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安懷裏揣著剛炒好的糖炒栗子,快馬加鞭地往皇宮裏趕。想著此時柳涵冬和沈長冶正在你儂我儂的便覺心底不爽。


    一個紅衣女子忽然從人群中躥出,眼看就要被馬踩傷。林子安立馬勒緊韁繩,調轉馬頭,堪堪避過那個女子。


    “林大人。”紅衣女子臉色平靜,毫無慌亂之色的開口。


    林子安皺眉,感覺到來者不善之意。他坐在馬上保持著一幅世家公子的翩翩風度:“姑娘可有受傷?”


    紅衣女子搖頭,林子安勾唇笑:“那便好,姑娘下次注意些。莫要再魯莽了,不是每次都能從馬蹄下安然生還的好運氣。”說完,一揚馬鞭,準備疾馳而去。


    “林大人可知你有一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子?”紅衣女子的一句話,如滴入油鍋中的清水,瞬間炸鍋沸騰起來。


    林子安一怔,臉色沉了三分,冷道:“姑娘慎言,在下心中已經有思慕之人。”


    紅衣女子抬眼,從袖中摸出一封書信:“此乃林太傅生前與我爺爺定親之時所寫的書,林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一看。”


    見她拿出了信物,眾人嘩然,圍觀的氣氛又熱鬧的幾分。


    林太傅乃林子安的祖父,先皇帝師,去世已有多年。原中根本沒有提到這一節,這個女人拿出老一輩定親的信物,不用想,林子安也知道是有人給他下絆子。


    他挑眉,拿過信物看了看。他嘴角輕揚:“既然如此,來人,將此事稟告老夫人。”


    話落,林子安身後出現一個林府的家丁。林子安對家丁道:“妥善安排好這位姑娘,”又轉頭對紅衣女子含笑道:“待此事查清之後林府定然會給姑娘一個交代!”


    家丁候在她麵前:“姑娘,請隨小的來。”


    紅衣女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林府家丁離開。


    看著紅衣女子離開的背影,林子安麵上的笑容驟然一收。這件事恐怕沒有表麵那麽簡單,看來,不到晚上,這京中的人都曉得他林府冒出了一個拿著信物,指腹為婚的少女來。


    古代無論男女,名聲都很重要。尤其是現在,他要做的是攻略女帝,一步行錯,步步錯。


    他微微低頭,既然如此,大家都不要想好過了。待滿心鬱悶心憤消散之後,他這才騎著馬慢悠悠地往皇宮裏麵行去。


    柳涵冬剛從沈長冶那裏回了宮,小安子就道:“林大人帶著糖炒栗子來了。”她揮了揮手,意興闌珊:“眹乏了,要歇息!”


    小安子得了話,伺候著她入睡之後,出了宮殿。見林子安還候在門口,他上前一步,低聲勸道:“林大人,陛下近來夜裏休息的不怎麽好,此時已經睡著了。林大人將糖炒栗子交給小的吧。”


    林子安笑眯眯地站在那裏:“不妨事,微臣在這裏候著,等陛下醒來再進去也不遲,安公公不用將此事放在心上。”


    小安子點了點頭,恭敬地往旁邊一立。和林子安一左一右,當起了門神。


    一直到夕陽西下,柳涵冬才慢悠悠地醒來。她睡眼惺忪地開口喚:“小安子。”


    立在門邊的小安子連忙進了宮殿,先給女帝倒了杯溫茶,才伺候她起床。


    “什麽時候了?”


    “回陛下,戌時了。”


    柳涵冬眨眨眼睛,稍後才反應過來,回答她的不是小安子,而是自動尾隨而來的林子安。


    林子安笑容滿麵的看著柳涵冬朦朦朧朧地模樣,歡喜道:“陛下,該用晚食了。”


    柳涵冬輕咳一聲:“林大人啊,你該回家吃飯了。”


    林子安搶過小安子手中的活計,動作輕柔地給女帝梳頭,眼巴巴道:“陛下,臣惦記著宮中美食。”


    柳涵冬滿頭黑線,她頗有一種林子安是為了宮中美食才心儀她的。無意猜到一半真相的女帝,在林子安含情脈脈外加垂涎欲滴的目光下,耐著性子吩咐小安子傳膳。


    嘿嘿~


    林子安傻笑:“陛下,真好。”


    柳涵冬抖了抖身子,對林子安招手:“你過來!”


    林子滿臉笑意湊過去:“陛下。”


    柳涵冬正了正臉色:“既然林愛卿如此惦念宮中美食,今日眹破裂給你開個小灶。恩,宮中的禦廚也賞你一個吧。”


    林子安瞬間綻放了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從善如流地道:“陛下,臣無以為報隻有以身相許。”說完,他矯情又含情脈脈的看著柳涵冬。


    柳涵冬抽抽嘴角,臉皮忒厚了。


    林子安看著滿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早已激動難耐,待柳涵冬一入坐,他便迫不及待的坐下,夾起一筷子荷包裏脊放入口中,霎時滿足的眯起雙眼。


    宮廷菜肴真是好好吃啊~


    柳涵冬看著他的模樣經不住失笑搖頭,林子安真是有了美食忘了娘的典型人物。


    小安子持筷,動作嫻熟地為女帝布菜,柳涵冬放下手中的湯碗,漫不經心的道:“吩咐禦膳房做的燒鹿筋可做好了?”


