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這麽舒暢的笑過,真的,沒有任何負擔,沒有任何猶豫,我要去我該去的地方!


    不能喊他的母親“媽媽”?不能平靜的教孩子喊我“媽媽”?不能維持一家人的關係而想逃跑?


    怎麽可能!


    那是祈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有他在,還有我克服不了的事?還有值得我害怕的事?


    再多阻礙襲來又何妨?祈不是酒囊飯袋,不需要我承擔他的風險,我們一起攜手拚搏,拚不過,起碼彼此還在身旁!


    所以抱歉,王義,我不能嫁給你,我們離婚吧!


    風刮過我的鬢角,這將是我走過的最有意義的路,我要用這雙腿牢牢的踩在通向他的路上,記憶裏那個天然的小湖沒有變,我記得跨過這座清水橋,就能看見對麵的草坪。


    祈就在那兒等我,一直一直,為了保留這兒,從王義手中硬生生搶回來的,我的棲息地。


    我看到了,那棟流暢的建築,十米高的圓柱形玻璃牆,360度無障礙全透明客廳,和右邊延伸而出的半月式兩層起居小樓。


    精致、幽靜,背依天然的清水湖泊,落在草坪上,像個愛上泥土的精靈。


    祈,隻要和你在一起,其實隨便搭個帳篷都可以的!哪裏需要給我看什麽設計圖,但是它真的很漂亮,我非常喜歡!


    蹭蹭跑下清水橋,我踏上花園小徑,穿過茂盛的植被和巍峨的假山,向著遠處的房子跑去。


    我知道他一定會在,那暖暖的燈光,輕拂的紗幔,不就是給我的訊息嗎?


    正當我準備加快腳步跑過去的時候,突然一個人從後邊一把勒住了我,然後麵前閃過來一個人,拿著一個黑布袋子就要往我頭上套!


    怎麽回事?我來不及想其他,一腳就對著他老二踹去,張開嘴狠狠一口咬在脖子上的粗壯手臂上。


    他們悶哼一聲鬆了手,我借這機會一把掙開他們,跳開小徑,借著假山和植被的掩護,想快點逃到祈那兒。


    可是,他們卻是訓練有素的強手,像隻豹子一樣猛地竄了過來,一個手刀就向我後腦切去,我慌忙低頭去躲,另一人已經一步跨來,扯著我的手臂反肘一擰,將我牢牢擒住。


    我對付不過這兩個大漢,腦中警鈴大作,如果被他們抓去,後果實在不好說。


    一定要逃!祈就在那兒,隻要我堅持一下,他就會看到我的!


    我拚勁全力去掙紮,拳打腳踢,撕咬手撓,隻要能用上的我都全部用上!


    其中一人低聲“切”了一句:“媽的!這娘們力氣還真不小!”


    被我踢了好幾腳,估計他那條腿紫了好幾塊。


    “煩死了!”另一個見我掙紮的太凶,扯著我的手臂一把將我甩在假山上。


    我雙手撐著凹凸不平的山壁,仔細聽得他們摸了什麽東西出來,然後帶了一身的戾氣朝我走過來。


    武器?還是藥物?


    我暗暗從山壁的石縫裏摳出一把泥沙,等他們靠近後,轉身一把朝他們的眼睛裏撒去,然後拔腿就跑。


    “媽的!”其中一人火了,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馬尾辮,用力一扯又將我拽了回去。


    大力讓我的腳步淩亂,我控製不住身體傾倒的方向,下意識的環手護住肚子,生怕不小心傷到我和祈的孩子。然後隻聽“哢嚓”一聲,後腦似乎撞上了什麽東西,意識在一瞬間空白。


    祈,你看,馬尾辮真的很麻煩,而且一點兒都不實用!


    有什麽東西從我頭上流了出去,黏黏的真難受,明明知道清水河上城市的霓虹倒影很漂亮,可我卻突然什麽也看不見了。


    祈,你為我點亮的暖燈在什麽地方?不要吹熄它,不然我要迷路了。


    黑色的視野,讓我的耳力變得十分的清晰,我感覺到有人小心翼翼的走過來碰了碰我,語氣裏是壓抑不住的恐慌:“死、死了……怎麽怎麽辦?”


    “不、不是我們幹的……快!快跑!快跑!”


    一陣驚慌的腳步聲遠去,耳邊隻留下近處的蛐蛐和遠處的蛙鳴。


    在城市還能聽到這樣的聲音,這個地方真的跟祈說的一樣好,祈,你果然挺有眼光的!


    壞人走了,我安全了,應該趕緊起來往祈那兒去的,可是我沒有力氣了,祈,你能過來幫幫我嗎?


    嗬!這個時候還要依賴他,我也真是沒救了!


    他不就在哪兒等著我嗎?沒關係,我自己走過去,這次,讓我用自己的力量和決心降落,然後在他的身邊落地生根。


    努力,睜開眼,那把鑰匙就落在我的手邊,伸手夠它,可為什麽近在眼前卻總是摸不準?


    我明明記得是一把的,現在怎麽偏偏冒出了一排?祈這個混蛋,估計又在耍著我玩兒了!


    小樣,我可不能認輸,管你幾把,我手臂一揮一股腦的都給他扒拉過來,這回看他還耍小手段不!


