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者,理也。


    二師兄重禮,所以明理,雖嚴謹肅然,卻無礙識事之明。萬道劍痕自天幕垂落,落於他的身周,構織成一道繁密的樊籠,他的目光已經看穿這座神陣,落在葉紅魚的裁決神袍上,看穿了她隱藏著的意圖。


    所有的一切,都在西陵神殿的謀算之中。


    更準確來說,都在葉紅魚的計算之中——無論是驕傲的君陌,還是冷靜的君陌,都會選擇直接出劍,擊敗最強的她。


    於是她成功地讓君陌出劍的時間延遲了片刻。


    片刻時間過後,萬道劍光已成樊籠,君陌即便想要變招,已經無法做到。


    她一出便是萬劍,始終不歸一劍,主動迎合對手的心意與戰機,並且有能力把設計變成現實,啟戰的過程堪稱完美。


    她舍棄了西陵大神官的驕傲與尊嚴,以求敗的心意謀求先機,那麽即便是二師兄,也不得不被萬道劍光囚禁片刻時光。


    原野開始震動,劍幕外傳來如雷般的蹄聲,隱約可以看到,無數鐵甲重騎自聯軍營中奔殺而出,聲勢震天!


    神殿聯軍的鐵騎,如潮水一般向青峽出口處湧去。


    這是青峽之戰開始以來,西陵神殿聯軍最凶猛的一次攻擊,此時二師兄被困在樊籠陣中,青峽處的琴簫聲,可還能像前幾次那般強大?


    青峽出口處的篷下,北宮未央與西門不惑靜靜看著身前的古琴與洞簫,聽著越來越清晰的密集蹄聲,雙手緩緩落在弦上或是扶住簫管。


    北宮未央指尖微顫,一道渺茫的琴聲,離弦而去,如箭。


    西門不惑身體微傾。一道幽暗的簫聲,透管而出,如水。


    就在此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在原野上響起。


    那道聲音瞬間穿過原野,來到青峽出口處,如令……原野南方的軍營中,那座神輦的幔紗微微飄拂。


    一道蒼老的聲音,在神輦裏響起。充滿了神聖莊嚴的氣息。令人心生敬畏。


    “在曠野中,準備啟程,凡要過去的必然能過去……”


    十餘名境界深厚的紅衣神官,盤膝坐在神輦四周,靜心斂神,聽著神輦裏傳出的聲音。然後重複祝禱,聲音回複不停。


    神輦裏,天諭大神官看著膝前的教典。神情漠然,繼續說道:“原野裏的種子,是昊天賜予子民的糧食。山穀裏的聲音,是昊天通過風發出的召喚指引,向墮落之地進軍,凡昊天所吩咐信徒的,你們必照樣行了。”


    十餘名紅衣神官虔誠地重複著這段教典。


    天諭大神官又道:“以聲音惑亂心意。妄替昊天發出召喚指引的,都是罪人,與留下的罪民一道,必承受昊天怒火的懲罰。”


    神輦外的紅衣神官們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整齊,越來越冷漠。


    “……必承受昊天怒火的懲罰……琴弦上剛剛蹦出幾個聲音,簫管裏剛剛流淌出一小段樂曲,便被那道神奇出現在青峽處的蒼老聲音所打斷。


    書院諸弟子都博覽群書,隻聽了幾個字,便聽出那是西陵教典故盟書裏的伐罪文,四師兄神情劇變,拿起手中的沙盤,準備揚沙把這段教諭打亂。


    然而昊天的教諭是沒有具體呈現的,西陵大神殿傳道的聲音,也沒有具體的形狀,除了聲音本身,根本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打斷這道蒼老的聲音。


    北宮未央的臉色驟然蒼白,眼眸裏生出幾抹恐懼的神情,雙臂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古琴上的數根琴弦從中斷裂!


    西門不惑境界稍弱,於是顯得更加痛苦,悶哼一聲,鮮血從唇間湧進簫管,再從底端淌出,癱坐到了地上!


    正在原野間狂奔,向青峽處發起衝鋒的西陵神殿聯軍騎兵,也聽到了那道威嚴的教諭,他們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而變得愈發強悍無畏!


    鐵騎形成的潮水,仿佛遇到了一場颶風,速度再次加快,直指青峽……教諭聲開始回蕩在原野間時,二師兄便已經確認,這是天諭大神官的手段。


    青峽之戰已經開始了很長時間,西陵神殿的兩位大人物始終沒有真正出手,卻沒想到此時這兩位西陵大神官竟是同時出手!


    二師兄臉上的神情變得越發凝重。


    即便強大驕傲如他,也不敢說獨自一人麵對兩名西陵大神官,更關鍵的問題在於,今日青峽之戰,不是強者之間的對決,而是一場大軍之間的攻防。


    此時他正揮著鐵劍,斬向那萬道劍光構織而成的樊籠陣。


    每一道鐵劍落下,便有數十甚至上百道劍光破碎消失,隻要再給他一些時間,他可以很輕鬆地把這道樊籠斬破,然後擊敗葉紅魚。


    然而此時鐵騎已至,青峽處琴簫之聲已絕,如果他仍將心意放在樊籠上,那麽青峽處的師弟師妹們,必然會被鐵騎碾壓。


    他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不能在樊籠陣裏再耗時間,不能再多停留一刻,他必須馬上破陣。


    然而他再如何強大,又怎麽能夠瞬間破開這道樊籠?就算他手中的鐵劍再如何強大,又如何能夠瞬間斬破萬道劍光織成的劍幕?