    小安子恭敬道:“已經做好了。”


    林子安張大眼睛,滿臉驕傲,陛下待他真好,居然曉得他喜歡吃燒鹿筋。


    柳涵冬點了點頭,慢悠悠地補了一刀:“送去給督主。”


    林子安懵了,憤怒了,衝管一怒為鹿筋了!


    他幾口將盤子裏的食物掃光,喊了聲:“鹿筋是我的!”話落,便滿身怒氣的往外衝。


    柳涵冬麵不改色的繼續吃飯:“攔住他!”


    八端倏地出現,一把將林子安打昏拖走。


    小安子內心竊笑,小樣,被打了吧。


    鹿筋是督主的!督主是陛下的!林大人就不要想染指了!


    次日一早,林子安捂住生疼的腦袋醒來。隻覺心底怒火中燒,那個活死人一樣的隱衛,居然敢打暈他。


    還有那一碗好吃的燒鹿筋,他也沒吃到。真是氣死他了!


    有丫鬟來報,說昨日那個當街攔住林子安的紅衣少女陸無雙,證實了的確是林太傅生前和她家爺爺定下了指腹為婚的這門親事。


    傳說,當年林太傅還是青蔥少年之時,遊曆長安,被賊人誤傷。恰好被陸無雙的爺爺所救,兩人惺惺相惜,相見恨晚之下,便定下了這門親事。奈何,三年後,陸家犯事,被流放西北。這門親是便不了了之,卻不想,幾十年後,陸無雙卻帶著信物蹦了出來。


    林府老太太不知怎地對陸無雙喜歡的緊,便想做主將她許配給林子安。丫鬟見自家公子麵色不好,諾諾地說了最後一句:“老太太已經讓人合八字了。”


    混蛋!


    林子安怒罵出聲,他猜到了開頭,卻沒猜到結尾。這個憑空冒出來的陸無雙居然合了林家老太太的眼緣。


    林家老太太乃林太傅的妻子,兩人恩愛一生,這林府大權此時正握在林老太太手中。如果她點頭同意將這門親事落在自己頭上,他還怎麽攻略女主?


    想到此次的任務,他深呼吸一口氣,不就是一隻美人犬嗎?他還不信會被狗咬一口!


    他倚在窗邊,半眯著眼睛看著窗外的風景。


    半響過後,他一挑下巴,他倒要看看這個陸無雙是哪路魑魅魍魎!


    林子安剛進園子,就對上一雙黑亮有神的眼睛,那雙眼睛如溪水般幹淨澄澈,教人一樣望到底。片刻的對視後,陸無雙收回眼神,慢悠悠將目光落在手中的書上。


    林子安上前幾步,走到陸無雙跟前,見她正聚精會神的看著一本《聊齋誌異》。他輕輕一笑:“陸姑娘在府中可還習慣?”


    陸無雙翻過一頁書,淡淡道:“習慣!”


    林子安閑閑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端起丫鬟上的茶,懶懶地品了一口;再將捏起一個精致的小點心塞進嘴裏,愜意的享受著暖和的陽光。


    陸無雙也沒在意,依舊看著自己手中的書。


    不知過了多久,待手中的《聊齋誌異》全部看完,她這才滿足的歎出一口氣。這書中的各路妖精女鬼真真而是癡情種子,為了一個凡人書生犧牲修為又犧牲性命。在她看來,全然不值得!


    一轉頭,林子安不知何時懶洋洋地躺在竹椅上,懷裏抱著幾串珠圓玉潤的紫葡萄正吃的歡快。見她醒過神了,林子安“咕嚕”吞下口中的葡萄,問:“你歡喜我嗎?”


    陸無雙平靜答:“不!”


    林子安又問:“那你要嫁給我嗎?”


    陸無雙點頭:“要!”


    “…………。”林子安怒了:“你不歡喜我?為何又要嫁給我?”


    陸無雙語調慵懶:“父母之命,指腹為婚!”


    林子安怒極反笑:“迂腐!封建!沒腦子!我隻會娶心儀的姑娘,你死心吧。”


    陸無雙點頭表示知道,又唯恐天下不亂道:“關我何事!”


    林子安慘敗吐血,哪裏來的蠢婦。


    林子安很憤怒,這個一根筋的陸無雙,肯定不是穿越者。他將葡萄連皮帶子一起扔進嘴裏,嚼巴嚼巴幾下,“突”地一下吐出皮和籽,斜眼看著陸無雙:“我喜歡陛下,你沒戲了!”


    陸無雙答的很快:“你沒戲!”


    林子安吐血三升,真想人道主義將這個蠢婦毀滅。


    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陸無雙頷首,笑:“你不行!”


    “…………”


    林子安怒極拂袖而去,哼,蠢婦,本公子行不行,走著瞧!


    林老夫人得知林子安和陸無雙在花園的爭鋒相對,隻搖頭失笑。她的孫子平日裏是個再溫和不過的翩翩佳公子,怎的一對上路無雙就成了炮仗,一點就火!


    可見,真真為是一對歡喜冤家。


    她轉了轉手中的佛珠,一片欣慰:“老頭子,陸家的姑娘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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