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宇將中指送進口中一咬疼得跳了起來大喜叫道:“芝娜這不是夢這不是夢!咱們是真的相聚了;咱們從此永不分開了!”芝娜笑道:“好咱們永不分開。”陳天宇緊緊將她摟住好像生怕她突然飛走似的但見她眼角淚珠瑩瑩臉上的笑容也帶著一股淒涼的況味更顯得神色十分憂鬱。陳天宇吸了一口涼氣擔憂說道:“芝娜你在想些什麽你真的答應了麽?咱們從此永不分開?”芝娜道:“我什麽時候都在你的身邊你沒有在夢中夢見我麽?”陳天宇道:“是嗬我每一個夢中都夢見你。有時你向我拈花微笑;有時又見你在月夜的懸岩邊偷偷地哭泣。然而這都是夢境這些都過去了。以後咱們沒有哭泣隻有歡笑。”芝娜道:“我也時時夢見你。這可見得咱們本來就沒有離開過。”陳天宇叫道:“不我要的不是夢境蠢要的是永恒的相聚。”芝娜幽幽說道:“什麽是真?什麽是夢?什麽叫做一瞬?什麽叫做永恒?”


    這幾個問題是千古以來多少哲人所苦思未解的問題陳天宇突然覺得被她的憂鬱情緒所傳染一時間茫然不知所對。園外缽聲梵唄隱隱傳來跑江湖的販馬人唱起《流浪之歌》:“你可曾見過荒漠開花?你可曾見過冰川融化。你沒有見過?你沒有見過!呀!那麽流浪的旅人哪他也永不會停下!”這販馬人的流浪之歌也已唱到尾聲了。


    芝娜接著輕聲唱道:


    “永恒的愛情短促而明亮


    像黑夜的天空暮地電光一閃!


    雖旋即又歸於漠漠的長空


    但已照見了情人最美的形象!”


    這是從尼泊爾傳來在西藏流行的一民歇是歡愉的情歌也是悲涼的情歌。陳天宇心頭似鉛般沉重訕訕說道:“什麽是一瞬?什麽是永恒?不我要的是歡樂的永恒!”


    芝娜微笑道:“那麽咱們就不要盡在相聚與分離上糾纏咱們現在到底是見著了雖然‘像黑夜的天空暮地電光一閃’咱們在電光一閃的瞬息之間難道就不能盡情歡樂天宇你說些歡樂的話吧你說什麽我聽什麽。”


    陳天宇叫道:“什麽?咱們的相會隻能像黑夜的天空摹地電光一閃?為什麽你不能留下來?”芝娜道:“隻是這瞬息的時間我已不知冒了多大的危險天宇說吧說些我歡喜聽的話。我不能再逗留啦我就要走啦!呀我就要走啦!”


    芝娜沉鬱的麵上現出一派決然毅然的神氣陳天宇心中一動突然起了不祥之感“芝娜是來向我訣別的麽?”這念頭瞬息之間在他心中轉了無數次他不忍說出來呆呆地望著芝娜。芝娜反而微笑道:“天宇說些歡樂的話兒吧。”她聲音抖顫雖然勉強露出笑容那笑聲比哭泣還更淒酸。


    陳天宇道:“離開了你還有什麽歡樂;嗯芝娜咱們這次都在冰峰浩劫之中逃出性命咱們難道還要再受第二次更大的劫難?”芝娜道:“我一出生。劫難便隨之而來了要避也避不開呀你不曉得。”陳天宇叫道:“不我都曉得。我知道你要報仇。芝娜呀咱們生則同生死則同死。我和你一道去報仇。若然激幸不死呢我就和你立即逃回南邊去逃回我的家鄉去。”芝娜淒然笑道:“傻想頭。血海深仇豈能請人代報?再說我能令你為我的私事而引起西藏的風雲麽?我的報仇事小。你一揚手進去糾紛可就大啦!”


    陳天宇一想自己父親是清廷派駐薩迦的“宣慰使”芝娜的仇人則是薩迦的上司清廷為了怕西藏各土司反叛所以除了派福康安鎮守拉薩之外還派有各地的“宣慰使”宣慰使的任務之一就是要籠絡土司。若然自己真的助芝娜刺殺土司父親必被處死無疑;而且說不定會引起更大的糾紛弄出西藏的動亂。


    芝娜抬著淚眼凝望天際浮雲陳天宇心情激動之極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芝娜道:“不還是活著好。多少事情還要你做呢。再說我也未必準死。”陳天宇道:“那麽我就等著你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等著你。”芝娜歎了口氣道:“多謝你啦。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麽人我這一生不管是死是活永不能和男子相愛相親。我此次來已經是犯了戒律啦。天宇還是請你把這次相聚當作一場春夢的好!”陳天宇一看隻見她白衣如雪臉上忽然泛出一層聖潔的光潔她剛才說過冒了絕大危險才能來此作一瞬間的聚會。陳天宇驚疑交並道:“為什麽我知道你是沁布藩王的女兒。是不是你們的習俗藩王的女兒不能下嫁漢人?”西藏的藩王確乎有這個規矩但陳天宇卻猜得錯了芝娜並不是為了這個。


    陳天宇又叫道:“若然如此那我就終身不娶。”芝娜輕輕舉袖拭了眼角的淚珠忽然微笑道:“你是我此生的第一個知己。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我願意見到你終生快樂你知道麽?”陳天宇心情動蕩芝娜收了眼淚他的眼淚卻不自禁地奪眶而出咬咽說道:“嗯我知道!”芝娜道:“那麽你就聽我說。”


