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怪病疑雲(21)


    四周陰暗潮濕,帶著重重的泥土味,兩邊觸手冰涼,應該是石塊堆砌,有一點滑膩感,可能是苔蘚一類。洞很小,兩個人緊緊貼在一齊,楚韻也顧不上什麽不好意思,事實上兩人心中已經沒有了男女之別,隻有一個願望,快點從這個見鬼的地方出去。


    摸了摸身邊的東西,手電還在,還有那個小鐵錘竟然也被淩威無意中帶進來。打開手電回頭看了看,進來的地方已經是一堆泥土,沒有退路隻能前進。


    兩人慢慢摸索著,通道一直向前延伸,居然還有幾個拐彎,一邊走楚韻一邊小聲嘀咕:“幾百年的東西,不會有什麽意外吧。”


    在地底下狹窄的通道裏,根本不知前麵通向何方,那種感覺確實有點恐怖,還好身邊有淩威陪著,如果一個人恐怕還沒有摸出去精神就要崩潰了。


    “沒事的,既然墓主人那麽聰明,一定計算得到這一點。”淩威走在前麵,輕聲安慰楚韻,其實他自己心中也沒底,通道越來越長,大約走了有二十分鍾,忽然開闊了許多,兩邊的石砌牆壁不見了,淩威暗自一喜,以為到了盡頭,麵前就是出路。


    然而,轉了一個彎,他立即苦笑起來,眼前竟然沒有路,是一堵混凝土牆壁,橫在前方,很突兀,如同橫在兩個人的心上,楚韻本來就對出路惴惴不安,看到牆壁,心中緊繃的那根弦驟然斷裂,頹然地坐倒在牆邊,也顧不上腳下是潮濕的泥土。


    建造古墓的前輩智慧可以說是震古爍今,但還是沒有料到,幾百年後這裏會有大片建築,就像他的墳墓會被無意中發掘一樣,都是意外,意外得讓人有點揪心。淩威也在楚韻身邊坐下,思緒一下子進入死寂,渾身感到極度疲憊,緩緩閉上眼,真希望這隻是一場夢。


    時間在點點流逝,楚韻的思維似乎活動了一點,忽然跳起來:“淩威,這會不會是一堵樓房的外牆,我記得牆壁都不是很厚,敲擊可能有人聽見的。”


    淩威緩緩張開眼,沒有移動,微微歎口氣:“建寧地勢低窪,沒有地下室等建築,地下的都是厚厚的混凝土層。”


    “那麽,我就用手機。”楚韻說完,自己也覺得很泄氣,頹然坐回到淩威身邊,手機在地下根本沒信號。


    “我們會死嗎?”許久,楚韻提出一個不得不麵對的問題,感覺到身體下麵一陣潮濕寒冷,下意識靠近淩威的肩頭。


    “至少暫時我們不會死。”淩威輕聲笑了笑,他經曆過生死,坦然一點:“科學研究標明,一個人不吃不喝還可以活幾天。”


    “別跟我講這些大道理。”楚韻嬌嗔地用肩頭撞了一下淩威:“我可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淩威笑聲大了一點:“我們先休息一下,慢慢想辦法,說不定明天建築工地發現古墓沒有了,會再深挖,發現我們進來的通道不就有救了。”


    “有點道理。”楚韻對淩威的想法十分懷疑。但是在這時候,有點希望總是好的,至少可以暫時心安一點,她聲音輕緩地說道:“接下來我們幹什麽?”


    “睡覺。”淩威實在找不出可以做的事,唯有養一會精神再說“睡不著。”楚韻微微歎息一聲:“我想聽你的故事。”


    “我有什麽故事。”淩威輕聲苦笑:“一個孤兒,成長與京都醫學院,到建寧進行心髒移植手術,然後尋找千年靈芝,幾年後又到這兒,這些你都是知道的。”


    “我想知道,你在龍骨崖的遭遇。”楚韻聲音很柔,她知道淩威有一個慘痛的經曆,一直不願觸及,但楚韻對於淩威從一個外科主刀手變成出色的中醫,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充滿好奇淩威一陣沉默,手電已經關閉,楚韻看不見他的臉,感覺到他情緒微微波動,輕聲說道:“你要是不願意,可以不說,我隨口問問。”


    “其實也沒什麽,反正也是閑著,說一下也可以。”淩威的語氣有點深遠。


    一個夏日的夜晚,在建寧市一處地下,一男一女肩靠肩坐在一起,四周一片死寂,人生的許多事就是那麽奇妙,聽著淩威略帶磁性的話語,楚韻竟然感到一絲溫馨,就連麵對死亡的恐懼都減了幾分。


