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六十八.


    ‘可以。‘紀曉君答完,又遲疑地問,‘去交通稽查大隊合適不合適?‘


    ‘有什麽不合適?‘


    ‘稽查大隊長是倪副局長的親侄子,也是市人大常務副主任林光生的女婿。稽查大隊這幾年從未斷過告狀,但原局長陳佑勝都睜隻眼閉隻眼掩蓋過去了。今年,我這裏收到了該單位十名職工的聯名舉報,反應倪東陽每年吃喝送禮開支超過100萬。‘


    ‘就是天王老子的地盤該去也要去‘景正中語氣堅定地說。


    ‘景局長,我勸您慎重。‘紀曉君坦誠地望著他,規勸道,‘行評主要由林副主任主持進行,如果得罪了他,今年我們交通局的行評工作不會有太好的結果,一旦評到後三,您的位置就要受到影響。再者,倪副局長隻有一個女兒,把這個侄子當兒子在養,如果您頂真了,隻怕會招致倪副局長瘋狂的反撲。他自恃資格老,是一個老交通,曾陪任的幾位一把手局長,沒一個沒遭他暗算的。‘


    ‘我一身正氣什麽都不怕‘景正中渾身是膽地說。


    ‘他會鬧得全局不得安寧,鬧得您無法工作。從我們整個交通局的大局來看,希望您慎重一點。何況,他現在本來就對您耿耿於懷。‘


    ‘我上任才幾天,與他無冤無仇無過結,他為何對我耿耿於懷?‘景正中平常最痛恨打小報告的人,尤其痛恨那些說是道非打小報告的女人;但此刻,他倒很想聽聽這個女人的‘小報告‘。


    ‘因為他認為是您搶奪了他的職位。在你來之前,黃必樹在全局為他造勢,隻差沒架上高音喇叭發布小道消息:倪安平馬上要崴正當局長了,他找了省裏的關係,市裏的李市長和他很鐵,人大林副主任是他的親家,局長拴在褲帶上跑都跑不掉的。那說得有板有眼像真的一樣。然而,期望得到的結果與現實安排形成鮮明的反差,他的心裏當然難得平衡,自然而然會對你恨之入骨。‘紀曉君客觀冷靜地分析道。


    ‘你是在憑空臆斷吧?‘雖然景正中認為紀曉君的分析有點道理,但嘴上還是不相信地詰問道。


    ‘如果您這樣認為,當是刮過一陣耳旁風好了。‘紀曉君覺得自己的好心明珠暗投,臉色有些難堪,話語中隱含著一種不滿。


    ‘我覺得人還是往好處想更好一些。‘景正中說,用的是一種解釋的語調。


    ‘我又何嚐不想往好處想呢?景局,他養成了那種德行,改不了的。算了,您隻當我沒說過這些話,您自己去觀察吧。‘紀曉君無奈地申辯道。


    ‘曉君。‘景正中換了一種口氣稱呼道,意欲拉近和她的距離,說,‘你應該知道,對於一個初來乍到的人來說,最忌諱的是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


    這一聲‘曉君‘的稱謂,讓紀曉君心裏流過一陣暖意,其實她也有三十六七的年紀,不說人老珠黃,也可以說是半老徐娘了,沒有吸引男人眼球的風韻,沒有青春逼人的臉蛋,有的隻是那種‘流水落花春去也‘的感歎和無奈,而景局長一聲稱謂的改變,讓她驚寵不已。她有些激動地說:‘您說得沒錯,但您要甄別這個人說話的動機和意圖。‘


