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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被推搡著押下一層的甲板,萊茵走上前來,我立即將頭低了下來,以防我的偽裝被他看透,並下意識的想向挾製著我的那雙手的主人發問,但我又將聲音咽了下去,忍住了這種衝動。我無比肯定這個人就是阿伽雷斯,那雙眼睛哪怕燒成灰也不會認錯。我不知道阿伽雷斯為什麽要這樣做,但他必然有他的理由,如果我現在自亂陣腳也許……就會破壞他的身份。可是他也該跟我說一聲,這也太突然了,簡直叫我措手不及!


    我的腦子有點亂,目光望見甲板的投影上映出萊茵踱近的皮靴,神經被那冰冷的腳步聲震得突突直跳。


    “你是什麽人?鬼鬼祟祟的在上麵幹什麽?”萊茵站在離我一米之外停了下來。


    “找…找廁所。”我刻意將聲音壓得很低,並用英文說道,我不知道他是否會覺得我的聲音耳熟,我祈禱他不會那樣覺得。


    “你抬起頭來。”


    我的呼吸驟然一收,心道不好,我的手腕被背後鉗製我的那雙手捏得緊了緊,也許那是種暗示,可我弄不懂他的意思,但我知道我不可能繼續低著頭。頸椎骨仿佛被鏽蝕了般僵直,我緩慢而艱難的抬起下巴來,感到臉上每根神經都在因緊張而抽搐,但我靈機一動將自己裝成了一副醉漢的神態,吊晃著脖子歪頭睨著他,嘿嘿笑了:“嘿,你們別這麽緊張,我就是尿急,想找個廁所……”


    他的目光聚焦在我的臉上,銳利的眼神好像能夠刺穿我的鏡片,讓我開始對自己本來信心十足的偽裝感到強烈的心虛,我隻希望他並不具有像fbi人員一樣敏銳的人臉辨識力。令我慶幸的是,他在看了我假裝的醉態一會以後,並沒有露出什麽類似認出了我神色,而是像看到小偷一樣警覺起來:“我似乎沒有見過你,你是科洛夫還是莉西亞迪的手下嗎?”


    “嗯哈,你說什麽?”我搖晃著腦袋,又垂下頭去,“嘖…噢,老天,我快要尿出來了!你們不介意我拉在甲板上吧?”


    “這裏有任何人認識這個家夥的嗎?”萊茵揚高了聲音,我聽見甲板上漸漸聚集而來的人聲,隻好硬著頭皮演下去,在阿伽雷斯的身上東倒西歪的晃動著身體,我忽然覺得假如真的在拍電影的,或許能被頒個獎什麽的,可惜我好像被自己弄得下不了台了,而另外一位男主角顯然一點也不配合我。


    這可太糟糕了。


    人群裏沒有任何聲音回應萊茵,顯然連科洛夫也認不出我現在的模樣。


    “先把他押到底艙去。”萊茵吩咐道,接著我像個真正的醉漢一樣被扔進了黑暗的底艙裏,拷住雙手關押起來,並被強製灌下了那味道極為惡心的醒酒藥,暫時得到一個人獨自待著的機會。但我知道我不會就這麽輕易的被當作一個誤闖了這艘船的醉漢,審訊很快就會到來。那時我該怎樣隱藏自己的身份,與萊茵他們周迅呢?阿伽雷斯到底在玩什麽貓膩?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艙門哢噠一聲被打開了,我**的抬起頭來,門外走進來的身影刹那間令我全身發毛,可下一刻我不禁又愣住了。進來的是萊茵,可他的背著還跟著另一個人——偽裝成人類模樣的阿伽雷斯,他看上去像一名忠心耿耿的打手或者隨從那樣麵無表情的低著頭,手裏捧著一盤放置著各種令人不寒而栗的金屬器械,那些東西看上去就像是納粹審訊俘虜所會用到的可怕刑具,有鉗子,剪刀,鐵絲刷,還有類似挖眼用的小勺子,看得我不禁猛地打了個激靈。我可萬分不願意被這些小玩意在自己身體上搞出什麽小坑小洞來,我的天哪!


    我求助的將目光投向阿伽雷斯那張陌生的新麵孔上,而他的雙眼隱蔽在墨鏡下的陰影裏,跟我的目光沒有進行任何接觸,就像一具被控製了的行屍走肉。刹那間一股恐慌感猶如爬上心頭的蜈蚣蔓延開它的毒素,越來越劇烈的不安充斥了整個胸腔。難道這真的不是阿伽雷斯嗎?不,我不會認錯的。難道是他被什麽力量控製了?可什麽力量能夠控製一個外星高智能生物?


    思維飛速而淩亂的運轉著,我急促的呼吸著,頭頂萊茵的身影彎下腰來,大衣的陰影席卷著難聞的煙酒交雜的味道遮住了所有的光線,“酒醒了吧,夥計?”


