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東的建議並不算過分,儒家宣揚的非我族裔其心必異的主張,在交趾一樣很有市場。再加上三佛齊人出了名的好吃懶做,像阿裏這種勤快人很罕見,為了留住有能力的人,使用一點手段沒什麽不好。


    周世雄再次感謝鄭東的幫忙,招呼阿裏回港。當晚,周世雄參加了鄭東舉辦的宴會,並約定共同開發河南府與諒山府的新商路。之後幾天,周世雄都住在命名為諒山號的樓船上,每天都出港遊玩,好像一個得了新玩家的孩子。


    事實上,周世雄在訓練水鬼,他不可能在港口區做這件事,很難說完全不設防的港口區有沒有敵方細作。被人知道他在訓練水鬼,傻子都能猜到他想幹什麽。


    一般來說,訓練一個水鬼需要很長時間,因為水性這東西可不是誰都能掌握的。周世雄帶來這兩千兵卒全都會水,若是用常用的辦法培訓成水鬼,估計沒一年也要半年。好在匠作營按照周世雄的要求研製出水下呼吸器,讓這一過程大大減低。


    所謂水下呼吸器,其實就是一根長長的管子,一頭固定在浮球上,保持入氣口不會入水。在現代,普通人都能製作這種簡易的輸氣管,在古代,想製作一根長達五六米的管子卻非常困難。匠作營一群工匠研究了很久,才想出用大象的腸子鞣製成合適的皮管,在測試中,發現皮管無法抵抗水壓,入水後就會緊貼在一起,水鬼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吸一口氣。


    純粹的皮管不能使用,工匠們想到給皮管外麵加護套,例如竹管套皮管,利用竹管的硬度抵抗水壓。結果,周世雄見到的多節鞭式呼吸管誕生了。這種呼吸管是用多根半米長竹管連接成需要長度的,竹管間的接口用皮套連結。用這麽多竹子製作的呼吸管,周世雄剛見到還擔心重量問題,怕浮球無法承擔,下水一試,才發現自己多慮了,周世雄忘了竹子本身的密度就低於水密度,如果不用繩子綁在身上,呼吸管自己就會浮出水麵。


    周世雄親自給手下示範如何使用呼吸管,很快,兵卒們都掌握了這項技巧,一千名合格的水鬼誕生了。說起水鬼不得不提一提鑿船的問題,周世雄被三國演義誤導,以為水鬼真的在水下用鑿子鑿船,等他見到匠作營送來的工具才知道,那裏是鑿子應該叫鑽子才對。


    其實想想就不合理,在水下阻力那麽大,用錘子和鑿子鑿船,這畫麵怎麽看都不對勁,曲柄手鑽更適合出現在這樣的場景。周世雄親自試驗過鑽子的威力,一寸厚的木板,隻需要半柱香的時間就能鑽出一個拇指大的孔洞。一個這樣的孔洞對船影響不大,十個呢?


    而且真正的水鬼鑿船,是在一塊木板上鑽出三個相鄰的孔洞,然後用撬棍把孔洞中間的木板撬開,製造出拳頭大小的洞口,這種程度的破壞,隻需一個就能讓木船緩慢沉沒,多來幾個的話,結果會很壯觀。


    七月中,周世雄的水鬼軍完成訓練,一艘借來的沙船在半個時辰內被水鬼們弄進河底,周世雄看的很高興,船主本人比周世雄還高興。


    “吉大人,有了這支水鬼軍,那八艘破船肯定無法逃脫,到時候本府願意高價購買全部火炮。”鄭東數十天如一日的殷勤伺候,終於得來回報。周世雄把自己準備偷襲鄭壯水軍的計劃透露給他,並表示盟友間應共享勝利果實。


    鄭東很會做人,在得到周世雄認可後,無條件提供試驗用船隻,並主動提出購買諒山軍的戰利品,他自己明白,河南府要是沒了諒山府這支軍隊鎮守,早就被鄭壯奪去,說難聽點,他的一切都是吉鴻昌幫他保住的,如果吉鴻昌對河南府有想法,鄭東連反抗的想法都沒心思想,實力相差太遠了。


    “鄭府主,高價不高價的以後就別提了,本府雖然很窮,但謀算朋友的腰包不是本府的習慣,而且這批火炮本府另有用途,分四門給鄭府主已經是極限了。”周世雄很想點頭答應鄭東的建議,但火炮在現階段屬於緊俏商品,周世雄除了留下一部分自用,還要考慮送幾門給太原府和北江府,幾門火炮並不能大幅度提升這兩位盟友的戰鬥力,但雪中送炭的恩情他們卻要實打實的領受。周世雄用別人的火炮來提升自己在盟友間的話語權,算盤打得啪啪響啊!


