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八章安身


    “我知道,我這就趕過去,你等著我!”朱國平放下電話,和辦公室裏的人打了個招呼,出門打了輛出租,急火火地向工地奔去。


    當走到離著工地還有一站多地的時候,朱國平就感覺到了一種出事的濃烈氣息。先是呼嘯而過的警車拉響著刺耳的警笛急衝衝地向工地那裏駛去,接著又看到不少人紛紛向工地那個方向擁去。等快到工地的時候,出租車就再也開不動了,前麵的路上都是人,所有的車都被堵在了那裏。朱國平迅速結了賬,跳出車來,向工地方向跑去。


    工地的大門外堵滿了人,村民與警察混雜在了一起,亂吵吵地聽不出都在說些什麽,但意思很清楚,警察是想衝進去,村民則堵住大門誰也不讓進。朱國平拚命向裏擠去,但沒幾分鍾就被人推了出來。道理很簡單,他即不是村民也不是警察,誰也不讓他進。有人善意地告訴他,看熱鬧可以到馬路對麵去看,衝到裏麵去弄不好會被人打死。


    朱國平這下可犯愁了,急得不知如何才好。半天才想起給阿玉的手機打電話,手機打通了,但沒人接。


    朱國平心中一陣陣發緊,覺得不是好兆頭。莫非阿玉已經被人捉到了?或是打傷了?但他馬上又轉而想到會不會是阿玉在逃跑時一不留神把手機掉在地上了,此刻那手機說不定正在那塊石頭下邊或磚頭堆邊響個不停呢。


    “不行,我得進去!”


    朱國平關上手機,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使自己的心鎮靜下來,好想出個什麽辦法。他向四周望了望,除了大門,還能從哪裏可以進去呢?


    他開始仔細觀察起工地的地形來。


    應該說朱國平對工地並不陌生,當初為了給未來的小區和街道起名,他曾仔細研究過工地施工地形圖和規劃圖。在他的記憶中,工地是一個麵積超出100畝地的正方形大院子,他現在的所在的位置是在整個工地的西北角上,也就是工地大門所在的位置。當初出於安全方麵的考慮,為了便於看管,整個工地隻開了這一個大門,即高振山指揮“綠鋼盔”們打黑子、胡全等人時關閉的那兩扇大鐵門。從大門處向南向東都是圍牆。牆是新砌不久的,為了防止有人進入工地偷盜,牆都砌得又高又厚,結實無比,想不到這堵用來防賊的牆現在成了阻礙阿玉和民工們逃生的最大障礙。


    朱國平還注意到,在沿著公路向南去的圍牆下有一些提著木棒子的村民模樣的人在來回走動,像是在巡邏。看來村民們事先已做了周密的部署,防止有人從外麵救援和阻止裏麵的人跳牆跑出去。從那裏進去顯然不行,看來隻有順著牆向東去找找看了。想到這裏,他便沿工地的北牆向東快步走去。


    北牆外是一片開闊的莊稼地,緊貼著牆根下有一條一米多深的已經幹涸了的排水溝,將工地圍牆與荒地分隔開來。排水溝雖不很寬,但兩邊坡度很陡,站在溝中,向上望去,工地的圍牆更顯得高不可攀。而且溝沿與圍牆之間的平地寬不足一尺,要想從這裏爬上去,顯然不行。朱國平心急如焚,又急忙順著北牆向東小跑起來,一直跑了足有二百多米,到了大牆盡頭向南折轉的東牆根下才停了下來,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迅速觀察著東牆外的地形。


    忽然,他發現向南不到三十米的地方有幾棵碗口粗的楊樹,雖不高大,倒也枝繁葉茂,而且離牆極近。


    “太好了!”他禁不住叫出聲來。這些樹就是天然的梯子,隻要爬上樹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翻進牆去。


    他又小心觀察了一下周圍,沒有人,不遠處隻有一間孤零零的小房,像是個廢棄的水泵房,房頂上的瓦不知被誰掀去不少,禿禿地立在那裏,沒有一點生息。機不可失,一旦有村民巡邏到這裏就完了。朱國平想。


    他快步跑到一棵楊樹前,憑著小時候練過的爬樹的本事,沒太費事就上到了與牆頭平行的位置,然後側過身去,小心翼翼地把右腿伸出去,讓它盡量搭到牆頭,很快,他便穩穩地站到了北牆上。此刻,大牆內的一切盡收眼底。院內的景象把朱國平唬得差點沒從牆上掉下去。


