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沒錢,過個好年。抄不了書的軒哥兒,將主意打到春聯上了。


    龐經綸覺得這主意極好:“我們還有一兩銀子,你去買些筆墨過來。”這春聯也不費什麽事,他也能寫。


    師生兩人花了一天時間,就寫了八百副春聯。蠢聯寫好了,龐經綸朝著軒哥兒說道:“明天你拿了這些春聯去賣!”


    軒哥兒有些無措:“我、我不會……”自小到大,他還沒賣過東西。


    “這有什麽不會的,去街市上將東西擺上。不用吆喝,也會有人來買的。”這誰家過年不要用到春聯。雖然這些春聯都是他沒怎麽用心寫,那也比店鋪賣得強,隻要拿出來就不愁沒買家。


    軒哥兒還是有些猶豫。自小到大,他還沒賣過東西。


    阿三見狀,忙說道:”少爺,要不明日我去賣吧!”


    龐經綸知道阿三這是以退為進:“成,你不去,那明日我跟阿三去。錢全都買了筆墨,要不趕緊賣了春聯掙點錢,明天都沒米下鍋了。”


    龐經綸身體虛弱受不得累,阿三的腿還沒好走不了露。再如何,軒哥兒也不能讓他們兩人去賣春聯了。


    咬咬牙,軒哥兒說道:“我去。”


    因為春聯很多,隻軒哥兒一人去賣。防備有人到時候渾水摸魚拿了東西不給錢,阿三提出將春聯分成十份。


    若是以前,軒哥兒肯定會覺得阿三想得太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經了兩次的算計軒哥兒也有些陰影,所以沒反對。


    知道軒哥兒不會跟人講價,所以龐經綸給這些春聯都定了價。大門上的對聯十文,貼門上的四文,小的兩文。


    這個價錢,對平民百姓來說非常貴了。所以東西擺了小半天,一張春聯也沒賣出去。


    不過,識貨的人還是有的。縣城一富戶家的管事覺得這春聯上的字寫得極好,想著自家老爺喜好風雅,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買了兩幅春聯回去。


    這管事的主子眼光不錯,一看這字兩眼放光,再聽到賣春聯的是個少年郎立即說道:“去,將這少年請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軒哥兒吃了兩次虧,這次死活不願隨著管事走。誰知道跟著去了,又會發生什麽事。


    管事的無奈,最後隻能將春聯都買下,然後送了一張帖子給軒哥兒:“我家老爺說,希望公子能與尊長一起來李府做客。”


    軒哥兒接了帖子,點頭應下了。不過他是沒打算去什麽李家做客。若真是禮賢下士就該自己上門,而不是要他與老師找上門。


    這些春聯一共賣了五兩多銀子,而買筆墨紙硯隻花了一兩,共掙了四兩多銀子。有這些銀子,足以支撐到年後了。


    見到龐經綸,軒哥兒喜滋滋地說道:“老師,春聯全賣了,賣了五兩三百文錢。”


    龐經綸並不意外,這世上識貨的人還是很多:“錢呢?”將銀子放在軒哥兒身上,他一點都不放心的。


    軒哥兒身上往袖子裏摸,結果摸了個空:“銀子,我的銀子呢?”


    “是不是放在袋子裏?”


    “沒有,我是放在袖子裏的,怎麽找不著呢?”找了半天銀子還是沒找著,軒哥兒都快要哭了。


    阿三半響才問道:“是不是丟了?”


    龐經綸卻是搖頭說道:“怕不是丟了,是被偷了。你想想,回來的路上是不是有人近了你的身?”


    “沒有。”說完,軒哥兒又道:“隻是在離家百米之外的地方,我被人撞了下。”


    龐經綸跨著臉說道:“那肯定是小偷。故意撞你一下,然後趁機將你的銀子給偷走。”


    阿三憂心忡忡地說道:“少爺,我們的米隻夠吃中午一頓了。”


    看著眼眶都紅了的軒哥兒,龐經綸說道:“別難過了,你先去做飯。等吃完飯以後,我們再想辦法。”


    龐經綸等軒哥兒出去後,壓低聲音問道:“這小偷是不是你安排的?”


    “不是。我們隻負責保護少爺的安全,其他的不歸我們管。”若將來三殿下以後這些苦難都是特意安排,心裏肯定會有疙瘩。這種有後患的事,他們不可能去做。當然,最重要的是玉熙並沒有吩咐他們做這些事。


    龐經綸無語了:“這也太倒黴了。”什麽不好的事,都能讓軒哥兒給碰著了。


    阿三的想法卻截然不一樣:“不是倒黴,是他沒有防人之心。他一下得這麽多的銀子,肯定被小偷給盯上了。”雖然現在治安很好,但也杜絕不了小偷。五兩銀子在軒哥兒眼中不算什麽,可對普通百姓來說,這是一筆很大的錢了。


    龐經綸不明白了,說道:“太子殿下跟四殿下都那麽精明,怎麽就阿達這般天真呢?”佑哥兒被人騙了幾千兩銀子能立即報案,然後將銀子追回來。反觀軒哥兒,錢被偷了就隻知道傷心難過,根本就沒去想過去官府報案將銀子追討回來。


    阿達知道龐經綸所想,很中肯地說道:“他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這五兩銀子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


    龐經綸聽了這話就問道:“接下來怎麽辦?真要餓肚子呀?”


