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不是作為一個外來求職者,來申請這個職位的,而是作為張總的助手,在張總因故不能正常工作的期間,暫時接替他的工作,所以我不需要也完全沒有必要再重新拿出一份計劃書來,我隻需要把張總的工作計劃再執行下去就行了……”


    “可是……”那個女人打斷了歐蘭,但是歐蘭根本不容她說話:


    “請您先讓我把話說完,謝謝。過去四年裏懷安的各種數據,充分證明了兩點,一,張總的整體計劃是可行的,二,張總的計劃也是在根據市場情況的不斷變化而不斷的進行調整的。所以,我在代替張總工作的時期內,也會秉承張總的這一工作方針——堅持既定原則,隨時依據市場需要進行微調。”李冰清的填鴨式教學終於發揮出了作用,歐蘭現在說起這些行業用語來,已經很自如了。


    看那個女人又要說話,歐蘭再次搶占了先機:


    “如果,您對張總的工作計劃不了解的話,我會請李冰清秘書盡快提供一份張總專門為懷安本階段的工作製定的計劃書,而我也保證,當我在實際工作中每次遇到問題,需要調整工作計劃的時候,如果董事會有這方麵的要求,我會隨時向董事會提供我的計劃書。”


    那個女人的臉色發青,直瞪著歐蘭,卻又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候,那個最先說話的男人又開口了:


    “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懷安公司社會資金持股人的股東代表,許正華女士。”


    “您好。”歐蘭禮貌的打招呼。


    許正華沒搭理她。


    那個男人繼續說:


    “你剛才雖然沒有正麵闡述你個人的經營思路,但是我也對你的經營思想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你是要繼續秉承張總的經營思路。剛才我們也談到了,目前懷安的局勢並不樂觀,所以我也不敢說,張總的工作思路就是完全正確的。但是有一點卻可以肯定,那就是,截止到現在,張總還是對懷安貢獻最大的一位總裁,我也沒有找到比他更適合懷安的方式和領導者。所以,你要執行張總的經營策略,這一點,原則上我還是認可的。


    我現在想說的是另一個問題。在你剛才的談話中,幾次提到,你是臨時代替張總工作一段時間,所以我想問,你是真的認為,你隻是一個臨時替代者,而張總很快就會回來嗎?”


    這個男人和許正華的方式很不相同,表麵上溫文爾雅言辭溫和,可是他話裏埋下的重重陷阱,卻比許正華多多了。


    歐蘭深知,在麵對這種形式的質詢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要抓住對方若幹個問題中最重要的一個來回答,否則很容易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被拽的偏離了航向。當然,這也很不容易,因為有時候,你也判斷不出,對方最想問的那個問題是什麽。所以很多時候,就需要憑借經驗和本能來做出決定了。


    歐蘭現在就是如此,她迅速的選擇了一個回答問題的切入點:


    “作為張總的下屬和朋友,我肯定是期待他能盡快出院重返工作崗位,但是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我永遠都不會把這兩者摻雜在一起。我剛才之所以一直在強調等待張總回來,一方麵是出於一種期待,而更重要的一方麵,是因為我相信,如果我的工作不能讓董事會和懷安的股東滿意的話,我自然會被一個更適合這個崗位的人取代。我會直麵這個現實,也把它當做動力,隨時警醒著我自己。”


    那個男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你倒是很理智,也很冷靜,這一點還是值得肯定的。大家還有什麽意見和問題?”


    許正華又一次搶先開口了:


    “這一點我和黃主席的意見恰恰相反!”


    那個男人很和藹的笑了:


    “好啊,我們現在是在討論問題,就是多發出不同的聲音,說說你的意見。”


    ‘黃主席,這麽說,這個男人就是董事會的主席了。’歐蘭暗自尋思著。


    “我認為,經營商廈是需要激情和創造力的,一味的冷靜、謹慎,隻會讓懷安再次陷入固步自封的局麵。還有,歐總剛才自己也說了,她會直麵未來由於她的能力不足帶來的人員更替問題,這就說明,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缺乏管理好懷安的實力,隻是她想試一試,看自己能不能僥幸把這份工作幹好。這樣的實驗對於歐總來說,肯定是百利而無一害,可是對於懷安,和我們廣大股東來說,就過於兒戲了,所以,我不同意。”許正華吐字清晰,言辭鋒利,歐蘭開始懷疑,她是一個職業律師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黃主席點著頭。


    歐蘭心中暗恨:


    ‘這個主席怎麽聽著誰的話都有道理啊,他到底有沒有自己的判斷呢?’