    工地已經名副其實地變成了一個大戰場。


    一千多名手無寸鐵的民工被幾乎同等數量的手持棒子、鐵鍬的村民追得四處亂跑。那場麵使朱國平聯想起了彩色寬銀幕電影《遼沈戰役》中的某些鏡頭,除了沒有開炮和用衝鋒槍掃射的內容,其他的場麵和動作在這裏差不多都能找到。一邊是民工們丟盔卸甲、奪路而逃;一邊是村民們手舞鍬棍、窮追猛打。跑丟的鞋子、衣服和各種顏色的安全帽隨處可見,一片狼籍。


    幾十台打樁機又一次停止了工作,幾十根被打到一半的鋼筋混凝土樁子高矮不一地立在凸凹不平的地上,白刺刺地格外顯眼,像是被剝去了皮的樹幹戳在砍伐劫餘的空地上,給眼前正在進行的這場“激戰”增加了幾分殘酷和恐怖的色彩。


    朱國平看得有些心驚肉跳,但越是這樣,他要救出阿玉的心情就愈加迫切。


    時間就是一切,他顧不上多看,急忙蹲下身,雙手扒住牆頭,縱身跳了下去。


    到哪裏去找阿玉呢?這麽大的地方,這麽多的人,朱國平又一次開始犯愁。他想,阿玉如果沒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是混在民工們中間才對。正想到此,就見有一撥民工模樣的人被村民追趕著向這邊跑了過來。他急忙湊了上去,摻進了民工奔跑的隊伍。


    “見到阿玉了嗎?”他邊跑邊問身邊的一位二十來歲模樣的民工小夥子。


    “不知道”。小夥子一口山東口音,跑得已是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


    朱國平弄不明白他所說的“不知道”確切的含義是指什麽,是不知道阿玉現在在哪兒?還是根本就不知道有阿玉這個人?


    隻好再去問跑在他身邊的其他的人,一連問了幾個,都回答說不知道。有的連話都顧不上說,隻顧逃命。一個個臉上都是一副驚恐萬狀的表情。


    朱國平有些失望了,這可讓他到哪裏去找呢?


    民工們此刻已被村民們衝散成了幾十撥,每撥都在爭相逃命,誰也顧不上誰,在工地上被追得來回來去亂跑。好在工地巨大的活動空間給了他們可供逃生的機會和與村民們周旋的餘地。而且畢竟是一千多人追趕一千多人,在總比例1:1的情況下要想把民工們都追上也不是那麽容易,因為就算是追趕一千多隻羊也夠村民們追一氣的,何況是比羊機靈得多的大活人呢。就在這時,朱國平所在的民工隊伍與另外一支被驅趕過來的民工隊伍攪在了一起,兩隊合為一隊,足有七八十人,你衝我撞的一時間亂得不成了樣子,跑在後麵的幾個民工被村民追上了,挨了打,有一個還被打翻在了地上,發出了痛苦的嚎叫。


    朱國平此刻已經有些顧不上去想怎麽搭救阿玉了,他開始感到了一種巨大的危險正在慢慢地向他逼來。因為朱國平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民工中是那麽的紮眼,白襯衫、西裝褲和黑皮鞋,在一大群民工中顯得是那麽的格格不入,自己肯定會被村民們認為是房地產公司的人,一旦被抓住,那可就慘了。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抓住!他腦子裏此刻隻剩下了這麽一個想法。


    “朱哥!”


    忽然,他的胳膊被一隻手拽住了,把他嚇了一大跳,他忙轉過頭去看,竟是阿玉。


    但他差一點沒認出她,阿玉身上穿著件髒得幾乎看不出本色的藍工作服,頭上戴著一頂黃色的安全帽,從鼻子和額頭上流下的汗水與灰土摻在一起,淌成了幾條黑道子,原來的麵容幾乎完全變了個樣。朱國平是從她的聲音和那雙熟悉的眼睛上判斷出她是阿玉的。


    “阿玉”,他興奮地叫起來。


    “別……叫!”阿玉急忙製止他說:“村民們都……認識我,趕快……想法子逃……出去。”


    朱國平緊緊地拉著阿玉的手,一邊跑一邊尋找著來時的方位。他不停地向東邊的方向看去,遠遠地,他終於看見了剛才自己跳進來時東牆外的那幾棵楊樹,便拉住阿玉向那裏奔去。


    此時,剛才還足有七八十人的逃跑隊伍已經被衝散成了好幾撥,朱國平所在的這撥大約有二十多人,他對身邊的這些人喊道:“我們從東牆跳出去!”


