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接替”


    林玉芷說:“煙我是不會送給你了。我要保護好你的健康。你不是說你有胃病嗎?”


    魏聿明說:“是啊。”


    “我看你像寒胃。是不是每次喝水或喝湯就反胃?”


    “對。”


    “這是胃舒泰衝劑。我買了五十盒,你拿一半,我那裏放一半。”


    魏聿明說:“我吃了好多藥,都不見好轉。這種藥我聽說過,但沒試。怎麽,你也有胃病?”


    林玉芷說:“我沒有。放一點到我那裏,我每天就能按時給你衝好送過來。你是主任,又是個大男人,我知道你很忙。一忙,這些小事你肯定會忘記的。而且男人啊,有幾個會照顧自己的?我一個小女子,大事幹不了,這樣的小事就是我應盡的職責了。你這裏的就拿回去吧。畢竟晚上和休息日在家裏我是管不著了。另外,秘書科那裏我也打了招呼。每周兩次幫你搞一下衛生。看看是什麽樣子,別人來你這裏坐,沙發上就隻有屁股印的地方沒有灰,桌子上隻有放電腦的地方沒有灰,太損害大主任的形象了。”


    魏聿明覺得不妥,還想說什麽,但林玉芷仍像以前一樣,不容分說,她就走了。


    事後她真的負責按時給魏聿明送藥,溫熱適宜,應時正點,從不延誤。就是他在開會,她也會把溫好的藥送到會議室,從不避諱。這讓魏聿明很感動。剛開始他還是有些不適應,還有點推推阻阻,扭扭捏捏,慢慢就習慣了。他從來沒享受過這種待遇,也不喜歡下麵的幹部這樣,但林玉芷就做了,做得非常自然得體。這讓他對林玉芷就有了一種莫名的好感。他在心裏說,人真的都有長處,就看你善不善於、敢不敢於發揮。


    他就想到了白曉潔。如果她在這方麵有林玉芷的百分之一,加上她的才華,不早上了嗎?他又想到了自己,自己不是也缺這個東西嗎?同樣是人,差距很大啊。隻用了半年,魏聿明的胃就好了大半。他不得不在心裏感激林玉芷。一個人做一件好事不難,難就難在一輩子做好事。林玉芷能做到如此持之以恒,確屬不易。老婆都沒有這麽好啊,他感歎道。當然這是後話了。


    廳黨組中心組學習不到兩天,魏聿明接到一個電話,是部長秘書小王打來的,說是部長過兩天要來省裏考察。他和鄭廳長聯係不上,但時間很急,必須得把這個情況告訴他,以做好相關的準備。


    魏聿明就說,這幾天廳領導正搞中心組學習,地點不在廳裏,可能為了不影響學習效果,都把手機關了。他說,他馬上去向鄭廳長報告。


    魏聿明便叫了輛車,自己開著,直奔廳黨組中心組學習的地方。參加學習的除廳領導外,還有機關黨委書記、廳黨組秘書和研究科長白曉潔。黃山在那裏負責生活上的安排。


    那個學習的地方確實選得好,在近郊的一個山村,是一個四合院式的小住處,周圍全是竹林,一片翠綠,幽靜雅致。魏聿明在心裏想,真不知黃山那小子是怎麽找到的。


    在門口碰到黃山。黃山就去找來了白曉潔。白曉潔知了他的來意,說:“走,我帶你去鄭廳長房間。”


    在走廊上,她高興地說:“哎呀太好了,我隻想快點回去了。”


    魏聿明不解:“這裏多好啊,你們這是在療養,別人想來還來不了呢。”


    白曉潔說:“這裏環境是好,條件也好,但這兩天晚上鄭京老打電話給我,要我去他房間給他洗衣服。你說我去不去?我就總是以要和其他廳領導打牌為由推掉了。可老這麽推,行嗎?這下好了,他們都得回去了。”


    魏聿明不便和她討論這個問題,就說:“學習很有效果吧?”


