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石道人自居一派宗師哪曾受過如此侮辱待要溜走馮琳麵孔一板指道:“喂我叫你坐下喝酒你怎麽不聽話?”李沁梅噗嗤笑道:“媽你叫他坐在地上嗎?”適才一場大打店子當中的好幾張桌子凳子全都給打得破破爛爛木頭碎塊堆滿一地馮琳道:“對是我糊塗了你們二人趕快把地方收拾幹淨將側邊的凳子桌子搬幾張來沁兒你給我監工不許他們偷懶!”指著黃石道人與董太清命令他們立刻收拾黃石道人氣得七竅七煙可是又打她不過若然不依隻怕她想出更特別的花樣更受不了。


    片刻之間收拾妥當董太清特別賣力將地上掃得幹幹淨淨。馮琳道:“不錯還有酒呢?”李沁梅道:“要酒可得喚店中的酒保。”馮琳道:“酒保呢?”李沁梅道:“躲在櫃圍底下。”馮琳道:“你給我去扯他的耳朵。”那酒保聽得外麵爭鬥已止正鑽出頭來張望忽聽馮琳說扯他的耳朵慌忙爬出來叫道:“有酒有酒!這位道爺給的金子盡夠買十六壇酒。”


    馮琳笑道:“你倒闊氣。”大馬金刀地坐下叫黃石道人和董太清坐在下楊柳青母女坐在另外一張抬於書童江南也被馮琳指著坐在鄒絳霞的側邊。鄒絳霞大皺眉頭但那是馮琳吩咐的她可不敢拒絕。


    馮琳道:“我逐個來問我問一句你們答一句。”指著董太清道:“你為什麽和金世遺打架?”董大清怔了一怔麵有異色道:“誰是金世遺?”馮林道“你裝什麽傻?不就是和你打架的那個人?”董太清道:“他是誰的弟子?”馮琳怒道:“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再多問把你的左臂也切下來!快說你為什麽和他打架?”董太清道:“是他和我打架。”馮琳道:“他幹嘛和你打架?”董太清道:“我和楊女俠試招本來不關他的事我也不知道他為何要和我打架!”馮琳側著臉問楊柳青道:“原來你和金世遺是好朋友這我可不知道。”暗暗擔心怕楊柳青也看上金世遺要招他作女婿。楊柳青慍道:“誰和他是朋友?他曾欺負我母女二人。”馮琳道:“董太清為什麽和你打架?”楊柳青道:“三十多年前我父親曾打了他一掌。那時正在你周歲之時曉瀾帶你逃走我父女就是住那間客店遇到曉瀾的。當日之事曉瀾也曾目擊你回去問他就知道了。說來他也是你的仇人呀我父親打他一掌有何不該?”馮琳呆了一呆想不到這個董太清原來也是自己的仇人之一。馮琳姐妹恰好在周歲之時家庭便被當時的四皇子允幀所毀父親當場身死馮瑛被無極派大師鍾萬堂救走馮玻則被唐曉瀾帶走其後不久馮琳又被八臂神魔搶到海島上將她當作女兒撫養後來又帶到四皇子府中兩姐妹分離了二十年才見麵。


    馮琳父親雖然不是八臂神魔師徒所殺但他們當年都是四皇子允偵的門客北五省英雄死在八臂神魔兄弟之手的數不勝數說來這冤仇也不算不深。


    三十年來的前塵往事電光石火般地從馮琳腦中閃過她想起八臂神魔薩天刺怎樣教她武藝在四皇子府中怎樣受到寵愛受了各種各樣邪派的武功後來才得到無極派的真傳。四皇子怎樣迫她為妃迫得她逃出皇宮而到最後八臂神魔兩兄弟被她的姐姐所誅而八臂神魔臨死之時還將一件異寶留給馮琳那就是專解蛇毒的用貓鷹口涎所製煉的藥球。這一些恩恩怨怨糾結不清馮琳不覺歎了口氣。


