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暗鬥!


    方德生把車開到城東區的一條鄉間小路上時,夜色已經從四際裏洇來,漸漸吞噬了荒坡野草。


    夜色增強了方德生的安全感,他的心裏不由輕鬆下來。兩人從車裏走下來,坐在了一棵楊樹下。方德生細細地把自己的難處對郭麗娜解釋了,郭麗娜點點頭說:“方市長,您不用說了,我知道怎麽辦。”


    郭麗娜從兜裏掏出一瓶水遞給他。


    方德生接過水,心裏有點兒激動,她巨細事宜都想得這麽周到,從本質上講,她確實是個好秘書,但官場太複雜了,稍有不慎就讓別人給謀算了,他享受不起這種照顧。方德生呷了一口水,望著郭麗娜說:“麗娜,不是說你不是好秘書,可是事情太複雜了。這不是你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能夠體會得到的。”


    郭麗娜說:“不要說了,我知道該怎麽做。”


    方德生說:“你可能還不知道,為什麽當官的很少用私人女秘書,特別是年輕貌美的女秘書,那是怕被別人說閑話。”


    郭麗娜心中翻騰著,她對侯宗德設計的讓她引誘陷害方德生痛恨萬分,卻輕輕地說:“我明白。”


    在回去的路上,方德生心裏感到茫然起來,自己這麽對她說,是不是有些虛偽了,是不是會讓她產生什麽逆反心理。他聯係了司機小王,讓他把車開走後,方德生獨自走在城市裏的大街上,腦子裏亂極了。今天發生的事太突然,突然,方德生抬手用力拍拍頭,牙痛般吸溜嘴說,我他媽的幹的什麽事!我他媽的每天拿著《正官軼事》看個不停,我都學到什麽。就我這種樣子,還談什麽為民造福。方德生心裏感到疼痛至極,感到有負於上級對他的厚望。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方德生發現郭麗娜沒有按時上班,便以為昨天發生了那麽大的事,她可能身體有些不適。然而,當時間在方德生的疑慮中走到十點鍾時,他就發現不對勁了,隨即撥打郭麗娜的電話。但是電話沒有人接。方德生在房裏坐立不安,他腦子裏不停地想著可能發生的事情,種種可能都讓方德生難受。如果郭麗娜現在侯宗德那裏匯報昨天發生的事情,那他方德生就很難做了;如果郭麗娜想不開而發生點什麽事,他方德生更吃不了兜著走。


    方德生再也等不下去了,他讓司機小王去郭麗娜的宿舍看看,是不是病了。小王沒過半個鍾頭就回來了,進門對方德生說:“方市長,郭秘書的房門鎖著。”


    方德生便更加懷疑郭麗娜去侯宗德那裏了,便去到嚴棟那裏問:“嚴秘書長,昨天我讓郭秘書寫了個報告,今天等著用,她至今沒上班,你看到過她嗎?”


    嚴棟說:“方市長您還不知道嗎?她辭職了。”


    方德生瞪大眼問:“為什麽?”


    嚴秘書長說:“不知道為什麽,她找到侯書記要求調換工作,侯書記不同意,她就辭職不幹了。”


    方德生問:“她臨走說過什麽嗎?”


    嚴棟搖頭說:“她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方德生點點頭,默默地回到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前不停地撥郭麗娜的電話,但電話裏一直說對方關機,暫不能接通。過了一會兒,郭麗娜給方德生的bp機發了個短信息,上麵寫道:“方市長,昨天夜裏我想了很多,還是辭職的好,祝你官運亨通。”


    方德生突然想到昨天夜裏她說的明白了是什麽意思,方德生感到鼻子酸酸的,他真沒想到郭麗娜竟然這麽設身處地為他著想,這麽有情有意。方德生至此才明白,自己為了在官場上能夠風調雨順,已經失去了很多可貴的品質。後來,方德生多次打電話聯係郭麗娜,卻始終沒有聯係上過。