    白曉潔說:“學學文件聊聊天,每天快活似神仙。”


    說著就到了鄭京的房間。白曉潔說:“我就不進去了。你敲門吧。我走了。”


    魏聿明進去,把電話內容作了報告。鄭京聽說部長要來,顯得很高興。他想去部裏匯報,部長不同意;現在部長親自上門,算是給了麵子。在省直機關,哪個對口的部長來了,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都要和部長見麵,都要幫助這個廳局解決一些問題,而且報紙有言,電視有影,廣播有聲,熱熱鬧鬧,得名得利。如果哪個部門的對口領導一年四季不來,那這個部門就默默無聞,沒有地位。這是個潛規則,大家都心照不宣。想想也是,全國有三十多個省市,部長就算一個月跑一個省,一年隻能跑十二個;就算一個月跑兩個,一年也隻能跑二十四個,哪能一年全跑到呢?他就想趁這個機會正好去一趟省委省政府,找書記省長匯報匯報,平常還真難有個好借口見這兩個“巨頭”。以前在北京,一覽眾省小,書記省長跑部還能經常看到,且都像是謙虛隨和的普通人;到了省裏來工作,書記省長就在上麵了,要知道他們的消息,隻能從電視和報紙裏知曉。不過,鄭京在內心裏也不想去和書記省長套近乎,平時也確實很少去。他是部裏派來的,部裏離他遠,想管管不了;省裏雖離他近,卻是想管不好管。而他也是五十大幾的人了,想爬個副省級他知道那是個天方夜譚、白日美夢,那何不在自己的**王國裏我心自由、我心快樂、我心飛翔呢?


    然而,這次部長要來,按組織原則他應該且必須去向省領導報告。於是他宣布這次黨組中心組學習暫時休會,全體人員打道回府。


    他又對魏聿明和白曉潔說:“你們抓緊準備好匯報材料。”


    回廳裏後,他要廳長辦立即和省委書記秘書聯係,就說商業廳鄭京廳長有重要事情要向書記匯報。秘書回話,說書記正好有空,在辦公室。他就通知郝柯漣把車開到辦公樓下等。正要出門,電話響了,是部長秘書小王。


    小王告訴他,是部長專門囑托他打這個電話的。部長特意交代,這次來省廳考察,純屬內部工作,沒有和省委省政府交流溝通的內容。所以,務必不要通知和驚擾地方。接待全部由廳裏負責,且一切從簡。


    鄭京一聽,一邊連連稱好,一邊在心裏罵道:“那你來幹嗎?不就是來煩我的嗎?”又問:“小王,部長這次來的主要任務和目的,能透露一點給我嗎?”


    小王說:“部長也沒講。但工作肯定是要聽的,至於其他,可能要到來時才知道。”


    鄭京想,不向省領導報告,那接待標準就會下降。因為按規定,部長來,省委警衛局會派一輛警車開道,省領導肯定出麵宴請,這一條沒有了,他總不好私下裏到公安局去借一輛警車吧,總不好悄悄和某個省領導聯係要他請次客吧。現在部長等於把這次所有接待任務都壓到了廳裏,也就等於壓到了他鄭京身上。規格如何,是否氣派,就看他的了。吃飯好說,他保證一日三頓側坐而陪,但接呢,送呢,住呢。他想,省裏不管了,我就自作主張吧,畢竟是自己的部長,決不能太寒磣,一切都要按最好的搞。這是個麵子工程,麵子光亮,大家都有麵子;麵子無光,大家也就都沒有麵子。麵子雖小,影響巨大。


    他就想到了賈誌誠。賈誌誠在省會城市幹了多年副市長,接待工作有經驗,更重要的是他方方麵麵還有些關係,由他出麵,肯定能辦得很有麵子。


    於是他一麵告訴郝柯漣不要等他了,一麵與書記秘書聯係說臨時有急事不能去了,請向書記說明,然後就去了賈誌誠的辦公室。


    他說:“賈廳長啊,部長這次來我廳視察,可是大事啊!我們好好合計合計怎麽個接待法。”


