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資源!


    坦克的家在蛇口的一個老式小區裏。兩房一廳的格局,以前兩人住還不錯,但自從有了孩子,單巧雲的表姐過來照顧,就顯得有些擁擠,每天嬰兒的哭鬧聲、電視的喧囂聲、隔壁裝修的電鑽聲此起彼伏,家裏就沒法再容納一張安靜的書桌。坦克很想多點時間陪陪母子,但在家裏又幹不成任何事。單巧雲看他煩得抓耳撓腮的樣子,就常常放假讓他去公司加班。


    這天晚上,坦克得知武銳鋒要來看他,專門在家恭候。白天他在展會上和那家研究人臉識別的公司談得非常投機,索要了大量資料回來,正好用心研究一下。


    “你們老大怎麽會想到來看我們?”單巧雲給嬰兒喂完奶,放在搖籃裏邊逗弄邊問。


    “可能是小夏讓他來的吧,否則他這個‘生命愛好者’,哪舍得抽時間幹這個。”坦克對武銳鋒惜時如金的癖好,非常了解,他認為武銳鋒把時間當作生命那樣來珍惜,這次來探望自己,至少要花兩個小時的“生命”,武銳鋒還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坦克看著嬰兒粉嫩的臉蛋,琢磨著怎麽讓武銳鋒這兩個小時的“生命”,過得有意義些。


    “你說,他們倆的關係怎麽樣?”單巧雲簡單地把頭發梳整齊。


    “他們呀,挺好呀!郎才女貌,大家都說是絕配呢。”


    “是嗎?他倆的個性都挺強的,你們老大就不用說了,小夏以前曾經做銷售,聽說也挺能幹的,他們到時誰讓誰呢?”單巧雲雖然個子小巧,說話輕聲細語,實際上很有主見。


    “那自然是小夏讓著老武。”


    “你以為小夏像我呀,她的心很高的,女人的心高了,沒幸福,女人的心不高,沒成就。這世界,還是做男人,對不?”單巧雲故意裝作有些不滿地說。


    “誰說沒成就,這就是最大的成就。”坦克一臉柔情地抱起手舞足蹈的嬰


    兒。


    正當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時,夏琳和武銳鋒已經帶著一些嬰兒衣服進了門。


    “哎呀,長這麽大了!”夏琳洗淨雙手,一臉興奮地抱過嬰兒,不停嘴地逗弄著。武銳鋒坐在一旁,有些不自然地笑著。


    “小夏,聽說你不搞銷售培訓了?”坦克關切地問。


    “是呀,調去給江總做助理。”


    “那好呀,現在先給江總做,以後就給武總做了。”單巧雲滿臉幸福地說,她覺得夏琳的調動是高升了。


    “人家才不要我做助理呢,對不對呀?”夏琳調皮地朝武銳鋒努一努嘴。


    “你那哪是助理?你根本是我的上級嘛。你一說來看孩子,我就響應號召了嘛。”武銳鋒轉了話題,“怎麽樣,坦克,後來又去看‘人臉’了?”


    “嗯,我給他們總工指出了一些缺陷,他答應把軟件再重新升級。”


    “怎麽,你們準備搞人臉識別?”夏琳看著飯桌上的資料,好奇地問。


    “這種事,你不懂。”武銳鋒在身後嗆了她一下,讓她下不了台。


    坦克一看,馬上詳詳細細地把自己準備出去創業,正在考察人臉識別技術的事講了一遍。


    “為什麽要走呢?你在公司不是挺有前途嗎?”聽到坦克要走,夏琳不禁有些傷感,她也擔心武銳鋒失去這員大將。


    “在武總手下幹,前途倒是有,就是太辛苦,顧不了家。”在武銳鋒麵前,坦克的另一個不滿沒有說出來:飛揚雖然收入很高,但大部分都是以內部股份的形式發放,他手頭上的錢要買一套像樣的住房都很困難,按他對自己能力的估計,如果出去自己做,隻要產品對路,賺錢的速度肯定比現在快。


