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極樂世界,八寶功德池。


    形容枯槁的慈航道人沐浴在澄澈的池水之中,任由那淌著七彩流光的池水刷洗著自己。無神的雙目微微睜開,見到了站立於池邊的準提聖人。慈航苦苦一笑:“聖人又何必救下我這副殘軀?慈航早不容於天道!”


    準提聖人一言不發,隻回想著方才慈航言明的經過。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倘若那女子心機果真如此深沉,也難怪本該盛極而衰的截教會存留下來!他望了一眼慈航,問道:“你所立之誓,是慈航?”


    “不錯。”慈航苦笑。


    “倘若……”準提聖人微微蹙眉,“倘若,慈航不再是慈航呢?”


    慈航微微一怔,隨即明了了準提話中之意。隻要自己不再是慈航,那自己當初發下的誓可就沒有半分用處,也不會在這裏苦苦撐過天罰,還得勞駕準提聖人用法力為自己吊命。罷了罷了,老師之恩,自己終究是還了的,那文殊普賢,不也歸了西方教門下麽?


    慈航稍稍有了些許精神。他於池水之中拜倒,朗聲說道:“天道在上:自今日起,世上再無慈航,唯有觀自在!脫胎換骨複新生。一切過往,俱成雲煙!”


    天道有感,降下一束金色的火焰,直直打落八寶功德池中,整個池子都燃燒起來。慈航為金火所焚,骨血俱消,再塑身體,神魂並一具純正的西方教法身在金火之中忍受融灼。清靜琉璃瓶出現在金身頭頂,緩緩灑下滴滴甘霖。


    一名身著白衣的女子在火中顯形。


    金火漸消,女子持了清靜琉璃瓶,麵色平靜得有些冷漠。她收了金身,向準提行了西方教大禮:“自此,吾為西方觀自在。”


    準提麵帶喜色,即封觀自在尊者為西方“大悲”觀世音菩薩,與文殊、普賢齊尊。元始有感,狠狠砸碎了手中玉茶盞,於清微天羅彌宮開講玉清經文,再擇佳弟子。


    正在講道的通天歎息一聲,目光緩緩掃過座下十數名弟子,落在了雲霄身上。從化形開始,自己就一直看不透這個弟子。可她做的事樁樁件件俱有大深意。非但如此,還顯得如此順理成章,令人無法懷疑到她身上去。雲霄,雲霄,你究竟是何等奇妙的存在?


    通天突然間有些嫉妒人皇。


    講道被打斷,自然不能再講。通天揮手讓眾人離去,自己再度入定,苦悟天道。縱使是聖人,亦有高下之分。稍有不慎便要被算計了去。此時聖人罷手,還不知道有多少宵小之輩盯著他們呢……


    雲霄退出碧遊宮,驀地心中一動,卻是九天玄女在召喚本尊。雲霄尋了個僻靜的地方,幻化出一麵水鏡,鏡中顯出九天玄女宮的模樣。


    [本尊。]


    雲霄早習慣了那心息相通的牽引,遂問:[何事?]


    [時空縫隙擴大,我與暮雪道友無力鎮壓,還望本尊相助。]


    雲霄吃了一驚,匆匆趕到九天玄女宮。諾大的九天玄女宮隻有玄音、暮雪二人。此時二人早已體力透支,大汗淋漓。二人麵前是強大的空間裂縫,洶湧的時空流交織在裂縫兩端。雲霄伸手一探,驀地感知到了一種熟悉。可此時情境決計不容她多想。雲霄雙手結印,掌心泛起道道白光,一點一點地修補著那道裂縫。


    火雲宮內,公孫軒轅放下手中茶盞,向伏羲、神農告罪,出宮而去。神農不解,伏羲演算一番,笑道:“那人出了禹餘天。”不好好待嫁,反倒四處亂跑,可不是個令人省心的聖後。


    好強大的時空流……


    雲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加大了法力催動。身後驀地一片金光打來,與她的白光交織在一處。雲霄隻覺壓力驟減,與來人一道,齊心修補著這道縫隙。


    “不想這裏也有……”公孫軒轅走到雲霄身邊,與她並肩而立,“近日可好?”


    雲霄朝他一笑,手上卻絲毫沒有放鬆:“很好。”她隱約感覺到了一絲異動,似乎是天道在顫抖。她覺得自己要做了史上第一個發燒的神仙:天道如何會顫抖?它可是連盤古也敢算計的!


    哦,不,它沒有在算計盤古,隻是在按照設定好的程序辦事。


    時空縫隙隻剩下很小的一點,雲霄微微鬆了口氣。公孫軒轅亦如此。可兩人萬萬沒有料到,隻剩一絲的時空縫隙會出現一股強大無比的吸力,將最靠近它的雲霄與公孫軒轅吸了進去。九天玄女與暮雪大驚,雙雙上前查探。可此時那處地方完好無損,絲毫沒有半點裂縫的痕跡存在。


    “如何會這樣?”九天玄女慌了神。她嚐試著聯係本尊,卻無論如何也感應不了。暮雪亦如此。九天玄女欲前往禹餘天請通天聖人幫忙,卻被暮雪拉了回來:“不忙,先等等。依本尊與人皇陛下的本事,天地間又能怕了誰去?莫要忘了,本尊剛剛才開辟出一個世界。”


    九天玄女覺得有理,便與暮雪二人死守在九天玄女宮,不時嚐試著聯係本尊一番。可無論她如何努力,終無法取得本尊音訊。暮雪一麵安撫她,一麵開始思索著這一連串事件的原因所在。她終究是惡屍化身,腦子要較九天玄女好使些。


    公孫軒轅早在覺察出不對的一刻便將雲霄緊緊抱在懷中,用脊背為她抵擋混亂的時空氣流。雲霄自他懷中抬起頭來,望見了他額上暴起的青筋與深深皺成川字的眉頭,心中狠狠一抽,一種無力感席卷而來。


    怎麽辦,究竟該怎麽辦?


