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世雄失蹤這件事,孫承宗也沒有什麽好主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崇禎帝建議,給那些還在明軍控製的州縣下旨,讓地方協助錦衣衛尋找周世雄。孫承宗這一招有點發動群眾的意思,起碼比駱養性僅靠手上那點人去找更有希望,崇禎帝當即點頭同意了這個建議,駱養性也鬆了口氣。


    在崇禎帝召見孫承宗駱養性商討尋找周世雄的同時,黃台吉也收到了長子豪格送回來的情報。“各位,三河城空無一物,拜音圖和鞏阿岱下落不明,最奇怪的是泃陽鎮的糧草留下了近三成,這事你們怎麽看?”黃台吉把情報交給索尼,讓他拿去給幾個旗主看。[]


    代善和阿敏沒打算出聲,他們現在有點明白黃台吉為什麽叫他們去攻打順義城明軍。其實黃台吉用的計謀不算陰謀,更接近陽謀。如果兩位旗主不是被正藍旗這個誘餌衝昏了頭腦,怎麽會這麽容易掉進陷阱。不過兩人在明悟黃台吉的目的後,對黃台吉的心性更加警惕。這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哪怕這種手段會傷害女真族的根本也在所不惜。


    八旗旗主正黃旗是黃台吉,鑲黃旗是豪格,正紅旗是多少,鑲紅旗是嶽托,正白旗是多爾袞,鑲白旗是多鐸,正藍旗是莽古爾泰,鑲藍旗是阿敏。這是入關前的旗主名單。現在莽古爾泰被削去爵位,丟了正藍旗旗主的寶座,多爾袞和多鐸也因為戰敗被留著通州,兩白旗的事務又阿濟格暫領。


    阿濟格隻是暫領,自然沒資格超過代善和阿敏提前說話,代善和阿敏又打定主意不說話,場麵一時間凝固下來,靜的有些滲人。黃台吉做夢都想搞一言堂,可他畢竟習慣了旗主聯席會議的運作,現在突然沒有其他聲音,黃台吉也有點不適應,看了看額爾德尼,希望他能出來救場。


    額爾德尼不愧是智者,眼珠一轉想到個解決的辦法,按理說他更沒資格在旗主發言前說話,誰讓人家是智者呢。“索尼,把豪格看到什麽都念出來,讓大家一起聽聽,一個個看實在太慢了。畢竟在座都是我後金國的重臣,沒有什麽需要保密的。”


    額爾德尼並不是要表達意見,而是提議改變這種會議方式,從一定程度上弱化旗主的特權,讓有資格參加軍議的文武官員享受同等待遇。如果代善和阿敏是明朝文臣,他們肯定會發現額爾德尼的險惡用心,並且立即製止他這個行為。可惜兩位後金國的王爺沒有這種政治嗅覺,讓額爾德尼的陰謀輕易得逞。


    “對,這字寫的太小了,看著累。”阿敏覺得反正沒打算發表意見,誰願意聽誰聽好了,開口讚同額爾德尼的提議。代善繼續不吭聲,大家都當他默認這個說法,索尼從阿濟格手上接過情報大聲宣讀。


    讀完了還是要論資排輩發言,黃台吉看向額爾德尼,再次發出求助信號。額爾德尼用目光引導黃台吉看向阿濟格方向,黃台吉明白了額爾德尼的意思,直接點名,“阿濟格,你有什麽看法?”


    這種點名式從未出現過,阿濟格愣了一下,看了看代善和阿敏,不明白怎麽會讓自己先說?黃台吉繼續盯著阿濟格,根本不理會他奇怪的表情。


    阿濟格見代善和阿敏沒有反應,隻好硬著頭皮說道,“能無聲無息攻破三河城,並且封鎖了三河城陷落的消息,說明攻擊三河城的必定是明軍,而且是數量不小的明軍。”


    “這些明軍從哪兒來,又去了哪兒?”黃台吉這個問題有些自大,後金入關隻占領了長城邊的遵化、三屯營,和京畿之地的三河城、通州、順義懷柔等地,並沒有做到真正意義上的封鎖北直隸。周世雄的小股部隊不說,祖大壽近萬騎兵橫越北直隸去山海關,後金一樣沒發覺,說明後金對北直隸幾乎沒有控製力。


    “若不是豪格到達三河城之前下了一晚上的雪,肯定能發現明軍的蹤跡,現在什麽都被大雪掩蓋,想確定這支明軍的去向太難了。”濟爾哈朗總算可以說話了,他就算是黃台吉的心腹,在這種重量級會議也不敢亂說話,要注意程序。


    “既然找不到這支明軍,那麽接下來咱們要怎麽辦,是撤出關外還是繼續攻打北京城?”黃台吉有些意興闌珊,明明是一片大好的局麵,忽然到處穿孔漏風,好像女真勇士真的隻能在野戰有所作為,一到攻城守城就變成廢人毫無戰力。