    “銳鋒,坦克要走了呢!”夏琳見武銳鋒一直不吭氣,就好心地提醒道。


    “知道,人各有誌嘛。”武銳鋒也時常想跳出飛揚大幹一番,因此對坦克的心情頗為理解,隻要沒有影響本職工作,他就不打算用上司的身份去幹預。


    “你為什麽不做通信呢,那可是你的老行當。”夏琳見武銳鋒並不在意讓坦克回頭,就反過來為他著想。


    “呶,”坦克指了指武銳鋒,“他不讓做嘛。”


    “這可是江總的規定,跟我沒什麽關係。”飛揚規定離職員工在兩年內,不得從事通信行業,當初討論的時候,武銳鋒是積極支持的,但現在,他卻不想為這條規定辯護了:“我的研發計劃都被他否決了呢。”


    “怎麽樣,出來領著我們一起幹?”坦克趁勢認真地鼓動道,武銳鋒笑笑不語。


    從坦克家裏出來後,夏琳挽著武銳鋒的手臂,撒著嬌提醒道:“我剛才問坦克‘人臉’的事,你不要那麽衝地說‘這種事你不懂’嘛,搞得人挺難堪的。”


    “哦?你受傷啦?”武銳鋒進了車門,等夏琳係好安全帶,把車開上大街才說:“你這人哪,向來對江總忠心耿耿,現在又是他的助理,坦克要創業的事,你知道了,不去向江總匯報吧,心裏憋著難受;去告訴江總呢,又覺得對不起坦克,所以我當時是讓你不要知道這事最好。”


    夏琳暗暗佩服武銳鋒的心思如此縝密,但她不樂意他那樣說自己與江濤的關係,就委婉地辯白道:“就說我忠心呀,你不也忠心嗎?大家都說你們倆情同父子。”


    她沒想到這句平平常常的話,卻觸到了武銳鋒的心病,他憤憤然地喊道:“我忠心?我是對我的工作忠心,對我的生命忠心,我可從來不會對別人有精神依附!”


    夏琳見武銳鋒發火,趕忙找出《幸福的味道》放起來,悠揚的樂曲馬上舒緩了車裏的緊張空氣。


    不一會兒,車已開到夏琳的樓下。


    兩人沉默地下了車,月光如流水般,照在婆娑舞動的樹葉上,躲在暗處的幾隻貓,長一聲短一聲地叫著春,風輕輕吹在臉上幹爽、清涼,帶著春花的芬芳。一叢叢的茉莉正開得星星點點的,濃鬱的芬芳仿佛停留在夜晚的空氣裏。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片刻,都沒有說話。


    一朵碩大的紅棉花從枝頭掉落,“啪噠”打在車頂上。


    “喲,鴻運當紅啊!”夏琳開玩笑說。


    “嗯,你搬家了,我還沒來看過呢。”武銳鋒猶豫了一下,終於說出憋了一晚的心裏話。


    “你大忙人嘛!”夏琳當然知道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晚上,她讓武銳鋒到自己的房間去,可能會發生什麽事。


    “嘿嘿,”武銳鋒靦腆地笑了笑,趕忙趁熱打鐵地跟了一句,“那就現在去吧。”


    “不行呀。”夏琳果斷地拒絕道。


    “為什麽?又怎麽啦?”武銳鋒沒想到夏琳會這樣拒絕他,聲音充滿了焦慮和委屈。


    “你的車停在這兒,人家過不去了。”


    “嘿嘿,就是就是,你看我,”武銳鋒滿臉歡笑地把車停好,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拉著夏琳衝進電梯就想吻她。


    “小心,有監視器呢。”夏琳側過頭,將下巴用力頂在他的肩膀上。


    “好溫馨的家呀!一個人能收拾成這樣,可真不容易!”武銳鋒換上棉拖鞋,舒適地斜躺在布藝沙發上:“我是來這裏的第一個男人吧?”