    在淩威心中,楚韻是個出色的外科醫生,一個善解人意的姑娘,算得上值得信任的良師益友,和她談話有一種踏實感。


    “當時,我剛拿到千年靈芝,忽然一陣天崩地裂。”時隔多年,淩威回憶起當時的情形語氣還有點微微顫抖,楚韻下意識地貼近一點,抓住他的手,傳遞一種安慰。


    對於楚韻的舉動,淩威恍如未覺,語氣低沉,陷入深深的回憶中:“我醒來時,躺在一張陳舊的木床上,全身一點不能動彈,床前站著一個中年美婦,笑容恬靜柔和,就是她救了我,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隻是知道大家都叫她雲姨。雲姨是個受人尊重的中醫醫生,她每天除了接待一些病人,診病開方和針灸治療,其他時間就四處采藥,我就是她采藥時撿回來的。”


    淩威語氣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從雲姨口中知道是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我是醫生,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很可能這輩子別再想爬起來,腦袋一片空白,沒想到一生就這樣毀了,我沒有勇氣去想可可,每天隻是呆呆發愣。雲姨讓一個啞巴專門服侍我,喂飯喂藥,翻身擦洗,端屎端尿。逐漸的,我都過意不去,與其這樣生不如死,毫無尊嚴地活著,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我開始絕食,打算結束生命。”


    楚韻握了握淩威的手,她經常和病人打交道,理解淩威當時的心牆,疾病並不是病人最怕的,最拍的是那種生活不便,一切都要人照顧,甚至屎尿都無法自理失去尊嚴的痛苦。


    “謝謝。”這次淩威感覺到楚韻的關切,微微笑了笑,繼續說道:“我一連兩天滴水未進,服侍我的啞巴有點著急,拉來雲姨指著我指手畫腳,雲姨看了看我的脈搏,很溫和地說道,孩子,生命不是用來糟蹋的,你不要辜負了醫生救你的一片苦心,將來的路還很長,你要是沒有決心站起來就真的永遠站不起來了。我是醫生,這些話經常對病人說,可聽到別人對我說就是另一種滋味了,我想了很久,決定活下去,我隻能兩隻手臂活動,就試著看一些書,那裏全部是中醫書,還有許多古籍善本,看了不久竟然迷戀起來,那是和我接受的西醫教育完全不一樣的天地,為了一點好奇和打發時間,我不停背誦書籍和藥方揣摩其中的精要之處,三個月過後,我的病沒有什麽起色,我的中醫知識倒是增長了一大截,雲姨在屋內替別人診病開藥的時候,我還會偶爾插上一兩句,雲姨隻是一笑了之。


    又過了一個月,隨著我的知識增加和經常冷眼旁觀,我漸漸可以從病人的言談舉止中發現病症,雲姨對我也另眼相看,會讓許多病人到我床前接受我的診治,雲姨在一旁偶爾說上兩句,指點我的不足。我又可以替人治病,恢複一點信心。可惜好景不長,有一天一夥人闖進來,對雲姨語氣雖然恭敬,但明顯責怪她不應該把醫術傳授與我,雲姨說隻是拿我做實驗,因為我的傷太重了,她要挑戰一下,可那些人不答應,堅決要雲姨把我趕出龍骨崖下麵的村子。


    我被通過一個長長的通道送出山外,雲姨把我安排在一個小鎮上她信任的小藥鋪,不久以後,她和啞巴也走出大山,在小鎮上治病救人,我反而有機會接觸大量病人進行實踐,同時我也燃起了站起來的欲望,在雲姨的一種神奇膏藥的配合下,我的骨骼竟然奇跡般慢慢恢複一點,可以勉強行走幾步。再後來,雲姨傳授了我子午流注和大周天針法,我剛掌握,那一夥趕我離開龍骨崖的人不知怎麽又追到雲姨行醫的小藥鋪,雲姨吩咐我馬上離開,永遠不要再回去,而且大周天針法不可以輕易使用,就這樣,我匆匆別過雲姨,行走江湖,直到身體恢複得差不多才有信心過來尋找可可,可是……”


    淩威的聲音忽然變得傷感,噶然而止。楚韻當然知道為了什麽,淩威曆盡萬般痛苦,終於有信心麵對自己心愛的姑娘,然而姑娘卻杳無音訊,怎麽能不心傷,而楚韻更感到難過的是她知道可可死了,而淩威卻不知道,心中還在癡癡守望。


    又是一陣沉寂,沉寂得兩人心情都有點沉重,楚韻輕輕把頭靠在淩威肩上,算是給他一份慰藉,也是給自己一份踏實的感覺,不至於心慌,淩威一動不動,楚韻也放慢呼吸,感受著淩威心髒的跳動。


    忽然,一絲輕微的聲音傳入腦海,楚韻猛然一驚,這當然不是淩威的心跳,也不是兩人的呼吸聲,而是,流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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