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兮沒有想到保釋她出來的人會是上官瑾!


    “瑾叔叔,你為什麽……”


    “倩兒快進來,外麵雨大呢!”


    倩兮正欲問上官瑾話,這個時候,一個甜甜糯糯的聲音飄了過來,馬車的簾子被掀起,露出一張溫婉無比的臉。


    那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巴掌大的小臉,大大的眼睛,白若冰霜的臉,眉宇間滿是書卷味…溲…


    “清姨。”


    倩兮喚她,說實話他們的年齡相差不大,當初讓她喚她清姨她還真的叫不出口,然而誰讓她是瑾叔叔的妻子呢!


    “倩兒進來吧,別著涼了。恧”


    蔣婉清的語調如同江南的水,柔得不像話,倩兮有時候覺得她比自己更像一個江南女子……


    可倩兮知道有一種女人叫做外柔內剛,別看他們外表溫柔客人地跟蜜糖一樣,若真的出手,隻怕也沒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吧……


    蔣婉清是毒藥,致命的毒藥!


    可是即便如此,她在你麵前,你明知道她並非善類,然而對她,你還是討厭不起來……


    即便理智如倩兮,也是如此!


    蔣婉清有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魅力。


    “師父,瞧你,都被雨淋濕了!”


    蔣婉清一邊說,一邊伸手小心翼翼地替上官瑾擦拭他臉上的水珠。


    “婉姨怎麽還叫瑾叔叔師父呀?”


    倩兮夠了勾唇,打趣地看向蔣婉清。


    蔣婉清小臉一紅,害羞地垂下腦袋:


    “叫習慣,改不了口……”


    她的聲音細若蚊呐,好似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一般,一臉的挫敗。


    “對不起……”


    “這有什麽好道歉的,一個稱呼而已,你愛怎麽叫便怎麽叫。”


    上官瑾淡淡地說道,他語氣看起來很平常,表情也很平淡,上官瑾其實是個淡薄的人,他雖然什麽都做得很好,但實際上他對什麽都不上心……


    很難想象同這樣一個男子相愛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清醒。


    倩兮其實可以確定,雖然蔣婉清表現得很熾熱,看向上官瑾的眼神充滿了愛意,但是她未必真的愛上官瑾……


    而瑾叔叔,雖然他看她的眼神總是很平靜,同她說話的語氣也總是很淡漠,可是倩兮卻覺得瑾叔叔是真的愛她的……


    這兩個人,表麵上看起來像是將婉清非常崇拜、愛慕男方,可實際上或許正是相反吧……


    “瑾叔叔,這可不對!常言道,克己複禮,禮法總是不能少的,若清姨一直視你為師父,那你們成親便於禮不合……而且,如果以後你們有了孩子,該怎麽稱呼呢?稱呼你們為爹的話,豈不是要稱呼清姨為師姐?若稱呼清姨為娘親,那不就是要稱呼你為師祖了嗎?”


    倩兮笑嗬嗬地說道,這在外人看來是極其嚴肅的問題,被她用這般輕鬆的語氣說出來,像是在開玩笑,但仔細琢磨卻又覺得別有深意……


    蔣婉清心思敏感細膩,聽到倩兮這麽說,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了……


    “倩兒真的是南宮無痕的親生女兒嗎?你爹一向視禮教為無物的,你怎還在乎起這些東西來了?”


    上官瑾一隻手握住了蔣婉清不安的小手,一邊打趣地看著倩兮。


    “瑾叔叔此言差矣!所謂人的性格不是遺傳決定,而是由生長的環境決定的,而我可是您帶大的……”


    她一邊說,一邊俏皮地衝著上官瑾吐舌頭,打趣道:


    “瑾兒,什麽時候給溫老太太生個小曾孫啊?”


    那樣子看似沒大沒小,可實際上卻把禮儀和態度拿捏得非常精確,並不會給人無禮的感覺。


    “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催生幹嘛?”上官瑾不客氣地伸手彈了彈倩兮的腦門,“先把自己嫁出去再說吧。”


    “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倩兮撅著小嘴,不滿地呢喃道,


    “是……就是你愛的人不愛你……”


    上官瑾非常犀利地說道,一點兒也不給她留情麵,敢欺負他的女人,就算是倩兒也不行……


    “瑾叔叔……你好毒舌……”


    倩兮不滿地抗議,上官瑾這個人就是這樣,平時優雅高貴、風輕雲淡,跟個神仙似的……


    然而,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出口就可以把你給氣死……


    倩兮鬱悶地瞪他,以示抗議。


    蔣婉清見狀捂著嘴溫柔地笑,通常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出口替倩兮說幾句話,假裝數落一下自己的丈夫,然而她卻沒有。


    這邊是蔣婉清聰明的地方,她總能在最恰當的時候做出最恰當地反應,不喧賓奪主,不留任何破障,不會讓任何人不舒服……


    這個女人,真是深不可測!