    “那倒不是。”夏琳端出一盤水果放在茶幾上。


    “哦?還有誰呀?”武銳鋒一下子坐直起來。


    “送沙發的搬運工呀。”夏琳把一顆提子塞到武銳鋒的嘴裏。


    “哈哈,我今晚好像腦筋短路了。”


    “那樣不好嗎?”


    “好,好,不過你別老晃來晃去,來陪我坐著說說話吧。”


    “你到這邊來看看。”夏琳牽著手,將武銳鋒拉到陽台。


    月亮已經隱到大南山的背後,墨藍色的天穹上,一顆顆碩大的星鬥明亮動人,仿佛可以摘下來放在手心,璀璨的西部大橋,像一條亮麗的光帶,橫臥在波光粼粼的海麵上。對岸香港元朗的樓群,像一群玉雕的燈籠,矗立在群山的懷抱中。


    “真不錯,我從來沒有覺得蛇口的夜晚,有這麽迷人。”武銳鋒成天窩在研發部的大開間,麵對一群群電腦和儀表,現在看到這無限高遠的天幕,心神飄然飛逸。他簇擁著夏琳看了一會兒,輕輕對著她那嬌羞的臉龐吻上去:“還是你更迷人。”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裏的風景。”夏琳柔弱無力,任他抱著,任他吻著,良久才喃喃地吐出一句話。


    “是嗎?那我可留下不走了。”


    武銳鋒感到纏繞在他背後的雙臂,用力擁抱著他……


    江陽市的李市長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他從深圳回家以後,立刻著手運作他承諾給方勇的那塊地,沒過一星期,就打電話告訴方勇,江陽為了吸引飛揚去當地辦廠,每畝地價可以再下調三萬元,當然,必須是以飛揚香港公司的名義,如果是深圳飛揚,那麽地價就沒有優惠。


    “方總,這對你不是什麽問題,抓緊過來看看。”


    方勇在李市長的盛情邀請下,帶著杭雁飛赴江陽。他仔細考察了江陽的投資環境和那塊風水寶地的位置,確認李市長所言不虛,這塊地有著巨大的升值潛力。他也終於下定了決心。


    這天下午,陽光有些灼人。方勇與杭雁走出候機樓,司機開著他的奔馳剛接上他們,方勇就下令道:“去飛揚。”


    “舅舅,你也不休息一下,就直接和江總去開會嗎?”杭雁關心地問道。這幾天在江陽的官式應酬太多,中午臨上飛機前,還被江陽市的高新技術辦隆重招待了一番,她這個年輕人都有些疲憊不堪。方勇已經五十出頭,與江濤的談話必定是艱難的,她擔心舅舅在精神狀態不佳的時候,容易失控。


    “這事就得快。江總是個大忙人,約他一次也不容易。”方勇在江陽產生了很多美妙的主意,他想趁著這股熱乎勁,好好做通江濤的工作。


    “而且那塊地熱得很,有不少人在打主意,也拖不得。”


    “是啊,他上次答應給我安排個工作,也沒有下文了。”杭雁惆悵地提了一句:“而且他對人也太嚴肅,去那裏我怕得看他臉色呢。”


    “啊,你在江總的手下,才能成熟得快一點,這事我幫你問問。先讓司機開車送你回去。”


    “嗬!方總,曬黑了。來來來,這邊坐。”江濤一見方勇進了辦公室,就熱情地招呼著。


    “是啊,成天在外麵看地。”方勇顧不得等茶端上來,就在茶幾上攤開一張大大的圖紙,俯身指點給江濤看:“就是這塊地,在一類地區,你看,離市政府多近。”


    “嗯,確實不錯。”