    從此,方德生心裏便放不下郭麗娜了,每當閑著的時候,就給她打電話試,希望能夠回電,但每次都讓他失望。


    此事過後,市委大院的人對郭麗娜的走進行了多種猜測,最正的版本就是郭麗娜想著以美色誘惑方市長,但被方市長罵了出去。這些話自然傳到方德生的耳朵裏,方德生感到很是悲哀,自己哪裏有那麽高尚呀!方德生感到自己太虛偽了,虛偽到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的地步。


    那天,郭麗娜辭職回家後,正在看電視的父母不由大吃一驚,問她出什麽事了。母親還跑到外麵看看她的車,卻發現一輛三輪車歪歪扭扭地拐過巷子。她心裏頓時感到不祥,便小跑著回到家裏問郭麗娜:“麗娜,你怎麽坐這種車回家了,你的車呢?”以前,郭麗娜每次回家,都是坐市委小車班裏的車,回到家裏,左鄰右舍都到街上看,都議論說周家祖墳上冒煙了。現在突然變成三輪車,母親自然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她瞪著驚恐不安的眼睛,不停地追問郭麗娜。


    郭麗娜:“我哪有什麽車?”


    母親說:“你每次回來不都坐著小轎車嗎?”


    郭麗娜搖搖頭,並沒有說什麽。她把自己的東西搬進自己以前住的房子裏,坐在那裏呆著。父母又追到房裏去問她怎麽了,郭麗娜捂著耳朵,眼裏的淚水瀑下來。母親怔怔地瞅著郭麗娜,問:“麗娜,你的臉色這麽難看,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郭麗娜:“我不幹了。”


    母親睜大了眼睛問:“為什麽?”


    郭麗娜:“秘書工作我幹不了。”


    母親:“你都讀大學了,怎麽可能幹不了?”


    郭麗娜沒再說什麽,身子歪在床上閉上了眼睛。父親大聲吼道:“麗娜,你說什麽?”


    郭麗娜:“沒什麽!”


    父親:“是不是你不好好幹讓人家開除了,你怎麽這麽不小心,你馬上回去跟方市長說說。”


    郭麗娜皺著眉頭說:“讓我靜一會兒行不?我都煩死了。”


    父親卻在旁邊大聲說:“你說得倒容易,我們拚了老命賺錢供你讀書,就是想著你以後出人頭地,沒想到你都這麽不中用,把這麽好的工作都搞砸了,你真是沒用。”


    郭麗娜捂著臉大哭起來。


    母親大聲對父親說:“嚷什麽,麗娜不幹就有不幹的原因,你不問青紅皂白就發這麽大火幹什麽?”


    父親唉一聲抱頭蹲在地上。


    時間不久村裏的人就知道郭麗娜被開除回家了,大家都在巷裏議論紛紛,說她現在牛不起來了吧,瞧她每次回來那樣兒,就像個大幹部,呸!有什麽了不起。從此,郭麗娜再走在街巷裏,有些人便故意上前問:“周大秘書,你的小轎車呢?”


    郭麗娜低著頭,無聲無語,默默地走過鄉親們異樣的目光。最讓郭麗娜難以承受的是,在鎮企業上班的幾個親朋好友聞聽此事都聚到家裏,紛紛指責郭麗娜不小心。沒辦法,郭麗娜從家裏出來,在鎮裏租了間房子住下。她在那間小房子裏整整待了三天,感到老閑著也不是長法,便想著找份工作幹。


    郭麗娜去到鎮裏,要求鎮長給她找個學校去教書。鎮長再也不是以前的模樣了,臉上的表情冷冰冰的,見到郭麗娜愛理不理地說:“現在各個學校裏的老師都超員,鎮裏正準備減員呢,這種時候怎麽安排你?”


    郭麗娜:“求您了,就幫幫我吧。”


    鎮長眯眼瞅著郭麗娜,突然想到山頭峪村小學正缺老師。那裏山高路遠,條件惡劣,沒有人肯去那裏教學。前些時間教委把一位剛回縣的師範生派去執教,師範生氣得去練攤不教書了。沒想到郭麗娜卻很痛快地便答應了。鎮長並不知道,郭麗娜想到那個村子離家遠,又沒有熟人,正好可以靜一靜。


