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朝會,韓嫣先到上林騎營——或者叫建章騎營——裏去點名,帶隊晨訓,晨訓完才飛騎到未央宮去。


    排隊等入場的時候,不少人往他這邊瞄。韓嫣覺得不對勁了,最初的時候,大家是會常常,咳、咳,偷看一下漂亮美人的,不過,這都好幾個月了,就算偷著看,也該看得習慣了,今天,這是怎麽了?


    望望韓則:這怎麽回事啊?


    回望:我怎麽知道?


    兩人一起四下打量,希望能夠發現其中端倪。事實證明,這世上還是好人多,衛綰居然冒了一句:“君子遠皰廚,失大臣儀,小心被彈劾。”他能說話,就表示對你很有好感了,一般情況下,即便是朝會,他也是裝雕塑的來著。


    韓嫣沉默了,漢代大臣真是無聊到死!張敞給老婆畫眉會被彈劾,人家夫妻房裏的事都要插嘴。如今,這是給親娘做壽,居然也會被人盯上了,真是沒天理了!管事兒管到我家裏來了!韓嫣恨得咬牙:“未做官,先做人。先為人子,後為人臣。無論如何,生養近二十年,母親生日,做兒子的做頓飯,都是應該的。從十二歲後,嫣都是這麽做的,因為做了官就放棄這樣的做法,令母親傷心,這不是做人的道理,嫣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的。若因此而受譏,自是甘之如飴。”


    韓則點頭讚同:“會有因為這個彈劾你的人麽?連孝順生母都不許,這人,如此權勢如此心——嘖嘖!你是怎麽惹上這個人的啊?”


    “我哪兒知道啊?”


    “再仔細想想啊,想不出來可就壞了,誰知道會不會啥時暗地裏捅你一刀子呢。”


    “那不是哭都來不及?”


    兩兄弟唱雙簧了。


    袖子裏揣著彈章,準備拿新帝寵臣來開自己的第一刀,打響不畏強權名聲的禦史悄悄地把奏章往袖子裏塞一點再塞一點,再把手笏上有關彈劾的一條抹去。不準備拿這事兒做文章了,尋思著回家拿這竹簡引火用了吧。


    即便是大朝會,也還是沒有什麽事情要討論的。韓嫣應完景之後,又回上林接著教授騎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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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午後沒多久,韓嫣就又被召回了長安城,地點,長樂宮長信殿。


    韓嫣到的時候,長信殿裏已經坐滿了女人,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一眼掃過,忙低下頭,規規矩矩地上前行禮。


    “快起來吧,到了這兒還擺什麽虛禮啊?”竇太後顯得很高興。


    “喏。”韓嫣緩緩地爬起來,站在原地不敢亂動。一般來說,韓嫣都是跟著劉徹過來請安的,行完禮,退到一邊,聽他們一家人表演溫情劇就好,如今兩邊都是女人,隻得乖乖站在大殿正中,頭都不能抬地任人品評了。


    “這孩子!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害羞啊?”館陶大長公主先笑出聲兒來,“見到諸位伯母、嬸母,居然還把他看羞了。”


    “阿嫣可不就是個實誠孩子麽?”王太後接話了,“唉呀,有這樣的兒子可真是讓人羨慕啊~”


    “陛下不也是孝心可嘉麽?”底下不知是哪家的夫人接話了。


    原來,昨天那一碗麵,不止引來禦史彈劾的企圖,也引來了諸家夫人的讚歎。女人和男人看問題的角度,從來都是不一樣的。今天一大早,就有好事者跑到宮裏來報告新聞,竇太後、王太後一聽,來了興趣,命人宣了韓嫣過來,讓大家對著真人八卦個過癮。


    眾夫人的問題五花八門、層出不窮,答得韓嫣滿頭大汗。這些女人的情報係統也讓人驚歎,連早朝前在殿外韓嫣說的話,都有人能夠打聽得到,此時再說出來,更引得一群中年婦女驚呼不已。不因身份的提高而改變了對待母親的恭敬態度,太讓她們喜歡了!


    於是,另一個問題產生了——這麽好的女婿到哪裏找去啊?大家在心裏盤算了一下,王太後,她三個閨女都嫁出去了,娘家也沒有適齡的姑娘。竇太後,她娘家一個竇綰早八百輩子嫁給了中山王劉勝。大長公主,唯一的女兒嫁給了皇帝。很好!上頭沒有人搶,下麵就看各家的本事了!


