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擎登基了,接下來就是論功封賞。登基大典的第二日,封賞的聖旨就下達了。而第一道聖旨,是送往封家。


    封大軍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走了兩圈又叫了一個護衛過來:“去看看人來了沒有?”從昨晚上到現在,封大軍就沒合眼。


    常氏好笑道:“你著什麽急?難道這爵位還能跑了不成?”


    封大軍看著淡定的妻子,笑著說道:“我這不是太興奮了嗎?”


    說完,封大軍想起以前的事,說道:“上一次興奮得睡不著覺,還是知道皇上準備起兵呢!”算一算,已經十六年了。


    “你是興奮得睡不著,我那時候差點沒嚇死。”謀反,那可是誅九族的事,知道這事後常氏嚇得暈過去了。


    等待的時間最是熬人,所以封大軍也願意跟常氏聊聊以前的事。封大軍說道:“我們在前方浴血奮戰卻吃不飽穿不暖,皇帝卻跟著他的寵妃在京城裏過著奢侈糜爛的生活,這樣的朝廷我們為何要效忠。”他勸過雲擎幾次,讓他起兵謀反,可雲擎不僅沒答應還嗬斥了他好幾回。


    這些事,常氏也聽封大軍提起過:“也幸虧皇上沒聽你的,否則我們這一家老小哪還有命在呢!”若沒有充分的準備,起兵那就是死路一條。


    這點,封大軍也承認。起兵的時間很重要,而皇後娘娘選的時間非常好。


    想到這裏,封大軍說道:“也不知道皇上會給我一個什麽樣的爵位?”這事他沒去打聽,而禮部那邊也瞞得嚴實,沒半點消息透露出來。


    玉熙為了擔心有人覺得封賞低了,跑到雲擎跟她麵前鬧起來。雲擎這人太重情,萬一被說動可就是大麻煩了。防備這樣的事發生,玉熙下了死令,若是有誰膽敢泄露消息從嚴處置,等聖旨下達木已成舟,這些人縱然鬧也不可能更改了。


    常氏說道:“以你的軍功,一個侯爵是肯定有的。”


    “這個還用你說?”他是希望能得公爵。封大軍這些年一直鎮守西北,也立下過很多功勞。隻是相對而言,沒有南征北戰的杜錚積累的軍功多。


    常氏跟他二十多年的夫妻,哪能不知道他所想:“皇上跟皇後不管有什麽好的,最先想到的就是我們。這次封賞,肯定也不會虧待我們的。”


    封大軍聽到這話,沒有說話了。


    常氏揮退了眾人,然後說道:“我知道你經常擔心皇後會卸磨殺驢。不過以我對皇後的了解,她決計不是這樣的人。”


    封大軍對玉熙防備很重,這點他從沒瞞過常氏:“當年我都提出讓餘叢死遁,可她卻不答應。”不管餘叢做了多少的錯事,那都是他的兄弟。


    常氏說道:“餘叢犯的樁樁件件都是死罪,且死到臨頭都不悔改,要不然當時皇上特不會同意處死他的。”


    “可是餘叢的這些罪,大半都是皇後給設的套。”這才是封大軍對玉熙防備慎重的根本原因。


    常氏不跟封大軍爭吵,隻是問道:“若換成是你,你會做這些事嗎?”不用封大軍說,她也知道答案。以封大軍對雲擎的忠心,哪怕受了委屈也決計不會背叛的。


    封大軍看了一眼常氏,說道:“皇後娘娘手段果然了得,讓你都為她說話。”


    常氏說道:“我不是為皇後說話,皇後也不用我為她說話。餘叢落到那個下場,是他咎由自取。林氏不能生養,你們誰沒勸過讓他納個妾,然後給妾室嫁了留下孩子?可是他怎麽說?他說不能做對不起林氏的事。結果呢?結果有了孩子,到了江南又反悔想要自己的血脈。他是真的想要親生子女還是被女人迷昏了頭,這個你比我清楚。”


    封大軍沒說話。


    “臨死的時候故意跟許武說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些話明顯是想挑起你跟崔默幾人防備著皇上跟皇後。”說完,常氏道:“可你不想想,你都不相信皇上跟皇後,又如何能讓他們全心全意相信你?到最後吃虧的還不是你?你也別以為自己那點心思隱藏得很好,皇後那般睿智的人,哪能能看不透你們心裏這點彎彎繞繞?隻不過你們現在沒做什麽過分的事,她也就當不知道了。”現在沒做逾越的事,不代表將來不會。而為了杜絕這種事發生,保全封家,她才會主動提起這些事。


    封大軍眼中閃過一道厲芒,冷聲問道:“這些話是誰對你說的?”