    “這如何使得!”吉鴻昌竟然白送火炮,鄭東嚇住了。他送吉鴻昌樓船是因為自己有很多,而且在這場戰爭中用不上。火炮卻不一樣,鄭壯已經展示過火炮的使用方法,無論是守城攻城,火炮的威力都那麽犀利耀眼,如果在城頭放上幾門火炮,任何人想對河南府動手都要掂量掂量。


    “鄭府主,古人雲朋友當有通財之義,你我份數盟友,現如今河南府遭受敵人威脅,本府有能力幫一把自然要幫,說錢實在傷感情。”既然決定豪爽就要演到底,周世雄大手一揮製止鄭東繼續爭論,招來阿裏下令回航。


    “吉大人高義,本府代府中子民謝過了。”鄭東也很會說話,竟然學偉光正拿老百姓說事,把周世雄嚇了一跳。


    當晚,鄭東邀請周世雄到家中祠堂,在族人的見證下鍤血為盟,河南鄭氏與諒山吉氏結為兄弟盟,生生世世永不變異。嚴格來說,這種儀式當屬秘密結盟,但這麽多人看著,又有半公開的性質。周世雄很佩服鄭東的決心,他這麽做必然要麵臨鄭載的不滿,現在是特殊時期當然沒問題,但戰後如果鄭載依然當權,遠在諒山的自己幫不了河南府多少忙。


    第二天,周世雄領一千水鬼軍出港,無論是周而還是河南府的人,亦或是各地派來的探子,都以為吉鴻昌習慣性出去遊玩,整個河南府隻有鄭東知道是怎麽回事。


    從河南府順流而下,當天午夜,樓船抵達南定府東北五十裏附近的河麵,再往前不到十裏就是鄭壯水軍的水寨,那八艘炮船就停泊在這裏。


    “主人,您是神的使者,這簡直是神跡啊!”阿裏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恭維這個無所不能的新主人,他行船這麽多年,在內河第一次走夜船,負責導航的就是這位剛接觸行船沒多久的新主人。最令阿裏無法置信的是,這條水路新主人第一次走,卻比自己這個船長還熟悉。


    周世雄有望遠鏡這個作弊器,隻要掌握了導航的要領,走夜船根本不算什麽。隻是他會告訴阿裏咩!享受了一會阿裏的無上馬屁,周世雄下令放排,把預先做好的竹排放下水。雖然是夜裏,但高大的樓船還是很容易暴露目標,為了確保這次作戰的隱蔽性,周世雄設計了一種窄身竹排,作為水鬼擺放呼吸器和節省體力的工具。


    每條竹排配備二十名水鬼,五十條竹排放下去,當先的一批水鬼已經飄出去裏許,周世雄本來想親自上陣,但負責水鬼軍的千總藍金水堅決不許,“大人,有了這個東西,標下保證能完成任務,若大人不信,標下願以項上人頭作保。”


    藍金水也曾跟隨周世雄北上京師,但此人沉默寡言,在十大親兵裏像個隱形人,若不是齊楚閣推薦,周世雄也不會想起手下有個擅長水性的人才。見自己把一個不怎麽喜歡說話的人逼得拿腦袋說事,周世雄隻好打消親自上陣的念頭,笑著說道,“藍千總,能不能完成任務本府不是太在意,但本府很在意你們能不能一個不少的回來,本府希望藍千總記住,勝利吾所願,爾等的性命更在勝利之上。”


    周世雄的話把藍金水和一幹把總小旗感動的熱淚盈眶,跟著這樣的府主還有什麽好說的,賣命就是!


    周世雄的望遠鏡雖然很犀利,但再犀利的望遠鏡也看不到水下麵,他站在樓船的頂層目送竹排遠去,隨後走回艙內靜靜等待,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周世雄的心也慢慢的提了起來。根據日常訓練,周世雄估算水鬼軍起碼需要半個時辰到達指定地點,隨後根據情況選擇動手還是放棄。如果動手,半個時辰足夠完成鑿船任務,天亮前可以返回樓船。


    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時辰有多,周世雄再也沒有定力演運籌帷幄的智將,走出船艙登上樓頂,觀察遠處水寨方向。夜幕漆黑如墨,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正應了黎明前的黑暗這句話。


    周世雄的坐立不安影響了船上的水手,兩百多名水手在船艙內竊竊私語,阿裏怕水手們的聲音傳到新主人耳中,連忙四處轉悠,低聲喝止水手們肅靜。


    “唉,屍山血海都見過了,這麽點小場麵也緊張,看來我真不是當兵打仗的料啊。”周世雄的聽力超越常人,水手們的說話聲當然聽在耳中,原本還想喝罵幾句發泄,聽到阿裏開聲製止,周世雄反而自嘲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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