    然後開始旁敲側擊。先是從壽宴情況開始,慢慢套近乎,然後,就提到了年齡問題。接下來是驚呼:“哎呀~居然沒想到,韓大人與陛下是同年呢。”


    “可不是,韓大人曾是陛下伴讀,自然年齡相仿。”


    下麵就進入正題了:“那韓大人可有妻室?”


    韓嫣少不得又做了一回算術題,把祖父母、父親的死亡日期報出來,再把各自的孝期加一下,這期間,按禮法是禁婚娶的。然後,就趕上了景帝駕崩。


    皇帝駕崩,哪怕遺詔裏過了三天就不禁民間婚嫁,可韓嫣畢竟是個“士”,更別提本家裏是侯爵了。再說了,就是不禁士人婚嫁,哪個在長安混的敢在皇帝屍骨未寒的時候就敲鑼打鼓、披紅掛彩的辦喜事呢?


    眾夫人大喜,合計一下自家有沒有適齡的女兒、侄女兒、外甥女兒之類可以把這個金龜婿給釣住。漢製,印分三等:金、銀、銅,上鑄龜形鈕,取其長久厚重之意。能用金印紫綬,便是大臣裏列侯、丞相一級的了。這韓嫣,年紀輕輕就居高位,又是陛下昔日舊人,前途遠大,真的封侯拜相了,也不是什麽太讓人驚訝的事情。可不是真真正正的金龜婿!給女兒再多的陪嫁,也比不上給她選這麽個丈夫,給她的保障大啊。


    哪怕之前與丈夫商量時,被提醒要再看看形勢再開口,這人年紀太輕,怕不牢靠,還有關於他的流言,雖然還沒被證實,可還是要小心,雲雲。也不能打消諸位夫人把韓嫣當準女婿看的火熱心思。


    誰說他年輕壓不住事兒的?人家家裏,裏裏外外都是他做的主,他娘真是好命啊,什麽都不用管,閑聊天兒就行了。哪像咱們,還得為一群不孝子操心!看昨天那宴會,雖然場麵不大,可有條有理的,有這麽個人在,女兒嫁過去了,也是享福的。誰說他跟陛下有一腿的?看剛才進門時的樣子,先趨,再拜,起身,舉手投足皆有法度,觀之有淩雲之感,姿勢好看極了,神仙來做也不過如此了,看著看著覺得自己好像也處在雲霧中一樣,真想多看他這麽來幾次。你們都是忌妒!這麽個神仙一樣的人,怎麽會做齷齪事?


    事實證明,第一印象很重要!事實證明,女人還是感性成份極高的動物。事實證明,女人對於漂亮的事物極其沒有抵抗力。事實證明,女人的母性很恐怖。這些夫人,遷居宴時因為分席的關係沒有見過韓嫣,在母親的壽宴上,先看到的是一個孝順懂禮的形象,心裏便先喜歡上了幾分。這回到了長信殿,看到韓嫣月光瀉地般自然的動作,更是平添幾分好感。再瞧他連一直穩穩地站著,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目光四散的鎮定樣子,評價就更好了,一時愛護心起也是自然的了。


    竇太後在眾夫人嘰喳聲中道:“被你們一鬧,都忘了讓阿嫣坐下了,還不拿個墊子來?”


    宮人忙奉上了坐墊。雖然韓嫣早八百輩就做出了椅子,可漢宮還是習慣跪坐,而且,這男女都穿的開襠褲實在不適合坐椅子。不過,大家倒是會加上個靠椅。


    韓嫣謝過座。卻不好再低頭了。本來是站著的,比諸位坐著的女士要高,低頭顯得恭謹。現在坐下了,大家水平都差不多高,再低頭,就顯得畏縮、不懂禮貌了。於是韓嫣抬起頭,目光平視,端端正正地坐好。


    諸位夫人的評分開始暴表。韓嫣本就生得極美,卻是男生女相又一貫平和,嗯嗯,不免讓人有些不太正麵的評價。三個多月的上林軍事生涯,什麽事情都要他統籌,加上不斷地訓練、切磋、比試,倒是讓他顯出了一絲精悍之氣。哪怕是雙胞胎,不同的生活經曆,也會讓長相雷同的人,在氣質上給人不同的感受。此時的韓嫣,臉上也有了一點棱角,雖然還是漂亮得一塌糊塗,至少,氣勢上像個男人了。加之麵如冠玉,行事沉穩不慌不忙,進退有度,彬彬有禮又沒有顯得死板,真是讓人移不開眼睛了。


    不同階層有不同的審美觀,正如焦大不會愛上林妹妹一樣,貴族女子也不大可能喜歡莽夫,長相漂亮精致,是她們認為必須具備的基本條件。即使已經人到中年,多年的貴族生活讓諸位夫人的評分標準隻有更極端。如今這韓嫣正是貴族氣質活脫脫的代言人,能不喜歡麽?


