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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走近那個浴池一樣的遺跡外沿的時候,我才發現這些石壁足有兩米高,我連阿伽雷斯的臉也看不到。我不得不繞著石壁走了十幾米,才找到了一個可供我爬上去的豁口。底下並不是沼澤,而是波光粼粼的水,上麵漂浮著一些睡蓮葉子般的植物,並不像湖泊那樣具有能見度,我甚至一下子找不到阿伽雷斯在哪裏。


    我在石壁上坐了下來,搖晃著手裏的烤魚,像在水族館裏召喚一隻海豚那樣叫喚:“嘿,我是來感謝你剛才的援助,再不出來,我就回去了!”


    說完我就打算站起來,說實話,我並不太希望阿伽雷斯立即出現,這樣我就有理由快點離開,但我有預感那是不可能的。正在這時,我突然看見一隻蹼爪從那些飄萍底下忽然伸了出來,抓住了我晃蕩在水池上的腳踝,那張陰沉邪美的臉便從大片濃鬱的陰影下浮了起來,靠近了我的膝蓋。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我依舊本能地往後縮了縮身體,差點沒穩住重心向後栽倒下去,腰部卻即時的一緊,整個人又往前一傾,正撲在迎上來的潮濕胸膛上。我抬起頭,嘴唇與近在咫尺的臉龐上高挺的鼻梁微微擦碰著,直直墜入深不可測的眼底裏,呼吸都被溺斃。


    “德薩羅?你在哪?我看不見你了!”


    不遠處拉法尓的呼喊將我驟然驚醒,我立即推了阿伽雷斯一把,重新坐穩了身體,舉起手上的烤魚回應道:“我在這呢,別擔心,我正在給他喂食!”


    “喂食…”阿伽雷斯低低的重複著這個單詞,困惑地盯著我,挑高了眉頭,似乎並不理解這個單詞的意思。的確他們都是習慣自己捕獵的生物,怎麽會理解這種舉動的含義!並且,實際上我覺得向阿伽雷斯喂食有些冒犯他,因為他也許是我的父親輩或者爺爺輩也不一定。


    “呃…”我晃了晃手中的烤魚,並抓起他的蹼爪,試圖將叉子塞到他的掌心,解釋道:“就是……這個是給你吃的,是我們的食物,是用火烤過的熟食,你能吃嗎?”


    阿伽雷斯垂下眼瞼,盯著我手中的烤魚,湊上去嗅了嗅,眉頭皺了起來。我不知道拉法尓帶來的俄羅斯特質烤料的氣味是否符合人魚的口味,總之我一年四季都很愛吃,而且百吃不厭,多虧了它我才解決了漫長的航行的食物口味問題。


    假如阿伽雷斯不吃,那這條烤魚就是我的了。我盯著手中的美味,咽下一口唾沫。


    我滿以為他會嫌棄並拒絕進食,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用蹼爪抓住了我的手腕,舔了幾口,張嘴就咬去了一大塊魚肉,連魚刺也不理便囫圇吞下,吃相堪稱狼吞虎咽,我不禁擔心他下一刻會一口把叉子吞下去,連忙往回抽了抽,將半條魚硬生生的從他的嘴裏拔了出來,“嘿,嘿!叉子不是這麽用的,你別連著餐具一起吃!”


    阿伽雷斯滿嘴流油的舔了舔唇畔,十分不滿的露出尖牙,盯著我手中隻剩半截的烤魚,頭一次顯出幾分狼狽的姿態,我看著他的模樣,禁不住噗嗤地笑出聲來,笑得前仰後合,手中的烤魚都差點拿不穩的掉落出去。


    而這場好笑戲碼的主角卻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他的滑稽之處,隻是悠悠的抬起眼皮,像看待一個耍鬼把戲的小孩一樣淡然,嘴角勾起了一個微妙的弧度,仿佛在醞釀什麽報複我的陰謀詭計。


    我及時斂住笑:見鬼!差點忘形了,跟這隻陰險的野獸開玩笑,吃虧的一定是我!


    “呃…這個東西是這樣握的。”


    為了彌補我剛才的“冒犯行徑”,並轉移阿伽雷斯的注意力,我故作正經的抓起他的蹼爪,將叉子塞進他的指縫裏,掰出了一個標準的抓握姿勢(好在阿伽雷斯的蹼膜並不妨礙這樣做),“然後,你要像這樣吃,看著…”


    我低下頭去,努力使自己吃相斯文點的含住了叉子的邊角,咬下一塊魚肉吞咽下去,並細細的將魚刺理出來吐掉,借以避開阿伽雷斯盯著我的目光:“這是我們的進食方式,有點麻煩,是不是?”


