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七夕夜,注定不寧靜,可偏偏月那麽美。


    月美,月下女子更加美。


    她笑,那是假笑,暗含著無數的嘲諷。


    他笑,卻是真笑,飽含濃濃笑意。


    看來被她發現了植。


    這丫頭真是絕頂地聰明。


    可他什麽也沒說,信步過去,將她納入懷裏墮。


    “璿璿,時候不早了,該休息了。”


    他欲帶她回房,可她卻避開他的懷抱。


    她說:


    “宇文轍,你不要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之於周家也好,之於赫連公主也罷,隻要不涉及到我,我都當做沒看到,我隻求你別把我套進去,我隻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言下之意,他對所做的一切她都清楚,隻是她不想摻合。


    這是周璿的意思。


    然而在宇文轍看來,卻又是另一番意思。


    他的目光冷了下來:


    “你為你父親的事情怨我?”


    他猝然變冷的表情讓周璿冷靜了下來。


    她並不是那種意氣用事的人,她很清楚,這個男人是危險的,她不該與他為敵,他與周家血海深仇,不是三言兩語能道清的。


    所以這個時候,應該避其要害,切莫本末倒置才行。


    看來,有些事得慢慢說。


    這個時候,萬萬是不能吵架的。


    吵架有什麽好處呢?


    顯然沒有。


    於是,她很快就收斂了言語中的鋒芒以及眼中的怒意,柔柔地看著他,道:


    “妾身近日學了新的甜點,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有意與王爺分享,不知王爺是否有賞臉。”


    女子說話的時候聲音柔和,溫婉靈動。


    這是出乎宇文轍的意料的,他以為她會和他置氣,然而卻沒有。


    不但沒有,還這般溫婉地邀請他吃甜品。


    這丫頭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宇文轍想不透,不過他很配合地隨她去廚房。


    齊王府廚房裏的那些人看似平凡,實際上都不簡單,每個人都是高手,不僅武藝高強,而且頗懂醫藥。


    試想,宇文轍這麽精明、謹慎的人,怎麽可能將膳食,這麽重要的事情,假手於他人?


    親信!


    必定是親信!


    無論燒火丫頭小離,夥頭阿牛,幫工王媽媽都不是泛泛之輩,周璿第一眼就看出來了,她隻是裝作不知道而已。


    很多年後,齊王府的下人都還能清楚地想起那一幕。


    那是齊王納側妃的前夕,他們的王妃一臉溫婉地帶王爺走進廚房,然後優雅地開始在廚房之內忙碌。


    他們的王爺靜靜地坐在一邊,用手拄著下巴,靜靜地看著,眼神溫柔癡迷得仿佛魏河春天的水。


    雜亂的吃飯因為他們的到來蓬蓽生輝。


    在宇文轍看來,周璿實在是太過平靜了。


    她什麽也沒說,將各式各樣的水果切成漂亮的形狀,讓人去觀柳居取來了酸奶拌在其中,然後端過來,放在宇文轍麵前,溫潤的眼中盈滿溫軟的笑。


    “這是什麽?”


    宇文轍看著各式各樣的水果混在一起,上麵拌著雪一樣的酸奶,好奇地問道。


    周璿在他身側坐下,淡淡地說:


    “酸奶水果沙拉。”


    “王妃還會做酸奶?”


    “《齊民要術》上有記載。”


    她答得很平靜,宇文轍有些意外,早知她喜歡看書,博聞強識,卻不想她連《齊民要術》也看。


    這女子……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想爭一爭帝位了,倒不是他想君臨天下,主要想看看這丫頭若登上後位,母儀天下,一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王爺為何不吃?不會是怕妾身下毒吧?”


    周璿淡淡地笑,語氣中帶著濃濃的笑意,是在開玩笑,也是在試探。


    宇文轍知道。


    他又笑了:


    “就算王妃真的下毒,本王也甘之如飴。”


    他看向她的眼神非常柔軟,嘴角恰到好處的弧度好看極了。


    他吃了。


    水果天然的味道拌著酸奶,淡淡的奶味,淡淡的甜,淡淡的酸……


    宇文轍是個對飲食很挑剔的人,用薛神醫的話講,這家夥酸甜苦辣都不吃,要讓他的嘴滿意,簡直難如登天!


    然而周璿卻總能輕而易舉地做到。


    就比如這一道水果沙拉,宇文轍就很是喜歡,吃了一口又一口,不出須臾,一整盤水果沙拉被他吃的一點兒也不剩。


    很多年以後,宇文轍讓暮雨按照周璿的辦法製作所謂的酸奶水果沙拉,味道沒差別,可他卻不覺得有多好吃……


    同樣的酸奶


    水果沙拉,一個是人間佳肴美味,一個卻味如嚼蠟。


    其中差別無外乎是人。


    是周璿。


    她隻要在他身邊一坐,便是如沐春風,哪怕是讓他服毒也無憾。


    宇文轍知道,他是中毒了,中了一種叫做周璿的毒。


    這個女人,用了不到四個月的時間,讓他就這樣陷進去,她的一舉一動都可以牽動他的情緒,再也沒有回頭路。


    仇人之女,是毒。


    他知道。


    起初,他曾經抗拒過,隻是結果他呢?


    唯有越陷越深。


    怎麽辦呢?


    隻能認了。


    愛了,認了,他宇文轍十九年的人生,與天爭,與地爭,卻唯獨在一個叫做周璿的女子身上栽了跟頭,從此在沒有回頭路。


    人生不過寥寥數十年。


    何必掙紮呢?