    賈誌誠說:“部長來當然是件大好事啊。您向省領導報告了嗎?部長來,他們得出麵的。”


    鄭京說:“唉,就是這事來和你商量的。部長剛剛特意囑咐,此次來純是工作,和地方黨委政府沒有關係。所以要我們不通知省裏。我看很有點輕車簡從微服私訪的味道。隻是這一下,接待工作就全得由我們自己負責了。我有個考慮啊,這次匯報就由我來負責,接待呢,就隻能請你來親自牽頭了。你看如何?”


    賈誌誠很爽快地答應了:“行,正好您在,我把魏主任也叫來,一起商量怎麽個接待法。”說著,他就打電話叫來了魏聿明。


    魏聿明一進來,賈誌誠就說:“鄭廳長,請您先說說總的要求吧。”


    鄭京就說:“這次部長來,工作匯報我已通知辦公室抓緊準備。這方麵我是放心的。現在就是接待問題,省裏不可能出麵了,一切都由我們自己安排。我一個總的想法是,要盡最大努力、最高規格、最好標準把部長接待好。一是接的問題,最好要能在飛機艙門口把部長接到,還要安排兩名長相氣質都好的女幹部獻花;二是住的問題,既要安靜,又要安全;三是吃的問題,要幹淨衛生,還要口味多樣。賈廳長,你看這樣可以嗎?”


    賈誌誠說:“廳長這幾條要求,都是最起碼的要求。我還想加一條,省裏不能出麵,並不說明我們不能按部長接待標準去做。我去找一下公安局長,要他們出兩台警車,一台開道,一台壓陣,按副總理級保衛規格。當然,我會和他們說好,不要問接待誰。去機場接,我想最好是一台警車,另派兩台車開到飛機舷梯下,部長下來,直接上車,那也是副總理級的標準。魏主任,機場那邊你們平時有聯係嗎?”


    魏聿明說:“這個沒問題。我有朋友能擺平。”


    接待科放在廳辦公室。魏聿明就特意交代過他們,平常一定要注意和民航、鐵路加強感情交流,對幾個關鍵性的人物,一定要舍得投入。不要因為平時用不著他們就怠慢他們。過年過節,魏聿明都會安排接待科把那幾個關鍵人物請到最好的酒店聚一聚,聚完總得打一個不小的紅包。他也知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那些人也知道他的用意,多次表示,隻要商業廳有重要客人需要他們給麵子,他們一定會給足給好給出水平。有幾次酒後,他們還借著酒興說:什麽是規格?朋友就是規格;什麽是標準?感情就是標準。什麽這個級那個級,都是狗屁!


    鄭廳長聽了賈誌誠和魏聿明的話,心裏就有數了,臉上也表現出了欣悅的神情。


    賈誌誠繼續說道:“吃嘛,就看他待多久了。我想,盡量不要重複酒店和菜譜。到時來了再做計劃也不遲。住呢,按廳長提出的要求,我看省委的翠園賓館合適,就到那裏包一棟別墅,部長和他的隨行人員以及我們的工作人員都能住下。也不貴,對外開價一萬五一天,我去找找那個老總,一萬能拿得下。”


    鄭京說:“聿明,你就按賈廳長的指示抓緊搞個接待方案,一定要細,時間要細到小時,住地要細到房間,吃飯要細到包廂。我還提醒一下,訂酒店吃飯的包廂,房間名稱一定要講究,要有吉祥之意,比如一帆風順、四季如春、八仙過海、鵬程萬裏等。如果是數字,就一定要666、888的。”


    魏聿明說:“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安排。”