    說完,我還是忍不住看向阿伽雷斯的臉。


    他正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我吃東西的神態,點了點頭,忽然抬起另一隻蹼爪,用手指擦過我的唇畔,拭起了一絲亮晶晶的油,竟然伸出舌頭舔了一舔,然後就好像因品嚐到了什麽人間美味一般咧開嘴,似笑非笑的盯著我,露出了一種饜足的神情。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臉頰唰地灼燒起來,簡直就想立刻翻牆下去溜之大吉,然而當我的腿蜷縮起來的時候,卻被他的蹼爪狀若無意的抓住了。


    然後,他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我不安分的腿腳。


    我的動作就那麽僵在那兒。


    我意識到自己無法逃走,否則這隻野獸一定會興奮起來,而且我並不懷疑他會抓住我,並當著我同學的麵將我就地正法!


    考慮到這些,我隻好假作波瀾不驚的把腿放下去,示範性的繼續吃了幾口烤魚,阿伽雷斯則真的埋下頭,模仿我的進食方式起來。


    他裝模作樣的舉著叉子,半眯著眼觀察我的吃法,長長的睫毛耷拉著,線條淩厲的薄唇細細的將魚肉吞咽下去,連腮幫子也沒有什麽動靜,隻在喉結處凸起了一瞬,又順著唾液聲沿修長有力的頸項滑下去。


    我不禁呆了一下。我不得不承認他這樣吃東西簡直看上去就是個迷人的紳士,假如,他不習慣性的伸出舌頭舔嘴唇的話——這個舉動讓他看起來像個喜歡在酒吧的餐宴上對幽會目標進行性暗示的色鬼。


    幽會目標。


    當這個詞掠過腦海的時候我的神經**的一跳,忽然感到如坐針氈,因為此時此地,這種月光,這壇水池,我們倆偷偷摸摸的躲在這吃一叉烤魚,不就是在像幽會和野餐一樣嗎!


    這太奇怪了……


    我這樣想著,腦子裏無可抑製的湧現著與**有關的畫麵,羞赧感令我的額頭都滴下汗來,目光卻跟阿伽雷斯的視線好像膠著在了一起而無法閃避,總有種他即將要吻上來的預感。他的蹼爪更在此時鬆開了叉子,沿著我的脊背按在了我的後頸上,魚尾支撐著上半身,整個從水池探了上來。


    曖昧的氣氛濃烈的幾乎要燃燒起來,我再不幹點什麽可能就要發展到幽會的下一步了。我向一旁退縮著避開要貼上來的阿伽雷斯,同時在身上摸索起來,企圖在身上找到什麽能轉移阿伽雷斯注意力的玩意,立刻,我在褲兜裏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金屬物體。我將它掏了出來。


    那是拉法尓的指南針,它的金屬指針如同跟我的心髒一樣慌亂的抖動著,針頭卻始終指著阿伽雷斯的方向,我雙手舉著它擋在我的身前,盡管這個小玩意絲毫不能阻礙阿伽雷斯湊得更近,於是我指著它揚高了聲音:“這個,是指南針!”


    阿伽雷斯似乎明顯被我搞得愣了一下,他莫名其妙的瞥向我手中的小玩意,並用兩根指頭把它夾了起來,晃了一晃。我注意到指南針好像成功的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不禁有些竊喜,當然我絕不能將我的心理活動暴露在臉上。


    我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經的像個老師,手指點了點晃動的指針:“知道這個玩意為什麽一直指著你嗎?”


    他用那殺傷力巨大的指甲彈了彈玻璃,製造了一條小小的裂紋,然後搖了搖頭,以此示意他不知道。


    我心痛的摸了摸指南針,該死的,拉法尓會揍死我的,作為探險家,他最寶貝他的指南針了。我頭大的揉了揉眉心,歎了口氣:“因為你的身上有磁場,會吸引指南針改變方向。”


    “磁場,吸…引…”


    阿伽雷斯低聲的重複著這兩個的俄文單詞,他的發音斷續而生澀,顯然這句話用俄語表達對於他過分複雜了,但他就仿佛在咀嚼一般將音節一個個字母拆開來,不斷的念著,好像在很努力的嚐試理解我的話語。