    他們左突右衝,終於來到了東牆下。但這裏沒有任何可以用來蹬高的東西,民工們一時都有些慌。朱國平卻早已想好了對策,他喊道:“一個馱一個出去!”喊完,他蹲下身來,讓阿玉踩在自己的肩膀上。阿玉似乎有一個刹那間的遲疑,他馬上覺出了,大聲吼道:“快!”當他感覺到阿玉的兩隻腳終於踩在了他的雙肩上,便用兩隻手扶住牆,慢慢地艱難站起身來。


    阿玉的頭終於升到了可以看到牆外的高度。她不敢遲疑,用雙手迅速扒住牆頭,然後用力向上一吊,再揚起右腿,用腳牢牢地勾住牆頭,然後一個鷂子翻身的動作,身體顯得異常地輕盈敏捷,人就整個地翻了上去,騎坐在了牆頭上。她看著站在下麵正在揚頭望著她的朱國平,喊道:“朱哥,快上來!”


    朱國平見她騎在牆上不肯翻出去,便焦急地喊:“快跳出去!”


    “朱哥”阿玉仍在看著他。


    “快點!”朱國平有點急了,大聲命令道。


    阿玉隻好伏下身去,將兩條腿移出牆外。


    朱國平終於聽到了她落地時發出“咚”的一聲。緊接著又聽到牆外傳來阿玉焦急地呼喚他的聲音:“朱哥!朱哥!”,知道她已平安著地,他的心頭頓時輕鬆了一大半。


    下一步自己怎麽辦呢?就在他發愁怎麽跳出去的時候,旁邊的一個民工忽然拉住他說:“韓總,我扶你上去!”說完,那個民工蹲下身去。顯然,這個民工是把朱國平錯當成了韓總,朱國平遲疑了起來,他不忍心讓這位善良民工的一片誠心遭到誤會。


    “我不――”他剛要解釋,便被打斷了,“快!”民工催促道。他的腳踩在了那個民工一副寬厚有力的肩膀上。然後,用和阿玉同樣的辦法,朱國平終於也來到了大牆外麵。他從心裏感謝這位幫助自己從危險境遇中逃脫出來的民工,但是,自己卻連他長得什麽模樣都沒有看清楚。


    跳出牆外的民工並不多,加上朱國平、阿玉還不到**個人。顧不上多想,幾個人分頭向四處逃去。


    阿玉和朱國平始終在一起,他們先向北再向東飛快地奔跑,一點不敢放慢速度,因為誰也不敢保證,牆裏的村民不會跟著翻出來,或是四周就沒有埋伏著的村民?一直跑到繞過那個廢棄的水泵房,再向北,鑽進一片密密匝匝的苗圃,他們才停下來,有時間喘上一口氣。


    “你的……車呢?”朱國平問阿玉。


    “被……堵在了工……地裏!”阿玉回答。


    “那我們隻有去馬路上打車了。”朱國平拉著阿玉跌跌撞撞向北邊的公路走去。


    這是一條通往西邊大馬路的鄉級公路,幾乎見不到有什麽出租車。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一輛紅色的富康出租車遠遠駛來然後緩緩地停在他們麵前,司機有些吃驚地看著這兩個狼狽不堪的打車人,似乎在琢磨該不該讓他們上來?但他們已經拉開車門坐上去了。


    阿玉摘去一直扣在頭上的安全帽,用手捋著被汗水粘在前額上的頭發。


    “去哪兒?”朱國平問。


    “回公司吧。”阿玉說。


    “不行,現在回去太危險”朱國平阻止說。


    “那就先去我那兒吧。”阿玉想了一下說。


    “到底去哪兒?”司機問。


    “新原橋”阿玉說。


    出租車駛進了新原橋西側的一大片居民樓中,拐了幾個彎後在一幢六層的紅磚樓前停了下來。朱國平隨阿玉來到了四層的一套房子裏。這是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麵積不大,但布置得十分整潔。


    “到家了!”阿玉進了門一下子歪倒在沙發裏,安全帽則被她扔到了客廳的角落裏。朱國平並沒有急於在沙發上坐下,也許是因為第一次到阿玉的住處的緣故,他好奇地環顧著房子,問:“這是你買的房?”


    “不,是租的。”阿玉斜倚在沙發上好一會兒,才吃力地撐起身子,將朱國平請到沙發上坐下,自己先去衛生間洗了臉,然後給公司掛電話。公司裏沒有人接電話,不知是不是也出了什麽情況。給韓總打手機也沒有人接,種種跡象都仿佛蘊含著一種不安的信號,讓阿玉心中急得不行。


    朱國平安慰她說:“韓總那裏估計不會有什麽情況,村民們畢竟不敢到城裏來鬧,工地上的民工估計也不會有太大的事,因為村民們主要是想報複你們房地產公司的人,現在你跑出來了,他們也就沒辦法了。”


    阿玉聽他一說,心情才稍稍寬慰了一些。這時,她才想起,直到現在,連朱國平還沒有謝過呢,便急忙說了一句:“謝謝你,朱哥!”。


    “謝什麽?你還和我客氣上了。”


    “不是啊,多虧了你呀,要不是你去,我今天真的就沒命了!”