    “大汗,豪格有沒有說泃陽鎮還有多少糧草?”阿濟格擔心的是吃飯問題,後金入關的戰兵加民壯五萬多人,在通州順義劫掠了六萬多明朝百姓,因為三河城已經沒辦法塞人留在通州,加起來超過十一萬人,再加上多達八萬匹戰馬每日消耗的草料,沒有糧草隻有死路一條。


    “豪格說泃陽鎮還剩下十六倉,大約三十萬石糧草。”雖然後金已經建國,實際上依然是比較鬆散的部落聯盟,黃台吉有心改變這一現狀,但他剛剛上台三年,想做到這一點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能讓八旗把戰利品交上來已經很了不起,讓他那些隻會騎馬射箭的手下做賬,還是殺了他們算了。


    “三十萬石糧食恐怕不夠過冬啊。”遼東的冬天長達半年,再往北去到黑龍江源頭,冬季更加漫長。額爾德尼首先提醒在座的大小貝勒,自己夠吃不等於全族夠吃。


    阿濟格不管那麽長遠的事,隻要確定軍糧足夠他就放心了。“既然軍糧不缺當然繼續打北京城,那些明軍如同紙糊,多打幾次肯定能破城。”對於阿濟格的雄心壯誌,汗帳裏隻有年輕將領暗暗興奮,代善和阿敏直接當沒聽見,認真研究手裏的奶茶,兩人都對奶茶為什麽這麽好喝產生了興趣。


    早就研究過情報,並且想好計劃的黃台吉一樣不想搭理阿濟格,攻打北京城是一回事,攻破北京城又是一回事。就憑手裏這點人連包圍北京城都做不到,還想著攻破它,那有鳥哪兒玩蛋去。


    “我覺得應該去攻打永平府,隻要占領永平府,就可以威脅山海關和薊鎮,條件允許的話還可以嚐試攻下薊鎮,到時候寧遠、錦州、山海關再也不能阻擋我後金鐵騎,反而要麵臨前後夾擊的窘況。”濟爾哈朗趕緊把話題拉回來,他可不敢讓阿濟格瞎嚷嚷,壞了黃台吉的策略吃罪不起。


    濟爾哈朗比阿濟格會忽悠,阿濟格隻是理想型糞青,濟爾哈朗描繪的是貌似可行性很高的美麗藍圖,不但把年輕將領的注意力拉回來,連代善和阿敏這兩個準備研究茶藝的都抬起頭,注意聽講。


    “此策甚妙,永平府除了薊鎮有重兵把守,還有撫寧衛比較難對付,剩下的州縣無力阻擋我後金大軍,最妙的是那裏有大量的人口糧草,就算泃陽鎮的糧草全部失去,也不用擔心沒有糧草過冬。”攻打永平府的計策是黃台吉和心腹手下的集體創作,他們在額爾德尼攻打京畿四地劫掠糧草這個建議中找到靈感,把目標放到了北直隸東北部的永平府。


    汗帳內有很多人沒看出這個策略有多妙,但是他們聽懂了人口糧草這兩個單詞,攻打北京城雖然很爽,那裏比得上人口糧草的誘惑力。在代善阿敏棄權其他人一致通過的情況下,黃台吉宣布拔營,回師遵化。


    同一天還有一個地方需要關注,在京城廣渠門駐紮的寧遠軍大營中,原本待罪的王承胤被放了回來,他帶來新任督師孫承宗的手令,宣布寧遠軍步軍暫時歸王承胤節製,並且通報了騎軍營順義大捷的好消息。京城內外一片歡呼聲,唯獨廣渠門下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讓守在廣渠門上麵的京營士卒引為奇談。


    周世雄的騎軍營異軍突起,戰績能不能超越關寧軍還有待商榷,這是寧遠大捷粉的說法。但戰功在當代已經沒有敵手,最起碼在天啟、崇禎兩朝屬於前無古人這個級別。寧遠軍士卒在某些人的鼓動下,對周世雄和騎軍營這兩個名字有些看法,不順眼和不順耳是一定的,還有就是打死也不信。


    幾個以寧遠軍為榮的百總聯名上書王承胤,想要親眼看看騎軍營和他們的戰利品。言下之意當然是不相信騎軍營的捷報,其中一個叫猛如虎的蒙人百總,讓人幫他寫了一份血書。(代寫血書的人一定很勇敢,首先不暈血,其次是血比較多。)


    在血書中猛如虎說,“如果騎軍營敢讓我檢查首級,不管結果是什麽,我猛如虎都願意拿腦袋換這個機會!”意思挺複雜的,好像是他願意拿腦袋換一個檢查騎軍營戰功有沒有造假的機會。


    王承胤在向孫承宗匯報工作的時候,隨口說了這件事,孫承宗又把這件事當成笑話跟申用懋說了,不知怎麽著,第二天一大早連崇禎帝都知道了這件事,崇禎帝讓人把猛如虎和血書都帶到德勝門,把接不接這個挑戰的權力給了騎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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