    倩兮並不討厭她,隻覺得她很可怕,可明明她又是那麽溫柔……


    哎——


    或許,也隻有這麽厲害的女子配得上瑾叔叔吧,就如同娘親一樣……


    然而,某些方麵,倩兮覺得蔣婉清同娘親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最明顯的一點便是她的心機城府……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把自己化為空氣,淡到讓你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可是蔣婉清可以……


    蔣婉清到多數時候是不說話的,上官瑾也不說話……


    一路上,大多數時候都是倩兮一個人在講,有時候倩兮真的懷疑這兩個人私下是怎麽相處的……


    大眼瞪小眼,相對無言嗎?


    ……


    暮色漸深,煙雨蒙蒙,小黑湖上煙霧繚繞,馬車在門口停下,倩兮跳下馬車,便對上綠蘿奇怪的眼神。


    “倩兒……你……不是……”


    “瑾叔叔保我出來的。”倩兮淡淡地笑,“多虧了瑾叔叔呢!要不然我真擔心那個周太守逼良為,強---迫我給他的傻瓜兒子當媳婦呢!”


    “倩兒,你這什麽文法呀?”


    上官瑾皺了皺眉。


    “跟你學的。”倩兮吐了吐舌頭,“瑾叔叔,你別為了在清姨麵前裝高貴就失去道德底線……”


    “……”


    上官瑾嘴角微微抽搐。


    “你若真的如倩兒說的那樣,我倒覺得更有趣呢!”


    蔣婉清抬眸,璀璨的眸子溫柔地注視著上官瑾,淺淺地笑。


    “小孩子的話,不可信。”


    上官瑾的表情淡淡地看向蔣婉請,溫和的眸子散發著瑰麗的色彩。


    其實有時候倩兮也覺得這倆人挺配的,一個外表看起來文質彬彬,儼然一個江南才子;一個外表看起來婉約清揚,十足的江南佳人;然而心卻一個比一個黑……


    堪稱絕配……


    隻是,她終歸還是不希望瑾叔叔受傷,尤其是他在母親那裏也受過一次傷了……


    瑾叔叔這麽好的一個人……


    哎——


    隻是有些事情,她作為小輩終歸不好開口!


    倩兮有心事,綠蘿也有心事,她心裏滿腹奇怪:


    自己是寫信通知了師母沒錯,隻是就算師母接到她的信也不可能這麽快就趕回來呀?


    還湊巧保了倩兒出來?


    這麽說請動那還郡郡守的不是令狐白衣,而是師父?


    也是……


    令狐白衣就算出身再好,也不可能好得過四大世家,南海郡的那個老頑固連四大世家都不放在眼裏,怎會賣他麵子……


    隻是沒想到師父同南海郡還有往來……


    哎——


    師父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她該找個機會同師母好好溝通才行……


    在綠蘿看來,要複國,最大的障礙不是上官沐風,而是上官瑾……


    “小綠蘿,回魂啦!”倩兮笑嗬嗬地伸手在綠蘿麵前晃來晃去。“想得這麽入神,該不會是在想情郎吧?”


    倩兮曖-昧地看向綠蘿。


    “是呀!”綠蘿不但沒有否認,反而大大方方地點頭,“倩兒,如果我看上令狐公子了,你不會跟我搶吧?”


    倩兮一愣,她原先是同綠蘿開玩笑的,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大方地承認。


    “你怎麽會看上那呆子呢?”倩兮狐疑地看向綠蘿,“你們認識才一天多而已,他長得也不咋地呀……”


    “看對眼了呀……”綠蘿一臉認真地看著倩兮,“愛情來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呀……說真的,你不會同我搶吧……”


    “有什麽好搶的,我又不喜歡書呆子!”倩兮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倒是你,眼光爭奪獨特啊……”


    “什麽書呆子呀?”


    一直沒有說話的蔣婉清頗為好奇地看向綠蘿。


    她同綠蘿原先其實都是上官瑾的徒弟,兩個人情同姐妹……


    “就是……”


    或許是因為一直將蔣婉清看做親姐姐來看,被她這麽一問,綠蘿原本白皙的小臉頓時紅成一片……


    “咱們小綠蘿還害羞了呢!看來的真的是長大了!倒是說來聽聽呀,若真的適合,讓你師父給你做主……”蔣婉清笑得溫柔。


    “就是……就是……倩兒帶回來的……”


    “倩兒帶回來的?”蔣婉清看向倩兮,柔柔地問,“是倩兒的朋友嗎?”


