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軒轅見柏鑒已然平安投胎,斂去眸中一絲悵然之色,向雲霄微微笑道:“我們該走了。”


    雲霄應了一聲,隨公孫軒轅出了海。公孫軒轅望著遠方湯穀,不掩眷戀之色。雲霄拉起他的手,柔聲說道:“我們去看看扶桑。”


    湯穀依舊,扶桑依舊,公孫軒轅輕輕撫摸著灼熱的扶桑樹幹,低聲說道:“回首萬年,不憶前塵繾綣。”


    “不如你再變回金烏,我吹首曲子給你聽聽?”雲霄高高坐在扶桑樹上,兩條腿一晃一晃。公孫軒轅縱身而上,與她並肩坐在一處,“你想讓世人都知曉東皇未隕不是?……吹罷,我聽著。”


    雲霄斜斜倚在公孫軒轅身上,手執白玉簫低低吹奏,腕上紫環迸濺出萬點星光。公孫軒轅攬過雲霄,讓她枕在自己心口,輕輕摩挲著那隻紫環。一枚小小的乳白色星子自雲霄懷中劃落,被公孫軒轅穩穩托在掌心。他低頭看了雲霄一眼,一雙烏眸泛起淺淺金光。


    “不如你好生在火雲宮中呆足一千五百年,殺劫過後再出去。”公孫軒轅始終舍不得她涉險。雲霄留在截教,定會插手截教神仙殺劫,還指不定要生出什麽變數。惟有留在他眼皮底下,才是最安全的所在。


    簫聲漸歇,雲霄言道:“無妨,老師說我不在劫中。”


    “荒唐。”公孫軒轅目光漸漸冷了去,“斬屍之人之所以不在劫中,是因為任一屍均可代本尊上榜封神。本尊雖無封神之虞,幾場惡鬥、幾度驚嚇是免不了的,更少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除非三屍俱斬,成就混元聖人,曆無量量劫而不滅,方可真正脫劫而出。”


    雲霄眼前一亮,也就是說,封神劫可以用自己斬出的三屍作為替代品?那麽除了三屍,是否還有其他替代之物?雲霄想了片刻,眼中光芒漸漸黯淡下來。要與本人完全如一,要心神相牽、修為相當,還不能讓本人受到太大影響,除了自身斬出的三屍分、身,根本沒有其他替代品了麽!


    雲霄氣餒,驀地想到女媧似乎還欠了自己一個因果,不如借此向她提一個要求。唔,還必須是合理的要求。更要緊的是,不能讓其他人起疑心……


    “我想去媧皇宮一趟。”雲霄自公孫軒轅懷中起身,又被他按了回去。公孫軒轅思索片刻,蹙眉道:“去找女媧娘娘?……是了,她欠你一個因果。”公孫軒轅望了望雲霄,欲言又止。


    “放心,我隻求女媧娘娘幫忙,不會牽扯到妖族身上,更不可能損妖族而利截教。”雲霄隱隱猜到了公孫軒轅的擔憂,起身望定了他的眸子,“我知道,你不僅是人皇,更是東皇。”


    公孫軒轅麵上閃過一絲尷尬,更多的卻是動容。他拉了雲霄起身:“我們這便前去。”


    媧皇宮內,女媧端坐於高台之上,依舊聖潔不可褻瀆。雲霄輕輕歎了口氣,將來意向女媧言明。女媧微微點頭,道:“這份因果,我早該了了。你想要我做什麽?”


    “雲霄請師姑應允一事。”雲霄望著麵色微變的女媧,一字一頓,“倘他日西方二位聖人欲對我截教不利,還請師姑牽製西方二聖,助我等一臂之力。”


    “這倒不難。可憑我一聖之力,如何能夠製服西方二位聖人?……啊,是了,倘真有此事,通天師兄自不會坐視不理。”女媧笑道,“我允了。”


    雲霄放下心底一塊大石,她還真怕女媧追問下去:“如此,雲霄替截教謝過師姑。”


    “你既有此求,想必也是覺察到了西方教異動。”女媧自高台上下來,卸下那副高高在上的麵具,“你們來得正好,我要去靈界一趟,你們不如隨我前往如何?”


    公孫軒轅稱是。雲霄躊躇片刻,婉辭。女媧也不強求,與公孫軒轅一道,又加上伏羲,一同去了靈界。雲霄從混沌之上慢慢飛下,不由自主地望向西方。封神之劫還早,可她能做些什麽呢?元始是不會輕易放過截教的。且不說二者所求相反,截教氣運也是元始的一塊心病。即便自己能從封神榜下逃出,即便幸而又幸,截教能自封神劫中逃離,元始隻怕會再度打壓截教吧。到時可不是闡教的問題了,最壞的後果是人教、闡教、西方教三足鼎立於天道之下……


    雲霄打了個寒噤,耳畔隱約傳來一絲聲響。她仔細聽了聽,似乎是西方教準提聖人。他不在西方極樂世界納福,又跑來東方做什麽?雲霄再望一眼,準提所處之處,似乎是燃燈的道場,靈鷲山!


    ……不會那麽巧吧……


    雲霄扯了扯嘴角,趕緊化為一抹白光逃離。離得太近,準提聖人必定能夠發現,提前被強渡去西方就不好了。通天老師保佑,可千萬別被準提抓走……


    被雲霄念叨的準提聖人此時麵上掛了一抹最有誠意的微笑:“燃燈道友屈尊元始坐下修道,向道之心不可謂不堅。然元始天尊如何對待道友,道友當是清楚罷?雖明麵上尊敬道友,卻遲遲不傳真法,道友乃是心思通透之人,又何必拘泥於闡教一家?”