    陳天宇目不轉睛地注視芝娜隻見芝娜眼睛驟然明亮射自一種令人心醉的光輝低聲說道:“冰川天女待我很好她是我的又一個知己我把她當成姐姐一般。”陳天宇道:“嗯、我知道我也曾得過她許多好處很感激她。”芝娜道:她比我福氣的多唐經天對她一片癡情嗯就像你你……”她本想說:“就象你對我一樣。”臉上一紅說不下去了。陳天宇接口笑道:“我的本事比不上唐經天但自問對人的真誠卻與他並無二致。”他不須多說已猜到了芝娜所要說的話。芝娜微微一笑這一笑像初綻的蓓蕾掃除了臉上的憂鬱那是真正出於內心歡愉的微笑隻聽得她又往下說道:“我這一生的第三個知己則是冰川天女的侍女幽萍她快樂無愁惹人喜愛誰若和她相處必然得到快樂。”陳天宇心頭一震“芝娜說這番話是什麽意思?”他不願意細心推敲激動說道:“我隻願與你永遠相聚。世上再沒有任何快樂可以與你給我的相比!”


    芝娜又抬起眼睛仰望月亮快要落下去了。芝娜歎口氣道:“我真的要走啦!”陳天宇叫道:“不你不要走!”芝娜道:“遲早都要分手你看開一些心中就不會愁悶了。”陳天宇緊緊牽著她的衣袖忽聽得嗚嗚的鍾聲隨著晚風吹來斷斷續續芝娜數道:“一、二、三、……十二、十三、……十六、十七、十八。”陳天宇奇道:“你數這鍾聲做什麽?這是法王行宮的鍾聲。”芝娜道:“就要做早課了。”陳天宇詫道:“什麽早課?”芝娜避開了陳天宇的眼光忽道:“法王來了薩迦可真熱鬧。過兩天就是喇嘛寺的開光大典啦。”陳天宇道:“什麽熱鬧都難令我動心。若然不是和你一起我也不想去看什麽開光大典。”芝娜淒然一笑道:“不去看也好。那麽咱們就此分別啦!”抽出一柄匕突然一劃將陳天宇拉著她的那段衣袖切下去。


    陳天宇正在用力忽然失了重心幾乎跌倒隻見芝娜已跳上牆頭翻過去了。回頭一瞥那眼光充滿無限悲苦無限眷戀而又是突然訣別的神氣。陳天宇本來可以追上她但追上了也難以挽回這訣別的命運陳天宇但感一片茫然不知此身何處!芝娜的歌聲猶似在耳邊統繞:“永恒的愛情短而明亮像黑夜的天空摹地電光一閃雖旋即又歸於漠漠的長空但已照見了情人最美的形象。”芝娜的半截袖子尚在手中衣袖上一片潤濕也不知是芝娜的淚還是自己的淚。


    陳天宇獨立園中不覺已是天明家人們在城中過了一個狂歌之夜都回來了。他們並不知道少爺一夜未睡紛紛在那裏談講迎接法王的熱鬧情景。有一個人道:可惜那群聖女都披著麵紗!”


    陳天宇心中一動忙走出來問道:“什麽聖女?”去看了熱鬧的家人七口八舌他說道:“就是活佛帶來的聖女呀!哈這個白喇嘛教可與黃教不同收了許多漂亮的少女做喇嘛!”聽說這些聖女個個能歌善舞到喇嘛寺開光之時她們都要出來給我們看呢!”“就可惜罩著麵紗。”“她們的裝束真漂亮曳著白色的長裙纖腰一溺飄著兩條綢帶行起路來嫋嫋娜娜真似媳娥下界仙子臨凡!”“你別心邪啦聽說聖女是白喇嘛教中最聖潔不可冒犯的人若然不是她們來赴盛會偷看她們一眼也是有罪的。”“她們能不能嫁人?”“和教外的男人說話都不可以還說嫁人呢?”“呀呀真可惜!”


    陳天宇平素與家人無甚拘束所以家人們也在他麵前談笑無忌。陳天宇一言不靜聽他們描繪白教聖女的裝束竟然就是芝娜昨夜的裝束。“莫非芝娜做了聖女?”芝娜為什麽要做聖女?”陳天宇情思昏昏有如亂絲愈想愈亂。


    父親大約是忙於接待白教法王昨晚在土司家中過夜直至中午還未回來陳天宇獨自坐在書房不斷地在想芝娜這種神秘的行動不知不覺地提起筆在紙上亂畫畫了許多芝娜的像又在紙上寫了無數芝娜的名字忽聽得外麵家人呼喚陳天宇如夢初醒看著滿紙“芝娜”似欲在畫中跳出心裏一酸卻又不禁啞然失笑!


    家人道:“公子外麵有人找你。”陳天宇道:“什麽人?”皺皺眉頭揮手說道:“今天我不想見客你想個法子給我回了吧。”家人應了一聲、“是”卻遲遲疑疑站在書房門口。陳天宇道:“怎麽?”家人道:“這人說他和公子是好朋友。非見你不可。管家的已請他進來了。”陳天宇奇道:“什麽人?”心中頗怪那個管家未曾稟報就擅作主張。家人道:“那人是個少年書生他說他姓唐。管家的悄悄告訴我說是這個人曾幫過老爺的大忙。”陳天宇“嗬呀”一聲來不及換衣服急忙跑出去迎接。


    隻見來的客人果然是唐經天。原來那老管家當年曾隨陳定基去迎接金瓶所以認得唐經天。兩人一見歡喜無限陳天宇緊緊握著唐經天雙手叫道:“唐兄什麽風把你吹到這兒來?真是想死小弟啦。”唐經天笑道:“路過此地特來拜候。哈你們這兒可熱鬧哩。”陳天宇見他也似有滿懷心事的樣子道:“咱們進去談談。”攜手進入書房讓唐經天坐下正在請茶忽聽得唐經天低聲呼道:“咦芝娜芝娜!”