    “價錢也好啊,如果給香港飛揚,隻要十二萬,其他的內資企業,二十五萬還不給他們。”方勇歡快的神情,簡直有點像撿到寶物的孩子。


    他見江濤沒有附和自己的意見,就把這些天想好的說辭,推心置腹地倒了出來:“江總,咱們辦企業,說得好聽是事業,說得現實點,就是賺錢。中國人呐,幾千年還是脫不了土地情結,本事大點的,都想有塊自己的地盤,所以中國的生意人都是‘商而優則地,產而優則地’。


    “為什麽呢?不就是因為不論哪一行,都會花無百日紅,而哪一行都離不了土地。你就說家電行業吧,四川長虹前些年火得很,現在不也虧得一塌糊塗?而深圳的創維就聰明得多,他們搞地產,搞工業園區,雖然前些年老板被香港廉政公署抓了,但日子還過得挺穩定。你別說咱們通信行業,雖然這些年一直發展很迅速,但市場總有飽和的一天,到了那時,又該怎麽辦呢?所以我打算在江陽搞個工業園區,等到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就是靠租金,咱們也能撐著,逮到機會還能東山再起。”


    在江濤看來,方勇的這番話,涉及到決定飛揚戰略方向的問題。他的話當然沒錯,確實有不少中國企業家走的是這條路,而且還相當的成功,不過在江濤的眼裏,那些成功不過是一時一地的勝利,他從不認為,抱著“商而優則地”這種觀念的人,能成為偉大的企業家,能造就偉大的企業。


    而江濤卻誌存高遠,一心想把飛揚帶成偉大的企業。


    中國,古往今來,實在太缺乏偉大的企業了。


    作為老戰友和長期戰略合作夥伴,方勇對江濤的這種心結,也了如指掌,他並不反對飛揚成為一個偉大的企業,但他是做房地產的,明白要建成更高更大的摩天大樓,必須打更深更堅實的基礎,而要成就偉大的企業,則應該從多方麵、多行業吸取利潤,這就是成為偉大的基礎。


    方勇滔滔不絕地講出了自己的觀點,然後很友好地笑了笑:“我講完了,該你了。”


    這是他們長期磨合定出來的規矩,因為兩人都是剛硬的性子,以往討論問題時常常唇槍舌劍,互相搶話說,弄得麵紅耳赤,很傷和氣,因此專門商量好議事規則,隻有等一個人明確表示自己已經說完了,另一個人才能開口。


    “你說的都有道理,”江濤習慣性地稱讚道。


    方勇是江濤的老搭檔,當然知道他那種先揚後抑的說話方式,於是擺擺手,表示這一段糖衣式的稱讚,可以跳過去。


    江濤有點尷尬地笑笑,就老實不客氣地直接表述自己的見解:“你說要建摩天大樓,先得打下深厚的基礎,這當然不錯,但基礎不是這樣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打的。要打基礎,也得專精在通信領域打,現在是專業化的時代,隻有把一件事做好,做紮實,才能贏者通吃。你看看人家比爾蓋茨,隻把操作係統做好,就成了世界首富,他要是分心,去做那些熱門的基因工程、證券、房地產,那肯定沒有今天的成就。”


    方勇感覺自己抓到了一個關鍵,忍不住插話問道:“你說完了嗎?說完了該我了。”


    江濤點點頭,方勇抬出了自己的偶像:“你說的專業化,在世界範圍內是正確的,但中國有自己的國情,美國人靠專業化,能成為世界首富,但華人首富李嘉誠,卻是主業搞房地產,副業做碼頭、石油、電信、百貨,並不是靠著隻做一行取勝的。江總,我覺得中國的國情,離李嘉誠比較近,離比爾蓋茨還遠著呢。”


    但方勇的說法,並沒有打動江濤。他堅持己見:“李嘉誠崛起的時代和環境,已經過去了,我相信他如果現在處於你我的位置,也不會再去做什麽百貨、碼頭了。”


    兩人爭持不下。方勇看到自己精心準備的理由,沒有說服江濤,從江陽帶回來的好心情,蕩然無存,有些急火攻心地質問道:“你既然對我說的不同意,現在經濟形勢不好,那你有什麽高招?”