    “劉主席,你的意見呢?”黃主席看向了自己的右手邊。


    歐蘭的目光也馬上跟了過去,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剛才歐蘭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了黃主席和許正華的身上,忽略了其他人,此時認真一看,歐蘭心中忽然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這個看上去挺普通的男人,應該是一個比較重要的人物。


    這個男人看黃主席點到自己的名了,微微正了正身子,他一定已經意識到歐蘭的目光了,所以,他沒有抬頭,而是一直盯著眼前的一支筆:


    “我剛才一直在聽大家的談話,覺得大家說的都很有道理,其實就我個人而言,我很想建議我們現場搞一個不記名投票,由民心所向來決定這個代理總裁的任命。但是我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軍中不可一日無帥。’現在懷安正處於無帥的的困境。張總等於是把懷安這架車拖到了一個很陡的上坡路上,現在要是一鬆手,這架車馬上就會滑倒穀底,所以我們需要一個人來拽住這輛車,即使不能再前行,也不要下滑,至少不要下滑的太快。在這個時候,我們排除掉一位代理總裁的人選容易,可是再去找一位適合的代理總裁就難了……”


    這個時候,許正華忽然挺直了身子,想要打斷劉主席的話,劉主席不動聲色的抬了抬手,製止住了許正華。許正華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這個細節引起了歐蘭的注意——看起來,許正華好像更忌憚這位劉主席一些,這是為什麽呢?


    劉主席繼續發言,聲音和語速都和剛才沒有任何差別,絲毫也看不出受到了打擾:


    “也許,找一位適合的代理總裁也不難,但是需要時間,一個月、一周,甚至一天,都是時間,而在這個時間內,懷安沒有主帥。所以我改變了最初想法,想做一個這樣的提議,大家參考一下。我提議,由歐蘭暫時接替代理總裁的職務,但是是有期限的,現在馬上進入暑期銷售,我建議,把歐蘭第一階段的任期定在八月三十號。八月三十號的時候,我們董事會再進行不記名投票,來決定歐蘭的去留,這期間,我們既可以考察歐蘭的能力,也可以尋找更適合的人選。總之,不管投票結束後,懷安的代理總裁是誰,他都將馬上進入十一黃金銷售的備戰之中。最後,還是我常說的那句話,任何理由都不能讓商廈錯過商機,錯過就是犯罪。”劉主席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加重了語氣,顯得格外擲地有聲,“好了,我的意見表述完了,請大家繼續各抒己見吧。”


    雖然劉主席說了讓大家繼續討論,但是無疑,大家都認為他的意見是最合理的,即使是許正華也找不到反駁的途徑。看到大家紛紛表示認可,黃主席開始做最後的總結:


    “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就按照劉主席的意見決定吧。歐蘭,你還有什麽想法嗎?”


    歐蘭站了起來:


    “感謝各位董事對我的信任,也感謝大家給我這個機會。我會在這個任期內,盡我所能,做好懷安的工作,等到八月三十號的時候,給大家一份滿意的答卷。”


    歐蘭說完話,對著董事會全體,深深的鞠了一個躬。


    當歐蘭重新坐到李冰清的車上之後,她才突然間感覺到全身上下已經一絲力氣都沒有了,她軟軟的倒在座椅上,身邊的李冰清冰冷依舊,可是在這個時候,歐蘭卻覺得,就算她是一座冰山,自己也覺得溫暖,因為她剛剛才從北極轉了一圈回來。所以說,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還有一種相互靠近的方式,就是一起承受外界的壓力。本來距離很遠的兩個人,在外界力量的重壓下,會在不知不覺間越來越近。


    正午,正是最堵車的時候,可今天歐蘭卻一點兒也沒有覺得煩躁,如果有可能,她真希望這麽一直堵下去,好讓自己多休息一會兒。盡管心中這樣期待著,可是歐蘭還是迅速打起了精神:


    “李秘書,我們現在該幹什麽了。”


    “我是這樣想的,張總已經替你租好房子了,我送你到房子那裏,給你幾天時間,你把在上海的家收拾好……”


    李冰清話還沒有說完,歐蘭就驚異的瞪大了眼睛,因為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李冰清竟然會提出這樣一個建議。在歐蘭看來,現在她的時間比金子還要寶貴,她就算把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投入到工作中,都還覺得不夠,李冰清竟然讓她拿出‘幾天’時間來,去收拾房子?要不是剛才董事會已經明確宣布了對她的任命,她真要懷疑,李冰清是在婉轉的告訴她,放棄代理總裁的職務了。


    歐蘭扭動著手指,力求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委婉一些:


    “不用了,張總不是說,房子是連家具的嗎,我的行李比較簡單,搬過去就行了,等我住進去了,隨時收拾就可以了,不用再專門拿出時間來收拾它了。”


    李冰清竟然笑了笑,這可是挺難得的:


