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真的不長,可這一天,卻耗盡了我一生的力氣。


    直到第二天正午,我接到了洋鬼子的電話。我彈跳而起,幹裂的喉嚨發出嘶啞的吼聲,驚慌的問:“祈呢?祈呢?”


    那頭傳來有些不確定的聲音:“你是……風風嗎?”


    或許是我破敗的嗓子讓他不敢肯定,我生怕他為了保密而隱瞞,立馬清了清喉嚨,說道:“洋鬼子,告訴我祈現在在哪裏!讓我見他!”


    確定了我的聲音,洋鬼子才放心,說道:“小風你不要擔心,這家夥命硬著呢,已經沒事了,消息現在還不能公開,我等一下派人接你過來。”


    來接我的是一個護士,她把我帶到一個僻靜的小宅子裏,洋鬼子說這是他們好朋友陳醫生的秘密醫學研究基地,設備齊全又方便藏身。


    祈還躺在雪白的**沒有醒來,**的上身綁滿了繃帶,輕闔的雙眼就像我每次夜間驚醒時看到的一樣安然,起伏的胸膛也十分的平穩。


    陳醫生說,他已經沒有生命安危,但要先後給他做兩次植皮手術。


    洋鬼子瞪著眼睛誇張的用手比劃:“那火都竄到三十三重天了!水槍打進去全變成水蒸氣了!真的好嚇人……”


    於是我知道,祈在來接我之前,去了祈木集團名下的一家品牌代售點查崗,結果意外遭遇失火,然後組織人員逃生留到了最後,為了救手下員工,被帶火的房梁砸斷了四根肋骨,胸口皮膚嚴重燒傷。


    他這一生,都不能甩開襯衫,擺出**的姿勢炫耀這副好身材了。


    陳醫生組織人員,昨天一直忙著給他動手術,洋鬼子四處奔波去壓消息,集團幾個重要相關人員也為這場意外忙得焦頭爛額,現在祈也安全了,洋鬼子才有膽聯係我,說怕我看到他當時血肉模糊的樣子嚇昏。


    我將情況大致和大衛說了,他讓我好好陪祈,公司的事不用擔心。


    仔細和陳醫生確定了他各方麵的情況,我著手幫醫生一起為祈傷口的愈合做準備,還有接下來的大型植皮手術。


    好在祈不是以模特為主業,給自己產品代言一般也是用用那張臉和頎長的身材,倒很少要袒胸露背的,植皮手術完成後,對他的出鏡沒多大影響。


    祈還哈哈笑問我:“丫頭,那柱子要是砸我臉上了,你還要不要我?”


    “廢話!”我扭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人鬼殊途,我一定第一個收了你!”


    祈表示很受傷,捂著胸口向陳醫生求救:“心髒、心髒好疼!這就是傳說中的……心肌梗塞……噗!”


    陳醫生無視裝昏的祈,推推臉上的眼鏡,正兒八經的闡述:“按常理,心髒所在位置在橫膈之上,兩肺之間偏左,朱祈,你的身體構造十分合理,器官分布也很正確,所以……”陳醫生指了指祈的手說:“你現在右手所按之處,是左肺的位置,我可以給你做個肺部ct。”


    祈絕倒,我感慨,真是個嚴肅又專業的好醫生!


    祈臥床治病,按理也是個重傷病患,我和醫生都小心翼翼,生怕他哪裏不好了,可這家夥一點兒沒有病人的自覺,臉色看起來明明還是蒼白的,卻老是笑得像朵白牡丹。


    他說:“傷的好!這樣天天有人伺候!”


    陳醫生點頭讚許:“保持心情愉悅,對身體的恢複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然後扭頭看我:“所以,朱祈的日常起居就全部交給你了!”


    “醫生英明!”祈樂嗬嗬的吞下我喂給他的湯,老爺似的下巴指指我:“妞,給爺再來一口!”


    我手一抖,一不小心灌了他一鼻孔,連連道歉:“啊!抱歉抱歉!爺的鼻孔太大了,奴婢總是看花眼!”


    別指責我虐待病人,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日子在這樣的小打小鬧裏,迎接祈第一次植皮手術,我在手術室外等的時候,洋鬼子過來了。


    祈的狀況好些的時候,他就已經把代售點失火以及祈受傷的事透露了出去,一直都接受采訪,可說忙得腳不沾地。


    逃離火場和被救員工,在采訪時把祈誇得天上有地下無,英雄蓋世舉世無雙,借著這次事件,祈的形象又高大了很多,每天要送花的要簽名的都快踩爛集團的門檻,祈看到報導的時候誇張的擦了把汗笑道:“還好這兒僻靜幽遠,他們找不著!”不然真的沒安寧日子休養了。


    那麽,品牌代售點為何失火,則被他的英雄形象給壓得有些不討人在意了。


    但是集團的事,祈負責設計新品而後發布,那麽,洋鬼子就負責聯係製作及銷售,所以,代售點失火就是洋鬼子的分內事,他不能不查,可我卻看到一向咋咋忽忽的他緊鎖眉頭走了過來。


    “怎麽了?還是查不出來?”


