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殿宴飲結束,因為賜婚一事,宇文轍被太後單獨留了下來。


    “王妃先去邑齋歇著,一會兒這邊好了本王去接你。”


    周璿點點頭,正好她也想回邑齋去找小萍。


    然而,周璿來到邑齋卻不見小萍的蹤跡,詢問邑齋總管才知曉小萍出宮辦事了。


    怎麽會這麽巧植?


    “王妃娘娘,要不要喝茶?”管家問道。


    “多謝。墮”


    周璿點點頭,反正宇文轍還沒好,也不知道有等多久,正好喝喝茶打發時間。


    總管太監將茶送上來之後便走了。


    午後的陽光透過鏤空地窗欞照過來,落到茶煙飄逸的杯沿,疏影橫斜,泛著淡淡的茶香,回味無窮。


    嫋嫋生氣的茶模糊了周璿的淪落,讓她整個人多了一層朦朧的美,她星眸微眯。


    還記得多年前,那個紅衣少女帶了包茶過來,說是新得的極品好茶,特地帶來與她分享。


    “璿璿,你別這麽大口啊,茶要慢慢品……”


    “渴……”


    “渴你喝水啊!去去,別浪費我的好茶!真是不欣賞!”


    紅衣少女表麵上將她狠狠奚落了一番,手裏卻沒有停止給她倒茶的動作,倒了滿滿一大杯。


    林阮好茶,每一道工序都非常講究,她甚至還想把周璿打造成和她一樣茶博士,一逮到機會就給她灌輸茶道知識,隻可惜周璿對茶道毫無興趣,總是左耳進右耳出……


    “阮阮……”


    想到夕日種種,不知不覺,周璿忍不住輕輕喚了出來。


    阮阮,我還以為這輩子還有機會與你一道品茶的,沒想到你卻終究離開我了……


    這個認知讓周璿的心狠狠一抽,絞痛無比。


    “小美人,好可憐,乖乖,好好哭,爺的肩膀借你!”


    一個戲謔的聲音打斷周璿的思緒,循聲望去,便見一錦衣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屋內。微風徐來,他長發亂舞,說不出的瀟灑。


    “參見二皇兄。”


    周璿客套地給宇文源行了個禮,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有些沙啞,下意識地伸手揉揉眼睛,才發現眼角濕濕的,自己竟然流淚了。


    “小美人傷心是因為病秧子要納側妃了嗎?”


    宇文源長腿一邁,往椅子上一坐,不客氣地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原來他以為她是因為宇文轍和赫連雨涵的事情而傷心啊……


    周璿也沒有開口解釋,她和宇文源非親非故,沒必要浪費唇舌。


    “小美人,在這裏默默流淚是沒用的!你要是真的不滿病秧子納側妃話,你跟本王說呀!”宇文源煞有介事地說道。


    “跟你說有什麽用?”


    周璿不解地追問,倒沒別的想法,純好奇。


    宇文源身子往周璿那邊靠過去,神秘一笑,那一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跟本王說,本王就要了你,咱們一起生個孩子,讓他戴綠帽子,你說好不好?”


    “無聊。”


    周璿無奈地搖了搖頭,敢情這家夥還記得昔日和南宮無痕的賭約呢!


    宇文源也不在意周璿這麽說他,一派悠然地坐在她身邊品茶,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周璿無可奈何,宇文源要走自然會走,他要是不走,以自己那麽點三腳貓的功夫也奈何不了他。


    暮春午後,陽光懶洋洋的,感染了人間,讓整個世界看起來都懶洋洋的,周璿覺得眼皮有些沉,輕輕閉上眼睛小憩。


    “小美人,你認識沈千秋嗎?”宇文源突然輕輕問道。


    “不認識。”


    周璿下意識脫口而出,話出口之後,心裏一個激靈:


    人在走神、或者臨睡前的防備心相對較弱,答案也會下意識地會脫口而出……


    這個男人!


    周璿微微皺了皺眉。


    “沈千秋是誰?”