    何必讓自己痛苦呢?


    今宵有你今宵醉!


    他抬眸看著她,目光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濃情:


    “本王吃了王妃這道甜點,俗話說,吃人的嘴軟,王妃什麽有話直說吧。”


    不愧為宇文轍!


    在他麵前,她永遠是藏不住了!


    不過,這正是她的目的!


    在這樣一個男人麵前耍心機,是傻。


    她不傻。


    所以她回他一個溫煦的目光。


    “王爺,妾身是你的妻,理應照顧你飲食起居,為你做一道甜點算什麽呢?以前是妾身疏忽了,很多沒方麵沒做好,從今晚後,我一定盡心盡責,做一個合格的妻子。”


    她說話的時候那雙漂亮的眸子一直都在他的身上。


    她這話有兩層意思:其一,以前她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她會改,從今以後,她會做一個合格的妻子。其二,既然她會做一個合格的妻子,投桃報李,他自然也得做個合格的丈夫。


    合格的丈夫應該是怎麽樣的?


    至少不能算計自己的妻子……


    那麽一個不合格的妻子是怎麽樣的?


    別的不說,但至少可以鬧得你家宅不寧……


    這就是她的意思。


    若是一般人,發現自己被算計了,會吵,會鬧,但周璿卻不,她給宇文轍做了一道美食,並跟他談條件。


    美食不僅僅是美食,妻子也不僅僅是妻子。


    這就是周璿高明的地方,然而她怎知身邊的男子早已傾心於她。那句“就算王妃真的下毒,本王也甘之如飴”並非浮於表麵的玩笑話,發自肺腑。


    她不知。


    然她那句要做一個合格的妻子卻正中下懷,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


    周璿並不知道,她這一次是自投羅網。


    他伸手,將她柔弱無比的小手抓在懷裏,那雙漆黑的眸子比天上的星星還亮。


    他說:


    “好!本王一定像一個丈夫一樣好好疼惜璿璿,護你周全,從今以後任何權謀鬥爭絕不將璿璿牽涉其中。那璿璿也要如你所言,像一個妻子一樣好好疼惜本王。”


    疼惜他?


    周璿斂眉,她隻說做一個合格的妻子,可沒說要疼惜他呀……


    他一個大男人的,還需要疼惜?


    矯情!


    周璿低著頭,雙眸幽深,似在沉思著什麽。


    宇文轍深深看了她一眼,道:


    “璿璿有所不知,本王所謂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這話,其實是解釋。


    他的妻子蕙質蘭心,一點就通。


    果然,周璿目光沉沉地看著他,道:


    “難道說昔日你與赫連公主被人發現同臥於榻上乃二皇兄策劃?”


    “那日的宮女太監皆被滅口,此事除了父皇、皇祖母以及昔日在場的皇室宗族成員以外,再無人知曉,王妃如何得知?”宇文轍道。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隻要有心,要知此事不難。”周璿淡淡地說道。


    “哦?這麽說來王妃一直對本王有心嘍?”男子挑眉,淺笑盈盈,“不知道這心是什麽心?癡心?”


    他看著她,嘴角笑意那麽濃,還帶著幾分戲謔。


    周璿方知自己是上當了!


    他既然起了這個頭,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她已知曉此事……


    方才那麽問不過是要逗她而已!


    逗她很好玩嗎?


    好玩!


    宇文轍用絢麗的笑容回答了她的問題。


    他那張俊顏本就迷人奪目,再加上這樣爽朗的笑,足矣顛倒眾生了。


    可周璿卻有些惱火。


    這家夥果然以取笑她為樂!


    她不滿地挑眉,漂亮的眸子裏帶著隱隱怒意。


    宇文轍見狀知趣地收斂的笑意。


    “璿璿,你該現在知道本王同赫連公主之間可謂是一清二白了吧。”


    他凝視著她,異常認真。


    這話他早就想同她講了,隻是一直沒機會,今日既然起了這個頭,那自然是要講清楚的。


    免得他誤會!


    “何以見得?就算王爺您是被算計的,但這並不代表你倆就是清白的呀!”周璿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冷哼一聲,道,“都睡到一張床-上了,能清白到哪裏去?”


    這丫頭是故意要給他添堵嗎?


    宇文轍覺得好笑。


    於是他又笑了,那笑容太過絢麗,竟然周璿徒生出幾分涼意。


    果然,他靠近她的耳畔,壞壞地吐著氣,道:


    “誰說躺在一張床--上就不清白了?本王與王妃可不止一次躺在一張床--上,這麽說咱們就不清白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幾乎貼著她的耳朵,一股又一股地熱氣噴過來,打到周璿敏感的耳際,將她整個人包圍其中。


    周璿隻覺得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連忙朝著旁邊退,想要與他拉開距離,卻被他強勢地圈在懷裏。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四目相對,他緩緩地吐著氣,問她:


    “王妃,你倒是說說咱倆現在清白還是不清白……”


    說?


    讓她怎麽說?


    說清白,隻怕他馬上就不清白給她看了!


    說不清白,以她的性格會不會跟她說“那就讓我們更加不清白一些吧”?


    周璿後悔了!


    本來是想將他一軍,熟料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蠢!


    太蠢了!


    和宇文轍耍嘴皮子,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哎——


    周璿歎了一口氣,心裏暗罵宇文轍無下限。


    “璿璿,你要相信,除了自己的妻子,宇文轍寧願終生禁欲,也絕不會碰女色。”


    ******


    樂樂:今天會兌現諾言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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