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徐寶給出的價錢,劉衙役眼睛一亮,剛要說話,徐寶的聲音又響起:“四千貫全給他家,簽紅契的,我不想看到有人在裏麵上下其手。”


    徐寶這次說出來的話就不客氣了,他擔心衙役回去找何謙的時候從中撈好處。


    他給出來的是行價,還主動承擔紅契錢,算不得他欺負人。


    他不買下來店,幹貨店就甭指望能賣出東西,房子想賣給別人,別人知道他得罪了人,價會壓得更低。


    不給五千貫,是因為對方算計自己了,不能白讓人算計,以德報怨從來都是可笑的行為,沒有哪個聖人如此說過。


    劉衙役嘿嘿笑兩聲,說道:“明白,明白,寶郎真是個善人,四千貫,不會差了。”


    “嗯!劉大哥辛苦了,晚上可是吃過?”徐寶這是送客,他今天要早睡,明天一早還得辦事。


    “吃了吃了,不辛苦不辛苦,我們四人一人能拿到二十五兩銀子呢。”劉衙役把實際收入說出來,他是告訴徐寶,已經賺到錢了,不會再額外拿。


    說罷,他又笑笑:“寶郎你早早歇息,我那回去巡街。”


    “別著涼了,備上薑水。”徐寶關心一句。


    “備了,早備了。”劉衙役回一句,轉身離開。


    他一走,在旁邊桌子上練字的張檉放下毛筆,對徐寶問道:“事情如何了?”


    “七十五個人的家人先搬到上崗村躲躲,待我處理完楊崇勳的孫子,他們再回來。”徐寶答。


    “楊崇勳是誰?”張檉不認識。


    “從祖父那裏開始就負責太祖、太宗、真宗的大內防衛,雖說幾年前死了,但威勢仍在,他這人不好,他兒子和孫子也沒一個好東西。”


    徐寶說出對方的來曆,又補充:“最明顯的事情是他在邊關當將領時,讓士兵們,還有負責修複武器和製作戰爭器械的工匠們給他雕刻木偶,然後刷了漆,到京城賣,賺了錢他自己留著。”


    張檉聽一愣一愣的,搓搓臉,說道:“竟然有這等人?”


    “是的,即便如此,官家也沒收拾他,還是他兒子惹的事情太大,他才辭去軍方的官職,而哪怕是這樣,依舊加封他一個太子太保。”


    說著徐寶一拍桌子:“我他娘的為了邊關將士躊錢直接送,還派人去買軍糧,他能幹出那樣的事情,軍隊是國之本啊,到了他孫子這裏,還沒完了,哼!


    若是他孫子不冒頭,我還真不了解,現在惹到我頭上,我要是不讓他知道下厲害,又如何對得起其他的將士?楊恩繼必須要死,我看誰敢保他?”


    徐寶是真生氣了,如果楊崇勳讓士兵和工匠做出木偶,他拿到京城賣錢,得到錢他自己留一點,其他的買了軍隊需要的東西送回去,那都是可以的。


    雖說這種行為不對,而是對軍隊有利,將士們有了好的吃食,還有錢拿,就能打勝仗,軍隊打了勝仗就是道理。


    別說是上麵還有皇上關照,即使沒有,相信百姓也能理解和接受。


    可他自己全給貪了,而且資料上還有各種他的問題,正常來說史料不會如此評價一個人的,而是盡量往好的方麵說。


    能讓史料那麽記載,他得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一句正麵評價沒有,而且還未見到任何一個史學家幫他翻~案,加上他兒子的事情,還有現在孫子的做法。


    一家子沒好人,要代表星星懲罰丫。


    張檉也在那裏生氣,涉及到軍隊的事情沒人不關心,尤其是戰爭進行時,雖說那是以前的事情,但想想,還是難以釋懷。


    “小寶,我也想殺他,可是……你打得過他嗎?”張檉擔心這個問題。


    “我打不死他。”徐寶冷笑一聲,又道:“但我不會親自動手,我要讓他死在路上,死在冰天雪地裏。”