    ‘那你的動機何在?意圖何在呢?‘景正中輕聲地問道,有種禮賢下士的意味。


    ‘我的動機是想幫助您,我的意圖是想贏得您的信任。我再也不想忍受那種遭受一把手白眼的日子。我是一個女人,要活出自尊活出自信。‘紀曉君眼裏閃過一縷堅定和剛毅。


    關於紀曉君的情況,景正中在科技局時,就聽到傳聞,略知一二。六年前,她是陳佑勝的前任昌局長的辦公室主任,剛過三十,正是女人最茂盛最蔥綠的時候。昌局長在退下之前,向市裏主要領導舉薦她擔任一職局紀委書記,機關裏幾乎沸騰,因為論資曆、能力和水平,排在她前麵應該提拔的科長至少有三人以上,其中包括黃必樹。這些人心裏不服,編撰出了‘紀曉君是昌局長的二老婆‘的流言,說昌局長的第一老婆照顧昌局長的家庭生活,紀曉君作為第二老婆專門照顧昌局長在單位的生活。昌局長在辦公室旁辟有一間午休房,那是紀曉君和昌局長顛鸞倒鳳的場所。一夜之間,全市都知道這一傳聞。昌局長退下來後,陳佑勝接任,本來陳佑勝對紀曉君沒什麽壞印象,但迫於機關內部‘群起而攻之‘一邊倒的輿論壓力,也隻能劃清界限故意疏遠孤立紀曉君。再說,官場上大凡前任留下的當花瓶供奉的‘女色‘,繼任者看著總像是看到一碗吃剩的變質變味的餿飯,恨不得順手潑到遠遠的地方,今生今世不聞其味不見其人。陳佑勝對紀曉君像瞎子撞見鬼似的,有她不多沒她不少。在分派分工時,隻讓她主抓紀檢監察,分管機關辦公室,沒有分管業務科室,一丁點兒權力都沒給。最讓她不能容忍的是,她去向陳佑勝匯報工作,他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一百個不樂意,動輒就吼她一頓,弄到最後,她都害怕去見陳佑勝害怕去匯報工作。


    ‘我能夠理解你的處境,也能夠理解你的心情。‘景正中說。


    ‘謝謝您,景局。‘紀曉君有些喜極而泣,‘一個奔四的女人,靠色相去取悅上司,已經不可能;靠投機取巧去嘩眾取寵,麵子上拉不下來。我現在最大的本錢--真誠。我要在您和全局幹部之間架起一座真誠的橋梁,盡所能地讓您工作得心應手,讓機關幹部順心順意。‘


    ‘那我得謝你了。‘景正中高興地說,站起身,將手伸過去。


    紀曉君受寵若驚地站起來,忙不迭地將右手在衣服上擦過幾遍,握住景正中的手。一個官場女性,長期被關閉在辦公室,有幾年沒握過上司的手,她感到溫和、厚實、充滿男性的力量,眼淚止不住地潸潸而下。


    ‘稽查大隊的事如何處理?‘景正中抽回手,問。


    ‘我以信訪調查的名義,帶人先去對該單位進行年中審計。‘紀曉君輕輕地用紙巾醮去眼窩裏的淚水,說。


    ‘如果問題不是狀告的那麽嚴重呢?‘


    ‘景局,隻要有問題,都可以成為你握在手中克敵製勝的砝碼。‘紀曉君意味深長地說。


    ‘你做好安排,盡量低調處置。順便把明天的活動給倪副局長通個氣。‘


    大巴車早上八點出發,在通往韓嶺農場那條長不過五公裏的土路上,走了將近一個半小時,坐在車上的人飽受了顛簸之苦。坑坑窪窪的路麵上滿是大窿小眼,像日本鬼子扔過炸彈被炸後遺留的現場。大巴車時而像航船被巨*高高拋起,時而又像在凹凸不平的丘陵地帶跌跌撞撞地穿行。到達韓嶺農場,有幾個人麵呈菜色當場嘔吐,腸子都快嘔出來。待大家休整一通,景正中召集大家聚在一起,說:‘我們隻坐了一趟車,就感覺到難受、發暈,而我們韓嶺農場將近一千名老百姓,每天都在走這樣的路,不怪他們滿腹牢騷、痛爹罵娘。如果我每天走這樣的路,我也會罵。一千名老百姓呼籲了十幾年,但我們卻熟視無睹無動於衷。我們成天關在機關叫嚷:服務群眾服務農村。這就是我們的服務答卷嗎?有人會說,這條路沒修好,有客觀原因。但不管怎麽說,這條路不修通就是我們的失職,就是我們對老百姓的不負責任‘


