我喜歡一個人逛校園,安安靜靜的走上一圈又一圈,走到雙腿麻木,疲累不堪。


    喜歡一個人抱著籃球,站在空無一人的操場,透過籃框仰望被圈起的天空,久久佇立不動。


    不喜歡說話,喜歡寫字,不喜歡唱歌,想一個人去洗手間。


    因為我覺得,相處再好,人和人終究是不等的,這世界隻有自己才是最持久的熱情,所以我盡量多給自己自處的時間,所以我本有的性格,估計沒好日子可走。


    但祈不是個省油的燈,那是真的性格強到無人超越,就快成了世界未解之謎,整個學校的男孩子都喜歡圍著他,對他的話惟命是從,儼然一副校園大哥高高在上的姿態,加上他長得不錯,女孩子看到他也是一副羞態。


    那個時候隻有我知道這個惡劣的男生不能接近,但是作為女生中的翹楚,有些事情還是難以避免,加上那家夥跟我有仇,麻煩總是要找的。


    記得當時學校還有一個風雲人物,是年級成績最好的女生,叫常營,家裏有錢,人也漂亮,所以有些傲慢。


    可惜,她千好萬好,就是得了“玻璃體混濁”還怎麽也治不好,偏偏看上了祈,於是祈總會利用她找我麻煩。


    女生都是這樣,沒性格的成不了一個圈裏的老大,就會找一個看順眼的去跟風。


    我不夠溫柔、不夠漂亮、不夠有錢、人還吊,常營夠聰明、夠有錢、夠氣質、人又美。看不順眼我的,自然也有嫉妒她的,於是這樣,兩大幫派莫名其妙誕生了!


    圍在校園角落鬥毆的,廁所門上刻畫的髒話,公告欄裏張貼的誹謗,走著走著從樓上潑下來的髒水,在空無一人的操場被詭異的石頭丟……


    我從不知道自己這麽招人恨,但是我已經變了,不再看起來畏畏縮縮還裝無辜了,所以這樣的我,不怕再被恨得多一點。


    我抓了一種鄉親們熟知的常見蟲子,學名不知,本地人都叫它:楊辣子。


    是不是這三個字,很抱歉的說我也不曉得,隻是憑自己的理解去給大夥兒解釋。


    這東西是常伏在白楊樹上的一種毛毛蟲,色彩鮮豔,一碰到它的毛就疼,火辣辣的那種鑽心疼。


    是常營先惹我,我對敵人從來不手軟的,於是把抓來的楊辣子放在火上烤的劈啪響,剁碎了夾在她最愛吃的果醬麵包裏,用祈的名義送給她,然後站在樓上看著她滿臉幸福的一口一口吃下去,然後捂著肚子,捂著嘴巴,捂著摸不到的食道痛苦的滿地打滾。


    我也會抓小蛇和死老鼠塞在她的書包裏,挖蚯蚓裝在她口袋裏,體育課時偷了她脫下的外套,把螞蝗縫進她衣服的裏襯,然後讓她看也看不見,抓也抓不到,隻能哭著喊著說疼。


    看到這裏,大夥兒肯定覺得我特別惡毒,我也可以很負責的告訴大家,這些就是我十歲時已扭曲的形態。


    表麵上平易近人,寬容大度,可我內心,將不擇手段保護自己。


    因為除了自己,誰也不會保護我。


    是的,誰也不會。


    我們就這樣明爭暗鬥,最終有一天是她過生日,我說:“你要是喜歡朱祈就正大光明告訴他呀!女孩子去倒追其實不是那麽難的,況且你又長得那麽好看,誰能比得過你啊?”


    我們都是平凡的女孩,喜歡被人讚美,被人重視,尤其被一直討厭的人高度稱頌,當然十分受用。


    我說:“我跟朱祈有仇,肯定不可能是你的情敵,你老針對我沒用的,還不如小心跟你關係好的女同學,大多數不還是因為跟著你能接近朱祈才表麵上向著你麽?你不要老犯傻,聽她們胡言亂語。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們暫時休戰一天,你也好好想想以後怎麽辦,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祝你生日快樂!”


    可能是我說得太真誠了,也可能是她確實覺得身邊的女同學對朱祈有非分之想,猶豫了一下伸手接了。


    我躲在樓梯口看她打開禮盒,然後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將盒子丟了出去,捂著臉蹲在地上哭。


    盒子狠狠砸在地上,裏麵的禮物滾了出來,是一隻血淋淋的死貓。


    我一步閃出,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碎貝殼帆船和貓做了調換,然後又偷偷溜了回來。


    這隻貓是她家養的寵物,經常跟著她來學校,所以我認得。


    她很喜歡這隻貓,白白的很可愛,不巧今天我早上來學校時看到這貓被車撞死在路邊沒人管,就和幾個同學把它帶來了學校,聽說今天是她生日,就把這貓裝在盒子裏嚇她。


    她指控我蛇蠍心腸殺了這貓恐嚇她,我陳述她摔了我送的禮物反而誣蔑我。


    最後我領著老師在操場角落把埋了的貓挖出來,老師看出這貓兒是被車碾死的,而且有幾個同學看到過,還有幾個同學陪我一起埋了這貓兒,所以老師指責她,說:“常營,老師一直覺得你是個好孩子,但是你今天真的很讓我失望。老師知道你和沐風不和,但是沐風今天借著你生日的事想和你和好,你不但摔了人家送的禮物,還誣蔑她殺了你家的貓!這要是她殺的,又怎麽會這麽有愛心的把它埋了?我已經叫你家長來,你回家好好反省吧!”


    常營還想解釋,但是老師已經很煩躁的別開臉去。


    她的爸爸過來接她,她向爸爸告狀,她爸爸看我乖巧的坐在凳子上捧著摔碎的帆船委屈傷心,老師也在一旁安慰我,我也總是搖頭說沒關係,說常營以為我喜歡朱祈所以這麽討厭我,我也沒辦法。


    她爸爸看了看常營,她驕縱的纏著他要他主持公道,他爸爸火了,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沒有人看見我勝利的笑容,因為我留給他們的,是撲上去維護常營的身姿,甚至連常營也不知道,其實我並沒有打算保護她,但是因為這一次,常營已經覺得我是她遠遠鬥不過的人,也覺得其實我沒有她認為的那麽壞,所以她很理所當然的選擇加入我這一夥。


    於是我贏了,因為這個學校已經沒有女生敢惹我。


    扭頭看向窗外,老師唾沫橫飛的樣子最終被我扔進了餘光裏,我是個乖學生,但我從沒說我是好學生。


    這就是我和朱祈的分別。


    勾唇笑了笑,卻發現自己笑得空落落,那些年的我們,竟被我丟得那麽遠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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