    陳天宇跳了起來手中端著的茶杯“哨嘟”一聲跌落地上碎成片片急忙問道:“唐兄你認得芝娜嗎?”唐經天何等聰明一瞧陳天宇的神情便笑道:“原來你以前說過的那位藏族少女便是芝娜。”陳天宇道:“你在什麽地方見過她了?”唐經天道:“我曾在青海的白教法王宮中見過她一麵。可惜我那時候不知道她就是你的意中人要不然我一定替你勸她叫她不要做什麽撈什子的聖女了。”將當日在法王宮中所見及後來夜探聖女宮碰見冰川天女主仆與芝娜同在一處等等情事仔細說話了一遍。陳天宇茫然若失喃喃說道:“原來她是自己甘心做聖女的這、這是為了什麽呢?”


    兩人仔細參詳猜不透芝娜的用意。黃昏時分陳天宇的父親回來聽說唐經天來訪甚是高興雖然精神疲倦仍然接見了他。陳天宇隨侍在們。陳定塞和唐經天寒暄之後自然而然地談到了白教法王來到薩迦的事。說到了那班聖女陳定基道:“土司本想在他的堡壘中圍起一處地方招待這班聖女的。土司想叫他的女奴去跟隨這班聖女學拜神的舞蹈呢。法王起初並不拒絕後來聽說聖母不允寧可在法王行宮的花園中另外間開一處地方讓這班聖女進去住。土司甚為掃興可亦無可如何。”陳天宇聽了心中一動沒說什麽。不久他的父親因為精神太過疲倦向唐經天告了個罪進內歇了。


    陳天宇與唐經天回到書房說道:“今晚我想去探望芝娜。”唐經天吃了一驚道:“法王的行宮豈是可以隨便去的?我去年去探聖女宮也幾乎脫不了身呢。”陳天宇道:“就是水裏火裏粉骨碎身我也要再見她一麵。呀就是不能和她說話偷偷地瞧她一眼也是好的。”眼光中充滿渴望與淒怨這是苦戀中的情人的眼光。唐經天懂得這個眼光他自己也曾有過與陳天宇相似的心情不由得歎了口氣低聲吟道:“人間亦有癡如我豈獨傷心是小青。好吧今日我就陪你去走一趟。”唐經天是顧慮到陳天宇可能被陷宮中所以願陪他同去。陳天宇歡喜無限緊握著唐經天的手好久好久說不出話來。


    唐經天道:“好啦你好好的睡一覺養足精神吧。”陳天宇道:“我睡不著唐兄我心急著呢。”唐經天笑道:“再心急也要等到三更。”陳天宇道:“那麽咱們就閑聊打時光。”唐經天道:“我也想向你打聽一個人。”陳天宇道:“什麽人?”唐經天道:“一個瘋瘋癲癲到處惹事的乞丐。”陳天宇道:“前幾天我聽家人說起有一個傻裏傻氣的少年在街上走過一邊走一邊把糖果餅食和銅錢拋給跟在他身邊的小孩子可是這少年衣服光鮮卻不是什麽乞丐。”


    唐經天急忙問道:“這個人呢?”陳天宇道:“後來就不知消息了。這幾天大家都忙著接待法王的事也沒有什麽人再去留意他。我也隻是當做一件有趣的事情聽過就算了。”唐經天默默凝思卜心道:“如此說來金世遺已到了薩迦他喜歡熱鬧放著這個喇嘛寺的開光大典他一定不肯錯過。”陳天宇問道:“唐兄打聽這個人做什麽?看你也似心中有事可以說來聽聽嗎?”唐經天歎口氣道:“我的事沒你那樣傷心可也麻煩得很。我要去救一個我所不喜歡的人這事說來話長咳將來我再和你說吧。”


    陳天宇在唐經天苦勸下靜坐了一會。唐經天用本身的內功助他寧神吐納不知不覺就到了三更。兩人換上了夜行衣便到法王的行宮去。


    法王的行宮倚山建築那本來是一個涅巴(西藏官銜土司之下的大管事。)的府邸為了招待法王三個月之前土司就要那個涅已全家搬了出來重加修建裏裏外外布置得十分堂皇富麗遠遠望去可望見行宮尖頂銅塔的琉璃燈光。陳天宇心急非常施展輕功幾乎腳不沾地唐經天跟他飛跑也覺得有點兒吃力心中大是驚詫想不到年多不見陳天宇的輕功竟然精進如斯!唐經天有所不知陳天宇是在冰官中機緣巧合吃了一個六十年才結果一次、每次隻結果一枚的異果要不是他火候未夠本身功力未能配合他的輕功已經可以獨步天下。


    用不了半個時辰兩人就來到了法王的行宮飛進花園但見園中佳木蔥籠奇花爛漫清流曲折山石睜峙有一列紅樓隱在山拗樹抄之間景色在幽雅之中顯得華麗。唐經天心道:“短短三個月中布置出如此一座神仙洞府真不知費盡多少人力物力。”陳天宇正想繞過假山跳上紅樓唐經天忽然將他一拉兩人同隱在一座假山背後。


