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針在燭光下閃著微光,精準地插入每一個穴道,王崇一聲不吭地任由眼前的黑衣少女施針,那種絕對的自信和絕對的冷靜,不管他看了多少次還是會受到震撼。隻可惜,他永遠也無法做到……


    “屏息凝神……”


    見床上的人不知道跑神兒到什麽地方去,雲無言漠然地道,語畢一根銀針隨之刺入王崇肌膚。


    “……”


    王崇已經說不出話來,劇烈的痛楚如之前兩次一樣侵襲全身,腦子裏一陣陣發黑,隨時會昏過去。眼前一下明一下暗,像是有無數白光閃過,他大張著嘴拚命呼吸,像是一隻離開了水垂死的魚。


    “好了。”


    一刻鍾過後,雲無言將所有銀針拔除,又在他被咬傷處塗上藥膏。這種毒蟲果然厲害,她耗去了不少元氣,也需要好好打坐調息一翻才成。


    “水……”床上的男人張了張嘴,虛弱地吐出一個字。


    看看他幹燥裂開的唇,雲無言這才想到,王崇從昨天躺到現在,除了濃稠的苦藥還真是一點兒水沒喝。她站起身來準備去倒水,身子忽然無法動彈。


    雲無言微蹙眉……她居然中了王崇的暗算,本以為他中了毒現在根本就無力動彈,想不到他居然這麽快就恢複了行動能力。


    “解藥在哪兒?”


    王崇的聲音仍舊沙啞,卻沒有了之前的虛弱。他起身從床上跳下來,隻是身手沒有之前那般敏捷,他是真的中了毒,隻是事先已經服過軍師給的解藥,延緩了毒性的發作。


    “這就是你的重新開始?”


    身體不能動,好在嘴巴還能講話,雲無言腦子飛速地旋轉,想著解決的對策,她還有許多事沒做,決不能就這麽死去。隻要給她時間衝破穴道……


    昨天王崇說的話,她相信是真的,那雙眼裏閃耀的光彩是掙脫束縛後的歡愉,所以她才會認為……他會拋棄雪國,拋棄那個蒼黎將軍,追求他想過的生活。


    “魅影,不要浪費時間,把解藥交出來。”


    王崇沒有上當,她想要拖延時間?可惜的很,她和他都沒有多餘的時間了……


    “交出了解藥,我這條命還能保得住麽?”


    雲無言冷笑一聲道,如果今天真的逃不過這一劫,她也要那個第一女將給自己陪葬。隻是她不甘心,她怎麽能比雲家的人早死?


    “隻要你交出解藥,我不會為難你。”


    王崇走到她的身前,和那雙美麗的眸子對視,他的眼中滿是誠懇,可惜雲無言再也不會相信。


    “那我隻好自己找了……”


    沒有看向角落那些瓶瓶罐罐,他直接將手探向雲無言懷裏,果然摸到三四個藥瓶。依著他對魅影的了解,她喜歡把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比如那把奇怪的刀,總是片刻不離身。


    “你確定那些是你要找的東西?”


    雲無言平靜的表情未變,聲音也一如從前,嘴角甚至溢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隻是,這樣的篤定,卻騙不過王崇,他微笑著將幾隻藥瓶裝入事先準備好的錦囊中,外麵一隻雪鷹正安靜地單腳站在木柱上。


    雲無言眼睜睜地看著他將錦囊綁在鷹腿上,看著那隻雪鷹消失在夜空,腦子裏仍舊一片澄明……死亡,她從來就不懼怕。


    “我七歲被選為死士,然後再沒有回過家。十七歲開始潛在敵軍裏,再沒有回過雪國。”


    重新坐回床上,王崇微笑著開口,一手撫摸著臉頰,覺得這些天笑的比前十年加在一起還要多,這樣也就夠了。


    “你現在可以回去了,救了雪國第一女將,榮華富貴自然享用不盡。”


    雲無言照實地說,隻是不解,解藥已經被他拿走,這人現在是做什麽?那些陳年舊事,她沒有興趣知道。


    “我不想回雪國,相比之下,我更喜歡這兒。”


    王崇望著那纖瘦的背影,多虧了她,這些日子自己才會這麽快樂。他羨慕魅影可以在一群男人中仍活的自由自在,她從未將任何人看在眼裏。


    不管他多麽想擺脫束縛追求自由,始終都無法從自己所設定的牢籠跳脫,他是雪國人,不得不救蒼黎將軍。因為如此,他沒辦法再呆在大業,可他也不願意回到雪國去。


    對於雪國男子來說,操持家務撫養孩子是天職,再正常不過,如果他一直生活在雪國,一輩子也就這麽過了。可他呆在大業太久,思想早已經改變。什麽是男子漢大丈夫,什麽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領略到屬於男人的自尊和驕傲,已經再沒有辦法放下。


    “你是個笨蛋。”