    “歐總,我能明白你現在急迫的心情,但張總經常說一句話:我們如果想把工作做好,就要拿出百分之八十的時間和精力來,做好各項準備工作,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全程目睹了今天問詢會的過程,所以我比別人更能理解您現在的壓力,可是越到這種時候,越不能急於一時、亂了方寸。我建議您先把家收拾好,一來是覺得,有一個穩定的後方非常重要,雖然我們都是單身女人,但是即使是一個人的家也是寶貴的。”歐蘭這才知道,李冰清是獨身,“工作越忙,壓力越大,我們就越需要一個能讓我們真正放鬆和踏實的地方。再有,我也是覺得,您現在不宜於馬上介入懷安,您應該留給自己一段時間,整理一下思路。”


    歐蘭被她後一個理由說服了,的確,自己太心急了,恨不得一步就跨到懷安去,可是現在就算真讓她坐到懷安的辦公室裏,她又能如何呢?她現在對於工作還沒有一點兒思路。


    “李秘書,你說的對,那我們現在就先去取行李,然後去房子那邊吧。”


    “好。房子裏麵有一些基本的家具,如果你有不喜歡的,隨時都可以調整,你需要買什麽,我可以送你去超市。”


    “不用了,如果附近有超市的話,我自己去就行了。”


    “也好,”可能是也想到了自己總是這麽跟著,歐蘭也不自在,所以這一點李冰清也沒有勉強,“還有一個問題,你需要請一位家政阿姨嗎?這個我來做就行了。”


    “啊?哦,這不用,我一個人,沒什麽家務,而且我也挺喜歡做家務的,就像你剛才說的,也是一種調劑。”


    “那好。我們現在就去酒店退房子。”


    歐蘭的新家在一個不算新的小區裏,不過小區很大,各種基本設施也很完善。是十一樓,雖然樓層很高了,可是站在陽台放眼望去,看到的還是重重樓宇。很多人都說,如果像魯濱遜一樣,獨自一人被關在一個荒島上,很快就會發瘋。那麽,像現在這樣,一天二十四小時,隨時隨刻都能看到成群的人,天長日久會不會也發瘋呢?應該會吧,要不怎麽現在有那麽多人在最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選擇自殺呢。所以說,任何一個環境都有它殘酷的一麵,人該做的,就是努力提高自己的適應能力和心理素質,隨時去適應各種環境。


    屋子是三室一廳,在上海,一個人住這麽大房子,顯得挺奢侈的,歐蘭想過不如幹脆讓孫磊也搬過來,這樣相互間也有個照應,可是幾經猶豫,她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似乎,常江是唯一一個她能夠接受合租的異性,除了他,她再也沒辦法接納別的男人和自己同租一套房子,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行。


    新家裏空調、冰箱、微波爐、電磁爐,所有單身女人必備的生活用具一應俱全,而且家具的選擇也非常具有李冰清的風格——冰冷、單一、一絲不苟。


    李冰清的確是一個合格的秘書,她把房子配置的非常好。歐蘭轉了一圈,發現隻要再添一些食物、調料,就非常完善了。


    歐蘭決定去超市一趟,買些東西回來,今晚就在新家燒一頓飯,也算是一個小小的入駐儀式吧。


    時間還早,歐蘭也不太著急,她推著車在超市的貨架間慢慢溜達著,眼前都是特別精美的餐具、杯子、果籃、果盤,每當走到這種地方,歐蘭就移不開步子,可能女人天生就是喜歡這些東西。可惜,她卻從來都沒有正經買過什麽,因為直到現在,她還沒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租房子住的人,有一個共識——盡量少買東西,搬家的時候方便。


    是啊,搬家的時候方便,得熬到什麽時候,才能不再這麽頻繁的搬家了呢?


    歐蘭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脆弱了,現在在職場上,有幾個人不是整天這麽搬來搬去的,全部家當,兩個皮箱、幾隻整理箱就都裝進去了,偏自己這麽多愁善感,有這功夫還是多想想工作吧。


    果然,一想到工作,歐蘭立刻就像上了弦一樣,整個神經係統就都繃緊了。


    她想到了自己在懷安那間空空蕩蕩的辦公室,空曠的辦公室就像懷安的員工們,那一張張麵無表情的臉一樣,毫不掩蓋的宣告著對她的不歡迎。


    “不管你們歡迎不歡迎,我都要留下來,誰也阻攔不了我!”歐蘭在心裏狠狠的說著。


    她索性把購物車推到了貨架邊,拿了一個精致的相框扔到了購物車裏,又拿了幾個非常精巧的杯子,一個很漂亮的咖啡壺:


    ‘從現在起,懷安就是我的家,誰也不能阻止我,在自己的家裏好好生活下去。’


    歐蘭心裏忽然升起了一個很無厘頭的畫麵:


    一個不受歡迎的新媳婦,麵對著一大群麵目猙獰的婆婆、大姑子、小姑子,堅強而快樂的揚起了笑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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