    交通局的幹部總是自以為是頭高頸旺,何曾如此垂下頭顱?景正中看到了在場的人低垂下頭滿麵赧色,他覺得目的達到便迅速收兵趕往第二站--交通稽查臨時稽查點。該點設在318國道與一條省道的交匯之處,被一片樹林掩蔽。當大巴停靠下來時,隻見稽查大隊的五名工作人員圍著一名貨運司機,貨運司機不知說了一句什麽話,迅即幾名工作人員一齊上前推推搡搡,貨運司機被逼無奈,便到貨車上去拿錢。貨運司機拿出300元錢,說先交一個月,那幾個人收了錢後還要他補交滯納金,貨運司機雙手一攤說沒有,其中一人爬上貨車把鑰匙抽出來攥在手上。貨運司機求饒道:‘兄弟們,行行好,我給人家拖的西紅柿,不能久放,放壞了要賠償,我就更沒錢交給你們了。‘幾個人根本不理睬貨車司機,大搖大擺地走到臨時稽查點,又開始攔別的車去了。貨運司機跟在後麵,一個勁地說好話賠小心。


    景正中帶著人走下大巴,徑直走到那位為頭者麵前,伸出手,討要道:‘這位同誌,把車鑰匙給我吧。‘為頭者上下打量他一眼,見是個幹部模樣,一溜眼看到後麵跟著局裏的領導,忙跑過去把鑰匙遞給那個貨車司機,笑著說:‘今後注意按時繳費。‘貨車司機有些木然,接過鑰匙,千恩萬謝而去。


    景正中不敢想象,沒有他出麵討要車鑰匙,那位貨車司機會在那兒滯留多久。


    上車後,景正中背轉身,對大家講道:‘我上任才半個月,可接到關於交通稽查大隊的投訴不下15起,普遍反映我們的工作人員水平低素質差亂執法。他們形容我們稽查大隊的工作人員是披著稽查服裝的狼,比土匪還凶比惡霸還狠。如果有這些臭名惡譽背在身上,我們交通局永遠也不能得到老百姓的認可,行評永遠會排最後。所以,我們局整肅機關作風就從稽查大隊開始‘


    分管稽查大隊的副局長黃光紅笑著說:‘景局長,整肅作風我舉雙手擁護,隻是您年底不要結大隊的任務賬。‘


    ‘我們局裏乃至下屬單位,誰都可以做好人,唯有稽查大隊在做惡人,還是這幾個憨豬笨熊在衝鋒陷陣稽查逃費,如果對他們不稍稍放寬一點,捆住他們的手腳,隻怕逃費欠費的比比皆是,養路費任務完不成,沒錢了,好多事都得停擺。‘倪安平接過黃光紅的話,說。


    ‘稽查是必需的,隻是我們的稽查人員在對待司機的態度上,有一個觀念轉變過程,不要像對待犯人一樣去管理,而是要像對待親人一樣去服務。‘紀曉君說的語氣很委婉,但表達的意思很直白。


    景正中很感激紀曉君能中途拔刀相助,要不然,車上其他人還會順著倪安平的話往下說,風向就會轉變,整肅的事弄不好就要告吹。他連忙趁熱打鐵地說:‘紀書記說得對,我們在執法過程中,要貫徹以人為本的理念,遵循服務為民的宗旨,而不是動輒圍攻、扣留、追逼司乘人員。要相信他們大多數是遵章守紀的公民,對那些極少數故意逃費欠費的釘子戶,咱們也隻能多教育多勸導多用行動感化,而非行蠻動粗並且大打出手。‘