    夫妻這麽多年,哪能不了解封大軍。常氏說道:“你放心,皇後那是什麽人,怎麽可能跟我說這些話。”


    封大軍明顯不相信。這些事,根本不是常氏一個蜷居內宅的人能想到的。


    常氏也不氣惱,說道:“我將餘叢的事跟誌敖與誌希說了。剛才說的這些話,是他們分析出來的。”


    頓了下,常氏說道:“當年我就不喜歡餘叢。林氏不喜歡你們到家裏做客,難道他就不能請你們到酒館去吃?可是在榆城的那些年他有請你們下過一次館子嗎?”不等封大軍辯解,常氏就說道:“別跟我說是因為林氏。這些不過都是借口。他但凡有這個心,少做一件袍子都能請你們吃頓好的。”林氏縱有千般不是,可她對餘叢是掏心掏肺的。吃的用的穿的樣樣都先緊著餘叢,可這樣的付出,最後也隻因為兩個女人的枕邊風餘叢就能忘到九霄雲外去。封大軍這些兄弟,他又哪裏真會惦念。


    封大軍無奈道:“這都多少年的事了,你怎麽還惦念著!”


    “不是我惦念著,是我怕你被他帶到溝裏了。你總是擔心皇後娘娘會卸磨殺驢,可你也不想想能培養出大郡主這般心胸寬闊的孩子,皇後娘娘豈是那般心胸狹窄之人。”頓了下,常氏又加了一句:“再有,以皇後娘娘的手段,真想對付你們幾人,你覺得你們能逃得過嗎?”皇後娘娘心思縝密且極有手段,真要對付他們幾家,根本逃不過。


    封大軍聽到,陷入了沉思之中。


    常氏見狀繼續說道:“之前我也有這個擔心,隻是經了偉奇的事我才發現我們都誤會皇後娘娘了。若皇後真希望我們不得好,她隻會促成偉奇跟牛氏的事。”雖然崔默說崔偉奇敢娶牛氏就將他趕出家去,可這也不過是氣話。嫡長子哪能趕出家,等崔偉奇跟牛氏的事成了,崔家必定一團亂。


    聽了這些話,封大軍苦笑一聲說道:“也許,真是我多心了。”


    “你不是多心了,你隻是被餘叢的事給嚇住了。可你也不想想,就算皇後給他挖坑,若他沒有異心也不會入坑。而且,處死餘叢的並不是皇後娘娘,是皇上。”餘叢會死,完全是被他自己作死的。


    封大軍沒有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封誌敖掀開門簾疾步走進來:“爹,禮部來人了。”一般重要的事件,都是禮部來頒聖旨的。


    香案都擺放好了,他們也都換好了衣裳,就等著人來了。


    全家人全都跪在地上,認真聆聽著禮部尚書顧泰寧宣讀聖旨。


    聽到自己被封為英國公,封大軍激動得抬起來頭。


    因為國庫空虛賞賜並不多,隻黃金五百兩,白銀五千兩,皇莊兩座,另外還有綾羅綢緞珠寶首飾若幹。


    念完聖旨,禮部尚書顧泰寧將聖旨雙手遞給了封大軍:“恭喜國公爺了。”英國公,顧名思義,表示封大軍打仗很英勇了。


    封大軍恭恭敬敬地接過聖旨,將它放在香案上,再磕了三個頭。


    顧泰寧頒完聖旨,就準備走。


    封大軍忙說道:“顧大人,辛苦你跑一趟,留下來喝杯茶再走吧!”


    顧泰寧笑著說道:“今天是沒時間,我等會還要去杜錚杜大將軍府上頒聖旨呢!”