    隻聽得颯然風過三條人影飛進園中看那身法也是上上的輕功落下來時隻有一個人似乎是踩著碎石出輕微的聲響。其他二人都如一葉飄墮落處無聲。這三個人一跳入來四麵一望便即和他們一樣隱藏在一座假山後麵。


    陳天宇和唐經天躲在假山石的縫隙中隱約可見到他們的背景。其中一人也就是適才落下來時出聲響輕功顯然稍遜一籌的那個。他由於身軀肥胖躲在假山背後。給同伴擠得透不過氣來把身體略略向外娜動側轉身形露出麵部的輪廓。陳天宇一見吃了一驚原來這個人竟然是土司手下最得寵信的俄馬登也就是兩年前在月夜荒山上追蹤過芝娜的那個俄馬登!


    陳天宇伏在假山後麵隻聽得一個極細微的話語傳了過來若非陳天宇曾苦練過“聽風辨器”之術還幾乎以為那是草蟲卿卿。那聲音說道:“你真的瞧清楚了?果然是沁布藩王的江瑪古修?”隨即另一個人低聲說道:“她雖然罩了麵紗總瞞不過我的眼睛。”正是俄馬登的聲音。陳天宇心中一慎想道:“俄馬登為什麽這樣注意芝娜?他來這裏窺探想也是為了芝娜了。”陳天宇想起了芝娜初到薩迦那次落在土司手中俄馬登曾請過自己的父親去援救但其後卻又一直追蹤芝娜直至冰峰。俄馬登對芝娜是好意還是壞意?至今仍是一個難解之謎。


    先頭那個聲音又道:“那麽你打算告訴土司嗎?”俄馬登道:“告訴土司有好處也有壞處最好是能夠見見芝娜。可是可是……”話聲忽地夏然商止。陳天宇抬頭上望但見紅樓一角開了一扇門戶一個披著白紗的少女輕盈走出樓來手中抱著一件樂器倚著欄杆淨淨瓊瓊的彈了起來低聲唱道:


    “聖峰的冰川像天河倒掛


    你聽那浮冰流動輕輕的響一。


    像是姑娘的巧手彈起了東不拉。


    她在問那流浪的旅人:


    你還要攀越幾座冰山?經曆幾許風沙?


    ……”


    那是趕馬人的《流浪之歌》歌聲沉鬱淒迷無限酸苦陳天宇想起初見芝娜的情景不覺癡了。紅樓的玻璃窗格映照出***流輝裏麵另一個聖女的聲音低聲喚道:“夜已深啦芝娜姐姐你還不睡嗎?不要胡想心事啦!”芝娜道:“我睡不著。我摘一技雪梅回來給你。”索性抱著東不拉走下紅樓又低聲唱道:


    “天上兀鷹盤旋


    地下群獸亂走;


    嗬我但願能變作天上的兀鷹


    我但願能變作複仇的匕


    兀鷹一爪抓死那殘暴的獅王


    匕一刺刺入仇人的心口!”


    這是草原上粗擴的《複仇之歌》從一個淡雅如仙的“聖女”口中唱出來更令人心靈顫栗。芝娜抱著東不拉正在一步一步地往陳天宇藏身這邊走來在陳天宇與芝娜之間斜側的一座假山俄馬登正在扭曲他那肥胖的身軀探頭窺視。在寒冷的月光之下陳天字一眼瞥去隻見俄馬登的麵上現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好猾笑容。這笑容陳天宇曾見過一次就是那晚在荒山月夜之下俄馬登見了芝娜之後從冰岩上懸繩而下時所出的笑容。陳天宇不禁打了一個寒哄不知道俄馬登心頭打的是什麽主意。


    芝娜走了幾步又輕輕地彈起東不拉唱道:


    “騰格裏的大湖深千丈


    我對你的憶念啊比湖水還要深;


    阿爾泰山的金子光閃閃


    我對你的情意嗬賽過了黃金。


    冰穀的曼陀羅花


    等待仙子下凡將它采;


    (按:西藏傳說曼陀羅花是天上掉下來的花種要等待仙子下凡書它帶回天上。)


    飄泊的少女啊


    等待情郎你來將她愛。


    曼陀羅花要天上的瓊漿來灌溉


    少女愛情的鮮花嗬


    要情郎的心血把它栽!”


    歌聲搖曳蜜意柔情即算蓋世英雄也禁不住回腸蕩氣。陳天宇更是如醉如癡隻聽得芝娜反複彈道:“曼陀羅花要天上的瓊漿來灌溉少女愛情的鮮花嗬要情郎的心血把它栽。”忽然歎了口氣低聲喚道:“天宇嗬天宇我辜負了你的心血了。”


    這刹那間陳天宇的心湖波濤澎湃簡直不知道人間何世此身何在哪裏還記得這是法王的行宮不由自己的縱身跳出叫道:“芝娜芝娜!”