    江濤看到兩人的火藥味越來越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岔開了話題:“我跟你講個故事吧,西方經濟學家在研究經濟不景氣時,意外地發現土豆的消費量不僅沒有下降,還大幅上升,他們百思不得其解,因為經濟蕭條了,人們會普遍緊縮消費。最後他們才發現,正因為人們的收入減少了,他們不得不花更少的錢去買肉,而消費更多的土豆。”


    方勇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著,這個故事除了讓他覺得肚子有點餓,沒有什麽感想。他琢磨著晚上有沒有必要和江濤共進晚餐,也許再和他說下去,也沒什麽用。


    “我們的產品和跨國公司相比,”江濤見方勇有些走神,便提高了音量:“就像土豆和肉的關係。現在經濟不景氣,客戶恨不得把一分錢掰成兩半來花,所以我們的土豆應該會有很大的市場,尤其是海外市場,這一直是我們的薄弱環節,趁著這個經濟低潮,大家喜歡用便宜的東西,我們反而可以逆勢而為。”


    “想法不錯,但市場是要培育的,你的海外市場,多長時間能產生回報呢?”方勇冷淡地回應道。


    “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應該集中資源做好一件事。”


    方勇見話談了半天,又回到原處,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


    江陽李市長那邊,他是拍了胸脯的,作為飛揚的董事長,他當然也應該能拍這個胸脯。


    但現在照江濤的意思,江陽的項目就算泡湯了,自己的麵子倒還無所謂,卻讓李市長在江陽鬧了個大笑話,方勇的心裏非常不愉快,甚至想到照江濤這樣的強脾氣下去,今後還能否合作。


    但他的話還是說得挺客氣:“江總,咱們這次先不忙定,大家都再考慮考慮吧。”


    “哎,一起吃晚飯呀,都到點了。”江濤見方勇起身要走,忙熱情地挽留道。在他的印象中,兩人鬧了什麽別扭,總是在一起喝個小酒,就平安無事了。


    “不了,老家來了幾個領導,晚上還得陪一陪。”方勇隨口找了個理由,江濤也不好強留,隻好邊陪他往外走,邊客氣地說:“你上次來的那個外甥女,我認真考慮過了,你看如果讓她當武銳鋒的秘書,合不合適?”


    方勇差點忘了杭雁的事,他停下腳反問道:“那個位置很重要,怎麽會想到做這樣的安排?”


    “小武這個人,能幹是很能幹,但到底是年輕人,也不能算我們自己人,我擔心飛揚的成功會讓他產生自己的想法。您那個外甥女,終歸是咱們自己人,放在他那裏,一可以有一番曆練;二也可以幫我們防著點。”


    江濤的這番安排,是和方勇站在一條利益陣線上的。


    方勇跨進電梯,堅決不讓江濤送下樓,隻說了句:“那我就讓小雁抓緊來找你吧。你這算是安慰我嗎?”


    “哪裏哪裏!你不需要安慰,而且我不會拿工作安慰人。”