    ‘稽查大隊從成立開始就背著土匪名聲,是該好好管一管治一治了。‘副局長楊齊勝見縫插針地說。


    車內出現長時間的靜默,大家頭靠車椅打著瞌睡。將近中午,大巴車到達環城公路1號標段工地。


    景正中第一個下車,赫然看見不遠處停著的‘新聞采訪車‘以及車旁站著的人--周雨菲,愣了。他把紀曉君拐到一邊,問:‘通知了電視台記者采訪嗎?‘


    ‘沒有呀。‘紀曉君搖頭。


    ‘看來咱們的一點**捂都捂不住了。‘景正中無奈地感歎道。


    ‘難道是--‘紀曉君正在往下說,被景正中攔住。


    是福是禍,他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周記者的新聞敏感性真是強呀,我們機關召開一個非公開的行評站地會,居然都被你捕捉到了。我告訴你,這是我們局的內部事務,不需公開報道。‘景正中走近周雨菲,邊走邊說。


    ‘是你們局裏通知我們來的。‘周雨菲大惑不解。


    ‘不會吧。‘景正中也被弄得摸頭不知腦的,但他立即爽直地說,‘既來之則安之,咱們何不借機整出一篇好文章呢?‘


    周雨菲有所領悟地直點頭。


    攝像記者鏡頭對準兩人,周雨菲手持話筒,說:‘親愛的觀眾朋友,大家好,我是《新聞直擊》欄目記者周雨菲。今天,我們受邀來到環城公路1號施工路段現場,目睹了一段才竣工不到三個月的路段上麵,正有工人在毀掘。我們問過原因,原來是去年市裏為迎接上邊的檢查驗收,要求市交通局趕搶進度按期通車。市交通局下屬的路政公司把自己公司中標的路段轉包給外省一家名叫通達的施工公司。通達公司在地質狀況差溫度不適宜的情況下,盲目施工,致使3公裏路麵變成烤焦的麵餅,造成直接經濟損失500萬元,真是讓人惋恨令人痛心。為此,我們采訪了新任交通局局長景正中,請他給我們談談造成這種惡果的原因。‘


    周雨菲一語破題切中要害直白發問,讓景正中感受到迎麵而來無法回避的壓力,他對著周雨菲手舉在嘴邊的話筒,定了定神,沉痛地說:‘我無法解釋,也不想解釋,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這是我們交通局的瀆職,更是對國家對人民的犯罪‘


    ‘我們知道這件事情發生在去年,不在你任內,但造成了嚴重後果,請問景局長將如何補救和處理?‘


    麵對周雨菲咄咄逼人的問話,景正中緊開口慢開言道:‘首先,我們將成立專門調查組徹查,如發現工程轉包中有**行為,將移送司法機關處理。同時,我們責令通達公司掘掉現有路麵重新施工,盡最大努力予以補救,給社會一個交代給人民群眾一個答複‘


    ‘好‘周雨菲拿過話筒興奮地稱讚道,‘景局長,您帶著交通局全體機關幹部和下屬單位負責人踏勘現場察看工地,意欲何在?‘


    景正中感到一絲輕鬆,因為周雨菲的問話已經步入到他設計的軌道。他沉著冷靜地回答道:‘我們組織這次活動,主要是衝擊我們機關幹部的視覺神經,正視我們的工作差距,警示我們的服務理念,真正認識問題認清差距,以便我們改進作風改進工作。‘


    ‘好的。景局長,在您擔任交通局長期間,你將如何避免此類事件發生?‘


    ‘我們將從建設體製和監督機製上健全和完善行之有效的管理措施和方法,從源頭上杜絕該類事件發生。我可以負責任地向全市人民承諾:在我的任內絕不發生類似事件,如有發生,我將引咎辭職‘


    ‘決心可賀勇氣可嘉,景局長的承諾讓全市人民對疲軟的交通看到了希望‘


    景正中的眼裏閃耀著激動的光芒。


    中午在機關食堂吃過午飯,景正中在辦公室隔壁的小房裏午休到下午兩點鍾起床,準備帶上副局長劉新宇到下屬幾個單位轉一轉認個門,正要出門,汽運公司的羅經理堵在門口,喜滋滋地報告道:‘景局,100萬元剛才進了我們公司的賬,80名工人已於今日早上出發,用兩個車送到深圳。我代表全體職工向您表示感謝來了。‘