    萊茵語氣不善的低喝道,我的頭發隨之被粗暴的一把抓住,將我的頭顱整個提得仰起來,脖子被他的另一隻手猛地卡住,身體一下子撞在背後的牆上,我猝不及防的咳嗽了幾聲,臉上忽然一輕,墨鏡晃動的幅度震得滑脫下了鼻梁,我立即嚇得將頭撇在一邊,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我感覺到卡著我脖子的粗糙大手僵硬起來,顫抖的鬆開了些,轉而撫上了我的麵頰,將我的頭強行扳過去,正對著他的臉。


    “你是……德薩羅?”我看見白色的冷光下萊茵的瞳孔因驚愕而放得極大,幾乎占據了整個瞳仁,那裏麵漲滿了不可置信,臉部剛毅的每一根線條都在激動的顫抖,他嘴裏熱烘烘的煙酒氣直噴在我的麵上:“天哪,你怎麽在這……”他喃喃著念道,皮笑肉不笑的牽動著嘴角,“你是因為想念我嗎,小子……”


    “少惡心我!”我忍住那種想吐的衝動,頭抵著牆壁試圖躲開他的手指,卻避無可避的被他拎緊了衣領,將我的扣子用力的扯崩了幾顆,衣襟在他的眼皮下敞開來。我能感到萊茵的目光火辣辣的掃向我的身體,令我渾身都泛起了雞皮疙瘩,本能的望向阿伽雷斯的方向,可我的視線被萊茵擋得嚴嚴實實,而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阿伽雷斯的沉靜讓我比麵臨此時萊茵的威脅更感到心悸。我知道我自己想辦法擺脫萊茵是更明智的選擇,可另一種更強烈的念頭驅使我攥緊了拳頭沒有動,我就是想看看阿伽雷斯什麽時候會有一點反應,我隻想借此確定在他身上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動一動啊,阿伽雷斯,你到底怎麽了?


    “你在想什麽呢,我可愛的學生?我現在真懷疑我在做一個美夢,你竟然又落到我的手裏了,小飛蛾……”萊茵低下頭貼近我的嘴唇,近乎癡迷的盯著我的雙眼,我拚命的強迫自己不做出任何掙紮,神經糾成一團宛如墜在懸崖邊欲斷不斷的蛛絲,所有的聽覺都聚集在阿伽雷斯那邊。


    突然之間,我真的聽見了一聲響動,刹那間一股殺氣洶湧的撲麵而來,我看見萊茵甚至還未來得及回過頭去,一隻蒼白的手就猛地從後探出來,像一隻劇毒的蜘蛛般襲在了他的臉上,手指幾乎摳進他的眼眶裏。那隻手上的經絡裏隱隱流竄著電流似的藍光,映得皮膚幾近透明,與此同時我聽見了一種電線走火時的滋滋聲,那是從阿伽雷斯的手與萊茵的麵部皮膚之間傳出來的。


    我錯愕的看著萊茵整個人就像觸電了那樣**似的狂抖著,身體迅速癱軟下去,卻被阿伽雷斯提著後領抓住,然後那陌生的臉低頭盯著已經處在麻痹狀態的萊茵,嘴裏吐出了我熟悉的低鳴:“那些東西現在在哪?你們從海底下帶出來的藍色石頭,我需要知道它們確切的位置。”


    “在……在前往廣島的飛機上,三天後到達廣島的港口。”萊茵的雙目失焦的漂散在天花板上,手腳微微彈動著,他顯然沒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隻是本能的吐出他所知道的信息。


    我好像有點反應過來阿伽雷斯的這一係列的舉動的緣由了,可接踵而來的不是恍然大悟和如釋重負,而是一大股翻騰的難受與憤怒,像一整瓶變質壞掉的黑加侖汁堵在嗓子眼裏,令我的五髒六腑都像被灼傷了,疼痛刺辣辣的發著酵,要把我的呼吸都變成硫酸。


    “所以這就是你心血**的計劃嗎?首領大人?”我吞了口唾沫,目光像刀子一樣紮向阿伽雷斯陌生的側臉,諷刺著笑道,“利用我做誘餌,控製這個家夥嗎?真是個好計劃。”


    “他受過特殊訓練,精神力很強,隻有在他放鬆警惕的時候我才能辦到這個。我沒有告訴你,是怕你露出破綻,德薩羅。”


    阿伽雷斯抓住萊茵的衣領,把他整個人輕而易舉的拖起來,像扔一塊破布般砸在了牆上,將從那串萊茵身上掉出來的鑰匙撿起來,走到我的麵前,為我打開手銬。手腕一得空我便立即下意識的揪住了阿伽雷斯的衣領,將他臉上的墨鏡摘下來甩在地上,緊緊盯著此時讓我唯一能感受到這幅軀殼下所藏著的靈魂的媒介,想從裏麵捕捉到什麽我需要的東西。


    他的眼皮低垂著,掩蓋著底下湧動的情緒:“我不會讓這個家夥碰你一根指頭。”


    他抓住我的手腕,一如往常的將嘴唇貼在我的手指骨節上,用舌頭舔著我被手銬勒傷的地方,可那張我完全陌生的麵孔卻讓我的心裏產生了一種抵觸感,好似某種催化劑促使我這兩天本來壓抑著的情緒直往上腦門上衝,我本能的一把揮開了手腕,低聲問道:“阿伽雷斯,告訴我,你是本來打算丟下我一走了之,還是老早就設計好了這個計劃,等著我來找你的時候將它實施?”


