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黃袍法師來至明月宮,向著方仲等人恭恭敬敬道:“大士有請。”他口中的大士,並非指大威德法王,而是蓮花生。未來佛隻是一個身份,不是稱號,且蓮花生也從未承認過自己便是未來佛,更不會叫自己是佛祖再生,但名號總要有一個,佛母是因佛祖而有,明王妃是因法王而有,她俱都不搭,於是大威德法王便給她取了個大士的稱呼。


    大士者,即稱菩薩,亦曰開士。慈航道人拜入釋門後便成為觀音大士。


    蓮花生是在梵聖宮的第一層大殿之中接見的眾人,這已不是第一次了,但這次顯然不同,前幾次時無數雪域佛門中的人擁擠在旁邊,他們都是被大威德法王代宣法旨傳召而來,很多人並未見過蓮花生之麵,驟然聽聞佛祖已去,卻讓一個女子取而代之,自然有心中不服之人,這樣的見麵,便是蓮花生和大威德法王向這些人展示實力的時候,要想不戰而勝,就要讓人畏服。方仲等人出現在梵聖宮,並站在了蓮花生一側,便等於是告知各方佛城和寺院,她並非孤家寡人,除了大威德法王之外,還有整個東土都是外援。


    其實方仲等人根本就沒有出手,當蓮花生高座在法台之上,那散發而出的龐大氣勢和懾人威嚴,誰還敢不自量力的違逆這樣的人。雪域佛門就在蓮花生的不停接見之下,威名遠揚,直至極遠之地,而無數慕名而來的普通弟子和百姓,在見識了聖湖和聖山的聖跡之後,更是心悅誠服的歸附在新的主人之下。對於他們而言,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萬一沒有神佛的統領,這生活將如何繼續下去。故此佛祖不在了,那麽來一個蓮花大士,正是十分合宜且必須存在的事,說明他們那卑微的生命沒有被神佛所拋棄。


    梵聖宮的大殿之中十分樸素,甚至有些簡陋,隻在四壁掛著許多經幡,連伺候的僧人和侍女都沒有幾個。當方仲等人進去時,看到在這空蕩蕩的大殿上,那一方石台的頂端,蓮花生一襲紅衣,頭戴著一頂五佛冠,兩根黃色冠帶垂在兩肩,烏黑的頭發隨意飄揚在身後。她的項下再次掛著無數珠翠,一顆顆五顏六色的佛珠一如當初方仲初見央宗時的樣子,襯托著她明豔動人。


    大威德法王站在下首,見到方仲等人來了,微微一躬身,便悄然退了出去。轉眼這裏便隻剩下了蓮花生一人。


    能夠站在這裏的,除了方仲之外,還有薑文冼、離夫人、離金玉,連何盈和錢文義等人亦不在其中。這四個人幾乎是與她最有瓜葛的人,缺一不可。


    大殿一下子清淨無比,讓方仲和薑文冼甚至有些不習慣了,更不知這位蓮花生又有何事要吩咐,因為在前幾次的接見之中,蓮花生所表明的態度已清晰無比,她便是一個拋棄了俗世情懷的出家人,簡直比顏胤師太和通悔大師都看得透徹,讓對她還保有一絲希望的離夫人暗中垂淚不已。


    這裏也無座椅,隻有無數蒲團和點綴著精美花紋的地毯擺放在兩旁,方仲等人盤膝坐下,仰頭看向蓮花生,靜待她說話。既然她已是這雪域之中新的主人,又是一心以超脫紅塵的出家人自居,方仲等人的很多話便隻能咽在口中。


    蓮花生舉起雙手,輕輕把頭上法冠摘下,擺放在右側法台之上,然後站起身來,飄然而下。她麵容帶著笑意,一改當初的威嚴之色。


    “蓮兒!?”離夫人輕輕道。她本不指望蓮花生有何回應,誰知蓮花生轉頭目視著離夫人,目中飽含深情,嬌聲道:“母親。”


    敵科地科鬼艘術戰鬧我不太


    離夫人差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當蓮花生走到麵前,並緩緩跪下來時,她才知不是錯覺,同時大吃一驚的自然還有薑文冼。蓮花生又對薑文冼道:“父親。”


    薑文冼結結巴巴道:“你……你……說什麽?”


    蓮花生坦然道:“孩兒脫去法冠之時,可以是蓮花生,更可以是薑雪蓮,甚至央宗、仙兒之名亦無不可。佛不違本心,心如日月,包含天地,又豈容不下一點親情。隻有公私相背大小相衝之時,才以前者為上。我佛並非絕愛絕欲,而是愛欲於眾生而已。”這樣的道理,其實和慈航靜齋的教誨也差不多,便是小愛讓位於大愛,個人恩怨讓位於天下大事一樣。但明白這層道理的並不多,甚至還有無數人曲解其意,很多佛法傳至一些偏遠之地,便變了味,例如愛欲於眾生這句話,在後世一些地方,甚至蛻變成特意挑選出一些妙齡女子,以色娛人,成為旁人的玩物。


    離夫人喜道:“這樣說來,你還是我的孩兒。”


    蓮花生道:“蓮兒一直都是。”


    離夫人大喜道:“那麽你不要留在這雪域了,不做這蓮花大士,隨我們回東土去。”薑文冼和離夫人肯跟著來雪域,一大半的原因便是想再看一眼自己的親身女兒,至於把她重新留在身邊,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可是一轉眼間,蓮花生竟然一下子從高高在上的未來佛,重新成為自己的女兒,如何不欣喜若狂。


    離夫人臉上的笑容並未持續多久,便悄然泯滅,因為她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愛欲於眾生,那麽自己也不過是她愛欲於眾生之中的一份子,隻是略微特殊一些而已,又怎麽可能讓她拋棄雪域,跟著自己回東土去呢。有人覺得佛應該高高在上,斷絕七情六欲,這才是跳出紅塵的方外之士;也有人覺得佛應該遊戲人間,和紅塵中人在一起享受喜怒哀樂悲歡離合,這樣的佛,才會關心人間疾苦;然而真正的佛到底應該怎麽樣,誰又能說得清,因為但凡露出‘諸相’者,俱非佛。


    蓮花生搖頭道:“我不會離開這裏的。”


    薑文冼輕歎一聲道:“別讓蓮兒難做了。”假如蓮花生真的想拋棄如今的身份,就不會在無外人的時候,承認自己是二人的女兒,如今這樣說,也不過安一安自己的心而已。


    蓮花生轉向離金玉道:“我雖不能侍奉雙親,但妹妹卻能。”


    離金玉同樣也震驚的看著蓮花生,似乎在自己眼前的人,一下子就變成了當初的央宗,那個脾氣倔強的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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