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亞東在歐蘭對麵的位子上坐了下來,侍應生好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馬上就出現在了常亞東的身邊。他接過菜單,又看了看歐蘭麵前擺著的食物,笑了:


    “減肥呢?累了一天了,不能就吃這個呀。”


    “可能是累了,沒什麽胃口。”常亞東的話讓歐蘭心裏暖暖的,不由自主就把真心話說了出來。


    常亞東認真的研究著菜單:


    “估計牛排什麽的,你也吃不進去,要不,要一份龍蝦沙拉,這裏的龍蝦沙拉不錯,挺清淡的。”


    歐蘭想要婉拒,可卻找不到適合的詞句,而侍應生已經很麻利的傳了菜單了。


    常亞東又點了幾樣,才把菜單還給侍應生,看著歐蘭笑問:


    “我就自作主張了,也沒征求你的意見。”


    “不用,挺好的。”


    歐蘭暗恨自己,為什麽還是這麽不自然,不能像常亞東那樣,灑脫自如,可她並不知道,常亞東為了這份灑脫自如,後背上已經汗濕衣衫了。


    常亞東忽然注意到了歐蘭麵前的紅酒:


    “怎麽?今天想喝酒?”


    歐蘭的臉孔一陣發熱,趕緊解釋:


    “不是,剛才我點菜,那個服務生老是站著不走,弄得我不好意思了,所以幹脆點了杯紅酒。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想喝,”她把杯子輕輕推到了常亞東的麵前,“要不你喝了吧,我還沒動過呢。”


    紅酒的酒麵反射著點點燈光,玻璃杯沿清潔如鏡,的確是沒動過的樣子。可是當常亞東結果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的時候,兩個人的心中卻同時不由自主的輕顫了一下。


    幸好這時,食物端了上來,其中有一小簍羊角奶油麵包,很小巧很可愛。歐蘭不願意再談紅酒的事,就順勢轉變了話題,她撚起了一個麵包,撕了一點兒放進嘴裏:


    “我小時候看過一個童話,裏麵寫到了羊角麵包,結果我直到現在,都覺得所有麵包裏,最好吃的就是羊角麵包。”


    麵包的確做得很好,入口即化,奶香綿甜。從吃冰激淩都不覺得涼,到現在一個麵包都能覺得甜,短短幾分鍾,兩重天。


    常亞東笑了:


    “可見兒童教育的重要性。”


    提到兒童教育,接下來不可避免的就要提到孩子:


    “孩子怎麽樣,已經大了吧?”歐蘭問。


    “大了,上小學了,帶著更累了。”常亞東答。


    這一問一答間,雙方刻意忽略掉了一個人,可這個人卻時時刻刻都如影隨形——常亞東的妻子。


    歐蘭的心裏好像突然缺了一個小口,鑽進了一股冰冷的風。她咬了咬牙,讓自己打起精神來,不去想這些。又問:


    “公司裏都挺好的吧?”


    “還行。”


    歐蘭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了。常亞東拾起了話題:


    “你那麽突然的辭職,我很意外。”


    歐蘭笑了一下: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會那麽快。在公司繼續做,很難再有突破,像我們這種人,如果在一個崗位上死守,那就意味著滅亡,所以,必須得趁還有些價值的時候,尋求新的平台。”曾經在心裏百轉千回卻從不曾對人提起的話,此刻竟然就這樣輕輕鬆鬆的說了出來,這不禁讓歐蘭自己都感到意外,難道一個人真的能有這麽大的魔力嗎?他就能讓你在不知不覺間徹底放下心防。


    常亞東顯出很理解的樣子: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也挺佩服你的勇氣的,你遇到的問題,我相信職場上的每個人都遇到過,但並不是誰都有勇氣放下已有的一切,重新開始。”


    “也是機緣巧合吧,我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很好的機會。”


    “以為?你,覺得現在這個機會不好嗎?”常亞東試探著問。


    “怎麽說呢?如果張總在,懷安肯定是一個非常好的平台,不,更準確的說,應該是一片非常適合我的土壤,”歐蘭忽然抬起頭,直視著常亞東的眼睛,“我覺得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是一株植物,都對土壤、陽光、水分有著不同的要求,所以,能找到一片適合自己的土壤至關重要。你覺得呢?”