    查理歐的家在北京奧運村附近,四層樓的美式連排別墅。


    初春時間,攀緣在牆上的爬山虎長出了淡綠色的葉子,門外的銀杏掛上一顆顆嫩芽,焦黃色的草坪上透著一層綠意。


    別墅的一樓是餐廳和廚房。兩個車位的車庫裏,停著一輛路虎的吉普車和一輛林肯轎車。


    查理歐請了一位年輕的女傭打理別墅,但隻要他在家,女傭就隻能在一樓工作,不叫不能上樓。


    二樓是寬闊的會客廳,裝點著幾幅西洋風景畫,正麵的牆上,鑲嵌著一台六十英寸的液晶電視。盡管牆上掛的不是名畫,但卻是真跡。自打查理歐買到手後,已大致漲了一倍多。


    三樓是他的飄天文學站郵購的英文書籍,有些還沒有打開包裝。


    四樓是豪華的主臥室和幾間客房。


    樓頂上裝著太陽能熱水器和二隻衛星天線。按規定,這種天線在北京是不允許安裝的,但這個別墅區住的大多是外籍人士,需要收看境外的電視節目,也就沒有人上門來檢查。


    自從紫薇搬來後,查理歐在三樓辟出一塊朝陽的空間,當作她的畫室。當她專心致誌在繪畫時,查理歐常常會在背後凝視著她。遇到心情好的時候,他還會應邀充當model。盡管查理歐對自己的身材很有信心,但還是沒有答應做紫薇的身體模特兒,他並不忌諱別的,隻擔心自己的身體畫會流入市場,那可就成了業界的笑談。


    這天晚上,查理歐帶著保羅給他的《收購建議書》,有些期待地早早回到家。他剛把車停好,女傭迎上來接過公文包:“歐先生回來啦,吃過了嗎?”


    “吃了,小姐呢?”


    “剛吃完,正在樓上呢。”女傭對查理歐更換女友的事,早已司空見慣,她和查理歐達成的默契是,對任何新來的女友,一律以小姐相稱。也許在她的心目中,他這些形形色色的女友,確實就是小姐。


    不用查理歐吩咐,她對這些事從來都守口如瓶。每當查理歐的太太帶著孩子來北京度假,女傭會提前清理掉別墅裏,一切女人來過的痕跡,平時在和別墅區其他的女傭閑聊時,也不會提起一個字。


    正因為這樣放心,查理歐才每個月額外多給她幾百美元。


    查理歐脫掉鞋,隻穿著厚實的襪子,拎著公文包悄悄上了三樓。


    紫薇前幾天剛接了一個訂單:為她老家的一名官員畫肖像畫。現在正對著照片,不時閉上眼睛思考著,然後畫上一陣子,再後退幾步看看效果。


    “回來了?”紫薇閉著眼睛問。


    “你怎麽知道我在你背後?”查理歐把公文包放在寬大的書桌上,扭亮台


    燈。


    “第六感覺呀!你不知道,搞藝術的人很敏感的。”紫薇回眸一笑,兩顆小小的虎牙在燈光下一閃。


    “你這是哪一派的畫法呢?”查理歐好奇地問,他從未看到有人畫畫前要閉眼思考的。


    “咱這是冥想練習法,先在腦海裏把畫畫出來,然後再搬到畫布上,很練功力的。”紫薇詳細地介紹了自己的冥想方法,然後問:“你看我畫得怎麽樣?”紫薇停下畫筆,左右打量著畫架上大致完成的作品。屋裏的暖氣開得很熱,紫薇穿了一身素花的棉質連衣裙,凹凸玲瓏,嬌柔性感。


    “哦,”查理歐對她的冥想技術有興趣,對畫卻不怎麽關注,現在被她一追問,隻好仔細地對著相片比較了一下:“你把他美化了,瞧,他的眼角有些下墜,整張臉有點往下塌的感覺,你把他的神采提起來了。不過,整體看起來還挺像。”


    “這就對了,藝術嘛,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否則他去照相好了,何必請我畫呢。”紫薇略帶戲謔的神情,對著肖像畫說:“我把你畫成這樣,你應該會滿意了吧。你會給我帶來新訂單嗎?”


    查理歐有些憐愛地揉了揉紫薇圓潤的肩膀:“這誰呀?”


    “老家的一個專員,我想讓他幫著運作一次個人畫展。”


    “專員是個什麽職位?”查理歐對京城的官場很熟,但對外省就不甚了了,他平時也不和那些級別的官員打交道,自然無心去了解他們。


    “大約是個市長吧。誰知道?反正在我們那兒,說話挺管用的。”紫薇轉過頭,長長的睫毛在秀美的臉上投下一道暗影:“要我陪你嗎?”