    100萬元對市交通局這種資金大出大進的單位來講,應該算是一筆小錢,卻征調了十幾天才到位,而自己許諾三天到位的,中途還給倪安平督促過一次,還是拖了十幾天。景正中的心裏略有不爽,隨口問道:‘羅經理,職工們沒罵我是個講話不算數的泡皮吧?我還真擔心他們又會鬧起來去上訪咧。‘


    羅經理和景正中算是老交情。十四年前,羅經理在交通局裏當工會主席,被市裏抽調到王石鎮搞村級財務清理當組長;景正中剛從大學畢業分配到科技局被抽調出來,給羅經理當組員。兩人相處三個月,關係不錯。因而,羅經理把他當成老朋友老熟人,在他麵前說話也挺隨便:‘幾個好頭鴨子有過再次聚集去上訪的苗頭,我把您的名字一搬出來,他們就沒話可說了。其實,哪個誠心為百姓做事,哪個從中作梗,職工們的眼睛看得清楚著呢。景局長,現在的交通局好比一輛又破又舊的老汽車,您拚命駕駛往前走,可有人卻暗中在輪胎底下塞磚頭和木塊,您得格外小心才是。‘


    ‘要是天天小心這些事,哪裏還有精力幹工作?‘景正中淡淡地說。


    ‘您要知道,盤好這撥子人也是您的工作。‘羅主任談興頗濃,擺出一副與他深談下去的架勢。


    ‘你說說,我如何盤好這撥人?‘景正中本不想和下屬談單位內部的事務,但看羅經理很有誠心的樣子,便問道。


    ‘該調的請求市委調走,純潔班子。‘


    哪有這麽簡單的事?要是每個新上任的一把手都要求市委如此調動,那不成了幹部大騰挪,沒有哪個市委書記會做出如此愚昧之舉。再說,這些副職都在單位時間長,關係盤根錯節,每個人後麵都有自己的靠山和撐棍,你即便想調也不見得調得動。如果你的動議讓被調人知道而又調不走的話,那麽你與被調人之間的關係會變得僵化,原來還可以麵子上顧著,以後恐怕要撕破麵皮,於工作更不利。還有一點,你上任伊始就向市委提出把某某交換出去,會給主要領導留下一種不太好的印象,他們會覺得你這個人安不得人、相容性差、協調能力有限,盤不活一班人。想到這裏,景正中搖搖頭說:‘調走不可能。你說說調不走該用什麽辦法?‘


    ‘調不走嘛--‘羅經理故意頓了一下,接著語氣堅定地說,‘蛇掐七寸,狼打跛腳。大凡在交通局任職長一些的人,屁股後麵都不幹淨。您隻要稍稍花點氣力,就能找到他們違紀違規的證據和把柄。有了這個東西,你就等於有了念緊箍咒的咒語,還愁他在你麵前不俯首稱臣嗎?‘


    羅經理支出的招數是別人用過的老招數,並不新鮮,可以起到震懾敲打之功效;但景正中不想運用這一計策,一是老套,二是上任之初就樹敵,弄不好今後劍拔弩張關係破裂,走到那個地步,一把手局長就當得沒有任何意思了。他想得最多的還是那兩個字:忍--忍字當先、忍辱負重、忍氣吞聲,誠--誠心待人、誠懇做事、真誠感動。景正中說:‘羅經理,你可算是我的啟蒙老師,您能敞開心扉給我提出這麽好的建議,我非常感激。隻是今後,請您少摻和局裏的這些事,因為交通局太複雜太敏感了。‘


    ‘行,行經理很識趣地走出辦公室。


    雖然不能說羅經理安的是壞心,但也不一定全是出於好意,這些人對倪安平有意見,但敢怒不敢言,隻能在景正中麵前多參奏倪安平幾本,最好能借助他的力量拿下倪安平,以泄心頭之氣。看來,每個人都琢磨著與己有利的事。