    常亞東很不習慣歐蘭這麽直視自己,本能的避開了她的目光,但避開之後,他才意識到,原來歐蘭隻是在跟他談一個很有哲理的問題,常亞東對自己的敏感有點熱懊惱。他迅速調整了一下:


    “你說的很對,很有道理。”


    歐蘭接著說:


    “可是張總突然病倒了,所以現在連我自己都說不清,這塊土壤究竟還適合不適合我了,我現在執掌懷安的工作,更大程度上,是為了忠人之事,既然張總信任我,我總要給他一個交代,盡力而為吧。”


    常亞東已經從沈佳一那裏打聽到了一些關於張永烈的情況,對這位曾經南京路上的翹楚人物,也有了一定的認識,也知道他突然病發住院的事。常亞東是下定了決心,不去介意那個男人的,可是現在看到歐蘭這麽思緒飄忽,他的心裏不由的又升起了一絲異樣的感受。


    常亞東忽略掉心裏的感覺,說:


    “我從報紙上看到你們的廣告,看起來還挺不錯的,”說完,他又加了一句,“你們那廣告真是鋪天蓋地的,隻要打開報紙就能看到。”他想說明自己並沒有特別關注懷安,可是歐蘭卻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哦?你看到我們的廣告了?感覺怎麽樣?從消費者的角度,給點兒意見唄。”


    “哦,這個,”常亞東還真是被問住了,“這方麵我是外行,常年累月的也不去趟商場,反正就是覺得挺搶眼的,廣告設計的不錯。”


    歐蘭仿佛已經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商場?看來懷安還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才能徹底改變人們心目中的這個印象。”


    “什麽印象?”


    “商場啊,剛才你不是把懷安叫做商場嗎,其實,它是一座商廈。”


    “這,有什麽區別嗎?”常亞東的確是搞不懂這兩者間有什麽差別。


    “有,差別很大。商場,就意味著懷安仍舊是陳舊而老派的,而商廈,則就意味著,懷安真正躋身於南京路上一流商家的行列。這個名分不是自己給自己定的,得是消費者給的,才能算數。”


    晚飯結束了,歐蘭謝絕了常亞東要送她的提議,因為她想自己走一走。


    夜晚的上海比白天更可親一些,這可能是因為那些絢麗的燈光遮住了很多不該被人看到的東西,而且這夜色也模糊了每個人的臉龐,這樣一來,人們就看不到彼此臉上的那種疲憊和麻木了,盡可以去想象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安詳愉快的。


    歐蘭走在人流中,穿過一個步行天橋,看到一個才十**歲的男孩子擺了一個地攤,在賣手工製作的手機鏈。歐蘭平時並不怎麽關注這種小玩意,可是今天她破例在攤子前蹲下,挑了一個手機鏈,讓男孩兒幫她栓在手機上,男孩子好像是剛開始做這個生意,待人接物都很不熟練,累了一腦門汗,才把手機鏈穿上。


    歐蘭並沒有催促他,因為她知道,自己其實是在用這種方式,來把自己拉回到人間。


    是啊,拉回到人間來!剛才跟常亞東在一起的那兩個多小時裏,她覺得就好像是在做夢,在雲端。鮮花、音樂,迷離的燈光,麵對著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可能因為這個情景在夢中出現了太多次了,以至於這一次,歐蘭也總是不由的就把它當成了夢。


    ‘唉,’她忽然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這就是夜色中獨行的好處,可以隨心所欲的流露出傷心乃至絕望的神情,不過現在歐蘭真沒有絕望,甚至都沒有傷心,就是有點兒落寞,‘能夠像今晚這樣,和常亞東盡情的談論工作、感悟,這樣的夜晚以後還會有嗎?應該不會了。’


    直到這個時候,歐蘭才意識到,原來今晚他們兩人之間的大多數話題都是圍繞著工作展開的。真是不可思議,怎麽會這樣呢?歐蘭苦思而不可得其解。


    而與此同時,常亞東也想著同樣的問題。今晚他一直就覺得歐蘭身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可他又說不清,究竟是什麽地方變了。剛才,他才突然意識到,原來,是歐蘭變得從容、自信了。她對工作的很多見解,都很讓常亞東深受啟發,他也從來沒有想到過,當有一天,他再度和歐蘭相逢的時候,竟然會是歐蘭引導著他的思路來談話。


    ‘究竟是什麽改變了歐蘭呢?是時間、懷安,還是張永烈?’


    一大早,歐蘭就接到了孫磊的電話:


    “歐總,沒打擾您吧?”


    “為什麽現在才來電話,我以為你昨晚就會找我匯報。”歐蘭故意板著聲音問。


    “昨晚,嘿嘿,有點兒晚了,沒敢打擾您。”


    “你和李菁菁幹什麽去了?”歐蘭本來是故意逗孫磊的,卻沒想到還真被自己猜中了,不禁心裏發急。


    “沒有沒有,歐總,您得信任我,我們吃完飯去唱歌了,她還喊來了她的幾個朋友,一大群人呢。”


    歐蘭想了想,如果是唱歌也的確是不會隻去兩個人,心裏放鬆了一些:


    “李菁菁怎麽樣?”


    “她有興趣加入懷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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