    “千萬小心啊。”張檉不是很相信徐寶能做到,對方畢竟是有關係的人。


    “知道了大哥,大哥習字用的是誰的帖子?”徐寶又看向張檉寫的字。


    張檉如今學拚音,也開始認字,然後自己學著寫。


    “是個比我小一歲的叫鄭郝的人,天冷他過來暖手,我見他是讀書人,就給他做了碗湯喝,後來說著話,知道我想習字,就說送我個他寫的千字文,果然,大前天就送來了,我給他買了一刀紙和兩塊墨。”


    張檉高興地說道。


    徐寶也高興,雖說這人寫的字難看點,沒有骨架,但未瞧不起自己大哥,還能交往,確實不錯。


    不過用的千字文練……


    “大哥,都怪我沒想到這茬,我先給你寫幾十個字,你練著,回頭我找別人寫,先把正楷寫好了,然後再慢慢練別的。”


    徐寶說著拿起筆開始寫,他承認,自己的書法也不行,但總比鄭郝的強,同樣是正楷,寫出來的味道也是不同的。


    他已經準備讓嘟嘟來之後,下次帶個水寫板來,就是字在板子上,用毛筆蘸了水在上麵寫,還可以有透紙的那種。


    反正這東西不值錢,甚至可以專門製作上麵有拚音的,邊練字、邊認字。


    張檉守在旁邊看,等徐寶寫完,與鄭郝的一對比,哪怕他對書法沒研究,也能看出自己小弟的字比鄭郝的看著舒服。


    “小寶你這字真不錯。”張檉笑著誇讚。


    “我差遠了,等你弟媳來的,讓她寫給你看,你便知道了,說起來我就生氣,同樣都是人,她咋學東西那麽快?”徐寶無奈地說道。


    張檉卻不管徐寶家裏的事情,他高興地拿起筆,照著開寫。


    徐寶見得不到支持,簡單梳洗一番,看看爐子裏的火,躺榻子上,把被一蓋,睡覺。


    他不怕一氧化碳中毒,因為爐子裏的火不錯,沒倒煙,而且有爐筒子伸到外麵去,這個時候隻要不壓爐子,就沒問題。


    ******


    第二天天不亮,幹活的人來了,開始擺架子。


    徐寶顧不得吃早飯,騎著馬就跑了,從外麵繞著跑,跑到東邊,從東邊進馬行街,然後守在東華門外。


    好冷。


    凍手、凍臉、凍耳朵,尤其是耳朵,快要感覺不到了。


    身上不冷,因為裏麵是保暖內~衣,腳也不冷,腳上穿的是好牛皮靴,裏麵放的氈墊內襯。


    “下次我做個耳罩和下巴套,嘴、鼻子、眼睛就凍去吧,又不是在南極,不怕,手拉韁繩,我得帶一個鹿皮的手套,裏麵要加上羊絨,再凍一會兒我就哭了。”


