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終於都出去了,偌大的辦公室裏突然間就變得一片寂靜,直到這時我才發現,當我終於可以單獨和常亞東麵對麵了之後,我的心裏是何等的緊張和惶恐。


    我的後背挺得直直的,麵對著他,目光卻落到了距離他不遠處的一個文件櫃上,而常亞東則始終都低著頭,不停地在文件上簽著字。好像我們兩個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屋裏太靜了,他那刷刷的簽字聲越來越清晰明顯了,忽然,一種莫名的怒火突然就從我心中蔓延開來:


    ‘剛才那麽多來辦事的人,他都能做到以禮相待,客客氣氣,為什麽到了我這裏,他連句話都懶得跟我說!’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反正這個念頭一出現,立刻就像是深秋荒原上的火苗一樣,不可控製,借著風勢迅速就變成了漫天的大火,我再也克製不住了,忽然一仰頭:


    “常主管!”我的聲音太尖銳了,所以一出口,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常亞東也抬起了頭,從他的臉色上我看不出他的態度,仍舊是那樣低沉,隻是比對待別人更冷漠了一些,如果說,我剛才曾經有那麽一瞬間,在為自己這一聲尖叫而愧疚的話,那麽現在,他的冷漠則再次激怒了我:


    ‘有什麽大不了的,你是總部高管,我是分公司經理,我是為了工作來找你的,如果你不好好配合我的工作,我自然會向總裁投訴,既然你對我連最起碼的公事公辦都不肯,那我總可以公事公辦吧。’


    我心裏這樣想著,而且從常亞東的臉上我能看出來,我的心思已經全部寫在了我的臉上,因為他在看了我一眼之後,嘴角上竟然露出一絲帶著譏諷的冷笑。


    “歐經理,您有事?”常亞東開口了。我的心像是刀紮了一下似的那麽疼,因為我無法接受他對我的這個稱呼。


    我穩定了一下情緒,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來:


    “常主管,我等您很久了,我有工作要和您談。”


    “好,談吧。”他放下了筆,直視著我。


    我突然間感到特別氣餒,因為我這才發現,不管我心裏有多少火,下多大的決心,其實我還是沒有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同事、上級,所以剛才我才會那麽激烈,而從現在常亞東的態度中不難看出,他是的的確確的把我當成一個普通同事了。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在一點點的變冷,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斷了熱源的暖氣片一樣,迅速從滾燙、到溫熱再到冰涼。


    我在心底歎了一聲,涼了也好,徹底涼了,也就可以踏踏實實的談工作了。我開口了,這一次的聲音分外平靜:


    “常主管,對不起,剛才是我有些心急了,主要是市場不等人,今年我們北京二分公司,就靠著這一單業務呢,希望您能原諒我的失態,也能理解我的心情。”


    聽了我的話,常亞東的眼睛一下子就變得暗淡了,好像兩簇火苗在迅速的熄滅。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麽我覺得他的心也在變冷?


    “歐經理,您不用這麽客氣,大家都是為了工作,我當然能理解您的心情,您說的對,市場不等人,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在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裏,我們兩個都進入了完全的工作狀態,工作還沒有談完,就又有別人進來要談事情了,所以談完後,我就直接離開了。


    雖然心情很低落,但是就工作效果而言,還是很不錯的,常亞東把技術部所有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快捷、有效,這樣,我明天就可以回北京跟華源進一步接洽了。


    我坐在洪亮的辦公室裏,覺得有些疲倦,所以倚在沙發上,微闔著眼睛,腦子裏不由自主的回憶起剛才和常亞東在一起時的每一點情景。忽然,我心中一動:


    ‘剛才在討論工作的整個過程中,常亞東沒有問我任何問題,他好像對華源企業的這件工作早就已經爛熟於心,所有的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不應該啊,我一直都是在和洪亮接洽,而我來上海之後,他就出差了,昨天才回來,他怎麽會對情況這麽了解呢?難道,他平時就是這種工作風格?會了解公司中的每一單定製業務的全部細節?’


    我實在太想知道這裏麵的原因了,或者是我心中還在期待著常亞東對我不是完全的絕情吧。找了一個洪亮比較清閑的時候,我終於開口了:


    “洪主管,我剛才跟常主管談得不錯,他好像很了解我們這件業務,是您已經跟他匯報過了吧,謝謝您。”我故意說道。


    洪亮笑了笑:


    “還真是我匯報的,不過你不用謝我,每次都不是我主動匯報,都是常主管來問我,我才匯報的。”


    “每次?”