    公孫軒轅將那顆探出的腦袋重新按入懷中,低聲說道:“莫怕,有我。”


    有我……有我……縱是兩人就此死在一處,也是不差的罷?雲霄心神漸漸安寧下來,驀地想到了化為一重世界的那三十六顆定海珠。定海珠當有空間法則,自己在那空間中亦掌控了時間法則,那麽是否可以……


    她定了心神,神念入體,召喚著那奇妙的空間。小小的氣泡開始在掌心升起,漸漸成長為足以容納兩人的一個小空間。雲霄將自己與公孫軒轅安置在那小小的空間之中,安靜地隨著混亂的時空流向前推移。


    此時的他們,便若江河之中的一個小小氣泡,順流而淌,不知淌往何處。


    昏暗的四周驀地出現一絲光亮。雲霄操縱起那微弱的小氣泡,奮力向那處光亮移動。氣泡擠過那絲狹縫,順了噴湧而出的時空流,降落在一個無法探知的世界。


    依舊是高懸於空的太陽,依舊是碧草如絲的大地,可雲霄卻隻能感覺到一種陌生與顫栗。她操縱空間氣泡降落在一處山野,收了法術,放出靈識四下查探。公孫軒轅亦感知到了一種不尋常。空中的太陽不是火,而是光。


    曾經身為太陽之精的他自然知道那意味著什麽。他們墜落到了一處不知名的世界,一處與洪荒沒有絲毫關聯的世界。


    雲霄自公孫軒轅懷中掙脫,心疼地拭去他額上的汗滴,柔聲說道:“先尋處地方,我為你療傷,可好?”


    公孫軒轅點點頭。時空流的強大氣刃早將他重傷了去。能撐到這時,也虧了他修為深厚。雲霄在山林間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招來一團水球洗淨了穢氣,扶著公孫軒轅坐下,取出一個青色的小葫蘆,放出那幾乎無窮無盡的先天乙木精氣。以木養火,為他療傷。


    如此費了數載的勁,又用了十數顆金丹,才將公孫軒轅的傷完全調理停當。其間雲霄曾經見過空中紛紛揚揚如同飛雪的白色羽毛,卻也並未在意。她在那個世界的心願大多已經了了,隻要與他同在一處,再穿越一次時空,又有什麽分別?


    山間有水,水畔有廬。


    雲霄安靜地枕在公孫軒轅肩頭,細數著天上繁星。可星辰的分布卻分明與洪荒大相徑庭。公孫軒轅攬過雲霄,幽幽蓮香縈繞不去。他將雲霄整個擁入懷中,輕輕吻上她的額。雲霄合了眼眸,感覺到他有力的心跳。


    他的氣息紊亂而灼熱,卻又分明如此愛憐與輕柔。


    耳鬢廝磨,羅衫半褪,絲絲涼風拂過裸、露的肌膚,雲霄微微有了一絲清醒:“別……”


    公孫軒轅動作微微一滯,輕柔地為雲霄攏好衣衫。縱然欲念難抑,可若她不願,他自不會動她分毫。雲霄望見了公孫軒轅雙眸中泛起的淺淺金色與強自抑下的情、欲,心中微微一疼,低聲說道:“別、別在這裏……”


    公孫軒轅一怔,一雙眸子透染了純正的金色,欲念有如波濤洶湧。他俯身親親雲霄紅透的頰,將她抱進屋內,輕輕安放在竹榻之上,低聲說道:“這裏可好?”


    ……


    日光噴灑,白羽零落,雲霄接住一根羽毛,感覺到上麵附著了輕微的能量。公孫軒轅明顯也感覺到了,蹙眉道:“怕是有其他修道者。”


    雲霄依舊是趴在窗前,望著天際一抹紅霞,順口答道:“無妨。雖說你我力量俱有倒退,可對付一般修士,仍是綽綽有餘……”驀地,她瞪大了眼,望著天空中那提了銀槍廝殺的兩位“羽人”。他們背上分明長著巨大的雪白羽翼,五官深刻立體,分明不是東方人的模樣。他們似乎是……天使。


    雲霄調動了一絲靈力,看清了兩人麵容。倘若她沒將那幾副油畫記錯,交戰的兩人當是西方神界的大天使長米迦勒與加百列。再聯係到那無所不在的光,雲霄暗道自己莫非來到了伊甸園所在的世界?


    她未曾細細思量停當,兩大天使長交戰的強大能量已然粉碎了小片區域內的一切,包括時間與空間。熟悉的時空裂縫再度出現,雲霄不及多想,拉起公孫軒轅,化做兩道流光直入時空縫隙。


    雲霄早早地撐開了空間防護,故而這次二人並未被混亂的時空流所傷。雲霄逆了時空流而上,期望可以回到原來的時間和地點。眼前再度出現一絲時空縫隙的光亮,雲霄毫不猶豫地拉著公孫軒轅跳了下去。


    既然可以到達西方神界,還有什麽地方不可到達?


    目光所及是一望無際的荒漠,二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一處人煙所在。肥沃的土地分列在大河兩岸,深色皮膚的人們來來往往,使用著他們聽不懂的語言。遠方一處山穀之內,十幾座金字塔坐落其中。


    果然是尼羅河。雲霄微微蹙起了眉,四處打量著充斥了古埃及風味的建築與人。公孫軒轅隱隱猜到了雲霄這般作為的原因,安慰道:“莫急,一個一個時空裂縫地找,終有一日可以回去。”


    雲霄聞言,想到洪荒世界那數度出現的時空裂縫,稍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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