    這段時間,說禮部的人忙成狗一點都不為過了。既要操辦登基大典,又要對有功之臣進行封賞。


    封大軍聽到這話,臉上浮現出了笑容。這等於是說,他是有功之臣之中的第一人:“顧大人,今早要去哪幾家頒旨?”相當於是問接下來封賞的是哪幾家了。隻是這個說法,比較委婉。


    這個時候說出來也沒關係,反正等會就要去頒聖旨。顧泰寧笑著道:“去完杜家,還要去徐臻徐大將軍府上跟刑部尚書韓大人的府上。”這四家是由他親自頒旨,另外的功勳人家則是由禮部的其他人去。


    等送走了顧泰寧,封誌敖小聲說道:“爹,這麽說我嶽父得的也是公爵了?”


    “晚些時候就知道了。”十有八九是公爵了,要不然顧泰寧不會說那樣的話。


    封誌敖說道:“爹,這樣會不會招了其他人的不滿?”


    眾位將領拚死拚活這麽多年,所得的爵位還比不過韓建明,肯定會不滿了。哪怕韓建明是他嶽父,他都覺得韓建明得國公之位有些過了。


    “不滿又怎樣?韓家可是皇後娘娘的娘家。曆朝曆代,皇後的娘家能得恩裳。當年韓建明拋了爵位投奔他,隻這份情誼就難得了。”再有這些年,韓建明也為皇上皇後排憂解難做了諸多的事,會得一個公爵的爵位有些超乎預料,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頓了下,封大軍說道:“所以說姑娘是賠錢貨完全扯淡,姑娘培養好了一樣能興旺家族。”若沒有皇後娘娘這個妹子,以韓建明所做的貢獻,最多也就一個伯爵了。


    封誌敖點頭。


    杜錚被冊封為衛國公,徐臻被冊封為曹國公,至於韓家的封號則跟以前一樣,為韓國公。


    秋氏跪在地上,聽到封韓建明為韓國公這句話,當即就哭了起來。當年兒子拋棄爵位投奔玉熙,她雖然沒攔著,可這事卻一直梗在心中。她害怕,害怕兒子到了地底下無法跟韓家列祖列宗交代。現在好了,這塊心病終於去了。


    宣完了聖旨,韓建明將聖旨擺放到香案上,韓建業則去扶了秋氏起來。


    幫秋氏擦了眼淚,韓建業說道:“娘,這是大喜事,我們該高興。”


    秋氏一邊落淚一邊說道:“我這是喜極而泣。你哥將爵位掙回來了,以後就不用擔心韓家的祖宗會怪罪他了。”


    就算大哥當年沒投奔玉熙留在京城,他們家的爵位也保不住。隻是這話,他也沒跟秋氏說。


    韓建明放好了聖旨,也走過來扶著秋氏,說道:“娘,祖宗不會怪我的。”祖母當年希望他能振興韓家,而他終於做到了。雖然過程艱辛了一些,但也得償所願了。


    秋氏欣慰地說道:“趕緊將國公府的牌匾掛上。”


    “嗯,我等會就讓人去製匾。做好了,我就讓人掛上。”韓國公府占地極寬,之前住著韓建明有些不踏實。如今有了公爵的爵位,住在這裏也是名副其實。


    安撫好了秋氏,韓建明就帶著韓建業回了前院。韓建業皺著眉頭說道:“大哥,得了公爵的爵位是好事,可我怕會引起非議。”


    韓建明笑了下說道:“聖旨上不是說了,功在社稷。其他人心裏不滿又如何?這是皇上親自下的聖旨。”他原本以為是侯爵,卻沒想到竟然是公爵。雖然不是世襲罔替,但襲十代也已經很好了。


    頓了下,韓建明望著韓建業說道:“我得了公爵,我怕你可能沒有爵位。”就算有爵位,應該也不高。


    韓建業倒是想得開,說道:“無妨,遼東跟雲南還沒有收複,以後有立功的機會。”


    韓建明嗯了一聲說道:“若你的爵位沒下來,那分家的事就先放一放。”獨木難支,他內心並不想分家。


    韓建業點了下頭:“好。”


    韓建明猶豫了下,說道:“宗族的族老想讓我們歸宗,我已經拒絕了。他們若來找你,你別理他們。”


    “宗族人多是非也多,歸宗麻煩也會很就多。不過,若是宗族內有出色的子弟,我們可以提攜一把。”到底是一個祖宗,能幫的還是要幫的。


    韓建明笑著說道:“這個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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