    “讓少爺想辦法。想不到辦法,我們就一起餓肚子了。”挨了餓,就會想到辦法了。


    吃過午飯,軒哥兒就出去,想找些活做掙些錢。可惜,無功而返。


    阿三小聲說道:“少爺,柴火也沒多少了,木炭也隻能用到今晚了。”沒了柴火,不僅做不了飯,坑也燒不了了。這大冷天的若沒熱坑,怕是會凍出毛病來了。


    軒哥兒沉默了許久,才悶悶地說道:“我明天再出去看看,能不能找著事做。”


    龐經綸提了一個建議:“你不是得一張李家的帖子,要不明日去李家一趟,求他們接濟一二。”


    “不去。”寧願餓肚子,他也不要求人接濟。要不然,他還有什麽顏麵回家見爹娘。


    晚上,軒哥兒喝飽了水上床。可睡了沒多久就給餓醒了。想起來喝水,可水也是冷了。想著在家的時候,不管什麽時候都有熱水喝,軒哥兒眼眶不由紅了。然後,睜著眼睛一直到天亮。


    一大清晨,軒哥兒就朝著龐經綸說道:“老師,那套秋衣我以後也穿不了,我想拿去當了。”他還在長個子,當年的衣服來年都穿不了了。與其一直帶著這衣服,還不如拿去當了救急。


    “那你去吧!”能想到當衣服,那算是一個進步了。


    將衣服一卷,軒哥兒就去了當鋪。若以前,他可能還會躊躇一二。可這會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尊嚴什麽的都是虛的。


    進了當鋪,軒哥兒將衣服遞給朝奉。


    朝奉接了衣服,掃了一眼然後說道:“兩百文錢。”


    軒哥兒臉色一下鐵青,不過現在也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忍了氣說道:“我這衣服的料子用的是上好的錦緞。”


    朝奉不耐煩地說道:“最多三百文,當是不當,不當拿走。”


    雖然軒哥兒一心隻讀聖賢書,但佑哥兒擔心他念書念成書呆子,念叨在他麵前念叨著外麵的物價。所以他也知道一匹織金錦要上百兩的銀子。他這件袍子既是織金錦的料子又是內務府的繡娘做的,市麵上怎麽也得要幾十兩銀子。這袍子他雖然穿過幾回,看著還有七八成新。再如何,也不可能隻值三百文。


    軒哥兒不由想起佑哥兒以前說過這當鋪的最黑,就算是好東西他們也用收破爛的價格收。除非東西在其他地方賣不出去,否則不要拿去當鋪當。


    想到這裏,軒哥兒揚聲道:“我不當了。”


    朝奉手一頓,說道:“五百文。”


    哪怕朝奉加到一兩銀子,軒哥兒也不當了。捧著衣服走出當鋪,去了最大的成衣鋪。


    織金錦都是貢緞,流落民間的極少。掌櫃的拿著衣服,一臉狐疑地看著軒哥兒。


    軒哥兒坦然道:“我家在京城,這次是隨著老師去蜀地訪友的。沒想到遇見歹人,趁我們不備將盤纏跟車馬都偷走了。我們已經去官府報案,你若不相信可以去官府打聽。”


    雖然沒有言明身份,但能穿這麽好的衣裳非富即貴了。再者看軒哥兒談吐言行,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少爺。掌櫃的想著就當結份善緣,所以也沒壓價,用十兩銀子買了這衣裳。


    有了被偷的經曆,軒哥兒這會很謹慎。拿出一兩銀子去買糧食跟油鹽等必需品,其他的銀子都貼身藏著。


    路過肉攤,軒哥兒忍不住咽了一記口水,他已經半個月沒吃肉了。一個沒忍住,軒哥兒買了兩斤五花肉。


    “當鋪給了十兩銀子?”哪家當鋪,會這般厚道。


    軒哥兒搖頭說道:“當鋪隻願給一兩銀子,我就沒當,去了成衣鋪子將衣裳賣了。”


    看來這幾次的虧沒白吃,這不,終於長進了。


    見軒哥兒將銀子遞給自己,龐經綸搖頭說道:“銀子你拿著吧!木炭跟柴火都沒有,等吃過飯你去買些回來。”


    取了一兩銀子,其他的都遞給龐經綸:“等沒錢了,我再跟先生要。”怕放在身上,又被小偷偷走了。


    龐經綸也沒矯情,接了銀子說道:“趕緊做飯去吧!”雖然早上吃了兩個包子一個雞蛋,但還是很餓呀!


    軒哥兒哪會做菜,他都是將菜扔鍋裏然後放了水進去,煮開後就成。


    水煮的肉油汪汪的,若是以前別說吃了,軒哥兒看都不會看一眼。可現在,聞著肉的香味他接連咽了好幾回口水。


    夾了一塊肉放到嘴裏,嚼著嚼著,眼淚滾滾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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