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辰用過晚膳,帶著丫鬟婆子去花園散步。在院子裏,玉辰遇見了餘氏姐妹兩人。


    兩人給玉辰行了禮,大餘氏笑著道:“姐姐也來散步啊?也是,王爺最近一段時間都宿在香夫人那裏,姐姐有的是空閑了。”這一句是赤裸裸的譏諷。


    玉辰好像並不懂大餘氏話裏有話,笑著說道:“香夫人聰慧可人,得王爺的喜歡也正常。”燕無雙再寵愛香夫人,那個女人也威脅不了她的地位。


    大餘氏臉色有些難看:“希望姐姐能一直這般大度寬和。”要說最嫉妒香夫人得寵的,非大餘氏莫屬了。


    玉辰笑了下說道;“自然。”玉辰不是沒有菱角,隻是很少顯露出來罷了。


    晚上的時候,玉辰將一頭青絲散落。望著銅鏡裏的自己,玉辰摸著臉說道:“嬤嬤,你說我是不是老了?”要說燕無雙寵愛香夫人一點都不在意,那是假的了。


    桂嬤嬤拿了象牙梳走上前笑著說道:“娘娘哪裏就老了,還跟以前一樣,美得讓人移不開眼了。”


    玉辰失笑,說道:“都三十的人了,哪裏還能跟十六七歲的時候比。”說完,玉辰麵露苦澀,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年歲大了的緣故,我總想起以前的事,特別是小時候在國公府的事。昨晚我還做夢夢見了祖母呢!”在國公府的十幾年,是她一輩子最快活的日子。


    桂嬤嬤的手一頓,很快又笑著說道:“娘娘夢見老夫人什麽了?”


    玉辰搖頭說道:“不記得了,不過祖母仍然是那般慈愛。”說完,玉辰有些惆悵地說道:“祖母在世的時候,我也沒能好好孝順她。”這是她最後悔的事。


    桂嬤嬤寬慰道:“當時娘娘也身不由己,老夫人那麽疼愛娘娘,一定不會怪罪的。”嫁入皇家的女人,哪裏能想回家就回家。更不要說當時宋貴妃當時還烏雞眼似的盯著自家主子呢!那個時候,是一點差錯都不能出的。


    玉辰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說道:“祖母最大的心願就是振興韓家,讓韓家重返昔日的榮光。可惜祖母到死沒能看到韓家興旺。”


    桂嬤嬤說道:“娘娘,別想那麽多。”


    玉辰不能不多想:“大哥跟二哥在西北混得風生水起,韓家在西北也是數一數二。祖母的希望,大哥也完成一半了。”之所以說完成一半,一來玉熙跟韓建明對朝廷來說是叛逆之人,二來玉熙也隻是盤踞在西北一帶。


    桂嬤嬤想了下說道:“現在山西、河南、湖北等地都在打仗。一旦攻破了他們的防線,西北就會不保。”西北淪陷,雲擎跟韓玉熙就會性命難保,韓家的未來還是得靠三房。


    玉辰微微搖頭說道:“哪裏那麽容易。於寶嘉跟王爺根本不是一條心,單靠朝廷派出去的二十萬大軍就想攻占山西幾個省份,那是癡人說夢。”頓了一下,玉辰說道:“而一旦我們在前方的戰事失利,讓雲擎占了江南,京城就會陷入危險之中。”。一旦讓他們占了江南,玉熙的下一個目標定是京城。


    桂嬤嬤心頭一震,很快穩住神說道:“娘娘多慮了,江南的兵權掌握在於寶嘉手中,就算失守也與王爺無關。可是河北跟山東的總兵都是王爺的心腹,以王爺的能力,雲擎想要打入京城那是癡心妄想。”對燕無雙,桂嬤嬤還是很有信心的。


    玉辰也不是不相信燕無雙,隻是很多事並不是如人所想的。玉辰歎了一聲說道:“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想當年,又有誰能預料到玉熙跟雲擎竟然能有今天?”以前王爺都沒將雲擎放在眼裏,可是現在雲擎卻跟自家王爺比肩。所以,未來會是什麽樣,誰也不敢保證。


    就在這個時候,外麵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娘,何必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說完,阿寶一陣風似地到了玉辰身邊。


    玉辰皺著眉頭說道:“跟你說了多少遍,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樣子。”