    李沁梅拍手笑道:“媽原來你也有為難之事不如請姨父姨母來聽審吧我瞧你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個太子坐上公堂也不像個判官裝模作佯地審個什麽?就可惜姨父姨母趕不來嗬!”她們母女說笑已慣馮琳常取笑女兒離不開母親而李沁梅也常取笑她母親要靠馮玫和唐曉瀾出主意被女兒取笑馮琳絲毫不以為杵楊柳青可有點詫異越瞧她的神氣舉止越不像“馮瑛”。又因李沁梅說她母親“聽審”好像把柳柳青也當作“被審”之人楊柳青當然大不高興。馮琳笑道:“青姐你看我的女兒被嬌縱得不像話了。”麵孔一扳忽地莊重他說道:“阿梅你說我不會斷案我就斷給你聽。董太清當年受楊老前輩那一掌乃是活該從今後不許多事。上一代的人都死啦三十年過眼雲煙早已又是番世界。青姐舊日的冤仇咱們也不必理啦。”楊柳青本不想再和董太清結怨聞言自是肯。董太清更是喜出望外合什道謝說道:“女居士慈悲貧憎感激不盡就此告辭。”


    馮琳忽道:“且慢。”董大清一驚道:“你不是說算了嗎?”馮琳道:“我千辛萬苦的找人卻給你誤了我的事情讓他走了。重罰可免薄懲還是要的。我罰你在此麵壁三天!阿梅我教你一手點穴法尋常的點穴最多十二個時辰我這個點穴非三日之後不得自解你瞧清楚了。”驕起中食二指便要點董太清的麻啞穴董大清急忙叫道:“小僧有事小僧也急著要找人嗬!”馮琳道:“好你要找什麽人?”董太清道:“毒龍尊者乃是先師至友武林前輩人人皆知。”馮琳忽然笑道:“出家之人不打避語你膽敢騙我?金世遺便是毒龍尊者的徒弟你要找他為什麽和他打架?”


    董太清其實已料到七八聽馮琳一說大叫“可惜!”馮琳道:“你本來不認得他的?”董太清道:“要是認得我也不放他了。毒龍尊者那根鐵拐三十多年之前我見過一次剛才本已有點疑心可恨他一味蠻打。”李沁梅道:“呸!要不是你欺負鄒伯母他怎會打你?”其實金世遺自出道以來到處挑事確是一味蠻打無可理喻隻是這一次倒有些道理。合董太清倒黴心想馮琳母女如此袒護金世遺料想他們之間必有淵源。於是道:“那麽說咱們都不是外人不如讓我幫你一齊找金世遺。”馮琳忽然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不對。”指著董太清道:“你說實話我還是要把你的左臂切下。”董太清嚇了一跳道:“什麽不對?”馮琳道:“你說你被鐵掌神彈打了右臂之後就遁入空門不理塵世那麽當然沒有見過毒龍前輩的了?”董太清道:“不錯。”馮琳道:“那你怎會知道毒龍前輩收有關門徒弟?”董太清略一遲疑道:“我去年回到貓鷹島、順便到蛇島拜訪毒龍師伯卻突見他的墳墓這墳墓料想是他的徒弟所建我念先師和毒龍前輩的交情因此想尋覓他的衣缽傳人這又有麽不對?”馮琳哈哈一笑道:“你不是這種重義氣的人你找毒龍尊者的徒弟必然另有所因你說不說實話?信不信我不用刀也能把你的左臂切掉?”董太清麵色一變支支吾吾無法回答馮琳道:“梅兒搜他的身看他在蛇島偷得了什麽?”


    馮琳機靈之極見他麵色有異手指不自禁的一按僧袍便想中定有古怪。董太清被她一嚇不得已說道:“我到了蛇島在毒龍前輩故居住了一晚現了毒龍前輩手寫的一本東西我想交給他的徒弟。”馮琳道:“拿來給我看看。”心道:“怎的毒龍尊者這樣粗心大意武功秘複在臨死之前卻不交給徒弟?”取過一看原來卻並不是什麽“拳經”“劍譜”之類的手稿而是一本十年來斷斷續續所寫的日記馮琳隨便翻了一翻前麵大部是他記到了蛇島之後怎樣寂寞無聊怎樣憤恨世人怎樣訓練毒蛇怎樣自創武功等等馮琳不勝感慨再誦下去下半部卻是他敘述見了呂四娘之後心情怎樣改變後來又怎樣收了金世遺等等事情。最後幾頁寫他已參悟自己所習的內功走入魔道若然不得天山正宗的內功解救必有一日走火入魔這事情馮琳從金世遺的遭遇亦已推測到其中道理看到最後一頁卻突然現一段驚心動魄的文字馮琳也不禁驚得呆了。