    賈誌誠當晚就找到了市公安局的牛局長。


    牛局長在賈誌誠任副市長的時候,他是市政府的副秘書長,就專門負責賈誌誠分管的那幾線的協調聯絡工作。對老領導的吩咐,他自是不折不扣,連問都沒問一聲是接待哪個主兒,就當場打電話給市交警支隊,要他們準備兩台最好的警車,這兩天要認真檢查維護,不得再用,隨時聽候他的調令。


    賈誌誠又找了翠園的老總。原來這個老總以前就是市政府接待辦的主任,因他特別靈活機敏,又特別能喝酒,被省委接待處看中,就把他調到了翠園。聽說是老領導有接待活動,他馬上就答應一天一萬,外加每天新鮮水果和早餐免費。


    賈誌誠其實打心眼裏不喜歡這個部長。他之所以沒當上商業廳長,就是此人壞的事。但時過境遷,時間也不會逆轉,一切都已經過去。賈誌誠是那種喜歡往前看的人,他還有希望,而且這種希望同樣與部長有關。況且,在官場混了幾十年,他深知,與領導過不去就是與自己過不去,最終是自己過不去。而越是與自己有過節的領導,你就越要在他麵前熱情表現、激情表演,要讓他痛苦反思、真心後悔。何況,在他的問題上,部長隻是對位不對人,因為他並不認識賈誌誠,他與賈誌誠本人是沒有什麽過節的。


    想到這裏,賈誌誠就更覺得要全力搞好接待,並要接待出規格,接待出水平,盡地主之誼,讓部長難忘。還有更重要的,這次部長來,肯定會要麵對麵地交流接觸,他想一定要好好準備準備,表現表現,畢竟下一任廳長很可能是他。與部長關係處好了,部長印象加深了,說不定部長頭腦一發熱,心裏一高興,就把鄭京早早地調回去了。所以,他覺得自己這次的主要任務有兩個:一個是全力搞好接待,另一個是好好準備相關的匯報。接待隻是感性認識,匯報才是理性認識。前者是基礎,後者是升華。


    部長來的那天,秋高氣爽,萬裏無雲。


    飛機穩穩地落到了地麵。艙門剛打開,鄭京就等在門口。部長和秘書坐在頭等艙,很快就出來了。兩名女幹部獻上了鮮花。其他幾位隨行人員也緊跟其後。


    兩人寒暄了幾句後,鄭京就領著他們從舷梯上下去。


    賈誌誠和魏聿明站在下麵等候。鄭京分別作了介紹。


    部長很和藹,雙手拉著賈誌誠的手,笑笑說:“賈廳長我是久聞大名啊。不過一直隻聞其名,不見其人。今日終於見麵了,好,好啊!”


    賈誌誠就示意部長一行上車。


    賈誌誠、王秘書和魏聿明進了前麵的開道警車。部長和鄭京坐在中間的寶馬。其他隨行人員則上了後麵的別克商務。出了機場,另一台壓陣警車就跟到了後麵。


    從機場到市裏隻三十分鍾路程,沿途兩個收費站都打開欄杆放行。到市裏後,


    紅綠燈下的交警見了車隊一律敬禮。


    部長見了這陣勢,便問:“老鄭啊,你沒向省領導報告吧。”


    鄭京說:“按部長指示,沒有報。”


    部長又看看外麵,說:“那為什麽還動用了開道警車?影響不好嘛。搞得這麽聲勢浩大,要是省裏領導知道了,那可要怪罪我們了。”


    聽了這話,鄭京不知道部長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拿不準,就很中性地回答:“賈廳長是第一次見部長,認為標準和規格高一點很有必要。特別是您指示省裏不要出麵,他覺得我們接待自己的部長不能太寒磣。您也知道,他在地方擔任過領導,關係挺多的。我就把接待工作全交給他了。他也是一片好意啊。”


    部長說:“我不是批評你們,我隻是不想太張揚。”其實他心裏還是挺高興的,同時他也非常清楚,這種接待規格是副總理級的標準。他想,這個賈誌誠在地方還是挺有人脈挺有神通的,他也跑了不少省份,一般的廳局搞不出這種氣派。


    鄭京就問:“部長,您這次來,議程怎麽安排?”