    郭麗娜對鎮長千恩萬謝,並於當天就去山頭峪報到了。


    幾天後,在山頭峪教學的郭麗娜聽說,鎮辦企業以減員為名,把她的親戚全部辭退了。郭麗娜聽到這裏不由惱羞成怒,這些人也太勢利眼了,自己在市委的時候,他們跑到家裏要人去上班,自己剛剛辭去工作,他們就把人給趕回家了。郭麗娜跑到山下,找部電話撥通方德生的電話。她知道,隻要跟方德生說一聲,自己的親戚就會立馬回廠上班,自己也可以有份好的工作,重新受到村人的尊重。然而,當她在電話裏聽到方德生的聲音時,卻把電話掛掉了。


    在策劃對付侯宗德等人的同時,方德生網羅人才幫助自己。被辭退的女秘書遭羞辱,方德生勇敢地站出來主持公道。


    方德生聽小道消息說,侯宗德在財政上放著一筆資金,準備用於電子街的修建。因為資金不足,侯宗德正準備向各企事業籌款。這種結果亦在方德生預料之中,他侯宗德就算有錢也不會投入開發區,開發區畢竟是省長規劃的項目,就算侯宗德把這個項目完善得再好,也隻是替別人歌功頌德,成績算不到自己的頭上。不過,方德生還是感到氣憤,他留出錢來去為自己立牌坊,卻把紮手的問題甩給別人去處理,這也太損了些。


    自從侯宗德把開發區的事撂給方德生後,省長多次打電話問方德生,開發區落實得怎麽樣了。自然,方德生說沒錢去落實。沒想到齊銘不高興地說:“小方,有現成的錢那還用說嗎,作為領導,就是要克服困難,帶動大家。你不去想辦法,錢能自己跑到手裏?”


    聞聽此言,方德生氣憤至極,他齊銘就知道站著說話不腰疼,沒錢怎麽落實開發區,自己又不會造錢。當然,方德生是不會與齊銘據理相爭的。方德生放下電話,在辦公室裏不停地走動,他在想著怎樣才能爭取主動,讓侯宗德陷入困境。反正兩人的爭鬥已經明朗化了,你不讓我好舒服,我就讓你不舒服。


    當天夜裏,方德生開始起草文件,準備向各企事業籌款用於落實開發區。第二天上班後,方德生把籌款意向書打印出來,直接去市政府找項瞿市長,想聽聽他對此事的建議。


    瞿尊駿的辦公室不同別的辦公室,裏麵養了很多盆花。有桂花、米蘭,還有金桔。方德生進去的時候,他正用一根鉛筆在劃花盆裏的土,看到方德生後打了一聲招呼,把手裏的鉛筆用報紙擦幹淨,插進筆筒裏,這才拍拍手說:“方市長喜歡養花嗎?如果你喜歡,可以從我這裏挑一盆。我怕以後沒有多少時間去照顧它們了。”


    方德生不知道瞿尊駿為什麽說這些話,再說自己肯定養不了他這種花,不過他還是笑著說:“那就要一盆了。”說完,把手裏的報告遞上去。瞿尊駿看完這個報告就笑了,說:“方市長,你的想法是好的,我原則上沒有什麽意見,不過你應該先征求侯書記的意見比較合理。”


    方德生聽了瞿尊駿模棱兩可的話後,便明白他是不會表態的。事實上,瞿尊駿自擔任市長以來,幾乎沒有表過什麽態,他寧願讓市民說他無能,也不會置身於糾紛之中,難怪大家喊項瞿市長為不倒翁。方德生明白,像項瞿市長這種道行,才是真正的官場高手。實際上方德生本意也未想讓項市長表什麽態,他僅僅是想讓瞿尊駿知道,自己確實提出過這個籌款意向,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方德生告辭滿臉笑容的項瞿市長,準備離開。


    瞿尊駿:“方市長,你還沒有拿花呢。”


    方德生回過頭:“是呀,我差點忘了。”說完,去到窗台上把那盆君子蘭抱上,笑著說:“其他的花到我那裏,準得嗚呼哀哉,就這花我都不見準能養得活。”


    瞿尊駿:“哎,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是自己在養花,還是花在養我。”