    她問他,眼中的疑惑並非裝出來的。


    宇文源沉吟了一下,就在周璿以為他不會告訴她的時候,他突然調皮一笑,道:


    “小美人,看來你對江湖還真是一無所知啊!沈千秋江湖人稱千麵神筆,武功高強,尤其擅長易容,據說她能易容成一千種不同的樣子,易容術僅次於南宮無恒;而且寫得一手好字,能模仿任何人的筆跡,而且速度極快,早上若非她相助,小美人你的話就圓不上嘍。”


    這麽說難道小萍就是沈千秋?


    可是周璿不記得自己認識沈千秋這個人呀?


    她易容成小宮女接近她是為了什麽?為什麽要幫她?


    周璿帶著疑惑陷入沉思。


    “既然沈千秋能有千種不同的麵目,那麽二皇子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周璿眯起眼睛,看向眼前這個吊兒郎當的男子。


    宇文源長臂一伸,拄在案幾之上,漂亮的眼睛微眯,嘴角溢出一個完美的笑:


    “傻美人,你難道忘了本王是誰了嗎?本王可是大名鼎鼎的北羽源,管他沒有沒有易容,隻要和我交過手,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能認識,當然南宮無痕是個例外……”


    說完,他特別自戀的捋了捋頭發,衝著周璿拋出一個電力十足的媚眼。


    這男人……


    周璿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抗議了,趕緊轉過身來,不去看他。


    可是宇文源哪裏肯放過她,他“咻——”地一下,越到她前麵,蹲下身子和坐在椅子上的她平視,道:


    “對了,小美人,南宮無痕最近有沒有來找你呀?”


    南宮無痕?


    周璿皺了皺眉,自從那日一別之後她就沒有再見過他了,倒是夢到過一次,雖然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夢到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他。


    “沒可能啊……以他的性格,難道會心甘情願叫本王一聲爺爺?還是說他已經以別的身份接近你了?”宇文源見周璿茫然地搖頭,托著腮幫子作思考狀,“不行,本王得去查查才行……”


    周璿見他一邊說,一邊轉身朝門外走過去,不由地鬆了口氣。


    她伸出修長的手指拎起茶壺,打算再給自己倒一杯茶。


    琥珀色的茶水順著雪白的杯壁流淌而下,一股子清香隨之而來,放下茶壺,周璿正想端起茶杯細細地品,熟料有一隻手搶在她前麵搶走了茶杯。


    周璿微微蹙眉,抬頭。


    宇文源豪放地將茶水一飲而盡,道一個字:“爽——再來一杯!”


    周璿無語,他到底是在喝茶還是在喝酒?


    “不是走了嗎?”


    周璿輕輕地問道,他不是要去查他的死對頭,南宮無痕了嗎?


    “本王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與其去查南宮無痕,還不如直接跟你生米煮成熟飯,造個娃娃,既效率又方便!”


    宇文源壞壞地逼近周璿,露出一抹邪惡的笑。


    他和宇文轍不同,宇文轍是那種即便是邪氣十足的壞笑中也會透露出三分正氣,邪中帶正,正中帶邪,似正非正,似邪非邪惡。而眼前這個男人放--蕩--不--羈,笑容中帶著那種從骨頭裏透露出來的壞,讓人忍不住會往某些方麵想。


    周璿雪白的臉一下子就跟被煮熟了的螃蟹一樣:


    “二皇兄,你……你……你……別亂來……這裏可是皇宮……”


    “小美人,你以為本王會在乎嗎?”宇文源漆黑的桃花眼一勾,笑得要多壞有多壞,“本王荒--淫-無-道可是出了名的……哈哈哈哈哈……大不了父皇一生氣,將本王貶為庶民,無所謂啦……”


    “……”


    宇文源說得沒錯,他生平最愛兩個東西——美酒、美人,幾乎夜夜花天酒地,醉-生-夢-死,起初景帝還管他,不過無論怎麽管都沒效果,後來幹脆麻木了,給他封了晉王,搬出宮去,眼不見為淨。


    就像齊王是“節約”的代名詞一樣,晉王也成“荒--淫”的代名詞了!


    “二皇兄,你不是和南宮無痕約好不強來的!否則小心我告訴南宮無痕!”