    部長說:“先聽聽你們黨組的匯報。你來的這段時間我很注意你們的簡報和其他材料,感覺思路不錯,措施也對路,想看看效果。部辦公廳、人事局來了幾個人,他們想召開兩個座談會,主要是了解一下你廳業務工作和隊伍建設情況。我呢,就不參加座談會了,就和你們班子成員個別談談,你就不用了,我們都了解。當然我還會找幾個處長聊聊,主要是感受一下班子隊伍的精神狀態和工作狀態。你來這裏有什麽困難和問題,可以說說,我和部黨委會認真考慮並加以解決的。就這些,辛苦你安排一下吧。時間不長,哪裏都不去了,就在你這裏兩天。”


    鄭京說:“好的。”


    車隊就進了翠園賓館二號別墅。這裏樹木掩映,環境幽靜。中央領導來省考察工作一般都住在這裏。


    部長很滿意,但還是在會客廳裏對鄭京和賈誌誠說:“這裏的環境和條件確實好,可是不是太奢華了點?給廳裏增加不少負擔了。”


    賈誌誠說:“這是我們省委接待中央領導的一個點。您來可以住五星級酒店,但畢竟太亂。住在這裏,環境隻是一個方麵,最重要的是安全。至於費用,這裏的老總是我一個朋友,沒有想象中的貴。算來和住五星級賓館差不多。部長放心,沒有給廳裏額外增加負擔。”


    部長說:“那開會、談話都可以在這裏嗎?”


    賈誌誠說:“都可以,不用出這個院子。”


    部長笑說:“那就好,可以降低行政成本嘛。”


    本來聽匯報的會議室都已在廳裏安排好,座次也已排定。原來想,部長此次來,估計聽完匯報,會抽時間看望和慰問一下廳裏的幹部。廳裏都提前打了招呼,要幹部們這幾天穿著講究一點,衛生要整潔一點,辦公樓前還擺了鮮花。這一下,所有的工作就都要轉移到翠園來。


    當天晚上,林玉芷和白曉潔等人把座位牌從廳裏拿到了翠園的別墅。會議室中等大小,可容納二十人左右。部長一行麵對門口,按左大右小原則依次排開。本廳人員也是如此。魏聿明作為辦公室主任在這樣重大的活動中不敢有絲毫懈怠。特別是排座次,那是絕不能有半點差錯的。


    有一次他印象特別深。記得是前年開局處長會議,秘書科長把本應排在左邊的一位副廳長放到了右邊。結果那位副廳長一進會場就看到了,當即揚長而去,把魏聿明急得隻差沒喊娘了。他一麵叫人把座位牌趕緊調換,一麵自己追著那個副廳長賠禮道歉,硬是把他拖了回來。看到左右換了,副廳長才欣然上台落座。


    事後那個副廳長對魏聿明說:“魏主任,安排座次不是個會務問題,而是個政治問題。千萬要記住,亂不得。”又諄諄告誡道:“辦公室的工作做好了都是小事,但沒做好就都是大事。就拿這個座次來說,你擺好了,沒有哪個領導會表揚你座次擺得好;但擺錯了,就會出大問題。你這是在一個廳裏,如果在省裏,在中央,那是要處分人的!”魏聿明隻得連連稱是。事後他想,廳長的批評是對的,且以點見麵,由小見大,令人警醒。想想,如果把中央領導的座次排錯了,那不造成了國際影響?