    聰明如倩兮,明白蔣婉清想要從她嘴裏問出關於令狐白衣的信息。


    “不是。”倩兮坦率地搖頭,“我同他不過是兩麵之緣,對他並不了解……隻知道他是個不中用的書呆子……”


    說實話,她真的不清楚。


    “倩兒,你要不要去見見令狐公子呀?他一定想你了……”


    綠蘿酸溜溜地說道。


    “不見了!免得我們小綠蘿吃醋,說我同她搶令狐大哥……”


    倩兮聳了聳肩,淺淺地笑。


    “綠蘿,你去準備一下,替倩兒接風洗塵,畢竟是從地牢裏出來,要把晦氣祛除……”


    蔣婉清溫和地說道。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倒是清姨和瑾叔叔,你們趕了這麽長時間的路,倒是需要好好休整,讓小綠蘿替你們倆張羅呢!”


    倩兮彬彬有禮地看向蔣婉清,說完之後便哼著一曲走了……


    ……


    夜幕降臨。


    雨夜總是特別地黑,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濕意不斷地蔓延。


    一個男子靠在窗邊,手裏拿著一卷書,漫不經心地翻閱。


    上官瑾喜歡在這樣的雨夜,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或是發呆,或是看書……


    總覺得特別地安逸!


    此時此刻,他半閉著雙目,許是有些累了,幹脆把書蓋到臉上,閉目養神……


    “嘩啦啦——嘩啦啦——”


    雨似乎變大了許多,夾雜著風聲……


    這樣的雨夜很容易掩蓋很多東西……


    上官瑾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拿掉臉上的書,淡淡地對著空氣說:


    “進來把。”


    “哎——居然被發現了……”


    倩兮吐了吐舌頭,奪窗而入……


    “瑾叔叔,我明明已經非常小心了……”倩兮有些挫敗。


    “看得出來,這幾年倩兒倒是努力了,武功進步不少。”上官瑾讚道。


    “可還是被瑾叔叔發現了……”倩兮吐了吐舌頭,“哎——瑾叔叔,你醉臥溫柔鄉,怎麽還有時間練武呢?”


    “倩兒有話直說吧。”


    倩兮的心思終歸是瞞不過上官瑾。


    “瑾叔叔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為何要把我從地牢裏保釋出來?瑾叔叔是想要包庇什麽人嗎?”


    倩兮直截了當地問道,即便是她一向尊重上官瑾,然而涉及到原則性問題的時候,她也是不會退讓的。


    麵對倩兮咄咄逼人的追問,上官瑾那張英俊的臉上依舊風輕雲淡:


    “我倒是想要問問到周太守地牢到底想要查什麽?”


    “我想要查什麽瑾叔叔難道不知道嗎?”倩兮反問,“瑾叔叔,我知道你為東夷江山做了很多,正是因為如此,更應該好好守護東夷……不能因為你的一己之私,導致東夷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覆滅,更不能因為您的一己之私,至天下百姓於戰亂之水火……”


    “哈哈哈……”


    上官瑾突然笑了。


    他一手拿著書卷,一手看向倩兮,眼中帶著幾分溫和地笑意:


    “倩兒真不愧是跟著皇祖母一手帶大的,深明大意,心懷蒼生……”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倩兒雖是女兒身,若有能力,卻覺得應該為東夷出一份力,就如同瑾叔叔當初一般……”


    倩兮非常認真地說道,她這輩子最佩服的人便是上官瑾。


    他能在危難的時候救東夷於水火,平定天下,給天下百姓以安定的生活……


    此乃千古一帝!


    即便最後他未曾登基稱帝,在東土人民的眼中,他始終都是不折不扣的東夷大帝!


    “倩兒有誌向是好的。”


    上官瑾點了點頭。


    “哎……”


    倩兮歎了一口氣。


    “瑾叔叔,我知道,你為東夷,為天下蒼生所做的已經夠多了……但是就算如此,即便你已經歸隱田園,我還是希望您能夠再為天下百姓做一些事情,不要在讓蒼生遭受戰亂之苦了……”


    倩兮看著上官瑾,說得非常認真。


    溫無塵從小就教育倩兮,為人,平日裏可以混沌度日,做些糊塗事情,然而在天下蒼生麵前,則要有大愛之心……


    是以即便倩兮平時乖張冷漠,但是在大事上,她卻從來不糊塗……


    “倩兒真的認為是婉兒慫恿我回來阻止你進一步調查的嗎?”


    上官瑾似笑非笑地看著倩兒。


    “除了她還有誰?”


    “你覺得呢?”上官瑾挑了挑眉,衝著倩兮若有所指地笑,“倩兒似乎忽略了一個非常可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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