    “有那麽嚴重嗎?”


    “當然有了,你沒看見那些村民打人都打紅了眼?”


    “對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是怎麽被堵到工地裏去的?”


    於是阿玉便把今天的事從頭到尾對朱國平說了一遍。


    其實,今天上午計劃要去工地的是韓總,而不是阿玉。但是昨天晚上,韓總與一家供貨商談到很晚,早上起來頭疼得厲害,便打電話去公司,說想休息一會兒,讓阿玉代他去工地看看。阿玉開車到工地時是早上九點多鍾,那時工地上還一切正常,工人們都已經上工了,阿玉便下到打樁隊去檢查施工進度。誰想,剛轉到第二個打樁機前,村民們就突然間衝進了工地,足有上千人,如同從地下突然間冒出的一樣,事先一點預兆都沒有。


    村民們叫著、喊著,見人就打,見機器就砸,大有將工地上一切連人帶物一舉掃平的架勢。民工們見勢不妙扔下手裏的活兒紛紛四處逃竄。正在阿玉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時,一個包工頭兒急忙塞給她一件工作服和一頂安全帽,讓她趕快換上,混在民工群裏,以防被村民們認出來。後來,等阿玉混在民工群裏逃命的時候,才想起用手機給朱國平打求救電話。


    “真把我嚇壞了,想不到一下子會鑽出那麽多村民,像潮水一樣,不知是什麽人在背後組織的,而且事先一點跡象也沒有。”阿玉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的驚恐和不安中掙脫出來,臉色也有些發白。


    “你們還是麻痹了,你們的人把人家給打了,人家自然會要來報複。”朱國平說。


    “確實是有些大意了。我們以為賠了錢,人又被抓進去了也就完了,誰知還是出了一場大亂子。”阿玉後悔自己缺乏經驗,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


    “哎,對了,我忘了問,把我馱出來以後你是怎麽跳出來的?”阿玉忽然問朱國平。


    朱國平便把剛才踩著那個民工的肩膀跳出來的情節複述了一遍。


    “真是大難不死!朱哥,今天我們一定要好好地慶賀一下。”


    朱國平看到阿玉的一雙眼中充滿了感激之情,笑問:“怎麽個慶賀法呢?”


    阿玉想了一下說:“我先請你喝茶,品嚐一下我的極品鐵觀音;然後,我們去外麵好好地撮一頓,怎麽樣?”


    “好啊!我現在可是又渴又餓,‘可惡’之極了。”


    “我比你更‘可惡’。”阿玉笑道。


    她立刻開始忙活起來,又是拿茶又是燒水。趁這個功夫,朱國平又仔細地將阿玉的住處觀察了一遍。一間十多平米大小的過廳被女主人精心布置成了一個會客場所,沙發前的玻璃茶幾上擺放著一套精致的功夫茶茶具,茶盤、茶海、茶四寶、紫砂泥壺、品茗杯、聞香杯一應俱全,儼然像是一個小小茶藝館。牆上掛著的玻璃框裏鑲嵌著一幅書法橫幅,上麵是一行秀氣的楷書:“從來佳茗似佳人”,落款是:“維舟閑人”。


    朱國平問:“這維舟閑人是不是我們在碧雲軒茶館見到的那個姓黃的女老板?”


    阿玉說:“對,就是她。你腦子可真快,一下就想到了是她。”


    “想不到她的字也寫得這麽好。”


    “當然了,琴棋書畫茶是不分家的嗎!”阿玉拿著燒開的水走過來,開始沏泡鐵觀音。


    很快,一股蘊含著淡淡玉蘭花氣味的茗香便迅速從杯中散出,彌漫了整個過廳。


    朱國平一連喝了三盅,覺得還是不解渴,便問阿玉有沒有再大些的杯子。


    阿玉笑他不是品茶而是牛飲。


    朱國平忽然記起這是《紅樓夢》中妙玉譏諷寶玉時說過的一句話,便回擊道:“在你們看來,我們男人喝茶是不是都是牛飲,隻有你們女人喝茶才是品茶?”