    所以,魏聿明到了晚上十一點多,還是覺得不放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愣是從家裏打了個的直奔翠園,叫服務員打開會議室,親自檢查一遍,確定無虞,才放放心心地回家休息。


    第二天上午,部長聽取工作匯報。商業廳黨組成員全部參加。辦公室主任魏聿明、副主任林玉芷和綜合研究科長白曉潔列席。


    在匯報前,鄭京對本廳參加的人員一一做了介紹。當介紹到林玉芷時,部長的目光就投了過去,認真地望了望,還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匯報開始,鄭京代表黨組先作全麵工作匯報,花了四十分鍾。然後賈誌誠和其他成員作補充。賈誌誠的補充很簡練,觀點鮮明,論據有力。部長一行聽了都頻頻點頭表示讚賞。


    接著是部機關各廳局領導談看法提建議。他們都知道部長要講話,所以一個個說得簡明扼要。


    最後是部長作重要指示。部長充分肯定了省商業廳在省委省政府和新的廳班子領導下所做的工作以及所取得的成績,對鄭京擔任黨組書記、廳長所付出的努力也給予了積極評價,對鄭京提出的幾個問題他都一一作了答複,最後對下一步的工作提出了一些意見和希望。整個匯報和指示隻用了兩個小時。然後,部長宣布匯報會結束,說他將和班子成員個別談話。辦公廳和人事局的領導就參加他們的座談會去了。


    部長首先找的是賈誌誠。原來,部長這次來,主要目的並不是業務工作,而是他從紀委係統聽到了一些反映,主要是說鄭京通過麻將斂財,通過提拔幹部收錢,還和個別女幹部關係曖昧等等。部長聽了很煩心,很惱火。去之前他就特意找鄭京打了招呼,敲了警鍾,可他仍是我行我素,本性不改,實在應該再重重敲敲,不然把事情的影響擴大了,部裏的形象和部長的臉麵往哪裏放?當初那樣執意地頂著省裏的壓力,把他放下來當廳長,如果鬧得個灰頭土臉,到時向省裏怎麽交代?當然,反映歸反映,既可以說明鄭京有問題,但也不排除有人告黑狀,想把他擠走。不過,部長總的感覺是前者,因為人家反映的東西,是他鄭京在部裏的老問題了,並沒有捏造出什麽新的花樣。所以他覺得,有必要專程來一趟,找找廳裏的領導和幹部具體問問,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也好為下一步的人事調整做參考依據。


    部長沒有叫任何人參加,就隻他和賈誌誠兩個人,以營造一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氛圍。部長還親自給賈誌誠倒了杯茶。賈誌誠不讓,說真不好意思。


    部長笑著說:“這兩天我是這個房間的主人,來的都是客,當然應由我來做服務工作。大家不是都說,領導就是服務嗎?”輕鬆開了場後,兩人坐定。


    部長說:“賈廳長啊,我也不說官場話,不說客套話了,直說吧。部裏派鄭京同誌來廳裏任一把手,說老實話,你是受了委屈的。你不用承認或者不承認,我隻是問問,你自己是怎麽看的?”


    部長問話還真的說直就直,直得**裸,讓人準備都來不及。賈誌誠畢竟久曆江湖,你直我就直,那是傻瓜;該直的時候直,不該直的時候那是絕不能直的。他得摸摸行情,看部長葫蘆裏究竟賣什麽藥。而且憑自己幾十年的從政經曆,對領導不能太講真話,也不能不講真話,有時要正話反說,有時則要反話正說,關鍵看場合,看領導意思,禍從口出,很多事就壞在嘴上,很多人就倒在口中。賈誌誠說:“感謝部長鼓勵。如果要說真話,我是真的沒有感到委屈。部裏和省裏安排鄭京同誌來任廳長,我是堅決擁護的,在工作上我是鼎力支持的。這一點,您可以去問廳裏的幹部。誰當一把手,誰當二把手,這是組織上的事,組織的決定自有組織的道理。我是個老**員,服從組織、相信組織是我的天職。而且我是農民出身,祖祖輩輩在政府裏就沒有個人。我能在政府裏當這麽大的官,已是超出想象,我非常滿足了。所以,鄭京同誌來了後,我首先在生活上給予最好的安排照顧。因為他是一把手,對自己生活上的事不好開口,必須由我這個二把手來提,來解決。在我的提議下,以廳裏名義買了套複式房,搞了比較好的裝修,購置了比較好的電器家具,日常用品一應俱全,也算為鄭京同誌工作創造了一個好的生活環境吧。”


    部長在認真地記錄。聽到這裏,他插了一句話:“你們買那個房子,搞那個裝修,購那些電器家具,鄭京同誌提出過異議嗎?”