    準提這番話明顯說到了燃燈心坎裏去。他身為諸聖在紫霄宮聽道的儕輩,卻甘心屈尊侍奉元始天尊,其目的不過希望得聖人真傳,將來亦可成聖而已。元始雖待他亦徒亦友,甚至將半個闡教送與他執掌,卻始終不肯傳他聖人之道。他憋了數萬年的氣無處發作,此時被準提一說,大有深得我心之感。


    燃燈回了一個善意的微笑:“依準提聖人所言,貧道當如何?”


    準提見魚兒上鉤,再度搬出他忽悠東方修士數萬年的那一套:“貧道觀道友與我西方教有緣,貧道與接引亦期望與道友共同探討道法。我西方教海納百川,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誰不知道你渡化的都是些號稱“惡神”的垃圾?不過倘若準提肯提攜自己成聖,入西方教也不是不可以,畢竟西方教無人,自己一去定然高居三教主之位……燃燈思忖片刻,正色道:“道友切莫胡言,貧道此刻仍是闡教之身。”


    此刻是,將來就可以不是了唄!準提誠懇地取出一串念珠並十卷佛經:“今日你我相見,大是投緣,此物便贈與道友。願道友早日斬卻第二屍,早日入我西方極樂世界一觀。”


    燃燈謙遜幾句,接過了念珠及佛經,瞬間便感知到那是西方教精髓之物。倘說方才他對準提尚有三分不滿,此刻卻是多了五分感激。準提笑了一笑,言道:“道友若有心得,亦可與貴教慈航、文殊、普賢三位道友切磋切磋道法。那三位小友資質非比尋常,竟自己悟出我西方教金身之法,頗為可貴。”


    ……那三個小家夥居然修出了西方教法身?難怪最近都不來聽道!燃燈忿忿。既然元始的嫡親弟子都能修西方教之道,他又如何不能?


    “貧道告辭。”準提聖人對燃燈行了半禮,唬得燃燈急忙還禮。那是聖人啊聖人!居然對自己一個小輩如此看重……相較居高臨下、頤指氣使的元始天尊而言,可好了不知多少倍!燃燈將心裏對元始的三分愧疚減去兩分,拿了東西回洞府參悟。


    準提回到西方極樂世界,接引正合了眼悟道。他見準提回得如此之快,不由大感意外:“燃燈答應了?”


    “我送了他一百零八顆念珠與十卷佛經。”準提明顯興奮非常。


    接引嚇了一跳:“你瘋了!倘若燃燈告知元始,你我俱要吃不了兜著走!”


    “燃燈不會。”準提信心滿滿,“倘他歸我西方教,當封上古七佛之首。對了,那幾位‘小友’如何了?”


    接引麵上苦色更深:“還能如何?本修出我西方教法身,突破了萬年桎梏,當高興才是,怎知卻終日愁眉苦臉,戰戰兢兢,最近幾次講道都逃了去。玉虛宮一止講,一個個都鬆了口氣。一麵偷偷修煉我西方之法,一麵又後悔對不起自家老師,難過得很!”


    “向道之心,自無東西之說。”準提一臉嚴肅,“貧道還得尋個時機,將那幾位小友渡化了來。”


    “還要等?”接引不解。


    “西方教目前尚且鬥不過闡教。我等需要一個契機,一個元始不得不有求於我的契機。屆時我奪——哦不,是渡化他幾個弟子,也算了了這樁因果。”準提難得地耐心解釋,“一千五百年後東方當有封神之劫,到時我自可渡化些有緣人來此。東方封神,卻是我西方大興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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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霄一路東行,又回到了夏都。此時夏王禹已薨,傳位於其子啟,變“公天下”為“家天下”,開始了帝王之位的一路血腥殺伐。雲霄見此間無事,索性找了個靈氣充沛的山頭修煉。夏王朝一路傳到夏桀,後宮妹喜為亂,桀殘暴不堪,故有成湯滅夏,立商。商曆經幾度興衰,盤庚更是不顧朝臣反對,硬是渡過黃河,遷都於殷,兜兜轉轉,終於傳到了帝乙。


    雲霄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遂回了金鼇島,直麵出關不久的老師通天。


    “一千五百年將至,封神之劫將起,天命之子當出!”雲霄擲地有聲,“弟子以為,我截教當搶先將此子收入門下,執掌封神榜,主封神之局!”


    她倒要看看,薑子牙是不是非得入闡教不可!


    “你所言不錯。可此時封神之劫將起,我教門人更不能輕易出山。”通天雖心動於雲霄的提議,可也怕自家弟子無端卷入封神劫中,“倘我教弟子不出山,倒也不畏封神殺劫。”


    不出山?是了,裏頭還有個四處教唆截教弟子的申公豹!倘說薑子牙是封神中的不死小強,他申公豹就是封神中架在截教脖子上的一把大刀!一句“道友,請留步”,不知要了多少人的命!


    “罷了,我不與人爭,他們也未必就不與我爭。”通天思忖半晌,終於鬆口,“你與多寶一同去罷。過幾日可喚上公明一道,他離斬屍不遠了。”


    雲霄聞言大喜,叩謝通天,先去找了大師兄多寶。多寶磨蹭良久,終於同意與雲霄一同出山找尋。雲霄又親往峨嵋山,拖走了剛剛斬卻惡屍的趙公明。師兄妹三人聯手,卻不知變數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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