    如果韓嫣知道了她們心中所想,一定會大聲疾呼:“那是十幾年練出來的!我練得好辛苦!我最煩行禮了!”韓家往宮裏送的伴讀,自然不會是專門讓他過去丟臉的,因此對儀態的要求是極為苛刻的,專門指導過韓嫣的動作,力爭展現出弓高侯家的最高風範,也就造就了韓嫣出色的禮儀。也因為練得次數太多了,韓嫣本就不喜跪拜的心裏更是厭煩了這事。


    夫人們不知道韓嫣的心事,韓嫣也不知道夫人們的心事——光長得漂亮,並不能長久吸引人的目光,還要配上得體的舉止。兩項都合格的韓嫣,光自身條件已經很得她們青眼了,配上光明的前程,大家很滿意。言語之間就更熱切了。


    韓嫣初時以為她們隻是無聊得想看看會做飯的男子長什麽樣子,順帶八卦一下家長裏短地問一下自己的婚姻狀況。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了——這是要給自己做媒。


    事先是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她們大概也就是說說吧?盤算了一下,應該不是宮中主人的意思,竇氏、陳氏、王氏、田氏,都沒有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子——要是有,也是留給劉徹的,還輪不到自己。那就是這些夫人自己的小主意了。


    即便自己現在已經不太抗拒娶妻的事情,也不能就這麽任她們算計了。打定主意,不把後半輩子交在別人的手上,任她是誰,都不能一口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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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也都知道,婚事,尤其是到了這一個層麵的婚事,絕不是韓嫣一個人就能決定的,如今提起來,不過是先把話留在這裏,等到真正論婚時,自己也算是已經留過底了能夠好說話一點。


    上頭竇太後、王太後對於一幹人等在這種時候言辭隱諱地討論婚姻喜事倒不甚在意,都八月過半快到九月了,到了十月就是新年,可以開歌舞盛宴了,現在說說這個話題,她們也不惱。


    大長公主甚至插了一句:“阿嫣有沒有什麽打算呐?有就說出來,這麽些長輩,夠給你做主的了,誰都不用怕。”的確,不管是誰,有眼下這一屋子的女人撐腰,在大漢朝的地界兒上,別說橫著走了,倒著走都行。何況隻是婚事?


    王太後同意:“是啊,要不先訂下來怎麽樣?明年正好完婚呢。”


    竇太後微笑不語,顯是不反對的。


    底下的反映開始熱烈了。最後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都說出來了,引得在場地位最高的三個人額頭上的血管開始跳動——帝後成婚至今,還沒有子嗣!普通人家,成婚這麽些年,家中長輩也會著急,何況是事關國運的帝王家?


    諸位夫人也不笨,漸漸覺得不對勁,稍一尋思就知道了,於是都有些訕訕的。韓嫣便趁此時有了動作,輕輕地起身,正麵向竇太後,長揖到地,再向諸人團團一揖。


    “謝過諸位長輩關愛,隻是,關於這婚事——”大家認真聽,“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實在不是韓嫣自己能夠定下的。還望各位體諒。”


    一句話打破了尷尬的氣氛,開始有人救場了。國事她們或許不精通,不過,這些人際關係類的問題,就是她們活躍的領域了。當下便有人道:“這個長輩們自是知道的,當然要按禮數來。不過,你呢?想要什麽樣的媳婦兒?說出來,咱們也好有個數啊,不然冒冒然跑過去提親,被阻了麵子,那多不好意思啊。”


    一時話題便轉到了韓嫣的擇偶標準上來了,大家心裏鬆了一口氣。


    韓嫣有些遲疑,終於小心翼翼地道:“長相,端正就行。”


    這一條要求不算高,甚至是很低了。單論相貌,韓嫣已經是頂尖兒的了,他就是要個天仙美女,也不為過的,現在提了這個條件,大家很驚訝。


    “這孩子,誰會給你找不端正的呢?這相貌上頭,你就沒別的要求了?過了年宮裏要新選一批宮人的,你想要什麽樣的,盡管說出來,要多漂亮的,咱們在選的時候給你一並辦了。大家是看著你長大的,總不能讓你娶個醜媳婦兒吧?”長公主發話了,她是皇後的母親,阿嬌掌後宮,這些事情,她的消息自然是準確的。