    五弦一劃歌聲驟止芝娜驚叫一聲園子裏頓時人聲鼎沸。這刹那間陳天宇忽然被人夾著領子一抽騰雲駕霧般被那人帶著飛出圍牆一道暗赤色的光華帶著嘯聲掠過園子耳越隻聽得唐經天叫道:“快走快走!”陳天宇身不由己地向前孩跑轉瞬之間上了山峰俯頭下望隻見園子裏黑影幢幢亂成一片。唐經天道:“法王已趕來了。活該俄馬登那廝倒黴。”原灤是唐經天見情勢危險不待同意就立即將陳天宇帶出同時射了一枝天山神芒到俄馬登那邊令俄馬登那邊三個人都被驚得跳了出來。這樣便立即轉移了白教喇嘛的目標都去包圍俄馬登那一夥人。唐經天與陳天宇輕功卓絕趁著這混亂的刹那脫身那些白教喇嘛瞧也瞧不清楚。


    俄馬登那一夥人輕功比不上唐、陳二人待驚覺時未及跳出圍牆已被人圍住。先來到的是白教的“聖母”和在園中巡邏的四個護法大弟子與俄馬登同來的那兩個人是印度喀林邦數一數二的高手一個叫做德魯奇一個叫做基裏星。白教“聖母”用的是尺來長的兩股銀鉸先來到迎著德魯奇一刺德魯奇一閃閃開。


    德魯奇一扭臂膊那雙股銀鋇明明已刺到他的身上卻忽地往旁一滑德魯奇乘機一帶白教聖母收勢不住和一個護法弟撞個正著羞得滿麵通紅急忙掙開德魯奇一溜煙地溜過去了。原來德魯奇擅長印度瑜咖之術身體各部都練得隨心所欲柔若無骨四大喇嘛不敢在行宮之中將人打死卻是擒他不住。基裏星沒有這種瑜咖功夫但他本身的武功卻在德魯奇之上他和法王的座弟子對了一掌居然將法王的座弟於推開數步。白教聖母乘著基裏星也被反力震得搖搖晃晃之際雙股銀鋇一翹疾刺他小腹的“中平”“居藏”兩處要穴這位白教聖母的武功僅在四大喇嘛之下而銀針刺穴的功夫更是獨步康藏這一下來勢如電本來不易躲閃但基裏星的天竺婆羅門武功詭異之極忽然一個筋鬥倒豎起來銀鋇“波”的一聲刺穿了他的褲襠卻絲毫沒有沾著他的穴道。基裏星部勢連翻兩個筋鬥一個“鯉魚打挺”躍了起來飛過假山走了。


    “聖母”勃然大怒以她在教中地位之尊幾曾受過如此無禮?她認定這兩個印度武士存心侮辱動了真氣下號令園中的四大弟子和一眾喇嘛都去圍截德魯奇和基裏星這可便宜了俄馬登別看他身軀肥胖逃起命來可是機伶之極他和德魯奇采取相反的方向不向外逃反而借物障形悄悄地奔上紅樓在樓中暗角藏匿隻待那些喇嘛追出園外他就可以乘機逃走。


    卻不料白教法王忽然從行宮裏麵走了出來見俄馬登的影子竄上“聖女”所居的紅樓這還了得?白教法王隨手折了一條樹枝雙指一彈其疾如箭俄馬登正在舉步突覺臂上一痛有如被利針穿肉登時一個倒載蔥跌了下來抬頭一見法王嚇得魂飛魄散。法王認得他是土司手下的大涅巴怔了一征將舉起的手掌緩緩放下叫小喇嘛過來將他縛了。


    這時德魯奇和基裏星己逃到牆邊基裏星解開纏腰的軟索嗓成一個圓圈一丈之內風雨不透。四大弟子武功雖高一滑之間卻也近不了他。法王一怒飛身追去德魯奇正竄上姥頭被法王一抓抓著他的腳跟忽覺手中軟綿綿的德魯衡的腳跟似乎突然縮小了一寸把握不住法王內功精深正擬用“彈指神通”的功夫彈碎他的腳筋基裏星救友心切軟索朝著法王一掃法王大怒反手一削有如刀斧那根軟索登時斷了。但一心不能二用法王使出了上乘的內功對付基裏星的急襲“彈指神通”的功夫不能同時使將出來竟給德魯奇掙脫越牆走了。法王一指點倒了基裏星吩咐小喇嘛將他一並縛了。


    這一場變生意外雖然先後還不到一技香的時刻法王行宮已是鬧得天翻地覆芝娜抱著東不拉仍然站在原地呆若木雞。她目睹陳天宇的影子隨著唐經天一閃即逝耳邊還響著陳天宇的“芝娜芝娜!”的呼喚一個多深情的呼喚!園中鬧得亂糟糟的她竟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直到法王將俄馬登、墓裏星二人押解過來法王沉聲呼喚她時她才如夢初覺。


    一抬頭正碰著俄馬登閃爍不定的眼光芝娜驚叫一聲:“嗯俄馬登!”


    法王道:“你認得他嗎?”芝娜道:“認得他是土司手下的大涅巴。”俄馬登忙搶著道:“她是我的至親表妹。”聖母奇道:“芝娜咱們一路來到薩迦為何總未聽你提過?”芝娜眼光飄過隻見俄馬登充滿著焦急期待的神情看著她芝娜想起了俄馬登曾請過陳定基救她的事情想起了俄馬登在日喀則山區的月夜曾向她說過土司乃是他們共同的仇人他願意為芝娜的複仇助一臂之力雖然陳天宇曾屢次說過俄馬登此人不可靠但卻也沒有他怎麽不可靠的證據。芝娜心道:“不管他是好人壞人他總是曾經想救過我。”由於她如此想法她對俄馬登的謊話非但沒有當麵拆穿反而替他圓謊當下淡淡說道:“我已奉身活佛永為聖女自當一塵不染四大皆空。即算我父母尚生而今在此我也不當牽掛何況表哥?”聖母點點頭道:“好不愧是個德行聖潔全心奉獻的聖女!”