    “你再畫會兒吧,我得看報告,你讓阿姨送一壺牙買加咖啡上來,她知道怎麽弄的。”查理歐拿出報告,在舒適的雕花椅上伸了個懶腰,把腳在溫暖的地板上蹭了蹭,開始認真讀報告。


    雖然時間倉促,但保羅的這份建議書,依然做得有模有樣,數據、圖表、分析、結論,一應俱全。保羅交報告時吹噓,他動用了自己在麥肯錫的老同事關係,專門請他們的並購顧問提供了意見。


    報告在前言中先肯定了愛西收購飛揚,是一個富有戰略遠見的構想。


    “嗬嗬,這個保羅,倒挺會說漂亮話。”查理歐知道,這些搞谘詢出身的人,隻要符合自己的需要,從任何垃圾想法中,都可以提煉出美妙的要點,他不以為意地跳過了前言。


    接著,報告對兩家公司進行了分析、比較:愛西是老牌國際巨頭,資金十分充裕,品牌響亮,擁有覆蓋全球的營銷網絡,但近年來增長放緩,平均年增長隻有百分之十三至百分之三十;


    飛揚是新興的中國民營企業,資金相對薄弱,品牌僅限於國內市場,缺少海外銷售網絡,但一直保持年增長百分之一百五十的勢頭。


    報告也大致給出了導致這種現象的原因:在市場方麵,愛西作為美國公司,受《海外反腐法》的約束,因此市場手段遠不如飛揚那樣,可以無所不用其極。飛揚的人力成本遠低於愛西,因此可以低價血拚。


    看到這裏,查理歐的心裏湧起了苦澀的回憶:去年在烏州電信局,他就和飛揚狠狠打了一仗,最後功敗垂成,就是因為有人用《海外反腐法》,在關鍵時刻於美國的法院起訴愛西,背後捅了他們一刀。


    “是啊,如果能夠收購飛揚的股份,愛西就可以把飛揚這顆卒子,應用在商業規範不太完全的新興市場,大力進行拚殺,既為愛西搶占了市場,又能夠避開《海外反腐法》的管製,不就能夠反害為利了嗎?”查理歐端起濃濃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接著往下看。


    在技術方麵,愛西的研發力量非常強大,但成本也相當高,因此對許多客戶的個性化要求,往往不能及時、深入地支持。報告指出:愛西的研發模式,通常是對全球主要市場的重點客戶,做詳盡的調查後,針對他們開發出主流產品。而其他不那麽重點的客戶,大多不得不削足適履,愛西有什麽,他們用什麽。


    而飛揚由於研發成本較低,常常會對客戶的個性化要求,積極響應,甚至鼓勵啟發他們不斷提出新的個性化要求,以此創造相對於愛西的產品優勢。


    這一點,也是查理歐在中國經常遇到的困擾。


    往往當愛西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在大客戶那裏培育出一個像樣的訂單,飛揚就總是悄悄地在客戶麵前嘀咕:我們還可以提供更多的功能,您的那些要求為什麽不改成這樣呢?如果改了,用起來更方便呀。這樣一來,客戶就會將新的性能要求,反饋給愛西的售前工程師,但這些要求大多數是愛西中國難以達到的,這就容易給客戶造成“店大壓客”的感覺,無形中慢慢地喪失了優勢。


    “這是徹頭徹尾的攪局者,如果能將其收到麾下,必要的時候作為打手去攪亂競爭對手精心布設的局,那一定是不錯的選擇。”


    查理歐的眼前展現了清晰的畫麵:愛西是一架高空轟炸機,雖然威力強大,但光靠地毯式轟炸,並不能實施完全的有效占領;而飛揚則是不惜生命的步兵,成本低廉,雖然攻堅能力有限,但卻能打擊到各個角落;如果將這兩支部隊結合起來,就能形成立體攻擊網絡,那麽在通信行業,愛西既能營造局麵,又能攪亂局麵,這樣就能控製局麵,將無往而不勝。


    想到這裏,查理歐感到身體裏的血液,像年輕人一樣奔湧起來。他有些激憤、衝動,抬頭看到紫薇正拎著一桶蒙牛的酸奶走上樓來。


    “網上不是說蒙牛的產品有致癌因素,你還喝呀?”