    “你找得到他嗎?”宇文源壞壞地挑眉。


    周璿嚇得立馬從椅子上彈起來,跳到三米開外。


    “你……你……你要是敢亂來,我就喊了……”


    “哈哈……”


    宇文源見她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卻又不喝,握在手裏把玩了一下。


    “逗你玩的!不用這麽緊張!本王什麽時候對女人用過強的!怕隻怕有一天,你會愛上我,哭著喊著要給我生孩子呢!”


    這時候,周璿也冷靜下來了。


    雖然他不了解宇文源,但仔細一想像他這麽自戀的男人,的確會不屑對女人用強的!


    “喝杯茶,壓壓驚。”


    宇文源倒了杯茶遞給周璿。


    周璿沒說什麽,她接過來,放到唇邊,這時候,宇文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神秘地對周璿眨了眨眼睛:


    “小美人,你剛才那麽緊張,不會還是個處吧?”


    “噗——”


    周璿剛到嘴裏的茶差點要噴出來,好在周璿自製力不錯,到了嘴邊硬生生地把它憋回去。


    這一來一回把周璿一張臉折騰地通紅,不斷地咳嗽。


    “咳咳咳……”


    “不會是真的吧?你和我三弟成婚都兩個多月了,除去你在皇宮裏待的這一個月,你們相處的時間也不少呀!難道說……”宇文源的眼睛更加亮了,“難道我三皇弟真的不-舉?”


    “……”


    周璿通紅的臉都要紅到脖子了,倒不是因為害羞,而是被宇文源給雷的!


    拜托,大哥,你堂堂大魏國二皇子這麽明目張膽地在皇宮


    裏跟你的弟妹討論你弟弟的生理問題,真的合適嗎?


    周璿隻覺得晴天霹靂,整個人被雷得外焦內嫩,久久不能言語,可宇文源卻不肯放過她,不斷地在她耳邊追問:


    “他真的不-舉嗎?”


    “他真的不-舉嗎?”


    眼神無比真摯,語調無比認真,活脫脫一個好學寶寶,三百六十度繞著周璿追問。


    周璿被繞得頭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我怎麽知道啊?!”


    “哦……這麽說就是不-舉嘍?”


    宇文源幸災樂禍地下了個結論。


    “我不知道。”


    周璿再次申明。


    她實在看不透宇文源在搞什麽,明明是城府那麽深的一個人,可偏偏總是一副無厘頭的樣子……


    “就是說小美人你和他連試都沒試過嘍!”宇文源笑得愈發燦爛了,“我的小美人真好,還為我守身如玉呢!”


    誰為你守身如玉啊!


    周璿忍不住丟了個白眼過去,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自戀的人啊!


    “二皇兄和王妃在聊什麽?”


    就在周璿還在思考該以什麽方式趕宇文源走的時候,一個溫潤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個聲音……


    周璿心裏一涼,抽搐地轉過頭,果然看到宇文轍站在門口,此時天色已晚,紅彤彤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到他身上,影影綽綽。


    周璿不敢置信地看向宇文源,以他的武功絕對不可能會對宇文轍過來毫無覺察,除非他是故意的……


    而宇文源調皮的笑容則證實了她的答案,他甚至還挑了個宇文轍看不到的角度衝她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三皇弟你來啦?”


    宇文源笑嗬嗬地看向宇文轍,難得擺出一副正經的表情,跟宇文轍解釋道:


    “我聽聞三弟妹對詩詞歌賦頗有研究,所以特地過來討教討教。”


    這話太假了!


    和東都第一色-狼談詩詞,你信嗎?


    不管你信不信,周璿必須強迫自己信,而且還煞有介事地說:


    “是啊!沒想到二皇兄文采如此了得,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


    “三弟妹你才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宇文源笑眯眯恭維道。


    兩個人互捧了一番,宇文源方才離去。


    看著他瀟灑的背影,周璿胸口燃起了熊熊烈火:你倒好,惹怒宇文轍之後,拍拍屁--股走人,把爛攤子丟給我!


    也不知道宇文轍什麽時候來的,他們的對話他到底聽去了多少!


    不會是正好從說他不--舉的時候來的吧?


    想到這裏,周璿仿佛置身於極寒之地,寒顫連連,連看宇文轍的勇氣都沒有。


    “要不要本王去把二皇兄請回來再跟王妃繼續聊啊?”