    “差不多吧。”阿玉笑著說:“上次,我們公司請幾位包工頭去茶館喝茶,他們也是大叫不解渴,要換大杯子。”


    “怎麽,瞧不起我們這些大老粗嗎?我看你呀簡直和大觀園裏的妙玉一模一樣,都是些尖刻之人。你看,連名字都相似,一個叫妙玉,一個叫阿玉,哈,把你們兩個名字的第一個字合在一起讀就是‘妙(廟)阿!’說不準將來你什麽時候也會出家的吧?”


    “討厭!”阿玉放下茶盅,佯裝生氣的樣子,揚起手向朱國平打去,朱國平抬手去擋,兩隻手剛好碰到了一處,並下意識地握緊在了一起,一時竟使兩個人都顯出了幾分尷尬。


    這時,臥室裏的電話響了,阿玉急忙去接,是韓總打來的,得知她已安全到家後,韓總便叮囑她這幾天先不要到公司來上班,村民們今天也找到了公司這邊來鬧事,要找韓總和阿玉算賬。公司裏的人說這兩個人今天都不在,村民們不走,為此,村民們還把一名公司裏的職員的手弄破了。


    朱國平知道後,安慰她說:“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在家裏好好休息幾天吧,這一陣子你也太疲勞了。”


    阿玉神色憂鬱地說:“也隻好這樣了,真不知怎麽會搞成了這個樣子。算了,不說它了,朱哥,我們出去吃飯吧,我真有些餓了。你想吃點什麽?我們這邊有家上海餐廳,味道不錯,環境也好。咱們去那裏吃上海本邦菜好不好?”


    “這一帶的飯館你是不是都吃遍了?”朱國平問。


    “差不多吧。”


    “難怪上次你請我來這邊吃水煮魚,原來你就住在這裏,可是你那次都沒告訴我你就住在這裏。”


    “可是你從來也沒問起過我住在哪裏呀?”阿玉狡黠地爭辯道。


    “我是一直想問,但又一直不好意思。”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呢?”阿玉盯住他問。


    “因為……你畢竟是一個單身女孩子呀!”


    “這麽說,你是從來沒有去過單身女孩子的住處了?”


    “當然。”


    “那現在,你不是也來了嗎?”


    “現在不一樣,現在是非常時期。”


    “非常時期?”阿玉突然間笑了起來,臉上也一下子恢複了那種女孩子特有的天真與好奇,“嗯,這個叫法挺不錯,以後我要想約你的時候,就說今天晚上想‘非常時期’一下,行嗎?真好玩!又浪漫又神秘。”阿玉說這番話時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可朱國平臉上卻有些發起熱來。


    就在此刻,門外突然傳來“哐哐哐”的砸門聲,隨之是嘈雜的叫喊聲“開門!開門!”


    砸門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


    阿玉走過去,把裏麵的木門猛地一下打開,隔著防盜門的窗口望出去,看到門外站著的竟是十多個村民模樣的人,有男有女,一個個滿臉怒容,正在狠命地砸著厚厚的防盜門,若不是那扇厚厚的鐵門格外結實,恐怕幾下子就能被他們砸開。


    當村民們看到阿玉的麵孔出現在防盜門的後麵時,情緒更加激烈起來,叫到:“她在家,快開門!”


    “你們要幹什麽?”阿玉厲聲問道。


    “幹什麽?你說幹什麽,少廢話,快開門!你們打傷我們的人以為就沒事了,跑回家躲清靜來了,你個小丫頭片子,快開門,再不開我們就砸了你的家!”


    樓裏的鄰居們顯然都聽到了動靜,但沒有人出來。


    朱國平馬上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想不到這些村民會從幾十裏之外的工地上追趕到家裏來。他馬上撥打了110報警。電話打通了,對方問他發生了什麽事,然後問他現在所在的詳細地址,他被問住了,忙問阿玉,然後轉告給了警方。


    掛上電話,當務之急是防止暴怒的村民衝進來。


    朱國平讓阿玉馬上關上裏麵的木門,不要再與他們多糾纏。然後迅速將屋裏的桌子、椅子、甚至是洗衣機,凡是能用來抵擋的東西都頂在門上,以防不測。朱國平知道隻要爭取最多十分鍾,警察就可以趕到。


    外麵被激怒的村民還在拚命地砸門。


    但很快就聽到了警車的聲音,尖厲的警笛聲由遠至近,最後固定在了阿玉家的樓下。大門外開始傳來發生爭吵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敲門聲已經變得柔和多了。


    朱國平和阿玉急忙將東西一樣樣搬開。門終於打開了,果不出他們所料,門外站著的已不是那些凶神惡煞的村民,而變成了頭戴大簷帽的警察。


    警察客氣地把他們兩個人請上警車,去派出所進行調查。下了樓他們才發現,村民們並沒有走,而是堵在樓門的入口處和警察激烈地爭論著什麽。見阿玉走下樓來,村民們的情緒又有些激動起來,看到阿玉和朱國平上了警車,村民們忽然變得興高采烈起來,對警察說:“警察同誌,這個女的可是個罪魁禍首,不能對她客氣!”