    所以他收回了鐵劍。


    他不再試圖用鐵劍斬破這座樊籠陣。


    他望著劍幕外的葉紅魚,沉默不語,把自已的所有氣息全部收回了身軀內!


    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劍意縱橫,驕傲無雙的君陌。


    而隻是一個普通人。


    葉紅魚馬上想到他要做什麽,神情驟凜。


    這座自天垂落的樊籠陣,是由數萬道劍光構織而成,陣法神妙而強大,然而劍光本身卻依然帶著獨自的劍意。


    當二師兄收去所有氣息,手中鐵劍低垂,不再與這座樊籠陣抗衡時。數萬道劍光構織而成的劍幕,陡然間向中心塌陷,直刺他的身體!


    他要用自已的身體,硬抗數萬道劍光。


    唯有如此,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從樊籠陣裏脫困而出!


    然而即便是唐或者夏侯那樣的魔宗強者,要用身體來硬抗葉紅魚的萬道劍光,也必然會落得個極淒慘的下場。二師兄的身體隻是普通人。怎麽抵擋?


    鋥亮的盔甲上,正在綻放的盛大煙火,隨著樊籠陣的塌陷,隨著萬道劍光的來臨,驟然間變得密集起來,明亮到了極點。仿佛下一刻便會被點燃!


    在極短的時間內,二師兄身上的盔甲上釋放出無數道符意,與自空中襲來的無數道劍光相撞。激起無數道恐怖的天地元氣湍流!


    鋥!鋥!鋥!鋥!鋥!鋥!


    萬道劍光落到盔甲表麵,暴出無比密集的摩擦聲,切割聲。間或還夾雜著像極小雷電一般的細微轟鳴聲,顯得恐怖異常。


    二師兄雙腳踩著的地麵驟然下陷,十餘塊碎石被撕裂成粉末,至於那些染著血水的青草,更是早就已經變成了飛灰消失不見!


    覆蓋全身的盔甲。暴射出無數道熾烈的光線,他整個人仿佛都燃燒起來,根本看不清楚火焰裏的真實畫麵。


    下一刻,那柄寬直的鐵劍,重新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裏。


    那道鐵劍斬破盔甲表麵的無數道劍光與摩擦而生的火焰,斬破原野間肅殺的空氣,斬破那些呼嘯的風,落向葉紅魚的麵門!


    隨著鐵劍揮出,二師兄的身影也從火焰裏顯現出來。


    他沒有向前走去。


    相反,他向後退了一步。


    開戰至今,無論麵對多少敵人,他始終一步未退。


    此時他終於退了一步。


    一步不退,是因為無路可退。


    此時退了一步,是因為身後青峽出口處的師弟師妹,需要他的保護。


    西陵神殿聯軍鐵騎,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


    二師兄抬頭,舉劍,再次開始殺人。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


    他揮劍的動作依然是那樣一絲不苟,沒有一絲偏差。


    隻是盔甲已經變得焦黑一片,破爛不堪……裁決神袍在原野間起舞,於身前攏成一朵血蓮花。


    那道遙遙襲來的劍意,帶著鐵劍特有的肅殺意,絞滅血蓮,然後才消失。


    葉紅魚臉色微白,唇角滲出一道血水。


    她用萬道劍光擬成的樊籠陣,竟被君陌用這樣的手段便破了。


    這是她都沒有想到的情況,但她的臉上沒有任何震驚的情緒,更沒有什麽失落,相反卻露出了一道平靜的微笑。


    她不再觀看青峽處的戰況,轉身向自已的神輦走去。


    她的目標已經達成。


    書院守青峽的主力當然是君陌,但最令大軍鐵騎感到棘手的,卻是琴簫之聲,今日西陵神殿的計劃,便是由她出戰纏住君陌,再由鐵騎衝鋒誘出琴簫之聲,最後由天諭大神官率領諸紅衣神官,一舉以教諭破音。


    整個計劃執行的非常完美。


    雖然君陌比她意想中更早脫離了樊籠陣,但她並不在乎,因為此時琴弦已斷,簫管淌血,那兩名書院弟子已經沒有再戰之力。


    而且她相信君陌雖然看著無事,實際上肯定受了很重的傷。


    因為那是她的劍。


    她的樊籠。


    君陌再如何強大,用這種令人意想不到的手段破陣而出,但他肯定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對於這一點葉紅魚非常自信。


    她最自信的事情,便是戰鬥……金鍵盤……我們應該是拿了作品年度第一,這個真是……你們對我太好了,感謝啊,雖然就像前兩年那樣,我覺得自已是受得起的,但還是有些慚愧,以後好好寫書,還是這句老話,最近更新有些不穩當,這是我的問題,從今天開始就好了,一直到月底,估計都會很好很好的,今天還有一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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