    宇文轍見周璿一直盯著宇文轍的背影,冷颼颼地說道。


    這一刻,周璿隻覺得有無數把飛到直勾勾地朝她飛過來,連忙搖頭。


    “不……不用了!”


    周璿以為宇文轍會變著法子折磨她、懲罰她,再不濟也是要損她幾句的,然而他卻什麽都沒做。


    “走吧,我們回府。”


    他的聲音輕輕的,讓人聽不出情緒。


    ***


    馬車在平坦的青石地麵上行駛,馬車內的氣壓低得嚇人,壓得周璿透不過氣來。


    她忐忑地坐在一側,時不時掀起簾子,呼吸新鮮空氣。


    東都暮春,柳絮如同棉花一般在空中輕輕飄蕩,給繁華的大街平添了幾分浪漫。


    好美!


    周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王妃若舍不得二皇兄,大可下去和他依依惜別,沒必要在背後默默凝視傷感。”


    宇文轍冰冷的聲音從她身後傳過來。


    “什麽?”


    周璿一臉迷茫地看著他,似乎沒聽到他在說什麽似的,這時,眼角的餘光才發現宇文源正好在前方不遠處和人攀談。


    宇文轍看她一副剛回過神來的樣子,皺了皺眉,不說話。


    沉默在不大不小的馬車之內蔓延著,宇文轍優雅地靠著,閉目養神,周璿則默默地坐在另一邊,思量著自己接下來的路。


    終於離開皇宮了,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最近發生很多事情了,多得她心潮洶湧,無法平息。


    找了五年的阮阮終於找到了,可是……她卻終究沒救得了她……


    阮阮,你會不會怪我?


    周璿突然變得有些消極,或許,就這樣子跟宇文轍回齊王府,等著有一天離開人間和阮阮團聚……


    他正想得出身,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周璿還沒反應過來,宇文轍已將她拉了過去,雙手將


    她護在懷裏。


    “主子小心,有刺客。”


    侍衛的聲音傳來。


    話沒說完馬車便停了下來,外麵傳來“叮叮咚咚”的打鬥聲。


    才出宮沒沒多久就遇襲了!怎麽這樣?


    暗衛崩雷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宇文轍投來請示的眼神,卻見宇文轍為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崩雷什麽也沒說,領命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璿被宇文轍牢牢地桎梏在懷裏,並沒有發現那個一向來去無蹤的崩雷來過。


    “唔……宇文轍,我透不過氣來了!”


    周璿鬱悶地伸手用力去推宇文轍,就在剛才她還很感動得以為他是為了保護自己,可是現在,他卻嚴重懷疑他其實是想悶死她!


    宇文轍楞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那好看的眉不由地緊緊一皺。


    他在幹什麽?


    居然去救這個想要殺自己的女人?


    他微微皺了皺眉,放開她。


    “宇文轍,怎麽突然會有刺客?”


    周璿不解地看著宇文轍,東都治安一向很好,再加上經過百花宴一事,城內的守衛都增加好好幾撥,居然還有人頂風作案。


    她的話還說完,馬車的簾子突然被人掀開,一個黑衣人拿刀飛了進來,直勾勾地刺向宇文轍。


    宇文轍楞楞地站在原地。


    好在周璿手快,朝著那黑衣人後腦勺劈過去,將他劈暈。


    “宇文轍,你不會武功?”


    周璿不解地問道,雖然外界都知道齊王殿下抱病在床,孱弱地連隻螞蟻都踩不死,可周璿總覺得像宇文轍這麽強大的人,不應該不會武功才對啊!


    比如他的朋友——常江、雲玉湖、薛進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沒理由不會啊!


    可是如果會的話,剛才情況那麽危急,他怎麽不出手自保呢?


    若非自己會點三腳貓的功夫,湊巧製服了那個刺客,隻怕現在看到的怕是隻有他的屍體了。


    “此地不宜久留!”


    看得出來,他們的護衛已經處於下風了,如果他們還待在馬車上坐以待斃的話,隻怕是凶多吉少了!


    周璿當機立斷,拉起宇文轍衝向馬車外麵。


    ***********


    樂樂:不好意思,樂樂感冒還沒好,讓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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