    “真是沒什麽了,看得過眼就好。興許,別人覺得醜的,臣自己覺得漂亮呢?或許,旁人覺得是美人,臣不覺得她好看呢?各花入各眼,隻要看著順眼、能過日子就好。”這些不是重點,想看美人,自己照鏡子就好,不用費這麽大周折,老婆,隻要看得過去就行了。


    “別的條件呢?”娶妻娶賢,不論美貌與否,這種態度,是值得肯定的,能在談婚論嫁的時候不在這上頭死磕的人,這人品應該也不錯吧?眾夫人越發來了勁頭。


    “出身,良家就好。”不是歧視奴婢、倡、優、伎之類的,實在是這樣的出身,以後生出的孩子怎麽辦?因為母親出身而被嘲笑,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這是一個非常實際的問題,娶妻不僅是兩個人的事情,還關係到後代,做人還是要負責任的。固然賤民中絕對有好女子,如果碰上了,那是緣份,看順了眼,便是被人嘲諷也是要娶的。現在卻是說條件,當然要揀能夠讓自己比較輕鬆的說了。


    眾位夫人覺得不可思議,相貌要求低,也就罷了,這出身居然也不要求。大家開始慎重了,前麵不要求,保不齊後麵會有什麽過份的要求。


    “身體,健康就成。”大家開始麻木了,這都什麽要求?!還像是大家子提出的娶妻條件麽?簡直像是娶不到媳婦的人在說:“隻要是個女人就成。”


    “家世,無罪就可。”連坐法不是鬧著玩的。


    聽了這句,已經有人開始想打盹了。


    掃了一眼眾人,扔下份量最重的一句話:“隻有一條,若是達不到,縱是天仙絕色、出身高貴,也是枉然。”


    大家豎起了耳朵——難道是要豐厚的嫁妝?


    “必須尊敬我的母親,善待我的弟弟,保證家宅和睦。”靜了一靜,組織一下語言。


    這空檔卻有人插話:“娶妻子當然要娶這樣的了,現在大家出來的姑娘,哪有不是這樣的呢?”大長公主不以為意。韓嫣因為站著的高度和心理作用,總覺得王太後的表情突然變得不自然了。


    “這卻是有緣故的,”韓嫣輕道,“這本就沒什麽好避諱的,臣母是先父側室,太夫人與兄長待我們母子固然很好,但是住在侯府裏,少不得要按禮法辦事,臣不忍母親再居側室,才分門立戶的。新婦當是嫡妻,臣不希望這兒媳婦會因出身瞧不起婆婆。這是第一條。”


    “臣弟年幼,離冠禮還有十餘年,需要人細心照料。父親辭世前,給臣兄弟二人各有一份家產,因弟弟年紀小,母親便都交由臣掌管。僥天之幸,沒出什麽紕漏還頗有盈餘,臣這些年也得了不少俸祿、賞賜,卻是打算弟弟成年時,把所有資財與弟弟平分的。這裏頭,可能還要額外給弟弟準備安家、娶親的錢。臣不希望這嫂子與幼弟爭財。這是第二條。”


    “弓高侯府,是臣本家。原來並沒有什麽不快,之所以分家,是因為禮法之下,臣不想母親再受委屈。兄長、嫡母,待臣母子甚厚,這是親情。臣不希望自己的妻子與本家有任何誤會。這是第三條。”


    “犯了這三條裏的任一條,夫妻是做不成了,少不得要分開。隻怕這一分開,與嶽家連親戚也就做不成了。所以,不得不慎。哪怕有人說保證能做到這三條,臣也是不敢大意的。或許因為這份小心,臣會與許多好女子擦肩而過,可是,臣還是要這麽做。”


    我也不說:俺做夢夢到個美人,天仙絕色,……背一下《洛神賦》……俺就要這樣的。或者指著自己的臉說:長得比俺漂亮就行。


    我就實話實說了,誰說要跟這幫人精耍心眼兒的?耍不過還耍,那是笨蛋!以不變應萬變不是最好的麽?《老子》都白讀了麽?大智若愚,大巧若拙都沒聽過麽?反樸歸真,才是最高境界。有本事,你們就使吧。