    握著鑰匙我勾起嘴角,費盡全力爬起來,撐著膝蓋喘了幾口氣,視野裏出現了不遠處房子模糊的輪廓。頭上流下來什麽東西進了眼裏,本來就有點看不著了,這個玩意兒還真會挑時候過來礙眼!又黏又濕的真煩人,想抬手擦一下,可手好像抬不起來,算了!就這樣還能看見大致方向也足夠了。


    邁開雙腿往前走,走了這麽些年,什麽高坡沒爬過?偏偏這草坪走起來坑坑窪窪的實在費勁!但是現在已經沒關係了,等到了妖孽那兒,我就能好好歇息歇息了,以後什麽費勁的事都扔給他做,誰讓他說了不聽,偏要等我回來。


    他是個有想法的人,我從小就知道,早明白說得多了他也不聽,所以我一直都沒說。


    小四年級那天,我站在學校樓道裏看到他一身濕漉漉的,就知道他是去撈那束馬尾辮了,明明是個差勁到要死的人,才不想承認他是那個活雷鋒,還偏偏不讓人省心,臨走之前偏要罵我一句:“丫頭,你這個笨蛋……”


    請原諒我的自欺欺人,我隻是不敢接受別人的好意,我的出生,我的生長環境,讓我總是刻意避開他,卻又不肯放開他。


    很久很久以來,我都想對他說聲對不起,因為我的自私,拖累了他這麽多年的感情。


    多少人從我生命裏走過,我從來沒有回頭去看一眼,可隻有他我始終放不開,所以隻要是他想要的,就算假借醉酒侵犯我,我也照樣可以裝作不知道任他索取,馬尾辮也好,這副身體也好,我都可以毫無保留的給他。


    總是不想承認,可不得不承認,自己一直借著他的小心翼翼去裝傻充愣,所以那小子一旦沒耐性跟我耗了,那些好,那些熱情讓我有些惶恐,不知能否好好回應。


    然而打開心房,似乎不是什麽好事。


    我就像那個掃把星似得,總是讓祈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拖累他,真的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以為,我要是變強了,就不會給祈造成負擔,我喜歡祈說的所有話,喜歡祈做的所有事,可是最後,當我想站在祈身邊時,好像已經被剝奪了權利。


    祈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讓我開懷的笑,露出本性的家夥,妖孽**人的手段到底不是蓋的。


    微微眨了眨眼睛,我勾起嘴角愉悅的笑了,就算視線模糊不堪,我還是看見了祈的影子,所以想想,這輩子能栽在祈手裏,其實也不賴!


    室內的暖光將他的身影投在輕薄的紗幔上,他低著頭,十指敲擊著筆記本的鍵盤,左手腕上的鈴鐺搖出了一個朦朧的影子。


    祈,你現在真的可以取下來了,你看,我現在就在你附近,不遠,等我走過去,幫你拿掉那個舊舊的醜玩意,老是聽別人叫我的老公旺財,我也很沒麵子,是不是?


    祈,再耐心等等我,我馬上就來!


    景物亂晃,頭暈目眩的,祈,今天的我好奇怪,總是困得睜不開眼睛,又使不上力氣。


    想要再靠近你一些,可視線陡然矮了下去,側臉又貼上了鮮嫩的青草,它讓我感受到了春季的芳香,可現在明明是十一月,我是不是因為這一跤摔傻了?


    你曾問我,那個帶火的房梁要是砸到你臉上,我還要不要你,現在倒是我回問了,這一跤要是把我摔出了好歹,估計也得被你這沒節操的給嫌棄幾天了!


    雖然不想給你逮著機會嘚瑟,但我真的是太累的,一步也走不動了,好想就這麽躺著休息一下,你也別嫌我懶!


    耳邊傳來一聲鈴鐺的震響,我努力睜大眼睛,看到祈投在垂曼上的影子站了起來,盯著地上發呆。


    怎麽了?你這妖孽什麽時候也有這個毛病了?你是活力四射的冒牌小夥子,將來可是要變成鶴發童顏的老妖怪的,怎麽可以發呆呢?看我現在過去攪你回神!


    伸手用指尖描畫他的輪廓,勾住他的手腕,纏上他的五指,祈的溫度就這樣遞了過來,暖暖的,總是讓我特別安心。


    安心是因為,我一直像支風箏,在自己製造的風裏漂泊不定,沒有前路亦沒有退路,甚至不敢降落,以為自己會這樣了此殘生,可現在我並不覺得,風若是停了有什麽不好。


    會變成那個樣子,我一直以為是媽媽的錯,可是撫摸自己的肚子時,我並不覺得當母親的非要擔待晚輩的恨,愛與不愛隻在一念之間,我的一念,便是要好好愛著和祈的孩子。


    不管是出自什麽心情,或者有所計量,我隻是不想再負他,也不想繼續負自己,如果一切還來得及,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飛,我保證!


    所以你可千萬要等我過去,祈,等我……


    空氣微涼,最後一節人生走馬燈從我身體裏抽了出去,我在朦朧的視線裏,看到祈拉開了門。


    我看不清祈的表情,但我知道,那時的我會墊著腳尖,張牙舞爪的撲過去,生怕他聽不見似得大聲嚷嚷著說話,我想說……


    “妖孽!我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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