    那一頁想是他臨死之前幾日所寫字跡潦草但尚可辨識馮琳看完之後半晌說不出話。原毒龍尊者在蛇島住了數十年初來之時島上氣候寒冷。其後一年比一年炎熱到毒龍尊者臨死前幾年島上又湧出溫泉毒龍尊者幾十年來細心考察查勘全島終於現了地底的秘密。


    原來蛇島底下有一座海底火山地殼逐年隆起火山口就在島中心一個毒蛇窟下窟深數百丈毒龍尊者曾錘下去察勘未到一半熱已難耐極目望下地心但見洞窟下麵的岩層已泛出暗赤色的光華隻是岩層太厚火焰還沒有噴出來。那個洞窟毒蛇數以萬計因為耐不住炎熱有些遊了出來有些便盤附在洞口下麵數十丈的石壁上窟底毒蛇的口涎積成一個小潭奇毒無比若然火山一旦爆隻恐整個蛇島都要化成飛灰黃海邊沿的6地也可能波及海中的生物那就更是遭逢浩劫了。照毒龍尊者的推算火山爆可能在十餘年之後若及早設法還可以消災這個禍胎。毒龍尊者所想的辦法是要有一個人不畏此蛇毒的在火山爆之前數月深下洞窟鑿開一條通路引來海水然後在即將爆裂而尚未爆裂的火山口鑿一個小孔讓火勢渲泄出來這樣在海水包圍之中毒火噴出也無大害。時間算準要在火山爆之前數月那是因為到了那個時候岩層被地火燒得鬆化容易鑿開通路引來海水之故。此島可以采集石綿因石綿可以做防火的衣服同時為了便於鑿穿石壁起見最好用一柄可以削鐵如泥的寶劍。馮琳看到此處心中一動想道:“這個人除了金世遺之外“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來。他熟悉蛇島地勢又不畏毒蛇所欠缺的隻是一把寶劍而已。”


    再看下去原來毒龍尊者也想到了要金世遺將來消這場災難隻是他太過疼愛徒弟又舍不得叫他冒這場奇險所以在日記中表現的心情十分矛盾。馮琳心中暗歎想道:“怪不得金世遺絲毫不知此事。原來毒龍尊者臨死之時在沙灘上留下讓他‘武功大成後找天山派’不但是為了想使他的內力修習得以踏入正途而且也是藉此要他離開蛇島。”


    李沁梅見母親翻到最後一頁眼光好像定了似的久久不離開。她心中好奇湊過頭來一看忽地叫道:“哼你這廝不懷好意!”手指一揮指頭幾乎觸到董太清鼻上董太清嚇了一跳站起來道:“怎麽不懷好意?”黃石道人心中溫怒想道:“我與董太清的輩份之高焉能受你這丫頭之氣。”也站了起來想出其不意的將李沁梅擒獲作為要挾。馮琳將女兒一拉擺手說道:“不關你們的事。梅兒你看到什麽了?怎麽胡亂罵人?”


    馮琳正自奇怪毒龍尊者這一頁日記字跡潦草寫得密密麻麻她自己看了許久才看得出個所以然來女兒沒有一目十行的本領怎麽一看就知道了?忽見李沁梅搶著指道:“你看這兒!”馮琳一看原來紙張的上端有一行較端正的字體是:我決將秘複付與遺兒他應繼承餘之衣缽終生以救治麻瘋患者為業。”李沁梅叫道:“你瞧我就不願世遺哥看到這條一生與麻瘋患者為伍那還有什麽樂趣?”馮琳不覺噗嗤一笑“有沒有樂趣又關你什麽事?再說這是他師父的遺命你不能怪到和尚道士的身上嗬。”心中想道:“若給女兒看到火山之事她更要受驚了。”


    董太清道:“女俠明見。這本手稿上麵寫些什麽我一個字也不敢看。隻想師父的東西自應交給徒弟。我尋訪毒龍尊者的徒弟用意不外如斯。”其實他是看了知道毒龍尊者的武學秘籍已交給了金世遺他是想用這本日記去騙取金世遺的毒龍秘籍。


    馮琳眼珠一轉忽他說道:“不用你費心啦這本東西讓我交給他。好免你的罰你可以走啦!”董太清甚是不甘可又不敢問馮琳討回呐呐說道:“我幫忙你找他好不好?”馮琳道:“隨你的便我可不領你的人情。喂你又為什麽和金世遺打架?”這一句卻是向著黃石道人問的。