    在派出所裏,警察向他們問完情況,又打電話去工地所在的派出所,終於核實清了是怎麽回事。


    一個像是負責人模樣的警察對他們說:“你們沒事了。可以走了。”但緊接著又不放心地說:“不過,你們要是還回原住處,恐怕會不安全,最好是先暫時換個地方。”


    阿玉和朱國平都很受感動,這才意識到剛才警察執意把他們帶到這裏來,其中一個用意是為了保護他們。


    “給你們添麻煩了。”朱國平在走出派出所時對警察們說。


    一個警察笑著說:“來這兒的人都這麽說。可到時候該添還得添。”


    兩個人出了派出所,在離派出所不遠的一家小飯館裏湊合吃了一頓飯。


    “你準備去哪兒呢?”朱國平看著阿玉問。


    “我也不知道。”阿玉的眼睛望著飯館的窗外,神情漠然。


    “你有沒有什麽好朋友,可以暫時借宿的?”


    “試試看吧。”阿玉想了想,用手機撥了一個號,是她以前在歌廳時的一個好友。電話通了,先聊了一會兒天,後來阿玉把自己的處境說了,對方立刻表示歡迎阿玉到她那裏去住。但阿玉最後又放棄了,因為她知道了對方現在是和男朋友同租了一處房子,而且不大,去了很不方便。


    “那怎麽辦?”朱國平問。


    “算了,我去找家飯店住好了,省得驚動別人。”阿玉收起手機,做了決定。


    “何必呢,那麽貴。”朱國平認為不值得。他想了想,終於說出了在心裏憋了半天想說而沒有說的話:“阿玉,要不,你先去我那裏暫住一、兩天好嗎?”


    “去你家裏?”阿玉吃驚地看著他。


    “對,我剛才就想說,但因為我妻子出差,孩子也不在家,所以,弄得我反倒不好說了。”


    “……”


    “不過,其實也沒事。我那裏有三間房子,很方便的。記得我小的時候,兩三家人合住一套樓房的事也是挺多的,不是也挺正常的嗎?”


    “那好吧,我們就算是兩家人暫時合住在一起吧。”阿玉又恢複了愛開玩笑的天性。


    朱國平為阿玉終於接受了自己的建議而感到很高興。此外,正好還可以讓阿玉借此機會看一下自己的新房。


    “可我連件換洗的衣服都沒帶出來,我想回去取一下成嗎?”阿玉說。


    “那可不行!”朱國平說,“這樣吧,你告訴我換洗的衣服放在什麽地方,我去替你取。”


    “你去不是也一樣有危險嗎?”阿玉不同意。


    朱國平覺得阿玉說得不無道理,便拿出手機,給謝曉陽撥了一個電話。


    很快,謝曉陽開著一輛公司的車來了。


    朱國平和阿玉上車後,車子向阿玉的住處駛去。


    在離阿玉住處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謝曉陽停下車,朱國平讓阿玉坐在車上別動,他則和謝曉陽下了車,向阿玉住的樓房走去。


    村民們竟還沒有走,守在樓下的路沿上坐了一長溜,似乎要等到一個什麽結果才肯離開。當朱國平和謝曉陽出現的時候,他們認出了朱國平,便立刻圍了上來。


    謝曉陽早有準備,他厲聲道:“幹什麽?我們是來取衣服的,阿玉已經被留在派出所了。”


    村民們這才放他們進去。


    回到車上,阿玉聽了他們的敘述,知道這個家是真的回不去了。她感到有些納悶,村民們是怎麽知道她的住地的呢?是誰把她的住址泄露給村民的呢?