    沉默,還是沉默。


    許久,竇太後方緩緩道:“一向看你是個謹慎的孩子,如今一看,還是個通透人情的。也罷,大家都給他打聽著,有好姑娘隻管相看。”


    大家清醒過來,忙應了。又說了一會兒話便散了。


    回去之後,不免再討論一番。回家對各自丈夫一講,倒為韓嫣贏了不少讚譽。重視什麽,才會要求什麽,孝、悌、仁、義、和睦、守禮,能注重這些事情的人,還是不錯的。娶妻要求這些,而不是要求相貌、家世、嫁妝,這是家風、門風的問題,這一點尤其重要。


    所謂世家名門,立家不光是要看權、財、勢,還要看品德、家風的,沒有端正的家風,再大的權勢也隻是一個暴發戶而已。原本對韓嫣有些不大滿意的刻板人,對他的態度倒是好了不少——到底是千年王室之後,果然有規矩——讓韓嫣有些莫名其妙。經過丈夫們解釋的夫人們,心思更加熱絡了,既然人品不錯,就不用擔心女兒嫁過去受欺負了。無端端,讓韓嫣成了有女兒人家非常看好的女婿人選。


    與大家興奮的心情相比,這不高興的人就是王太後了。她倒不是生韓嫣的氣,而是因為韓嫣的三個條件,想到了自己。過近則狎,不光是君臣主仆之間,親人朋友之間也是這樣的,阿嬌對這位婆婆的態度,親近到了隨便的地步,宮裏又有竇太後罩著,阿嬌在漢宮說是“橫行”都不為過的,忽略一下婆婆,很正常。隆慮公主嫁給陳家,日子也不是很順心——隆慮公主也是至今無子的。然後,陳家非常不厚道地把阿嬌出嫁前的貼身侍女留在府中,指給了隆慮侯做妾。


    阿嬌確實是名副其實的天之嬌女,她是列侯之女,卻常被大家尊稱為“翁主”這個隻有諸侯王之女才能有的稱呼。吃穿用度,全要最好的,自幼生活條件之優渥,連帝女公主都比不上。她身邊的侍女,自然也要最機靈、最會伺候人,同時也要非常漂亮的才不會折了她的麵子。


    本來很掙麵子的侍女,在阿嬌要嫁給劉徹的時候成了個燙手山芋,小姐的陪嫁丫環,稱為媵,也是約定俗成的姑爺的盤裏菜,總不能帶著個機靈鬼兒進宮,然後跟自己分丈夫吧?先帝的唐姬也是程姬的侍婢,一次意外,就懷上了孩子,生下來居然是個兒子,就是如今的長沙王劉發。程姬自己兒子多、自己又得寵,唐姬、劉發不得寵,倒沒什麽。阿嬌卻是沒兒子的,不得不防。最終這侍女被留在了堂邑侯府。如今,已是有了身孕了。王太後怎麽會不惱火?——我女兒現在沒生,你們就給隆慮侯找小妾。你女兒不也沒動靜麽?居然敢攔著皇帝向外發展?!


    一肚子的邪火兒沒地兒發,她憋屈得要死!召了平陽進宮問問進度,得知已經收了不少良家子正在訓練,這才讓王太後好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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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發話話題的韓嫣,卻麵臨著其他問題。


    “兒子本是阿娘生的,兒子的一切皆依於此,如果阿娘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讓兒子還怎麽活?出身真的有這麽重要麽?咱們現在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君子坦蕩蕩,咱們不敢自稱君子,可起碼,也該活得光明正大吧?您在擔心什麽呢?隻會計較您的身份的女人,會是好媳婦麽?嫁的是我,一切就依我而來,就是您的兒媳婦,自然要孝順您。因為一點小事,就挑三揀四,您放心讓兒子娶這樣的女人麽?”麵對母親非常愧疚自己的側室身份讓韓嫣擇妻時大費周章,韓嫣如是說。


    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說這話時,韓嫣故意讓所有人都聽到,隨他們傳去,傳到別人耳朵裏更好,大家都知道了,形成了一個思維定勢,覺得這事再正常不過了,母親也就沒這麽樣的心理負擔了。


    一時之間,這位上大夫的口碑好得不得了。韓嫣聽到這些傳聞的時候,韓嫣卻很覺得諷刺——沒事兒的時候被傳閑話,真有了狀況的時候,卻又被大家認為是個君子——如何與劉徹相處是現在最讓自己頭疼的事情了。


    劉徹給韓嫣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難題——把兩人之間的事情給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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