    黃石道人滿肚悶氣黑著臉孔沒有回答江南瞧他可憐搶著答道:“這都怪我不好。”馮琳道:“咦你這小廝倒很有義氣怎麽怪你呢?”江南道:“我不想做這道長的徒弟金大俠和唐大俠都幫我所以這位道長遷怒他們了。”馮琳笑道:“這個臭道土木口木麵一看就令人討厭你不想做他的徒弟這沒有什麽不對。”馮琳哈哈一笑轉向黃石道人道:“喂你強收徒弟必有災殃你知道麽?”她這話是有感而因為當年雙魔也曾想迫她為徒。


    黃石道人恨恨說道:“我寧願把這點玩藝埋到土裏去今生也不再收徒弟。”馮琳道“好你既願改前非不強收徒弟那你也走嘻你比這和尚有骨氣剛才得罪了你嗬!”黃石道人啼笑皆非插好拂塵追上董太清走了。


    楊柳青的麵孔一扳道;“我也可以走了麽?”馮琳怔了一怔道:“咦你這是什麽話?哈你還記得舊時的仇恨麽?”楊柳青道:“豈敢豈敢!”拉著女兒便走江南笑嘻嘻跟在她的後麵叫道:“喂你們不是要找唐大俠麽?”楊柳青回頭瞪了江南一眼正欲作鄒絳霞道:“對嗬媽你為什麽不問問唐伯母?”


    馮琳追了出來笑嘻嘻道:“你唐伯母在天山將來你總能看到。”鄒絳霞一愕轉過頭去埋怨母親道:“媽你怎麽要我呼他做唐伯母?”甚覺不好意思。馮琳笑道:“休怪你的母親我的熟人十個有九個都會認錯的。”楊柳青早已瞧出她不是馮瑛、想起昔日被她飛刀削之恨一肚皮悶氣但如今大家都是半老徐娘當然不好再作了。馮琳笑道:“我也有事情要姐姐幫忙待我尋到金世遺之後陪你一道上天山吧。”楊柳青冷冷說道:“我自己會走不用費心啦。”她本來打聽到唐曉瀾夫婦已到西藏剛才她錯將馮琳當作馮瑛還在奇怪唐曉瀾為什麽不與她一道。她本該將唐曉瀾夫婦已離開天山之事告訴馮琳但為了正在氣頭卻故意不說弄得後來險些誤了馮琳大事。


    楊柳青帶了女兒疾走馮琳笑了一笑也便由她去了。鄒絳霞莫名其妙想問她的母親見母親氣鼓鼓的也不敢間。兩母女走了一陣忽見那書童江南又追上來大叫道:“喂你們為什麽不問我?”楊柳青道:“討厭!”鄒絳霞折了一株樹枝向他一戳道:“問你什麽?”江南“哎喲”一聲一個筋鬥倒翻出去笑嘻嘻道:“沒有點著!”拍一拍手道:“你們不是要問唐大俠麽?”鄒絛霞道:“難道你這小廝也認得唐大俠不成?”江南道:“哈你猜不透我不止認識他還挺要好呢他每次見我都要和我拉手談好半天!他還指點過我的功夫呢!”鄒絳霞道:“吹牛!”江南道:“什麽吹牛?唐大俠長得挺英俊的比我家公子大兩三歲有一柄寶劍叫做遊龍寶劍的還會打一種奇形怪狀的暗器叫做天山神芒的是也不是?”鄒絳霞道:“嗬原來你說的是唐經天。”江南道:“不錯唐經天就是唐大俠唐大俠就是唐經天難道還有第二個人?剛才那個女人說他在天山那是騙你們的。”鄒蜂霞笑道:“我媽媽問的那個唐大俠是唐經天的爸爸。”江南道:“他的爸爸我可不知道了。我江南素不吹牛知道就說知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你要找唐經天我就帶你們去你要找他的爸爸這個忙我就幫不上啦!”轉過身便走鄒絳霞追上去叫道:“喂我正是要找唐經天。”江南嘻嘻笑道:“那你何不早說還要打我?哼給我賠禮兒!”鄒絳霞道:“你自己一大車說說來說去現在才說出唐經天的名字還怪我呢!”江南笑道:“誰不知我叫做多嘴的江南?”楊柳青道:“霞兒別聽他胡扯。”江南見她們意欲不理反而急起來道:“一點也不胡扯你們如要知道唐經天的下落隻有問我!”楊柳青道:“好那你說吧。”江南道:“他就住在我主人家中。”