    “是啊,自從安排我負責這件業務之後,常主管一直就盯的很緊。最初那次,你說要到對方單位核定數據,其實那會兒我正在開一個很重要的會,可常主管特準我中途退出了,還特別囑咐我,哪怕是盯一夜,也得等您跟對方談完,我才能撤,就那天晚上,其實常主管也沒走,直到你那邊完全沒事了,我們才走的。”


    洪亮詳細的解說著,而我已經呆住了:


    ‘竟然會是這樣。’


    洪亮繼續說道:


    “後來,常主管在武漢的時候,每天都會給我打電話盯問這件業務的進展狀況。”


    我掩飾的笑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這麽說,我還真的好好謝謝常主管。”


    洪亮又笑了笑,沒有再說話。我能猜出他現在的心思,最初的時候,他一定是認為是因為常亞東和我有情,所以才這麽幫我,而後來我卻帶了個‘未婚夫’來,這樣一來,洪亮也有些搞不清狀況了。所以也就什麽都不多想了,免得多生是非。


    我借故去了茶水間,這個時間茶水間很清淨,我一個人坐在幽暗的角落裏,心潮起伏,我掏出電話,直接給常亞東發了一個短信:


    ‘方便的時候給我回個電話。’


    我沒有加落款,雖然我不知道,他現在還有沒有保留著我的電話。


    過了一會兒,電話響起來,是常亞東打來的。


    “喂。”不知為什麽,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有事兒?”他問,聲音也很低。


    這一問一答已經和剛才我們兩個在辦公室裏,彼此的態度相差了十萬八千裏,也許如果他仍舊像剛才那樣,我還能挺住,可是他的態度這一變,我卻再也挺不住了,隻覺得眼睛一熱,眼淚就要湧出來。


    “我是想問你件事。”


    “你說。”


    “你到底幫過我幾次?”


    常亞東沒想到我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


    “怎麽想起說這個?”


    “我就是想知道,從一開始到現在,你到底幫過我多少?”


    “其實我沒幫你什麽,你有今天,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我不僅沒幫上你什麽,還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你沒給我添麻煩。”我飛快的說。


    “朱莉莉的事,是因我而起。”


    “如果說到這件事,那應該說是因我而起,是我在競聘中得罪了她,所以才連累了你。”


    “我是男人,而且,兩個人的事,就應該由男人來承擔。”


    聽了常亞東這句話,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大串大串的落了下來,這麽久了,終於聽到了他的表白,如果這能算是表白的話。我終於確定了,長久以來,不是我一個人在一廂情願。我無聲的抽泣著,良久才又能重新說出話來:


    “我想見你。”


    他沒有說話,我知道,他是在想該如何拒絕,可是這一次,我真的不想再讓他拒絕我了:


    “我明天就回北京了。”我又說。


    這句話,瓦解了常亞東最後的防線:


    “好,我晚上請你吃飯。”


    “我不想吃飯。”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抵觸和他一起吃飯的提議,可能是在我潛意識裏,就是在期待著能和他有一段完全不受打擾的清淨時光。


    常亞東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


    “那你想去哪兒,我陪你去。”


    他這樣一說,反倒讓我冷靜了下來,地方有的是,可是我倆能去嗎?我可以和很多人坦坦然然的走進咖啡廳、酒吧,可一想到和常亞東單獨去這種地方,我就心虛,就怕被人看到。這可能就叫做賊心虛吧。


    這時,常亞東忽然說道:


    “我這裏有工作了,一會兒發信息給你。”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常亞東給我發來了信息,上麵有一個地址,讓我先過去,說他還有點兒工作沒處理完。我找到了地址上寫的那個地方,還是一間餐廳,不過比較特別,餐廳在一家高檔購物中心的二十五樓,裏麵都是包間,房間有三分之二都是弧形的落地窗,敞亮卻又私密,最重要的是,這裏進出也很方便。我進來後,服務員告訴我,剛才打電話訂餐的先生,已經訂好菜品了,一會兒有什麽事摁鈴叫她就行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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