    將這句話問完,我深吸了一口氣,退著靠在牆壁上,避開一段距離盯著他。


    天知道我萬分不希望是後者,因為被利用的感覺我真的受夠了,我的整個人生都在一個巨大的陰謀網裏掙紮著,被各種各樣的人設計著,在形形色色的謊言裏做著困獸之鬥,當我回首去看那些我曾經信任的麵孔時,就發現他們像那些威尼斯舞會上戴著假麵的人那樣麵目難辨。他們的背後在竊竊吐著怎樣的誑語,手裏握著怎樣甜蜜的糖果,溢出怎樣動人的哭泣,我都不再敢去觸碰,或者聆聽,或者嚐試理解。


    我永遠和人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包括海神號上那些同伴。


    我承認我現在對所有的人都難以信任,阿伽雷斯是我最後依靠的堡壘,可現在,這座堡壘在我的視線裏也開始有些飄忽起來。我被巨大的不安感籠罩著,好像背後是深淵,踩空了就一腳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他的目光黑沉沉的鎖著我:“不,我不知道你會來。”


    “那你的反應可真夠迅速的。”我也不知道怎麽了,脫口而出的反唇相譏道。


    “是真的。”


    阿伽雷斯低低沉吟著,他似乎被我的態度刺激到了,皺緊了眉靠近過來,那雙冰冷的接近海水溫度的手抓緊了我的胳膊,將我牢牢的桎梏在手臂裏。我攥住拳頭試圖掙開他的壓製,腰卻被他挪到背上的手臂緊緊勒住,用野獸般的力量將我箍在他的胸膛上,一隻手擱在我的臉頰旁使我無法扭開脖子,低頭就勢強行吻了上來。


    “唔!”


    該死的,這個混蛋!


    我犯倔的用力抗拒著他突如其來的侵略攻勢,抬起膝蓋頂著他的腹部,可雙腿卻被他搶先一步抓撈起來,用強健的胳膊架得我離了地,被他的腰趁機擠進了分開兩腿之間,刹那間我因失去重心而不得不倚靠在牆上,被他摟著屁股托住,胯骨一下子撞在他的下半身上———


    那兒分明已經硬起來了。


    “媽的,你這個混蛋一見到我就隻會想著幹這個嗎!”我怒罵道,胳膊肘子死死撐住他的肩膀,好使自己的屁股離他危險的大凶器遠一點,可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的時候不禁吃了一驚。那張陌生男人的麵孔上的肌肉正起了水波般微微浮動著,五官仿佛在移位,我熟悉的輪廓好像正在掙紮從底下的皮膚裏透出來,就像兩張不同的臉在一張皮膚下撕扯,這種情形非常怪異,可以說著實驚悚,讓我不由一時間呆住了。


    “又開始不穩定了,德薩羅……我不該碰你……”


    阿伽雷斯眯了眯眼,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微微揚起頭,好像十分難耐,細小的血絲從他的耳根下蔓延到了臉頰上,連眼白上都開始在生長,脖子上一根根青筋好像就要爆裂開來,銀色的發絲如同發芽的植物般從金色的短發裏往外一簇簇的鑽出來,我不知道這個過程是否很疼,但我的心髒卻好像同樣被細小的發絲紮著般難受。我探出手去想要觸碰阿伽雷斯的頭皮,卻被他擒住了手腕,將我整個人推開來,而他自己搖撼著半跪在地上,五指張開按在大腿上抓撓著褲子,強忍著不把它撕扯開。


    我無比緊張盯著那,擔心他的那條魚尾會突然長回來。


    但幸運的是,阿伽雷斯的身體狀態似乎因遠離了我而重新迅速的穩定下來,他深深的喘著氣,在我身邊倚靠著牆壁坐下來,用沉默將我和他拉開了一種無形的距離。


    “所以…是因為你看見我就沒法禁欲,怕我暴露你的真麵目嗎?”我忍不住打破了凝固的氣氛,這個理由放在他身上簡直無話可說,我把手放入褲兜裏,吐了口氣,“抱歉,給你惹麻煩了。我該回到自己的船上,盡量離你遠一點,等首領大人什麽時候能幹我了,我再出現。”


    我輕描淡寫的吐出這句話,走到艙室裏唯一的那扇窗戶前,推開了玻璃,一條腿剛剛邁出去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拽回去,蒼白的手臂將我勒得死緊,銀色發絲從我的肩膀上流泄下來。我感到他的嘴唇抵在我的後頸上,沙啞的低鳴:“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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