    楊柳青道:“你主人是誰?”江南道:“我的少主人是薩迦宣慰使陳定基陳老大人的公子陳天宇。”他一口氣將主人的‘銜頭”念出有如念急口令一般楊柳青也不禁開顏一笑。鄒絳霞道:“不錯我聽見過唐經天提過這個名字。”江南得意洋洋地笑道:“是不錯了吧?我江南有吹牛沒有?”鄒絳霞滿心高興覺得這書童也很有趣並不討厭他了。


    江南將楊柳青母女帶到宣慰使衙門陳定基日夕盼望他回來正自等得心急立刻召見見他和兩個女人同來甚是詫異江南道:“這位鄒太太是唐大俠的長輩我江南好大的麵子才請得她來!”陳定基眉頭一皺道:“我這書童不懂禮貌兩位休怪。”命家人喚陳天宇和蕭青峰出來。蕭青峰熟悉武林掌故一聽得鐵掌神彈楊仲英的女兒肅然起敬急忙陪她說話。楊柳青這才知道唐經天果然是在陳家居住但恰好在前兩天動身與冰川天女同往拉薩去了。


    陳天宇也在陪她說話忽聽得父親叫道:“宇兒過來!”隻見父親捧著一紙八行信箋手指微微顫抖。陳天宇一看也幾乎忍不住狂喜叫喊原來那是江南帶回來的陳定基親家周禦史的信信中說他已奏明皇上不日就將有聖旨到來赦他回京官複原職了。陳定基十餘年來夢想回鄉讀了此信喜極而泣陳天宇想起不日南歸正好可以擺脫土司女兒的糾纏亦是喜不自勝。


    陳天宇道:“江南這次多虧了你啦!”江南道:“這算得了什麽!”陳定基也笑道:“江南我一向不放心你原來你還當真有用!”江南道:“多謝老爺誇獎。我江南雖然有時胡鬧做起事來倒是錯不了的。”陳定基平日持家嚴肅這時任得江南胡說一點也不責怪。陳定基將書信折好笑道:“江南從今之後你可與天宇兄弟相稱不必再作書童啦!”江南道:“那麽你以後老王也不能再管我啦?是不是?”老王是管家的老仆平日最歡喜罵江南多嘴陳定基笑道。“那個當然不過他年紀比你大你也不應對他擺主子的身份。”江南道:“我隻要他不吵唆我我豈會欺負他?老爺那麽我去哪兒也可以任由我意麽?”


    陳定基怔了一怔道:“從今後你不再是童仆你願留便留不願留呢我送你三百兩銀子讓你自己成家立室。”江南道:“誰願意討媳婦自惹麻煩。不過我答應過這兩位娘兒幫她們找到唐大俠。君子不能食言。唐大俠既然去了拉薩我也得陪她們到拉薩。回來後我再服侍公子。”陳定基笑道:“原來如此好吧你見唐大俠時替我問候。”江南回身對鄒絳霞道:“我陪你們去你可不能再叫我小廝啦!”


    江南果然陪楊柳青母女到拉薩住了幾天卻不知到哪兒去打聽唐經天。


    唐經天和冰川天女比她們早到幾天這時正在拉薩碰到一件極其離奇的事。


    唐經天和冰川天女是第三次來到拉薩前兩次他們雖然心心相印、外表卻還是若即若離。這次兩情融合無間自是大不相同。月夕花朝晨昏絮語正是說不盡的崎龐風光柔情蜜意。不過他們也為一件事情感到煩惱那便是龍靈矯的事情。龍靈矯被捕下獄已是二年有多生死未知吉凶難測他們既不便探監更不好劫獄。何況龍靈矯是唐家的衣缽傳人唐老太婆唐賽花現還健在以她的脾氣也不喜歡外人幹預她門戶之事所以唐曉瀾曾叮囑過兒子叫他到川西去知會唐賽花。後來由冰川天女轉告。當時唐賽花怒氣衝衝恨不得立即趕到拉薩卻不料後來生了金世遺大鬧唐家之事唐賽花和金世遺彼此中了對方的毒訊雖然其後互相交換解藥但料想她年老體衰元氣恐怕不易恢複。所以唐賽花究竟到了拉薩沒有唐經天也一無所知難以預測。