    阿寶坐在椅子上,將馬鞭放在身邊的桌子上道:“娘,若是什麽都按照規矩來,那得多累。”其實阿寶的規矩學得很不錯了,跟棗棗比,那絕對是一個天一個地。


    玉辰知道說再多也沒有用,吩咐丫鬟去備水。阿寶今天下午去練功了,出了一身的汗,肯定要好好洗洗了。


    阿寶靠在椅子上說道:“娘,以後可不能再說這樣喪氣的話,爹聽到會不高興的。”阿寶雖然有些驕縱,但卻很聰明,也知道如何討燕無雙的歡心。


    玉辰嗯了一聲道:“知道了。”對阿寶,玉辰是沒有防備的,所以阿寶走進屋她也不知道。可燕無雙不同,不說燕無雙每次來丫鬟都會通稟,就算沒人通稟她也能聽出燕無雙的腳步聲。


    阿寶想了下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娘,韓玉熙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因為玉熙對於朝廷來說是逆賊,所以阿寶直呼其名也沒人挑錯。


    玉辰有些詫異,問道:“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阿寶說道:“很多人都說她很厲害,我就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厲害。娘,你跟她自小一起長大,再沒有人比你更了解她的吧?跟我說說她的事吧?”


    玉辰搖頭說道:“她小時候除了喜歡看書,擅長刺繡,其他並沒有什麽出眾的。”在京城的閨秀中,玉熙不論是容貌還是才藝都隻能算中上等,並不能是頂尖任務。


    阿寶一臉不相信:“真的?”


    玉辰幽幽歎了一口氣說道:“娘騙你做什麽。其實不僅娘,就是你曾外祖母都不知道你四姨這般深藏不露。”


    阿寶撇嘴說道:“娘,她是逆賊,更是我們的仇人,怎麽還能叫四姨?”直呼其名就已經算是尊重她了。


    玉辰沉默了下說道:“不管如何,她是娘的親妹妹,這點永遠都不能改變。”


    阿寶聳聳肩說道:“娘怎麽想是娘的事,反正我是不會認這個四姨的。”這些思想都是燕無雙灌輸的,玉辰是掰正不了的。


    就在這個時候,外麵響起一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玉辰有些詫異,不過還是很快站起來,朝著進來的人行了一禮:“王爺。”


    燕無雙點了下頭,朝著阿寶說道:“以後練功不要練到那麽晚了。”他可不會跟雲擎一樣,將女兒養成個男人婆。燕無雙讓阿寶習武,是想著她有武功可以自保,可沒想讓她以後帶兵打仗。


    阿寶抱著燕無雙的胳膊嬌笑道:“爹,今天一下忘了時辰,下次不會了。”


    燕無雙說道:“我已經跟榮師父說了,以後到時間就不能再教了。”等於是說,就算阿寶下次想要延長時間也不能了。


    阿寶嘟囔著嘴道:“知道了。”


    侍香輕手輕腳走進來說道:“王爺,娘娘,郡主,水已經備好了。”阿寶非常講究,洗澡必須放新鮮的花瓣,不過阿寶最喜歡的是用玫瑰花瓣。若是沒有,茉莉、菊花這些也勉強湊合。好在王府有一個大的暖房,能供應阿寶的需求。不過隻這項開支,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阿寶放開燕無雙的手說道:“爹,娘,我去沐浴了。”等燕無雙點頭,她才走出去。


    玉辰一臉關切地問道:“王爺,你氣色這般差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能舒服才奇怪,這幾天燕無雙一直在想雲擎帶兵去蘭陽的目的是什麽?可是怎麽想也想不通。心情煩躁,走著走著也就走到玉辰這邊來了。


    燕無雙說道:“最近事情太多,有些累。”想得腦子都亂了,也沒有頭緒。


    玉辰也沒有多問,因為問了燕無雙也不會多說:“要不,臣妾給王爺彈奏一曲?”


    這些年,玉辰除了伺候燕無雙跟照顧兩個孩子,其他心思全部都在琴棋書畫上麵。到現在,她在琴藝方麵的造詣已經達到了大師級別的水準了。


    玉辰彈奏了名曲《陽春白雪》。隻要一彈琴,玉辰就會全身心地投入,等她彈完一曲就發現燕無雙已經睡著了。


    玉辰也沒有叫醒他,而是拿了毯子給他披上。不過燕無雙非常警覺,沒等玉辰靠近就醒了過來。


    望著燕無雙眼中露出的濃濃殺氣,那一刻玉辰真的覺得燕無雙先要殺了她。


    燕無雙在起身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頭,冷著臉說道:“你早些休息吧!”說完頭也不回地,大跨步走了出去。


    桂嬤嬤見玉辰一動不動,忙走上前問道:“娘娘,你怎麽了?”