    一聽這話,賈誌誠就感覺出了一點意思。部長了解這些幹什麽?他此行就是來聽這些東西的嗎?他到底想聽什麽呢?他完全可以順勢說點不好聽的話,但他知道他不能說,此時更不能說。如果部長想聽,就還會去找別的人問。那自會有人說,用不著他來表現。而且,他的身份也很敏感,他是二把手,二把手與一把手有與生俱來的矛盾,就是爭位置。他就更不能說了。


    於是,他仍沿著自己的思路講道:“他倒沒有提出異議。因為我不用他管這些事,我分工負責財務、行政後勤,這些事是我職責範圍內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主。當然,這是要經黨組集體討論研究定的。我想啊,畢竟他也是個老同誌老領導了,不遠千裏,背井離鄉,來到我省,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工作。同時,在工作上,在人事和幹部提拔上,我都對他全力支持,黨組決定的事,我第一個執行,第一個落實,決不打折扣,也決不搞團團夥夥、幫幫派派。這一點,鄭京同誌應該很有體會。”


    賈誌誠的回答非常得體嚴密,無隙可尋。


    部長又問:“聽說鄭京同誌喜歡玩麻將,都是叫廳裏幹部去玩,並且是玩錢的。你聽說過嗎?具體情況你有所知嗎?”


    賈誌誠就徹底知道了部長來的意圖了。他決定仍不說鄭京一句壞話,那樣效果可能更好。他就說:“部長,我一直信奉一句話,叫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鄭京同誌是否玩麻將,至少我沒看到過。沒看到過,我就不能隨便表態,這可是組織原則。請部長諒解。”


    部長嗯了一聲,繼續問道:“有人反映,說廳裏前不久提了一批幹部,大都是送了錢或者是陪鄭京同誌玩了麻將的,有沒有這回事?”


    賈誌誠搖搖頭說:“這話不實事求是。上次提拔幹部都是嚴格按組織程序辦的,自主報名、競爭演講、幹部投票、差額考察、個別醞釀、黨組決定,環環都是公開透明的。而且,提拔上來的幹部大部分還是德才兼備的。”


    部長就問:“你說的是大部分,那麽小部分還是有問題的嘛。”


    賈誌誠說:“個別吧。部長,您要說提的幹部都是百分之百的布爾什維克,那也是不科學的。人都有瑕疵,領導有,普通幹部也有。”


    部長揪住不放,再問:“你說的個別是指誰?”


    賈誌誠不得不佩服部長鍥而不舍的精神和窮追猛打的幹勁,看來今天不說出個子醜寅卯是跑不了了。


    他就想了想說:“有一個叫林玉芷的幹部,商貿處的,正科級,以前在處裏搞內勤,女同誌。這次提她當辦公室副主任,分管綜合研究,大家就有些議論。”


    部長噢了一下,說:“你怎麽看?”


    賈誌誠說:“人啊,都有自己的潛能,也不是在哪個崗位就要一輩子幹那個崗位。看一個人能否勝任某個職位,不是看他幹了多久,而是要看他的基本素質和發展潛質。林玉芷同誌雖然沒幹過辦公室的工作,更沒有幹過綜合研究,但她頭腦靈活,善於協調,也喜歡思考,還寫過好的文章。我覺得鄭京同誌當初要用她,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我得向部長報告,鄭京同誌征求我的意見時,我是投了讚成票的。”


    “聽說她經常在鄭京同誌家陪玩麻將,還和他有點不明不白,有這事嗎?”部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問。