    唐經天與冰川天女商量之後終於還是決定去拜會福康安設法探聽消息。他們曾為福康安保護過金本巴瓶冰川天女最近又曾因為薩枷叛亂之事以佛門護法的身份謁見過**活佛和福康安所以他們料想福康安不至於不見他們。


    他們到了拉薩的第三天便到駐藏大臣的衙門拜會福康安隻見衙中戒備森嚴大殊往昔他們早已備辦禮物拜托簽押房的門官請他立即通報在簽押房(相當於現代機關的傳達室)坐了一會果然便有一個官兒帶他們到內衙的客房奉茶之後門外有人揭簾走人唐經天站起來一看來的卻是一位師爺。


    那師爺說道:“福大帥玉體違和本來不見賓客聽說是二位來特地叫小可迎接不識二位有何見教?”唐經天大失所望但想既然來了不願空手而回便假作不知道龍靈矯被捕下獄之事向師爺探問道:“我們有位朋友聽說在福大帥幕中想來探聽一下不知他是否尚在此處?”那師爺頗感意外問道:“貴友高姓大名?”唐經天道:“姓龍名靈矯。”那師爺麵色一變連連搖手道:“沒聽說有這個人!”唐經天見他如此張皇心中想道:“他能代表福康安接見客人自應是福康安的親信心腹了不至於怕人誤會他與叛逆有牽連難道是龍靈矯有什不妙麽?”


    那師爺便想端茶送客唐經大見他捧起茶杯假裝不懂官門禮節仍然端坐不動故意絮絮的問福康安是什麽病看什麽醫生吃什麽藥那師爺支支吾吾坐立不安。看情形福康安根本沒有什麽病。唐經天正在好笑忽聽得外麵有暄鬧人聲有人大聲說道“福大帥不見客別的客人可以不見我那卻是非見不成!”


    一聽之下十分熟悉原來竟是雲靈子的聲音。唐經天心中一凜要知雲靈子乃是清廷大內的“供奉”職位比侍衛更高一級;當初就是派他來捉拿龍靈矯的。後來福康安將龍靈矯扣押在駐藏大臣的衙門雲靈子又是回京請旨的人。


    西藏與內地隔離情況特殊俗語有雲:“山高皇帝遠”何況福康安又是當今皇上最親信的人奉命全權處理藏事。衙門中的吏役恃著福康安的威勢即使是對從北京來的官員也並不怎樣賣帳見雲靈子相貌粗魯說話又如此囂張冷笑說道:“王公貝勒到來也得等候我們的福大人傳見哪有這樣亂闖衙門的道理?”唐經天心道:“原來他們還不知道他是大內供奉。不過照福康安的權勢大內供奉也算不了什麽論理隻該到大帥營的中軍處報到然後請求謁見才是雲靈子之敢闖衙定是另有所恃。”果然聽得雲靈子哼了一聲哈哈笑道:“王公貝勒可以不見。若然皇上到來你們的福大人見是不見?”那吏役似是吃了一驚道:“你是奉了聖旨的麽?”隻聽得惺的一聲似是金屬相觸的聲響雲靈子道:“怎麽樣‘如朕親臨這幾個字你們認不認得?快叫福康安來恭接聖旨!”


    唐經天這一問房三個人都不自覺地停了說話接待唐經天的那個師爺麵色更見沉暗原來他與龍靈矯乃是昔日同僚私情不錯也料到雲靈子是為龍靈矯而來隻是皇上竟把一麵“如朕親臨’的金牌交給一個侍衛帶來看來皇上把龍靈矯的事情看得非常重要而龍靈矯也是凶多吉少的了!


    吏役見了金牌大為震驚當然不敢再怠慢了急忙請他到另一間客房同時去稟福康安。唐經天細聽他們腳步聲的方向忽然站起來道:“福大帥既是身體違和那未我們也告辭了。福大帥跟前煩你代我們斥名道候。”那師爺巴不得他們早走連忙送客。


    唐經天輕輕拉了冰川天女的衣袖一下兩人不理那個師爺徑自大踏步的向前行走那師爺忙道:“請從這邊走。”他還以為唐經天不識道路走錯了方向。唐經天頭也不回走到一間房子外邊去忽然停下“哼”了一聲怪聲怪氣的叫道:“好大的架子!”他故意變了嗓子聽起來活像一個老師爺在打官腔十分刺耳。


    雲靈子正在這間房內聞聲大怒跳出來喝道:“什麽東西、膽敢——”話未說完陡然見是唐經天與冰川天女這一驚非同小可!唐經天說道:“煩借聖旨一觀!”說來稀鬆平常就像跟老朋友商量一樣。冰川天女麵向著雲靈子手指微微翹起指端挾著一枚冰魄神彈出刺骨的奇寒之氣!