    玉辰剛才是嚇得整個人都僵住了,回過神來後朝著桂嬤嬤說道:“備水。”


    桂嬤嬤愕然,說道:“娘娘,剛才你已經沐浴過了。”


    玉辰聲音緩和了許多:“去備水吧!”她不能跟桂嬤嬤說,剛才她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沐浴根本不能睡。


    這日晚上,玉辰做了噩夢,夢見自己被燕無雙掐死了。醒過來的時候,玉辰的額頭全都汗。


    見玉辰呆愣愣地坐在床上,桂嬤嬤有些憂心地說道:“娘娘,不過是一個噩夢。夢跟現實都是相反的。”


    玉辰嗯了一聲道:“但願吧!”話是這麽說,可玉辰卻再也睡不著了。


    相比玉辰的輕鬆自在,玉熙是恨不能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每次一打仗,後方所有人都要忙得焦頭爛額。


    許武走進書房,壓低聲音跟玉熙說道:“王妃,崔默已經過了原州。”


    玉熙點了頭問道:“沒被人發現吧?”


    許武說道:“他們所行路線,都是雲擎預先製定好的,不會泄露的。”


    玉熙說道:“不能掉以輕心,一定要盯住那些細作,一有不對立即解決掉。”一旦消息泄露雲擎的計劃就不能成功,那這次出兵可能就要無功而返了。


    許武說道:“王妃放心,我們的人沒有一刻放鬆。”在事情沒成功之前,沒人敢掉以輕心。


    每次打仗,就會設置重重關卡,通往京城的路也一樣被封。因為這次跟往常一樣,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引起燕無雙的懷疑。


    玉熙嗯了一聲說道:“按照時間算,王爺這兩天應該會攻打曹州了。”攻打曹州隻是第一步,接下來的才是關鍵。


    許武點頭說道:“應該就在這兩天。”


    外麵許大牛揚聲說道:“王妃,孟大人求見。”因為現在是作戰時期,後方穩定是重中之重。所以孟方峻這些日子,也是頻繁出入平西王府。


    許武出去的時候,望著玉熙說道:“王妃,你得保重好身體。”也是因為看到玉熙眼中的血絲,他才會這般說。


    跟許武也相處這麽多年了,玉熙也是將他當自己人看待的。玉熙搖頭說道:“這些天一直懸著心,睡不好。”其實玉熙每天晚上都有三個時辰的睡覺時間,中午也有三刻鍾的午覺,對正常人來說這個時間足夠了。可玉熙知道雲擎的計劃以後,這幾天一直都憂心,導致睡眠不好。


    許武跟在玉熙身邊這麽多年,也知道玉熙是為雲擎設定的計劃而懸心。許武說道:“王妃,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喪氣的話他是不會說的,因為不吉利。


    玉熙搖頭苦笑道:“這不是說不擔心,就不擔心的。總歸還是我的承受能力不行。”主要是雲擎的計劃太冒險了,而一旦失敗就會影響整個戰局。當然,計劃成功了他們攻打江南就事半功倍了。


    許武笑了起來:“王妃太自謙了。”這世上,許武覺得再找不出比玉熙承受能力更強的女子了。


    這日玉熙又是忙到很晚才回去。一進屋,就看見床上躺了一個人。


    走到床邊,玉熙問道:“你這丫頭,怎麽跑到娘的床上來了?”自棗棗搬出去以後,再沒回到主院睡過。


    棗棗睜開眼睛說道:“娘你太厲害了,竟然知道我沒睡著?”說完,坐了起來。


    玉熙笑著說道:“你什麽樣娘還能不知道。”棗棗因為每日練功太累,晚上睡覺時會打鼾,好在聲音並不大。


    棗棗笑嗬嗬地說道:“真是什麽都瞞不住娘了。娘,許叔叔說你這些天擔心爹都睡不好。娘,我以後晚上都陪著你睡,你就能睡好了。”


    女兒一片孝心,玉熙自然不會拒絕。隻是讓玉熙沒想到的是,可能是孩子在身邊讓她安心,這晚上她真的很快就睡著了。而且還是一覺睡到第二天卯時末。


    睜開眼睛,望著身旁空蕩蕩的,玉熙問道:“大郡主呢?”


    美蘭笑著說道:“大郡主天沒亮都起來去練功了。”玉熙睡得好,她瞧著也開心。


    從這天開始,棗棗每天晚上都到主院來睡。玉熙之後的睡眠,也恢複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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