    法王怒氣稍斂斥俄馬登道:“你身為涅巴可知罪麽?”俄馬登道:“知罪。但求活佛饒恕。”法王道:“你擅闖行宮就為的是見芝娜一麵嗎?”俄馬登道:“我知道聖女不能私見外人我叉不敢求活佛通融?所以冒昧獨來求活佛恕我魯莽無知之罪。”俄馬登一口咬定是想見芝娜這就連他闖上紅樓的大不敬之罪也掩飾了。法王一皺眉頭道:“你是獨自來的麽?他們不是你的同伴麽你們擅闖行宮也還罷了怎麽居然敢和我動手?”俄馬登道:“清活佛容我詳稟我本是想見一見芝娜來到之後正好見著這兩個歹徒也偷進來我就石示警。要是我和他們一夥我豈敢驚動眾人將他們擒捉?”


    俄馬登睜著眼睛說謊話將唐經天神芒示警攬到自己的身上當成是自己投擲的石子。法王將信將疑道:“你怎麽知道他們是歹徒?”俄馬登道:“他們是印度的浪人曾到過薩迦搗亂**良家婦女。我替土司管理地方有權將他擒捉隻可恨我們這裏沒有能人以至過去兩次都被他逃脫!”俄馬登一片胡言汙蔑德魯奇和基裏星。基裏星氣炸心肺可是他被法王點了穴道氣在心中卻說不出話。


    法王打了個哈哈道:“是這樣嗎?”俄馬登忽地邁上一步反手一掌朝著基裏星的天靈蓋重重的拍了一掌法王喝道:“你千什麽?”一揮手將俄馬登摔了一個筋鬥但基裏星已給他用重手法打碎了天靈蓋當場身死一對眼珠凸了出來顯見臨死之時十分氣憤。俄馬登爬了起來也裝著十分氣憤的神氣說道:“此人屢次到薩邊搗亂今番居然來闖行宮還敢和活佛動手我實在氣他不過未曾請準活佛便失手將他打死求活佛恕罪。”法王雖是懷疑心中卻想道:“這廝好壞也是土司手下的大涅巴我若將他處罪大過不給土司麵子。何況他又是芝娜的表兄。”想了一想揮手說道:“好你回去吧今晚之事我派人告訴土司你做得對是不對該賞該罰由你的土司處置。”


    俄馬登殺人滅口捏了一大把汗忽聽得法王交由土司處置真是喜出望外慌忙跪下去叩了三個響頭道:“多謝活佛恩典。我還想和芝娜說一句話。”法王道:“好你就在這裏說吧要不要我們避開?”露出威嚴肅煞的眼光掃了俄馬登和芝娜一眼。俄馬登忙道:“一點點小事兒活佛準我和聖女說話我已是感激不盡。嗯芝娜你知道我練過幾年紅教的外功骨頭一向很硬朗近來呀不知怎的後腦下麵三寸之處時時痛我記得你以前家中有千載的沉香木聽說用這種沉香木煎水三眼可以治愈腦痛不知你有沒有帶在身邊可以給我一點麽?”芝娜莫名其妙心道:“我怎知道你練過紅教的外功?我哪有什麽千載的沉香木?俄馬登這廝今晚怎麽老是一陵鬼話?”隻見俄馬登翹起大姆指指著自己後腦刀。凹下之處說:“就是這兒就是這!”法王突的伸手一捏道:“是這兒麽?”俄馬登“哎喲”大叫呻吟道:“是這兒。”法王道:“好好我給你治。”在他腦後揉了兩揉俄馬登痛楚若失又連連道謝。法王也不理他由得他自己走出園子。


    俄馬登走後法王沉著麵色冷冷說道:“我真不知道土司怎麽用這樣鬼鬼祟祟的人做大涅巴一派鬼話。”芝娜吃了一驚聖母問道:“活佛瞧出什麽來了?”法王道:“他練過幾年紅教的外功那是真的;練功不當腦後會痛那也是真的;不過我試出他這痛是裝出來的若然真是練功不當所生疼痛剛才我那一捏他立刻要吐出瘀黑的毒血。”聖母奇道:“他為什麽要胡言亂語?”法王道:“是呀我也不知道。芝娜你是不是有千載的沉香木?用沉香木煎水三服可治腦痛這倒也是真的。”芝娜道:“我這表哥自小患有腦病有點瘋癲不過不常作有時一兩年一次今晚說不定剛是他了失心瘋了。”


    芝娜又道:“千載沉香木我家中以前倒是有的。後來我父親故世沉香木就放在棺中殉葬我表兄卻不知道。”千載沉香木放在棺中可令屍體曆久而不腐爛西藏的富貴人家也確乎有這個風俗法王相信芝娜竟然不再追究哪知道芝娜說的也是一派鬼話。