    雲靈子嚇得不敢動彈唐經天從他身上搜出聖旨拆開來一看隻義上麵寫的是:“前朝逆臣年羹堯之子年壽化名龍靈矯潛入西藏圖謀叛亂既已擒獲可在當地處決不必解京。此諭駐藏大臣福康安。”諭旨隻寫龍靈矯‘潛入西藏’沒說他“混人幕府”已是給了福安康天大的麵子唐經天原料到龍靈矯凶多吉少卻沒料來得如是之快捧著聖旨登時呆了。


    內堂傳來叱喝的聲音是福康安即將出來的信號代表福康安送客的刀附師爺嚇得麵如土色唐經天翟然一驚急忙將聖旨塞回雲靈子懷內苦笑道:“多謝賜閱。”一轉身立刻與冰川天女奔出雨道。雲靈子驚魂未定見了福康安之時氣焰大減被唐經天偷去聖旨觀看的事那更是不敢提了。


    回到旅舍兩人商量了好半天冰川天女忽然想起龍靈矯還有一個師弟名喚顏洛住在布達拉宮內東麵的葡萄山下兩人立即出城趕到顏洛住所那地方本是龍靈矯舊日的住房龍靈矯因為向得福康安寵信被捕之後福康安特別寬限並不查抄家業仍準顏洛住在該處看守。


    顏洛立刻請他到密室商議關上房門顏洛便道:“唐大俠義薄雲天小弟有不情之請不知該不該說?”唐經天道:“但說無妨!”顏洛道:“小弟想來想去實無他法可救師兄唯有劫獄!”唐經天怔了一怔。心中想道:“龍靈矯與我沒深交我對他的為人並不知道清楚這猶罷了若然幫他劫獄這豈不是要在拉薩惹起軒然大波!”繼而一想:“龍靈矯雖是年羹堯的後人但看他做的幾樁事情也還是個有肝膽的男子。交情雖淺但眼看這樣的人材被清廷處決總是可惜。”繼而又想道:“聽爹爹在天山所說龍靈矯心切父仇看他在福康安幕中十年來處心積慮隻怕出獄之後更釀成巨變。”但隨即想到:“龍靈矯也是個明白人我救他出獄之後勸他放棄在西藏建基立業的圖謀料他肯聽。爹爹既肯讓我去知會唐老太婆那麽出手救他諒爹爹也不會責備。”唐經天自幼受父親的熏陶遇到大事總是考慮得周詳之極然後去做。主意一定那便是義無反顧的了。


    顏洛見唐經天躊躇再四歎了口氣隻道事情絕望。唐經天忽道:“好今晚二更!”顏洛大喜還未說得出話來忽聽得門外蹄聲疾響!


    顏洛道:“委屈兩位在這鬥室暫躲一會。”出外去看隻見福康安的衛士隊長羅帶了六個人來顏洛認得其中四人都是福康安帳下的高手另外還有一男一女相貌古怪一副驕態這兩人乃是雲靈子夫婦顏洛卻不認得。


    顏洛吃了一驚抱拳問道:“羅隊長深夜降臨有何賜教?”羅“哼”了一聲道:“顏洛嗬你好大的膽子!”顏洛道:“卑職奉公守法並無逾矩羅隊長此話是什麽意思?”羅道:“明人麵前不說假話你將龍老三劫到那兒去了?”顏洛一震失聲叫道:“什麽我師兄被人劫去了?”羅喝道:“事到如今。你還惺鬆作態這未免太不夠朋友了當真還要我動手麽?”顏洛又驚又喜道;“這這從何說起?”羅道:“若不是你還有何人劫獄?”顏洛道:“小弟足不出戶已有半月怎能分身前往劫獄?”