    賈誌誠仍是那句話:“對不起,部長,反正我沒見過。”


    送走賈誌誠,部長很有感慨。賈誌誠是一個很有大局意識、很注重班子團結、特別維護一把手權威的稱職的副手,難得啊。有這樣的副手,這是鄭京的福氣,也是他部長的福氣。如果賈誌誠人品差一點,鄭京在廳裏引起這樣的反映,他順水推舟,趁勢而為,去省委匯報匯報,來部裏搗鼓搗鼓,不就麻煩了嗎?廳裏還怎麽開展工作?見他在自己受委屈的情況下還如此堅定地維護鄭京的權威,部長就對賈誌誠有了一個好的印象。


    接著他叫時步濟進來。當部長問及這些問題時,時步濟說:“部長,您知道,當今社會是個很勢利的社會。我明年就要退休了,大家都明白。而且鄭廳長來了後,新的黨組分工,我隻管一個半處。”


    部長聽了感到奇怪,哪有一個半處的?就插話道:“什麽叫一個半處?”


    時步濟說:“一個業務處,一個審計處。按上級規定,審計必須一把手管,鄭廳長就要我協助他管,這就是半個處。”


    部長噢了一聲。


    時步濟繼續說道:“我管得本來就不多,加上又要退休了,所以幹部們除了非要我簽字不可的事情以外,很少到我辦公室來,幾乎不去我家。我現在是上班就來,下班就走。我聽不到什麽情況。非常對不起,請部長理解,我真的沒什麽可說的。”


    部長清楚他的狀況,見他實在無話可說,就打發他走了。隨後分別找了另幾個副廳長和紀委書記以及幾個處長。他們都如實地把自己聽到的看到的情況向部長作了匯報。


    最後部長叫了辦公室主任魏聿明。辦公室主任和辦公廳主任一樣,都是直接為一把手服務的,和一把手接觸最多,對全局最了解。他應該知道一些真實的情況。部長仍是先把那些問題直截了當地提了出來,並特意囑咐魏聿明不要擔心什麽,更不要忌諱什麽,因為部長就隻一個人,且自己親自作記錄,連秘書也沒叫,目的就是要被問的人打消顧慮。他說這是對組織負責,更是對鄭京同誌個人負責。


    魏聿明說,他作為辦公室主任,和廳長接觸算是多的。但他有一條原則,就是工作上接近廳長,生活上遠離廳長。在工作上,他感覺鄭廳長有思路,有能力,業務水平也很強,畢竟是部裏下來的,站得高,看得遠。他是非常佩服的。而在生活上,主要由行政後勤部門負責,他很少過問。他說他既沒去過鄭家搓麻將,也沒送過錢給鄭廳長。至於一些反映,他是聽到過,但沒親眼見過。隻是這次提幹部,廳裏議論確實很多,矛頭主要集中在林玉芷身上。他首先聲明,他並不反對提拔林玉芷,她確實有她的長處。但她不是個工作研究型的幹部,卻安排到廳辦公室當副主任且分管綜合研究部門。而綜合研究科科長白曉潔是個思考型研究型幹部,當科長也已多年,對她的能力和業績全廳上下都是公認的。尤其是她的勤奮敬業、好學多思,在所有的年輕幹部中無出其右者。但她卻沒上。這一點,不僅別人有看法,他也想不通,而且到現在他也沒想通。至於鄭廳長和林玉芷有什麽說不清的關係,他說他是真的沒看到過。


    兩天的行程很快就過去了。臨走前,部長對鄭京說:“老鄭啊,去你在這裏的新居看看,也算是到家裏坐坐吧。不然你會怪我沒人情味,老胡也會有意見啊。”


    鄭京不知其意,就叫了郝柯漣開車,沒有帶任何人,兩人徑直去了。鄭京在路上高興地打了個電話給老婆,說:“老胡啊,部長要來我家看看。對,已經在路上了,你快泡壺好茶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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