    這晚芝娜一夜無眠心中不住的想俄馬登說這番“鬼話”是什麽用意?芝娜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子想了許久忽然恍然大悟心道:“是了他翹起大拇指一定是暗示土司土司不是這裏的屈一指的人物麽?也許土司也練有紅教的外功迅什主司穿有護身甲周身刀槍不入就是腦下三寸之處是他的命門。”越想越有道理暗暗感激俄馬登對自己的“指點”又想道:“陳天宇老是說他好狡想不到他倒是真心實意地想助我複仇。”想起了陳天宇心中一陣心酸心知今晚驚鴻一瞥以後便是生離死別相見無由了胡思亂想不覺天明聖母進來道:“芝娜你還不快去打扮正午時分咱們便該到聖廟去舉行開光大典了。”芝娜柔腸寸斷一邊打扮一邊仍在癡癡地想道:“天宇他不知會不會來?啊我是多麽渴望最後再見他一麵;卻又多麽為他擔憂害怕但願他不要到這是非之場。”心中百般矛盾難以自解終於向著室中的佛像跑了下去喃喃祈禱道:“天宇呀但願我佛慈悲給你保佑令你心中安靜今日千萬不要到喇嘛寺來。”


    這個時候陳天宇也正是肝腸寸斷。唐經天昨晚陪他回去之後就一直勸他今日不要到喇嘛寺去看開光大典。這時兩人還在辯論。陳天宇道:“你去不去?”唐經天道:“我去你留在家中。”陳天宇道:“為什麽你可以去我不能去?”唐經天道:“我去是想去碰一個人。你呀你明明知道芝娜已做了聖女你還去做什麽?”陳天宇道:“就因為我知道芝娜已做了聖女我才想去再見她一麵。要不然我才沒有心情去看這什麽開光大典。”唐經天道:“昨晚要不是咱們跑得快已然鬧出大事。今天的開光大典非同小可**班禪的使者薩迦的上司僧峪官員全都要到場觀禮你心緒不寧若然這一去鬧出事情試問你將如何收拾?”陳天宇道:“我混在人堆之中隻是遠遠的看她一麵怎會鬧出事來?”唐經天搖搖頭笑道:“這個我可不敢擔保昨晚要不是你聲叫喊也不會驚動法王。”陳天宇賭氣道:“我誓不說一句話要不然你索性點了我的啞穴這總可以了吧?”唐經天笑道:“你既如此固執說不得我隻好再陪你一次了。咱們換過一套普通的衣裳去吧。”


    薩迦的白教喇嘛寺廟仿照拉薩黃教的布達拉宮形式修建在噶爾那山上布達拉宮有十三層它比不上布達拉宮但也有七層高二十餘丈金鼇畫棟紅牆白石倚山踞嶺氣概龐大在十餘裏外遠遠就可望見。唐經天與陳天宇二人換了薩迪居民的一般服裝混在後麵進香禮拜的一群善?


    ?信女中隨著人流緩緩進入山穀將近中午時分才擠到了喇喇宮下麵的山徑但見在藍天白雲之下喇嘛宮上十幾隻圓錐金頂閃耀著絢爛的色彩宮殿裏回蕩著悠悠的鍾鼓聲。有一隊披著繹色袈裟的喇嘛背負經匣作為前導沿著大青石鋪的人行路緩緩登上宮殿十二座大門都已開放縷縷檀香從裏麵飄出來這氣氛有說不出的莊嚴肅穆。前來進香禮拜的善男信女千千萬萬並無半點嘈聲雜響。


    唐、陳二人隨著人流穿過林立的廊柱兩廊都飾有壁畫其中有一幅《八思巴朝覲忽必烈去蒙古》的壁畫尤其畫得精彩絕倫這畫寫八思巴去朝見忽必烈左麵畫一群士兵官員簇擁八思巴的轎子前麵有蒙古官員來迎接更前麵有一個碩大無朋的蒙古帳幕帳幕後有人燒火等候八思已的到來。畫上還有成群的駱駝、騾馬犁牛之類在草地上吃草草地上還有一個穿著尼泊爾貴族婦女服飾的少女這少女美豔絕倫麵貌竟然有幾分相似冰川天女因為人流行進極慢唐經天百無聊敕自然而然的創覽兩旁的壁畫初時不過抱著消磨時間的心情看到這幅壁畫不禁吃了一驚心道:“西藏邊鄙之地哪裏來的這等畫家高手、畫中隻有這一個少女又是什麽意思?為什麽那樣肖似冰川天女?”看陳天宇時陳天宇卻是目不斜視掂著腳跟隻是凝望前麵好像他的芝娜就會忽然在前麵出現怕走了眼似的。其實前麵是擁擠的人群什麽也看不見。唐經天暗歎陳天宇的癡心但轉念一想自己也何嚐不是如此?不禁啞然失笑。


    好容易擠到了大殿的前麵唐、陳二人擠到前麵的石階站立隻見這座大殿有四個大飛簷上綴人麵鳥身的金像下係鈴鋒雕摟得極其精細大殿內有兩座金製的“喇嘛靈塔”塔上遍綴珠寒纓培鑲著各色玉石、珍珠、瑪瑞、翡翠雕成的花朵端的是富麗莊嚴唐經天心中歎道:“隻這座喇嘛宮就不知浪費了多少人力物力。”陳大字卻在石階上定了神忽聽得鍾鼓齊鳴一隊白教喇嘛披著白色的法衣魚貫而出走在最前麵的是那個白教法王左右兩旁是四大弟子轉瞬就走到兩座“靈塔”之間站定。


    接著出來的是**班撣的使者各率領四個大僧侶和白教法王並肩各站在一個靈塔的旁邊他們是白教法王最尊貴的賓客。再後出來的是薩迦土司帶著四大涅巴俄馬登也在其中麵上掛著狡繪的笑容卻又作出一副誠惶誠恐的神氣垂立在土司身後。看這樣子要就是法王還沒有將昨晚之事告訴上司要就是土司曲予優容根本沒有責罰。