    羅望了顏洛一眼心中想道:“他神色如常並無疲態我們一到他又立即出來衣服也整潔無塵難道劫獄的另有其人確實不是他?”顏洛道:“請問劫獄情形如何大牢衛士如雲難道沒有一人和飛賊朝相麽?”羅尷尬之極又“哼”了一聲道:“我問你要人你卻反而問起我來了。羅某雖是無能也不能任你戲耍!”敢情他們連飛賊的影子都沒見著就現龍靈矯被劫走了。故此羅被他問著便一口咬定是他。顏洛道:“若然是我劫獄我豈能在此恭候諸位光臨諸位不信請盡管搜查。”羅冷笑道“焉知你用的不是苦肉之計?把龍老三放走了你自願頂樁。念在彼此同事一場你把龍老三藏身之處告訴於我我也不欲將你難為。”顏洛道:“你就是把我插了三刀六洞我也說不出師兄下落。”


    羅看他神色顏洛不似假裝心中躊躇難決雲靈子喝道:“既這廝是龍靈矯的師弟那就隻有著落在他的身上與他羅嗦作甚?”跨前一步張開蒲扇般的大手向顏洛肩頭一抓抓下。顏洛身子稍側避開了他一抓猛地裏呼的一聲一條五色斑斕的彩帶長虹般的疾卷而來一條彩帶竟使得似軟鞭一樣。顏洛心中一凜;這兩人的本領比羅厲害得多百忙中就地一滾雲靈子一躍麵前預先搶到顏洛趨閃的方位一提腳就踩下去!


    忽地裏隻覺得腳跟的湧泉穴透骨奇寒雲靈子身不由己蹬、蹬的連退三步眼前一亮隻見冰川天女與唐經天已並肩走入堂中桑真娘的那條綢帶也被唐經天雙指一夾“剪”去一段。


    雲靈子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因為聽說顏洛武功不錯故此約了婆娘前來幫手準備在羅這一幹人麵前大顯威風那料得到唐經天與冰川天女卻會在這裏出現雲靈子夫婦當年曾合戰冰川天女也占不了便宜又曾被唐經天的天山神芒打得狼狽而逃而且他又知道唐經大是當今武林至尊唐曉瀾的兒子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與唐經天相抗急忙躍過一邊像一隻鬥敗公雞似的暗自運氣禦寒。


    羅等人都是當年去迎接金本巴瓶的人見過唐經天與冰川天女也不禁都愕住了。唐經天微微一笑向羅一揖說道:“請問龍三先生被劫可是今晚之事麽?”羅急忙還禮說道:“不錯就在一個時辰之前!”心中奇怪唐經天何以知道?莫非劫獄的人是他不成?心中所疑卻不敢向唐經天喝問唐經天又是微微一笑說道:“我們來到此處已有兩時辰顏先生一直陪著我們說話除非他有分身之術否則劫獄的人定然不是他了!”


    雲靈子道:“咯那就——”他正想說:“那就是你!”剛說得幾個字心神一分奇寒之氣又循著穴道上侵唐經大瞪眼道:“就就是什麽?”雲靈子一未要運氣禦寒二來怕唐經天說出偷看聖旨之事他原來就是因為此事而懷疑是唐經天劫獄的可是一說出來自己也大失麵子三來他也怕抓破了臉唐經天和冰川天女一動手自己就要先吃大虧。有這三項原因。故此被唐經天一喝他話到口邊又吞了回去。


    羅見風駛舵陪笑說道:“既是兩位義士擔保那就定然不是顏兄了請恕剛才魯莽緝拿劫獄的罪犯要緊我們告辭了!”顏洛送出門外見雲靈子一肢一拐的走得十分狼狽心中暗暗好笑。


    回到堂上卻見唐經天憂形於色顏洛笑道:“有人替代我們劫獄咱們可省事多了。”唐經天沉吟道:“這劫獄的究是何人?福康安帳下雖然沒有一等一的高手但今晚守獄的人必然比尋常嚴密百倍雲靈子夫婦隻怕也要在牢中看守這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龍靈矯劫去雲靈子這一幹人連他的相貌都看不清楚這人的武功也真是深不可測了!”冰川天女道:“你看會不會是唐老太婆?”唐經天道:“若是唐老太婆他們難道連男女都分不出來嗎?怎會疑到顏兄身上?”冰川天女忽道:“莫非是金世遺?”唐經天道:“金世遺雖說行事怪誕但與龍靈矯素不相識似乎也不會無端端地跑去劫獄。”唐經天知道龍靈矯在西藏有很大的潛勢力現在不知落在何人手中不由得又喜又憂。眾人談論多時都猜不到劫獄究竟是何方神聖?


    正是:


    獄中劫走奇男子漠外風雲又一?


    ??。


    欲知後事如何?猜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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