    徐寶下了馬,把袖子攏在一起,不時地把手拿出來捂耳朵,在那嘟囔。


    今天沒下雪,小風嗖嗖的,看著別人,出氣後,胡子、眼睫毛、眉毛和前麵的頭發上全是霜。


    這時有不少馬車在外麵等,大門沒開,旁邊有小門,有的車直接就進去,看樣子今天沒有什麽早朝,能先進去的自然是官位比較高的,其他的要等著開大門。


    門外站了兩排禁軍,一個個看上去也很冷。


    “官人買包子嗎?大肉包子,三文一個,買兩個吧。”徐寶正等著找人時,一個童聲響起。


    徐寶扭頭一看,一個八、九歲的丫頭仰著小臉看過來,手上還提著一個食盒,小臉被凍得通紅,小手也紅。


    一看到小丫頭這麽冷,徐寶很自然地把手拿出來,捂在對方的耳朵上,結果丫頭臉更紅了,想要掙脫,動了動,結果又不動了。


    過了一會兒,徐寶縮回手,把馬旁邊掛的箱子打開,從中把凡~士~林取出,擠在手上搓搓,就往丫頭的臉上抹,抹完臉抹手,最後把自己的臉也抹一抹。


    “有多少包子,全買了。”徐寶直接問道。


    丫頭看看手,又看看徐寶,大眼睛眨呀眨的。


    “多少啊,我全買,然後你回家,大冷天的在外麵轉什麽。”徐寶對丫頭說道。


    “我也不知道,你給我臉上蹭的是啥?”丫頭拎著食盒,聞聞手,有股淡淡的蠟味,但不熏人。


    “好東西,我這一小管都給你了,抹上就不能凍出口子。”徐寶把一小管凡~士~林給對方,然後接過對方的食盒,打開向裏瞧瞧,一個也沒賣出去呀。


    上麵一層九個包子,全在,不可能先從下麵賣,下麵的熱氣還可以往上升呢。


    簡單數一下,四層,四九三十六,一百零八文,再看竹子做的食盒,有三十文足夠了。


    徐寶拿出自己的兩陌錢,一陌是七十七文,遞給丫頭:“行了,回吧,食盒我也要了,白天你再買一個,快走。”


    “官人你是好人。”丫頭懂事。


    “我不是官人,沒當官,說實話,我也是想找個買賣,正好你有包子,我買來再賣,一轉手就賺到錢了。”徐寶知道對方說的官人不是家裏男人的意思,便說個謊。


    說完他不管丫頭,拎著食盒到一輛車旁邊,在外麵對著裏麵帶著節奏說:“包子買了包子賣了包子熱乎咧,皮了薄了餡了大了油水多了哎!東門來的西門進的聞著我的包子打著轉的流口水了喂……”


    一通腔甩出來,徐寶不覺得冷了,這可是學著老~北~京的叫賣來唱念的,不仔細聽,聽不出什麽來,但不鬧心,仔細聽就會讓人跟著往下哼哼。


    可不是說老~北~京賣東西的人閑著沒事這麽喊,這是一種科學,就跟數來寶和賣十三香一樣。


    “來兩個,我吃著暖和暖和。”車裏的人終於忍不住了。


    “十文一個。”徐寶給個價。


    “不是三文嗎?”車裏的人沉聲問道。


    “一個包子層層褶,昨晚發麵半夜合。雞沒起來人先醒,霜未散去風已歌。門外忍苦少衾裹,車中享福有暖和。顫聲叫賣身前至,十文一個多不多?”


    徐寶大聲說道。


    “說得好,十文不多,給我來四個。”另一個車中傳來聲音。


    徐寶連忙過去,用食盒蓋上放著的毛邊紙包了四個遞進去,裏麵直接塞他手裏一個銀豆子,很小,但再小也是銀子。


    “多謝,四個包子,銀豆子一個。”徐寶給吆喝出來。


    “我這邊兩個。”另一車中喊。


    徐寶過去,這次對方沒多給,就是二十文。


    接著是又一兩車,還有騎馬在旁邊的,徐寶忙來忙去的,一會兒就隻剩下五個包子,袖子裏一堆錢,挺沉的。


    賣包子的丫頭一直沒走,她在看,眼睛睜大大的,目光充滿了好奇和崇拜,全是小星星。


    “寶郎,你這是改行了?村裏混不下去,跑到東華門賣包子?”徐寶正打算把剩下的五個包子賣掉三個,留兩個自己吃呢,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哎呀,曹大哥,等你呢,我嫌冷,正好找個事情做,給你兩個包子。”徐寶笑著遞過去兩個包子。


    轉過身,來到丫頭麵前,把一個包子拿起來塞丫頭嘴裏,另外兩個一個自己咬著,一個夾在手上,把袖子裏一堆錢和那個銀豆子倒進食盒,接過丫頭手上的兩陌錢,說道:“行啦,這下總該回去了吧,幫你賣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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