    “我不是要喝,”紫薇曖昧地一笑:“你等會兒就知道了。”


    紫薇到底是搞藝術的,不僅有很高的審美品位,歡樂的花樣也不落俗套。從她那富有誘惑力的微笑中,查理歐嗅到有一場**的歡宴在等著他,再看報道時,不免有些心浮意躁。


    但保羅的報告寫得很善解人意。他在分析了收購的好處後,又從內外兩方麵列出了收購的難點:從愛西方麵說,飛揚目前所有的產品線,都在愛西的覆蓋範圍內,因此收購並不能擴大愛西的產品,這是一大遺憾;另外,飛揚的企業文化與愛西格格不入,如何在收購後進行有效的整合,將是收購成敗的關鍵。


    報告專門指出,當年德國戴勒姆奔馳集團以三百六十億美元,收購美國克萊斯勒公司,最後不得不以七十四億美元,賣出後者百分之八十一的股份,虧損高達數百億美元,主要就是歐美兩地之間的文化差異所致。


    而中美兩國之間的文化差異,顯然遠遠高於歐美。


    因此報告認為,這兩個因素和收購成本,將會是愛西總部是否支持這場收購的主要考量。


    而飛揚由於近幾年成長迅猛,從未表現過出售的意願,要讓一個不想嫁人的公主披上婚紗,難度可想而知。


    但越是難的事,對查理歐越有挑戰性,他有些興奮地激勵自己:“好,太棒了!得讓保羅把報告進一步細化。”


    “什麽事那麽高興呀?瞧你大呼小叫的。”紫薇過來想給他加上咖啡:“啊,就喝了一壺啦?我去讓阿姨再煮。”


    “不用了,”紫薇身上香氣襲人,查理歐將她拉過來坐在自己的腿上:“我要去收購一家公司,發現它在跟我躲迷藏。”


    “為什麽要收購它呢?”


    “嗯哼,”查理歐伸手摸著她的嘴唇,紫薇向後仰身躲避著。


    “收購能產生協同效應嘛。”查理歐不經意間說了一個術語。


    “什麽是協同效應呢?”紫薇扭過頭,眨著秀美的眼睛,看著查理歐問。


    “協同效應呀?嗬嗬,怎麽跟你解釋呢?”查理歐的興致很好,他在地板上踱著方步:“協同效應就是‘11>2’嘛,比如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男人需要女人,女人需要男人……”


    “不對!女人不需要男人。”紫薇開玩笑地說。


    “啊,對對對,中國女人和美國女人不一樣,她們的性自我比較弱,所以一個人也能對付著過。”查理歐踱到高高的書架旁,回轉身看到紫薇不滿的眼神,忙改口道:“哦,女人需要家,你總不能說中國女人,連家都不需要了吧?好,就這麽著,男人需要女人,女人需要家,所以他們結合了,男人有了低成本的性,女人有了安全感,這樣就是‘11>2’,這樣就是協同效應。為什麽會有一夫一妻的現代婚姻呢?就是因為男女互相收購,產生了正麵的協同效應。”查理歐右手握拳,高興地捶打著左手掌,為自己剛發現的新理論而得意。


    “那麽我們倆個人呢?”紫薇毫不客氣地追問。


    “我們倆也符合協同效應呀,”查理歐湊到紫薇麵前說:“你看,我是閑置資源……”


    “那我也是閑置資源咯?”紫薇的話像小胡同裏趕豬,直來直去,故意把查理歐往死胡同裏趕。


    “不不不,您可是稀缺資源呐。所以咱這閑置資源,就得向您這稀缺資源靠攏呀!”他到底沒有把兩人之間的金錢關係直說出來,他相信憑著紫薇的聰慧,也一定不會把他趕到那個尷尬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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