    景正中長歎一聲。氣還未完全籲出,楊齊勝急匆匆地跨步進來,把一大把單據往辦公桌上一丟,氣哼哼地說:‘景局,省城我不去住了,您換人吧。‘


    ‘怎麽了?‘


    ‘他倪安平是什麽意思?我和小黃、小劉在省城住了半個月,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受盡了屈辱。包括攻關費用以及我們三人的住宿開支,用了8萬多塊錢,小黃、小劉把單據貼好了我也簽了,找他去簽字,他不肯簽,說什麽半個月用8萬多,這用錢速度太快了吧。小黃、小劉把單據塞給我,我去讓他簽字報賬,他陰一句陽一句地說什麽單據是假票據,今後被審計出來要通報還要罰款。我說我們在省廳打點關係,送點小錢給別人,隻能用餐飲票據來充賬。他又說市裏每年對各科局的進餐接待費用有限額規定,交通局一年50萬,半年不到用了30多萬,你這一充就是大幾萬,局裏還有半年客人來了怎麽接待?我問,以你的意思我們用了錢不能報賬了?他不置可否,真是把人氣死了。我楊齊勝工作三十年還從未受過這種窩囊氣。‘


    聽清事情原委,景正中趕忙安撫道:‘楊局長,你們在省城的開支肯定得報,你也不要生氣。倪局長他堅持原則審簽嚴格也是為機關著想。‘


    ‘屁景局,他倪安平的險惡用心您難道還看不出來嗎?他是故意刁難,讓我們報不了賬,延緩5億元轉貸期限。他的爪牙黃必樹到處放風說,隻要半年您老景不能完成轉貸工作,你就要引咎辭職,倪安平就可以順利接手。‘


    ‘楊局長,你是工作多年的老同誌,你也相信這種傳言?‘


    ‘我的景局呀,你別淨把人往好處想,倪安平那德行,逢過五任局長,在背底裏就告過這五個人。跟您明說,這種話隻有您一個人沒聽到,隻有您一個人還蒙在鼓裏。他們在蠢蠢欲動虎視眈眈啦。‘楊齊勝著急地說。


    楊齊勝和倪安平是一對冤家。楊齊勝原來是市經委的紀委書記,經委當時牽頭工交口工作,管交通局,在經委撤並之時,被派到交通局任副局長,本來是作為二把手派來的,無奈倪安平已盤踞在常務副局長的位置上;按當時的方案,是把倪安平調到另一個局當副局長,但倪安平找了關係沒動,這樣楊齊勝隻能待在三把手的位置上了,這一待就是六年。楊齊勝是帶著一腔恨氣來的,因而對倪安平有一種先天陳見,和他釘釘棒棒打了六年的結。兩個人資曆相仿,任副職時間差不離,因而互不服輸互不買賬,一般的人之間有矛盾都是放在心裏,尚能顧全大局,但他們兩個人是大局都不顧,公開叫板公然不和。黨委會上隻要是倪安平說好的,楊齊勝一定會說差,楊齊勝說行的,倪安平一定說不行。原任局長有把兩人調開的想法,專門去找組織部部長匯報,卻始終沒下文。加上倪安平背後有市長李子林撐腰,楊齊勝有市委常務副書記作堅強後盾,因而最終未能撼動兩人,這對矛盾體便擱置下來。隻要不是研究重大問題的黨委會,原任局長總是在兩個人之中的某一個出差或外出開會時召開,避免兩人爭執發生衝突。久而久之,原任局長覺得有兩個人在班子裏能夠相互製衡,是件很好的事,沒有再提把兩人分開之事。


    ‘楊局長,我覺得人能在一起工作是一種緣分更是一種福氣,我不喜歡和別人鬧糾紛,也不喜歡班子成員之間鬧矛盾。所以,我總是把人往好的方麵去想。‘景正中真心誠意地表達出自己的觀點。


    ‘既然您景局這麽講,我還有啥可說呢?費用報銷的事您得給個說法。‘楊齊勝心裏感到一陣委屈,他認為自己的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


    ‘好吧,我盡快跟老倪溝通。‘‘倪安平不給我把報銷的費用送到手上,我是不會再赴省城的。‘楊齊勝站起來,冷著臉說,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辦公室。