    謝曉陽把他們送到朱國平的新居,跟著進去參觀了一下新房,喝了一杯茶,就匆匆地走了。


    朱國平讓阿玉早點休息,阿玉卻還在那裏琢磨到底是誰出賣了她的住址?並讓朱國平幫她一起分析。


    “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十分蹊蹺的事嗎?”她說。“我敢肯定,這個知道我住處的人是有意將我的住址告訴給村民們的,否則村民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這裏來的。會是誰呢?”阿玉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


    朱國平見她不肯去睡,隻好拿出一張紙來,讓她先把知道她住處的人的名字都寫出來,然後再一個一個地進行分析。


    名字很快就寫出來了,除了韓總和公司裏二、三個高層管理人員,其他的都是阿玉以前的一些小姐妹,分析來分析去,這些人也都沒有任何一點將她地址出賣給村民的動機和可能。那會是誰呢?兩個人都覺得很奇怪。


    “算了,不去想它了,反正已經這樣了,還是早點洗個澡休息吧。”朱國平也有點累了,便勸阿玉道。剛才,他已經趁阿玉思考的時候把那間寬敞的大屋收拾好了。


    但阿玉謝絕了朱國平讓她睡在大屋的好意,而堅持要睡在朱輝的房裏。朱國平拗不過她,也隻好同意。


    第二天上班,朱國平從報紙上看到了這樣一條新聞:日本關西地區發生電車出軌,死亡了上百人,事故發生地的地名叫尼崎。他便急忙上網,給肖娜發了一封詢問的電子郵件。很快,就收到了肖娜的複信。


    肖娜在信中感謝朱國平的關心和惦念,說她目前很好。事故發生地離她進修的醫科大學很近,這是日本有史以來發生的最慘重的一次交通事故。出事的這趟電車線路她不久前還剛剛乘坐過,想不到沒過幾天就出事了。她的不少同事每天都是乘坐這條線上下班的,出事那天,凡是沒有按時到校的人都成為了學校關注的對象,各係被要求一一查找當天未上班人員。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校方才準確得知,學校有三個人在此次出軌事故中受傷,其中一位女教師傷勢較重,但經過搶救已脫離了生命危險。另外兩位一位是大三的男生,一位是學校的行政人員,都是腿骨骨折,目前正在醫院裏接受治療。


    朱國平這才安下心來。


    下午,阿玉打來電話,說她今天去了幾家房屋中介,想重新租一處房子,但看了三處都不中意。明天還想再去跑幾家看看,今天隻好在朱國平這裏再借宿一晚了。另外,她還告訴朱國平,劉雲朋剛才打電話給她,說晚上要約她談事,所以,她可能會晚一點回去。


    朱國平勸她說,如果沒有理想的房子千萬不要湊合。龔燕出差至少還要三、四天才能回來,所以用不著太急。放下電話,朱國平馬上覺出自己剛才說的話似有些不妥,什麽叫龔燕出差還要三、四天才能回來?好像是故意躲著龔燕,或是趁龔燕不在的時候做這件事似的。其實即使是龔燕回來了,隻要向她說明情況,讓阿玉再住上幾天也是很正常的事。


    龔燕出差已經三天了,每天都有電話打過來,問朱國平家裏有什麽事,並關照他上班離家時一定要想著關好門;晚上用煤氣熱水器洗澡時一定要注意打開窗子通風;換下的衣服扔在洗衣機裏,等她回來時洗;擦地時千萬注意不要把牆麵弄髒了;還問他職務升遷的事批下來沒有?


    朱國平想把阿玉在家裏借宿的事告訴她,但想了想終於沒有說。何必呢,說了反而會讓她在外地瞎猜想。


    阿玉晚上果然回來很晚,一臉的疲憊。可能是房子沒有租到的原因,情緒顯得有些低沉。見朱國平還沒睡在等著她回來,很是感激。


    阿玉告訴朱國平,劉雲朋今天晚上與韓總見了麵,劉雲朋解釋說他和那個高振山並不熟悉,當時介紹他去也是為韓總著想,想不到惹了這麽大的禍。他還說公安局的人也找了他,向他了解高振山的情況,他答應協助警察尋找高振山的下落。韓總見劉雲朋一臉的無辜和誠意,也不好再說什麽,而且最終決定雇用高振山也是自己判斷上的失誤,責任確實不在劉雲朋。之後,劉雲朋又一次提出與韓總合作的要求,他說他十分體諒韓總目前的處境,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積極尋找能幫助解決這個難題的關係,現在已經找到了,因此如果韓總能答應他的合作要求,重新簽訂一份售樓委托合同,同意將劉雲朋的售樓所得由原來的百分之六提高到百分之八的話,他會在兩天之內,將工地上所發生的事徹底擺平。


    “韓總怎麽說?”朱國平問。


    韓總說他會馬上將這件事拿到董事會上討論,讓劉雲朋等消息。


    朱國平問:“劉雲朋會有什麽辦法呢?”


    阿玉搖了搖頭:“不知道,韓總也這樣問過他,但他不說。”


    朱國平擔心地說:“那樣的話,如果簽了新的協議,可工地上的事情並沒有擺平,那時協議已經生效了,該怎麽辦呢?”


