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的地球……也曾經曆過這等規模的隕石雨的摧殘麽?


    隱隱傳來的哀號聲早已消逝,泣不成聲的祈禱也伴隨著絕望的慘叫被隕石墜落的轟鳴聲完全遮蓋……


    這世界,已經沒有了可供立足之地……


    不是比喻,而是真實的沒有立足之地,到處都是隕石墜落造成的坑洞,到處都是滾滾流淌的岩漿,還有隕石雨造成山崩、海嘯、地裂……


    完完全全,沒有可以站立的地方。


    進入這希爾絡絲之地的人類們,靜靜地漂浮在虛空中,仿佛腳下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正虛托著他們,支撐著他們,然而這些,卻無法支撐那正在崩潰的心靈。


    約摸百人的牧師隊散亂地站著,已經沒有了整齊的隊列,也沒有了保持一致的職業微笑,他們或是伸手抹著淚,或是雙膝下跪,僅用雙手撐著身子,又或是站得筆直的望著聲勢不減反增的隕石雨……


    即使泣不成聲,嘹亮的聖歌依舊從他們的口中吐出,當頭的老年牧師高舉著一本《永恒教典》,淡淡的白光從牧師們的身上飄出,緩緩聚集到那本《永恒教典》之上。


    《永恒教典》回應了他們的信仰,漸漸懸浮到老年牧師的頭頂,純黑色的封皮上,那蒼白的鐮月和那逆轉的十字架突然綻放出柔和的光輝,化為點點光雨灑向大地。


    曾經在眾多信徒麵前讓大地滋潤,讓枯草蘇生的光雨,卻隻是穿過了那些斷壁殘垣,靜靜地沉入了地底,轉而消失不見。


    不可能有用的,自從這隕石墜落、自從這末日來臨,人類就已經有這希爾絡絲之地完全隔絕,不論是祈禱聲,還是哭泣聲,都不可能傳到那些妖精的耳中,連哀悼……都做不到。


    其中一名男性牧師忽然大吼起來,他抓著自己的頭發不停地撕扯,瘋狂的力量將頭發扯斷,將頭皮扯落,鮮血從中溢出,流過臉頰,滴落在腳下看不見的屏障上,蕩起一圈圈漣漪……


    又一名女性牧師死死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拚命地搖著頭,似乎在驅趕突然而來的頭疼,她的口中隻留下含糊不清的嗚咽……


    牧師隊越來越亂,不是去阻止精神崩潰的同伴去自殘,就是自己成了需要幫助的一員。


    聖歌,戛然而止。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人類一直口口相傳這一真理,但是真正目睹了一個高智慧族群滅絕的全部過程,那所謂種族的隔閡就像玻璃般輕易碎裂。


    他們畢竟,有那麽一顆人心。


    其餘那些散落在各個城市中的人類,也和這些牧師相差不多,那份精神上的壓力,讓大部分人因此而絕望。


    他們不像祈誓三人在夜晚才進入城市,跟妖精們也有著更多的交流,或許有過爭吵,或許有過歡笑,或許施予過幫助,或許被施予過幫助,那儲存在腦海中的記憶不是如此容易消弭的。


    即使是祈誓等人,看著那酒館老板因為基因崩潰而在絕望中死去,也幾乎無法壓抑心中的那份傷痛。


    手中有血,不代表心中無情。


    然而世界有正麵,就必然有反麵。


    在發現隕石雨無法傷及自己後,就一直以殘酷的笑容看著希爾絡絲的消逝的人,同樣有。


    在領悟到這並不是真實的世界後,就一直以俯視的眼光將希爾絡絲的妖精們當做遊戲裏的npc看待,從而完全沒有了心理負擔的人,同樣有。


    在看到同伴流露出同情絕望悲傷的感情後,就一直以諷刺的心情嘲笑著他們的懦弱的人,同樣有。


    ……


    那些以這是虛幻世界為借口說服自己的人,其實也明白,在三百年前的化古星上,想來發生過同樣的一幕,這不過,是曆史的重現而已,隻是他們不願去想,他們需要的,是那麽一個可以掩飾自己的殘忍冷血的借口罷了。


    ……


    隕石雨一直下到黑夜再次籠罩了這個世界為止,然後世界,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隻剩下幹燥的熱風在空蕩蕩的世界飄蕩……


    似在為亡魂哀悼。


    這個世界的月亮,這次沒有出現……或許,再也不可能出現了吧……


    就在這一切陷入終嫣之時,隔絕人類與這世界的屏障悄然消失,人類們,毫無預兆地向地麵落去。


    “可惡!”一拳一拳地砸向依舊滾燙的地麵,完全不顧被燒灼得滋滋作響的皮膚,祈誓隻能借此來釋放自己心中的抑鬱,否則的話,他怕是會陷入瘋狂吧?


    “這個時候能夠觸及這個世界又有什麽用?”明明知道即使自己能夠觸及這世界,也無法改變希爾絡絲滅亡的結局,但他依然如此吼道……


    晶瑩的淚珠從空中飄落,未曾接觸到地麵就被高溫蒸發。


    現今人類之中的神經異常者na,大多是因為無法接受眼睛所看到的殘酷而產生,但他們無法接受的東西,與這希爾絡絲的滅絕過程相比,簡直如同一粒灰塵般微不足道。


    “殘酷的天使計劃啊,唱響了悲傷的奏章,被擁抱著的生命啊,就在這夢境覺醒之時,放出那無人可比的耀眼光芒……”


    隱隱約約,從蒼穹的一角傳來了飽含悲愴的歌謠,順著那風兒飄蕩到整個世界,傳入悲傷之人的耳中,與他們的心聲產生了共鳴。


    世界,似乎隻剩下這歌聲。


    光,忽然從天而降!


    真心為希爾絡絲的消逝而悲傷的人類!


    真心為希爾絡絲的消逝而憤怒的人類!


    真心為希爾絡絲的消逝而痛哭的人類!


    真心為希爾絡絲的消逝而迷茫的人類!


    ……


    瞬間被那從天而降的光柱包裹的,撕扯著頭發的人類,用暴力發泄自己的抑鬱的人類,幾乎陷入na邊緣的人類……他們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向同一個方向。


    那裏,是歌聲的來源之處,那裏,有一輪明月揮灑著光輝。


    同樣沐浴在光柱中的祈誓,呆呆地望著蒼穹的那一角,身體的動作早已完全終止,他甚至忘記了查探被光柱包裹中的身體在這一刻發生的莫大變化,隻是呆呆地望著那個方向。


    他清楚地分辨出,那是屬於祈約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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