    售賣家具的門店,關於防火一塊一向是十分注重的,洋鬼子雖然看起來神經大條,卻是特別計較這一點的。


    從他十幾歲就和祈一起幹家具這一行,直到八年前,祈請他一起合作集團項目,這十幾年時間,可說是風平浪靜,沒有一絲紕漏,這次事件真的把他驚嚇到了。


    洋鬼子像是自言自語糾結個不行:“奇怪!用電設備一切正常,也排除明火隱患,究竟是怎麽燒起來的?”洋鬼子邊說邊左右轉了幾圈:“明明失火原因才是重點,怎麽現在這些人都八卦起那小子英勇救人的事了?”


    我聞言微愣,倒是因為這幾日一直全心照顧祈,沒有想這麽多,聽洋鬼子這麽一說,確實覺得蹊蹺:“莫不是,有人刻意引開話題,想隱瞞什麽?”


    話一出口,我和洋鬼子都被驚了一跳。


    洋鬼子回頭看著我,突然跳起來就往外跑,我急忙跟了上去。


    我知道我不該懷疑什麽,但這件事關係到祈的生命安全,我必須要弄個明白!


    我們調出這幾日的報導,可以說頭一天記者站在代售點廢墟上,還在嚴肅的說警方正在調查失火原因,可第二天,一個名叫凱特的記者采訪了被救員工之後,一切都向著不同的方向發展。可以說,這個凱特就是故事的引導者。


    我們去找凱特,他看到我十分驚喜,撲過來就要采訪我:“anemos,聽說祈木老師英勇救人受傷之後,你就一直守在他身邊照顧,我們都很感動你們這份不離不棄的愛情故事,不知道能不能和我們講講詳細的過程?我們都很期待!”


    “凱特!”我笑著說:“謝謝你能為祈的事辛苦了這麽多日子,你讓他受更多的人尊敬,我很欣賞你,當別人都關注失火原因的時候,隻有你跳出了這個思維,成就了這麽一段佳話,你獨特的信息捕獲能力讓我折服,我和祈感謝你的這份睿智!”


    凱特被我誇得狠了,受用之時有些謙虛的擺擺手笑道:“哪裏哪裏!我也是因為一個網民的無心評價得到了啟發,沒什麽好炫耀的!”


    網絡追溯這個名叫“不愛吃魚的貓”,他在代售點失火的新聞下麵評論的原話是:這都是今年發生的第八起火災了,看的我都快睡著了,能不能來點不一樣的東西?我覺得死傷人數為零這一點很值得關注啊!這麽大的地方大白天失火還沒人受傷,員工難道都擅離職守跑出去玩了?


    以他的話為中心,散開的支持和反對甚至煽風點火的不勝枚舉,然後因為凱特的介入,被救員工的證詞,便把話題中心轉到了祈的英勇事跡上。


    那麽,這個“不愛吃魚的貓”又是誰?


    我們根據網點追蹤,找到了這個說話拖腔怪調的二十六歲青年,他用怪異的眼光看著洋鬼子,說道:“一年看八次一樣的新聞當然無聊啊,誰腦子有病指使我啊!我就是發發牢騷而已啊,難道法律還規定了不能說心裏話呀!”


    他看我們就像看外星人,可以說,他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並且不知廉恥的多事之人,如果我和洋鬼子稍稍使出一點手段,不管是討好還是威脅,他都能大作章掀出一係列爆炸性帖子。


    輿論的力量是很可怕的,我們都是身在輿論中心的人,況且這個人看起來也不像撒謊,估計真的是撒氣。


    使用強硬手段不是我們現在該使用的方法,這個人也不是吃這套的人,我們隻能迂回。


    為了調查這件事,我已經離開了很多天,不知道祈那裏好不好。


    我和洋鬼子計劃好,請一個心理專家陰他一回,盡量要做到天衣無縫,自然需要時間去安排,而我不能把祈丟下太久,便先打道回府。


    第二天,我正在開去祈的路上,接到洋鬼子電話,聽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那個青年晚上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啊!真夠狠啊!殺人封口了這是?


    本來我隻是懷疑,那個人的眼神也表現得很誠實,我還以為自己和洋鬼子多心了,但現在,我敢肯定,這就是一場陰謀!


    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由之主的收緊,我不想懷疑他,但是,他的話一直纏繞在我耳邊。


    “這個世界沒有人能忤逆我,沐風,你是我的人,所以我允許你和他舊情複燃,但這不代表我會無限製的放縱,我會排除一切障礙,讓你無處可逃!”


    我想相信自己對他的理解,即便是個霸道,甚至有些不講理的驕傲男人,他也算是個光明磊落,不在背地裏耍卑鄙手段的小人,可是此時此刻,我想不到還有人有這個本事能和祈叫板,甚至殺人封口這種事,都能為了自己的可笑的私欲幹得出來!


    其實,為了自己的私欲做壞事,我本不認為是多麽可恥的事。


    自私是人的本性,自私總會要利用別人,相互利用叫互利關係,單方麵被利用,那就是陰險狡詐之徒。


    怎麽做,都是人在做,怎麽說,都是人在說,根源都是人。


    他利用全世界都沒關係,真的,我不會給他任何情感上的評價,就是利用我利用祈,為了自己的一切都好,我不予置喙默默接招。


    但是,利用不是殺害!


    我什麽都能忍受,但隻有祈,獨獨祈,我不肯讓他受到一絲傷害!


    明爭暗鬥隻是為了生存,我依舊可以把他當成朋友,但我們似乎沒辦法維持這麽簡單的關係了。


    王義,如果真的是你,我希望你收手,千萬不要拿祈考驗我的耐心,真的,隻有這一點,你逼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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