    阿玉笑了:“韓總當時也是這麽說的,劉雲朋說可以把擺平工地上的事作為他那一方應承擔的責任寫到協議裏去,隻要工地上發生村民鬧事,影響了施工就算他劉雲朋違了約。”


    朱國平聽了頗為讚同:“這倒不失為是個好主意。”


    “可我總感覺這裏邊像是有些什麽問題?”阿玉若有所思地說。


    “什麽問題?”


    “好像工地上最近發生的事,劉雲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有什麽奇怪的,劉雲朋認識的人多,加上又有與韓總合作的事,自然會隨時關注工地上的動向了。哎,工地那邊現在怎麽樣了?”朱國平突然想起一直忘了問工地上的事。


    “韓總今天接到工地那邊的電話,說村民們還在工地上呆著,不讓開工。這次村民們吸取了上次人少被打的經驗,工地上最少的時候也有上百號村民在值班。而且還成立了敢死隊,都是二三十歲的壯小夥子,說這次‘綠鋼盔’要是再敢來,就和‘綠鋼盔’死磕到底。看來,這幾天開工的可能性不大。”


    朱國平不解,問:“那這事就沒人管了?不是還有鄉裏、區裏、市裏嗎?”


    阿玉說:“韓總都找過了。鄉裏說正在做村民的工作,但難度很大,需要時間;區裏的回複是已經派人去鄉政府過問這件事了。法不責眾,村民們就不走,你也沒有辦法。可公司的壓力就大了,一天開不了工,就至少要損失十幾萬,甚至是幾十萬,韓總這兩天急壞了,所以,連劉雲朋那樣的過分要求也隻好考慮了。”


    朱國平聽了阿玉說的話,感慨道:“如此看來,要想幹成一件事也真是不容易。像韓總這麽大的投資如果真的打了水漂,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阿玉感歎道:“幹房地產這行,利潤大,風險也大,什麽樣的事都有可能發生。就說韓總有一位姓張的朋友吧,也是做房地產的,辛辛苦苦做了七、八年,賺了不少錢。大前年投了八千多萬買了一塊位置十分理想的地段,想要建一幢二十八層的寫字樓,可等把設計圖報到規劃局,才知道,這塊地隻允許蓋最多六層樓高的建築。也就是說設計中的那二十二層成了空中樓閣,一下子就蒸發掉了。僅憑六層樓別說賺錢,連本都得賠進去。買地時隻想著討價還價,忘了去規劃局調查,一失足成千古恨,哭都來不及了,結果他自己找了座二十八層的樓,從上麵跳了下去。”


    阿玉的話讓朱國平聽得不寒而栗,同時也困惑不解。


    “有那麽多錢了,為什麽還不知足呢?八千萬,一輩子打著滾花也用不完啊。”


    阿玉聽完,笑話他說:“搞房地產的有幾個是像你這樣知足常樂型的,人家可沒有打滾花錢的時間,別說八千萬,就是賺到了八個億、八十個億,也是不會停手的。當然,人家也不是全都為了錢,就像你每天上班也並不是全為了那點工資的道理一樣。賺錢對一些富人來說已經成為了一種生活,一種樂趣,或是一種目標。”


    “阿玉,你想沒想過你自己將來也在房地產市場上打拚一場,做個億萬富翁啊?”朱國平一臉認真地問。


    “你看我像億萬富翁嗎?我最多也就是個打工一族,而且還是最悲慘的一個,如今連住的地方都給混丟了。”


    “這都隻是暫時的,等事情解決了,工地恢複了開工就一切都好了。”朱國平安慰她說。


    阿玉忽然換了個話題問:“朱哥,明天是星期六,你能陪我去轉轉房屋中介嗎?”


    “當然可以了!”朱國平痛快地答應道。


    第二天,朱國平陪著阿玉去轉房屋租賃中介。倆個人早上九點鍾就出去了,轉了一天,跑了不下五、六家房屋出租中介公司,都沒有找到十分理想的房子,不是地方太偏,就是價格太高。阿玉租房心切,最後勉強選中了一處一居室的樓房,地點不錯,交通購物也方便,價格也還不算太貴,每月一千二百元。但房子和家具都顯得有些破舊,廁所的水箱也嘀嘀嗒嗒地漏著水,而且窗子臨街,人來車往,很是吵鬧。


    “不行隻好先在這裏湊合一陣子再說了。”阿玉有些灰心了。


    朱國平對這處房子很不感冒,便堅持再找找。他認為雖然隻是租房,不是買房,但也不能湊合。何況是一個女孩子,住的地方一定要說得過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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