    方德生不明白瞿尊駿的話,笑了笑去了。走在路上,不時看看手裏的花,再想想瞿尊駿的話,心裏突然明白了。由於侯宗德的專橫跋扈,瞿尊駿特不太去管,平常應付應付日常工作,配合侯宗德過過場麵,平時就用這些花來消遣。但並不能表明,瞿尊駿就甘心這樣。方德生歎了一口氣,回到車前,把花遞給司機,然後坐到車上。


    去到侯宗德那裏,方德生把籌款計劃書遞上去。侯宗德看了看,不由暗暗叫苦不迭。他本想以電子街的項目向各企事業單位籌款,沒想到方德生提前把報告呈上來,要求籌款建設開發區,這樣一來,他的計劃就被動了。侯宗德歎口氣:“方市長,我看這件事以後再說吧,現在各單位的日子都不好過,如果我們把握不好度,很容易出事的。”


    方德生:“好吧,報告我報給您了,您什麽時候批了,我就責成開發區領導小組的人去執行。”


    侯宗德的臉色很難看,耷著眼皮點頭說:“就這樣吧。”


    回去的路上,方德生的嘴角上泛出一絲冷笑:批不批沒什麽關係,反正我把報告呈給你了,到時候你把籌上來的款用在電子街,那就怪不得我揭你的底了。回到辦公室後,方德生從包裏掏出那本《正官軼事》翻著看,突然想到侯宗德準備建電子街,肯定手裏有款,那麽究竟有多少款呢?方德生感到應該知道,以便於自己判斷決策。便摸起電話要通金方才,說:“方才呀,有時間嗎,我們見個麵。”


    金方才:“我去哪裏找您?”


    方德生:“你找個地方吧。”


    金方才:“我們去春天賓館吧。”


    聽說去春天賓館,方德生感到不太妥當,那地方是個爛場子,人來人往很不安全。再說了,那個油頭粉麵的經理,看上去就不是一個本分的人,在那裏肯定沒有安全感。便問:“那地方安全嗎?”


    金方才:“您放心,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隨後方德生便釋然了,再怎麽說,那裏經理也是金方才的姐姐,他們雖然表麵上不冷不熱,畢竟是親戚呀,她鄭不可能對金方才怎麽樣吧。方德生說:“方才,就這樣吧,待會兒見麵再聊。”


    方德生為了怕提前去賓館,春天賓館的經理鄭萍又圍著自己不放鬆,便故意晚去了幾分鍾。到了春天賓館,鄭萍老遠就迎上來,那手伸得老長,抬起方德生的手就緊緊握住,然後說:“方才在樓上,我領你去。”方德生忙把手抽出來,跟在鄭萍身後走向頂樓。一路上,鄭萍不時回過頭來看,方德生低著頭,心裏感到很惱火,自己一個男人,被這女人搞得這麽不舒服。


    走到頂樓的套房裏,鄭萍便開始介紹:“這個套房是我們店裏最好的房了,一般人都不會讓他們進這裏。”


    方德生與金方才入座後,鄭萍忙著端茶水。等她忙完,便靜靜地坐在方德生身邊,笑眯眯地說:“方市長,您需要什麽就吩咐,能有機會給您服務,我感到很幸福。”


    方德生聽到這拍馬屁的話感到別扭,他瞅一眼金方才,客氣地說:“好吧,鄭經理你可以忙去了,有什麽事我們再招呼你……”


    鄭萍笑著點點頭,扭著豐滿的屁股向外走去,走到門口立住身子,轉過頭對方德生擠擠眼,莞爾一笑,把門輕輕地閉上去了。方德生對鄭萍的擠眼非常反感,都四十多歲的女人了,還弄年輕人的酷樣,真讓人倒胃口。他把頭扭過來,端起茶呷幾口,笑著說:“方才,我看你這個姐姐不簡單呀。”


    金方才歎口氣:“方市長您別介意,她就這副德性,我也看不慣她,但她的心眼還是不錯的,您放心就是了。”


    方德生笑笑,話入正題:“方才,齊省長打電話問我開發區的事落實得怎麽樣了,我去哪裏弄錢,再說就是有錢他侯宗德也不會用在開發區,聽說他正籌劃修建電子街,不知道侯宗德哪來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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