    看不到王崇的表情,可他話裏的憂傷,卻真切地傳遞給了雲無言。隻是那種絕望中混合著解脫的矛盾情感,她卻無法理解。


    在她的觀念裏,天下興亡不關己,百姓死活也由天,隻要自己活的高興就好。為了不相幹的人犧牲一切,她無法理解。


    正因為如此,她才算錯一步,讓自己置身於險境。


    “嗬嗬,我真是羨慕你。”


    平凡的五官煥發出容光,王崇終於將一直埋藏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他這個人,不能夠純粹的高尚,雖然下定決心救蒼黎將軍,心中卻難免遺憾和怨恨。然而,他又做不到純粹的自私冷酷,無法不顧一切地隻為自己而活。


    “說完了?”雲無言轉過身來看向床上的黑衣男子……她終於衝開了穴道。


    隻是,當她看到床上的王崇,眉再度皺起,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在流血,而他似乎笑得很開心,臉頰露出難得一見的酒窩。


    “哈,與其被你折磨死,不如我先走一步……”


    王崇艱難地道,說話的語氣,像是在同老朋友開玩笑。他了解的魅影,是個有仇必報的人,原諒他沒膽量承受她的怒氣。


    看著咽氣的男人,雲無言第一次氣的說不出話來,用死同她開玩笑?算這家夥有種!


    “夫君,真沒有想到,王都尉居然是奸細……”


    雲無雙將茶盅遞到皇甫肆手裏,心有餘悸地撫著胸口道,一雙美眸仔細地觀察著他的反應。王崇那個沒用的男人死了,死之前該不會把她供出來吧?


    “嗯,為了取得我們的信任,雪國才會故意把你放回來。”


    皇甫肆喝口茶,好心情地道,雖然解藥被搶走,可從知道那家夥死了之後,他就沒來由覺得通體舒暢。


    “原來是這樣……”


    見皇甫肆沒有什麽特別反應,雲無雙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好在沒有懷疑到她的身上。


    “隻是,蒼黎的毒解了,這兩軍交戰的日子也不遠了。”


    搖搖頭,皇甫肆狀似無意地提及,他當然沒有錯看雲無雙的反應,今天心情好,就陪她多演一會兒。


    雲無雙乖巧地笑,心裏卻盤算著,為了配合雪國軍隊,計劃恐怕要提前了。


    男人的粗吼夾雜著女人的嬌喘,良久才平息下來,鮮豔蔻丹在男人肌膚上互動,有意無意地挑逗著。


    “德哥,如果皇甫肆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雲無雙半趴在男人大腿上,芙麵上滿是擔憂之色,一雙魅惑的眸子睇著張德,險些把他的魂勾去。


    “皇甫肆那個卑鄙小人……雙兒,你說要怎麽辦?”


    提到皇甫肆,張德橫眉怒目地咒罵道,枉自己從前那麽崇敬他……若不是雙兒將一切告訴他,他到現在還蒙在鼓裏。


    “為今之計,隻有殺了他。”


    美眸中波光流轉,雲無雙伸出藕臂勾著男人粗壯的腰,嬌媚的聲音中隱含著一絲怨毒。


    “殺,殺了他?”


    張德一愣,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結結巴巴地重複道。再怎麽說皇甫肆都是大業皇子,殺了他如何向全軍將士交代?


    更何況他武功高強,詭計又多,自己如何是他的對手?


    “德哥,我們不如和蒼黎將軍合作,到時候不但能免除心頭大患,榮華富貴也……”


    雲無雙這才將心中盤算說與麵前的粗莽漢子,依他對自己的迷戀,絕對不會反對。


    “你,你讓我當賣國賊?”


    張德虎目圓睜,不可置信地看著懷中女子,一雙手死死握著她肩膀搖晃道。


    “疼……”


    一顆淚珠滾落在張德腿上,聽到她喊痛,急忙鬆開手來,入目卻是雲無雙梨花帶雨的美顏。


    “別哭……”


    張德慌慌張張用粗糙的大手為她拭淚,之前的怒氣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他最是抵不過雲無雙這幅楚楚可憐的樣子,如今見她哽噎低泣,魂兒都飛了一半。


    “我是為了誰?還不是怕那混蛋殺了你……到時候你死了,要我怎麽辦?落在皇甫肆手裏,他一定會對我百般羞辱。”


    粉拳綿綿砸在男人壯碩胸膛上,不痛不癢,張德急忙製止她,反倒怕傷了那柔若無骨的玉手。


    “我,我心裏隻有你一個人,倒不如跟著你一起死了幹淨……”


    雲無雙見他已經動搖,心裏暗自得意,淚珠卻啪嗒啪嗒落得更急。


    “我,我答應你就是。”


    張德記得抓耳撓腮,脫口許諾道,隻要懷裏的人兒現在不哭,要他上刀山下油鍋都成。


    “嗬嗬,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雲無雙破涕為笑,在他胳膊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吊著眼睛斜睨他。


    “是,是。”


    被這麽似嗔非嗔的一瞪,張德連心也跟著癢癢起來,再度如狼似虎撲了過去。什麽忠君愛國,全都被丟到了腦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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