    景正中把楊齊勝丟在桌上的單據條子清理好,用一信封裝好。他得找出一個讓倪安平乖乖簽字無話可說的辦法。景正中在辦公室來回踱著突然靈機一動,何不召開黨委會,就轉貸費用報賬之事通過黨委會議定下來,所有圍繞轉貸發生的費用一律報銷,特事特辦既給楊齊勝吃一顆定心丸,又讓倪安平找不出拒簽的任何借口和理由。黨委會上集體通過的決定,倪安平就不敢再拒不執行。


    景正中為自己想出這一妙計有些暗自得意,既避免和倪安平正麵交鋒,又可以將轉貸的後續費用納入合理合規的報銷範疇。這時手機接到短信的提示音突然響起,景正中打開收件箱,隻見上麵寫著:‘可否共進晚餐?‘


    他想了一會兒,晚上沒什麽應酬,便趕緊回複一條短信過去:‘非常樂意‘


    晚上六點半鍾,在斯芬克西餐廳的一角,兩人麵對麵坐下來,餐廳的牆上繞著古樸的藤蔓,有種回歸大自然的感覺;優雅的鋼琴聲從況味十足的假山瀑布邊流淌過來,滌蕩著一股原始的山林之氣,四周顯得分外靜謐,隻聽見幾對客人竊竊私語的聲音,伴著潺潺的水聲,一位身著落地長裙的女孩,坐在鋼琴前,舞動著修長的手指,像琴鍵上跳躍的精靈,一段段空靈的樂章汩汩而來。景正中打量著這家浪漫的西餐廳,格調品味都不錯,不愧是周雨菲選的地方。


    服務員這時端上兩支點燃的蠟燭走過來,關了他們牆邊的壁燈。景正中衝周雨菲一笑,吹滅蠟燭,周雨菲的心一動。燈亮了,是景正中開的,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表情在周雨菲臉上一閃而過。


    ‘我當局長這些年,認識了不少美女記者、美女主播、美女營銷,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剛才還在和我談理想談人生,一轉眼就直接拉廣告讚助。你怎麽就是不開口向我拉廣告要讚助呢?‘


    周雨菲輕聲說:‘我從來就是這副德行。‘


    ‘聽說你們台裏對拉廣告還有任務,是吧?‘景正中問道。


    ‘我們台裏規定,每人每年有5萬元的廣告費任務,拉到1萬就獎3000元,完不成任務的話,就隻能拿70的工資。‘


    ‘那你拉到了嗎?‘


    ‘我從來就沒拿過全工資。‘周雨菲沒料到景正中會這樣問她,當然她也從沒有想過拉廣告。周雨菲一直覺得讓漂亮女人去拉廣告,那等於是送羊羔入虎口。那些手中掌握著一些權力的男人,大都很會算計,深蘊‘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道理,第一次接觸勾眼,第二次接觸摸手,第三次接觸上床,三部曲,赤luo裸的交易,幾乎成為這一行的潛規則。有些記者調侃她放著好生生的‘資源‘不用,白白浪費,真是太可惜了。她說自己有自己的‘底線‘,突破‘底線‘委身於人的事永遠也不會去做


    ‘我倒還真想派一單廣告給你。‘景正中望著她,眼裏都是笑。


    ‘別,千萬別這樣。男女之間的關係,一旦和錢搭上邊,那味道也就全變了。‘


    ‘我想,你要真想拉廣告的話,應該不會很難。‘


    ‘道有道矩行有行規,我隻是不願意作踐自己罷了。‘周雨菲說得比較含蓄。景正中用心在聽。


    ‘不會這麽嚴重吧?‘景正中故意做了一個鬼臉。


    周雨菲微微一笑,道:‘我們不談這個行不行?‘


    ‘那跟我交往,你怎麽看我這個人呢?‘


    ‘你這個人嘛,有責任感,自控能力很強。表現有三:其一,你有一雙會笑的眼睛,從心裏流露出來的,是發自心底的善良和真誠。其二,你是個知識型幹部,不魯莽、不衝動,和你待在一起有安全感。其三,你在寧陽工作這麽多年,好像沒有聽到什麽緋聞。‘周雨菲如數家珍娓娓道來。