    陳天宇一心盼望芝娜聖女卻遲遲未出;唐經天則四麵注注視心中不住地在想:“金世遺會不會來呢?”但前後左右人頭密密麻麻即算金世遺混在其中唐經天也認他不出。


    隻見法王緩緩揮手開聲說道:“本教離開西藏屈指過了多年今日仗佛祖慈悲得以重回故土又得**班撣兩位活佛大力支持賜以薩迦宏宣佛法但願以後幹戈永寧我佛蔭庇永享太平。”要知白教自從在明代崇偵十六年問被黃教逐出西藏之後百餘年來曾有過不少的糾紛兵戎相見亦有十數次之多而今兩教和睦西藏人雖然已是很少白教教徒亦是衷心喜悅聽得法王此番說話歡聲雷動。唐經天心中想道:“若然真能從此永息爭端費了這麽多的人力建這座喇嘛廟也還值得。”


    殿上鍾鼓敲了三遍兩隊小喇嘛繞行大殿一周喃喃誦經紅酒法水鍾聲梵唄之中一隊白衣少女魚貫走出。這刹那間大殿上下一片靜寂大家都知道開光大典即將舉行千萬對眼都目不轉睛地注意這隊聖女陳天宇更是焦躁不安屏住呼吸向前觀望但見三十六名聖女個個披著麵紗捧著淨瓶忽在佛像之前盈盈起舞陳天宇竭力想辨認誰是芝娜一時間卻是認不出來。


    聖女遍灑楊枝甘露跳的是“驅邪舞”三十六名聖女曳著長裙穿梭來往舞姿編躡魚龍曼衍看得人眼花繚繞。隻聽得男”些“聖女”用藏語且舞且歌道:


    一灑楊枝甘露


    消盡人間邪氣。


    我佛佛力無邊


    保佑太平盛世。


    舞態輕盈歌聲曼妙轉而歌道:


    再灑楊枝甘露


    禮讚諸天佛祖。


    佛祖善緣廣結。


    眾生同登樂土


    歌聲本極和諧唱到第二、泊後一音忽地有一聲高亢微微顫抖陳天宇、唐經天精於音律聽了出來。


    隻見其中一個聖女長裙曳地無風自飄想是因為肢體顫動所致陳天宇猛的心頭一震想道:“原來芝娜也瞧見我了。”眼睛緊緊跟著那位聖女全神貫注任它舞影騙躡人影繚繞陳天宇的心目中卻隻有這個聖女。這聖女雖然也披著麵紗但陳天宇卻似透過麵紗看到她那對神秘的眼睛在向自己盈盈眉語那剛幢娜娜的背影那披肩光潤的柔再加上那剛才旁人所未經意而陳天宇卻已黨的“失態”這一切都告訴了陳天宇這聖女一定便是芝娜。


    陳天宇眼睛緊緊隨著芝娜芝娜跳了兩個圓舞步雜在三十六名聖女當中再無異態舞步也非常嫡熟想是心中已恢複了平靜。陳天宇心頭酸痛默默想道:“道是無情卻有情呀芝娜難道你這一輩子就真的甘心做一個永伴青燈古佛旁的聖女?”陳天宇哪裏知道芝娜的心中悲苦比他更甚百倍芝娜是閑了整個生命的力量把心中的悲苦強壓下去的。陳天宇哪裏知道芝娜正在準備把她的生命作孤注一擲生怕露出半點痕跡嗬。


    那隊聖女跳了一個圈圈接著歌道:


    “三灑楊枝甘露


    洗淨心頭塵汙。


    人天同證真如


    勘破色空妙悟。


    舞步由疾而徐歌聲一收三十六名聖女已在佛像之前排成一列慢慢揭開遮在佛像外麵的黃縷棉饅。佛像共是一十八尊當中的一座釋迪牟尼像高二丈四尺指頭粗如兒臂聖女將楊枝甘露遍灑佛像之前緩緩退立兩旁開光大典便告揭幕。


    臼教法王恭恭敬敬地向正中佛像獻了“哈達”(絲絹。獻哈達乃是西藏一種表示敬意的禮節)接著是**班禪兩位活佛的代表來獻哈達這時合殿上下人眾都合什低在心中默誦佛號隻有陳天宇一人雖然也隨著眾人低下了頭眼角卻仍然偷瞟芝娜。


    跟在琢禪使者後麵獻給哈達的是薩迦的土司土司顫動著肥胖的身軀匍伏在釋迎牟尼佛像的腳下雙手呈上哈達。執法的喇嘛正待接過哈達披在如來佛像的臂上忽聽得土司大叫一聲隻見銀光一閃一柄飛刀已插入了土司的後腦。白教法王尖叫道:“是你?芝娜!”俄馬登大叫“有刺客呀!”聖母嚇的魂不附體咕咯一聲暈倒壇前登時一片混亂。


    芝娜蓄誌報仇已久這飛刀之技已不知練了兒千百遍她怕一擲不中在法王與俄馬登的呼喝聲中第二柄第三柄飛又疾飛而出法王離佛像數丈舉袖一拂第二柄飛刀倒飛回去嗖的一聲直刺入芝娜的肩頭。陳天宇嚇得幾乎就要喊出聲來嘴巴卻被唐經天掩住。


    正是:


    曼舞輕歌情未己飛刀驚見女荊柯。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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