    當他念著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注視著我,就仿佛他並不僅僅是在重複我的話,而是在運用我的話表達他自己的意思。這種亦真亦假的錯覺使我的心裏掠過一絲顫栗的悸動,我慌忙避開他那雙幽深懾人的眼睛,抓起他的蹼爪放在指南針上,針頭立即發了瘋似的左右晃動起來,簡直像要爆出玻璃外。


    “look,”我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胸中的起伏,換了英語向他解釋道:“attract,you attract it,because you …”


    我的話被阿伽雷斯反手抓住我手腕的動作,而戛然而止。我被嚇了一跳,差點把手裏的指南針扔進了水裏,卻被阿伽雷斯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撥弄著指南針上的細小旋鈕,我感覺心髒就像它一樣被擒在他的指尖,整個人喘不上氣來,隻能呆若木雞的瞪著他,嘴裏再擠不出什麽可以轉移他注意力的句子。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麽,表達什麽,隻是眼睜睜的任他埋在我的胸膛上,緊緊抓著我的腰部,將鼻子抵在我的衣縫間深嗅著我的體味,我僵硬的低下頭去,便看見他宛如品酒般異常陶醉的閉著眼,就好像從我的身體上嚐出了什麽深層氣息般回味無窮。


    我感到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我的每個毛孔都因為阿伽雷斯的接近而急劇收縮著,並且他頭發間散發的荷爾蒙異香不住的往我鼻腔裏湧,此時格外的濃烈。


    我無法確定這是不是由於阿伽雷斯興奮起來的原因,我隻知道我被嚇到了,我又按捺不住想拔腿逃跑的衝動了。


    我下意識的抓住了落在一旁的叉子,將它對準了阿伽雷斯的頸側,惡狠狠的警告道:“ 嘿,你要是敢在這對我做什麽,別怪我像對待那條烤魚一樣對你!”


    “…吸引…”阿伽雷斯埋首在我的心髒附近,突然發出了一聲暗啞的低鳴,我傻了一下,便看見他又抬起頭來:“我…吸引…你…desharow…”我感到他潮濕的嘴唇挪向我的耳垂,在頸側上沿路染上細小的火星:“deep1y.”


    這句話宛如魔咒般擊打在我的耳膜上,使我的整個大腦一片混亂,我不知道阿伽雷斯如何通過氣味確定人的內在情緒,我明明覺得這是全然荒謬的,可卻感覺自己像被挖掘到了最難以啟齒的秘密一樣突然間失去了反駁的能力,我猶如失聲般啞口無言。因為我的確感到,我就像這隻指南針一樣,開始逐漸無法抗拒這隻野獸的“磁場”了。


    就像此刻,當阿伽雷斯的嘴唇貼在我耳朵上時,我竟然因為這樣的觸碰而隱隱興奮了起來。


    而且,不僅是生理上的。


    我的內心在渴望他更進一步的侵犯,即使是在如此禁忌的場合。這種矛盾的刺激感讓我不禁回憶起阿伽雷斯失蹤的時候,我想著他獨自在被子裏…自瀆,並且丟臉的是,我在之前還被他看見過一次!


    見鬼,見鬼,我總不可能是喜歡上他了!


    我怎麽會因為一隻雄性人魚而轉變性向?我是個正常的俄羅斯男人,我應該是喜歡伊娃的!


    不,這些錯覺一定是我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日益嚴重了!


    這些念頭在我的腦海裏打仗,我心慌意亂的被阿伽雷斯壓在了石壁上,在他低下頭來壓住了我的嘴唇的瞬間,我整個人如同彈簧爆炸般竄了起來,慌不擇路的翻身跳下了石壁,卻一個趔趄滑倒在地,摔得滿臉是泥。我胡亂抹了抹臉,下意識的回過頭去,卻看見阿伽雷斯並沒有立即追上來抓住我,而是靜靜待在岩壁後,低垂著眼,以一個長者的姿態望著我的蠢樣,眼神饒有興味又曖昧無比。


    從他那咧開的嘴角就看的出阿伽雷斯一定認為我有趣極了,我在他的麵前就像一個拚命想挽回一點兒自尊的小鬼,可是次次都被他徹底打敗。


    “**,該死的,老奸巨猾的混蛋!”


    我惱羞成怒的衝阿伽雷斯罵了句髒話,重重一拳砸在泥地,連滾帶爬的站起來拔腿就跑,飛也似的回到了營地裏,連拉法尓的詢問也沒理會,獨自蹲到一邊洗起臉上的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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