    聽到周雨菲有條有理的一番話,景正中有種瞬間飄忽的感覺,他沒有想到自己在周雨菲心目中的形象是這樣具體、這麽完美,他感到很滿足,似乎多日的企盼終於如了他的願、遂了他的意,而他企盼的到底是什麽呢?他又從周雨菲身上得到了什麽呢?仿佛什麽也沒有,又什麽都有了。這種困惑隻有在他麵對那沉靜安然的青花瓷時才會出現,他愛那些瓷器,可是他總是靜靜地站在它們麵前,甚至連碰都不去碰一下,他喜歡體驗那份祥和之美,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他從來沒想過要去掠奪它,破壞它。


    琥珀色的燈光灑在他的臉上,景正中臉部的線條變得柔起來:‘原來你還調查過我呀。‘


    ‘你要這樣說,那也算是吧。‘周雨菲的眼睛垂下來,看著水瓶裏插的一朵蓮花。


    ‘沒想到。‘景正中很希望周雨菲說下去,聆聽異性的讚美絕對是件讓人幸福無比的事情。


    周雨菲撥弄著蓮花的花瓣,說:‘還有呢,你請我吃了幾次飯都在酒店的大廳,從來不進那些迷離曖昧的包間。你敢在大庭廣眾之間在眾目睽睽之下和我說話,這說明你光明、磊落、透明,值得信賴。‘


    景正中擺擺手,說:‘我可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高尚呢。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這個人是心有歹念深藏不露呢?‘


    ‘不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一個更注重精神追求的人,你把欣賞看得比享受還重要,和你在一起,自我感覺特美。‘周雨菲動情地說。


    景正中聽得有些心花怒放,讚美道:‘你是讀懂我心的第一個女人。‘


    周雨菲的臉紅過桃花,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轉移話題問:‘今天的現場采訪沒讓你難堪吧?‘


    ‘沒有,沒有。‘


    ‘沒有就好。當時我的問題提得很尖銳很突然,連自己都被嚇著了,沒想到你胸有溝壑沉著應對回答如流。我想寧陽人看到這期節目會對你們交通局有一個重新認識。‘


    ‘那咱們的這篇文章就做得天衣無縫了。‘


    ‘那個電話到底是誰打的呢?‘


    周雨菲的提問讓景正中在腦裏把知曉今天活動行程的兩個人倪安平和紀曉君過了一遍,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誰打的電話:‘管他誰打的,他想出我的洋相,沒想到倒成全了我在全市人民麵前露臉,讓你正麵宣傳了交通局。‘


    兩個人毫無拘束地開心地笑了。


    端午節就要到了。這是春節過後的一個傳統大節,也是很多人送情隨禮融通感情接近領導的一個大好契機。


    現在的人,什麽都喜歡趕早,連送禮也一樣,從節前十天就開始跑開始送了。在兒時的記憶裏,隻知道過端午節是包粽子、賽龍舟、吃芝麻糕、綠豆糕和煮雞蛋,根本感受不到端午節的熱鬧和隆重。在科技局上班時,至多是少數幾家冠名‘科技‘的企業送點煙酒茶葉,而今到了交通局,送禮的應接不暇、源源不斷,他們不到你家裏,就在你上班當口,敲門而入,先匯報幾句工作,再說上幾句感謝之類的話,接著提出希望支持和關照,最後掏出信封擱你桌上。你拒絕的話,他就說是兩條煙錢,是想買煙但怕買到假煙,或者說是一杯茶錢,請您出去喝杯茶但怕耽誤您的工作,邊說邊走出了辦公室,你趕出去吧,又怕張揚讓旁人知道,隻能違心地接受。現在送禮也轉變了觀念,再不送那塊頭大招人眼的物品,而改用信封裝上幾百元鈔票,目標小不打眼且實惠。同時現在送禮也簡化了程序,不用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到你家裏去,而是堂而皇之地到你辦公室,以匯報工作為由頭,讓你不敢不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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