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外風雪裏的畫麵,都是她在人間的畫麵,所有的畫麵裏都有他。( .jingpinshucheng 精品書城)


    她是昊天,在人間的故事是事先算好的,唯有他不請自來,然後便再也沒有離開過,無論有沒有那根繩,他們始終都在一起。


    她可以對人間完全冷漠無情,對他卻不能。


    桑桑著風雪中的人間,柳葉眼變得越來越明亮,左眼中生出無限回憶與情思,右眼裏生出無限厭憎與憤怒。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互為因果。


    寧缺問她怎麽還,那麽怎麽還呢?


    “我準備寬恕你的大不敬,賜你永生。”她著寧缺,麵無情緒說道:“但你不接受,那麽隻好永世沉淪。”


    懸崖外的風雪驟然加疾,那些風雪裏的人間畫麵被撕碎成無數雪片,被寒風裹著呼嘯吹向露台,有很多雪花落進她的雙眼。


    桑桑眼底的溫度迅速降低,無論回憶情思還是厭憎憤怒,盡數被凍成晶瑩透亮的冰塊,就此消失,再也找不到任何蹤跡。


    寧缺著這幕畫麵,覺得心變得越來越寒冷,說道:“我們曾經同生共死,而且必將繼續同生共死,我不想你離開,人間也同樣不希望你離開,為此我可以做很多事情,就像現在做的這樣。”


    “你做的遠遠不夠。”


    桑桑說道:“我曾臣服於你,你便要臣服於我。”


    寧缺明白她說的臣服是什麽,是曾經不停在他識海裏震蕩的神威意誌,臣服意味著要解除二人之間的本命聯係。


    他沉默拿起竹掃帚,繼續掃雪,山崖外的風雪是那樣的大,他把露台掃淨一片角落,便有雪重新覆蓋,隻是徒勞罷了。


    風雪掃不盡,就像這場戰爭。但寧缺沒有放棄,拿著竹掃帚沉默地不停掃著,從清晨到日暮,直到入夜依然在掃。


    桑桑也沒有離開,她著寧缺不停地掃雪,站立的位置都沒有變過,雪霜把她的睫毛塗染成銀色,上去很是美麗。


    夜深時。雪終於停了,寧缺繼續揮舞著竹掃帚,把雪全部掃落到絕壁下,直到露台上片雪不留,才緩緩停止動作。


    他現在隻是個普通人,掃了整整一天雪。早已腰酸背痛,一個簡單的直身動作,便讓他痛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你,隻要不停地掃,總是能掃幹淨的,因為雪不可能一直下。”


    他著桑桑繼續說道:“永世沉淪我也不怕,因為我從來不相信永遠,隻要你在人間,便不可能一直贏。”


    桑桑沒有說話。夜色下的露台幽靜而且漆黑。


    忽然間有淡光拂落,光明神殿的露台以至於整座桃山,都變得生動起來,雖然依舊清冷,卻多了幾分美感。


    寧缺抬頭望向夜空,隻見陰晦的雪雲間出現了道縫隙,那輪明月正在其間穿行,把月光灑落人間,他微笑以致問候。


    桑桑了一眼明月。依然沒有說話。


    夜雲漸分。然後變得稀薄,那輪明月變得越來越亮。灑落群山田野的月光也越來越充裕,整個人間都被鍍上了層銀暈。


    尤其是西陵神殿周遭的莽莽群山,在月光照耀下更是美麗至極,被山林地勢分割成各種形狀的積雪,仿佛變成了某樣寧缺和桑桑最喜歡的事物,既然是他們最喜歡的,那麽自然也是他們眼中最美麗的。


    寧缺把竹掃帚擱到牆角,走到欄畔望向月色下的群山,說道:“今晚的月光亮的像十萬兩白銀,真美。”(注)


    桑桑走到他身旁,說道:“是啊。”


    她說的很自然,純粹是隨意而發,沒有經過任何思考。


    寧缺的手微微顫抖起來,很緩慢地落在欄上,沉默了很長時間,轉首望向她的眼睛,說道:“你是桑桑。”


    這句話裏的桑桑,是他的小侍女桑桑,不是叫桑桑的昊天。


    桑桑沒有說話,也沒有他,隻是眉頭微微皺起。


    寧缺著她,繼續說道:“就算你不承認,你也是桑桑。”


    桑桑轉身向神殿裏走去。


    寧缺著她的背影喊道:“十萬兩白銀的月光打賭,你就是桑桑!”


    片刻後,神殿裏響起桑桑冷漠的聲音:“去打洗腳水。”


    ……


    ……


    光明神殿裏的日很家常,很尋常,在寧缺來,桑桑必然會被自己的手段所削弱,卻沒有想到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他想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邊,而不是孤獨於這個世界之外,卻始終不到一絲希望,她沒有任何改變,仿佛一切都是徒勞,他已經快要撐不住了,直到今夜風消雪散,他終於把掃淨了露台,月色灑遍人間,他聽到了桑桑的那句話。


    昊天不會對人間的任何事情發表感慨,因為她不在意人間,她今夜會對月唏噓,也與夫無關,而是因為他說今夜的月光亮的像十萬兩白銀,她真正在意的是銀,那種在意是如此的強烈,甚至強烈到她忘記了自己是昊天。


    如此在意銀,那她當然便是桑桑。


    寧缺的心情很複雜,有些喜悅,因為他終於確認桑桑就是桑桑,也


    有些激動,因為他已經到了勝利的希望,但還有些焦慮,因為到希望後,便會生出強烈地衝動與渴望,他想要把希望落到實處。


    因為這些複雜的心情,今夜他替桑桑洗腳洗了很長時間,直到銅盆裏的溫水變得冰冷,他依然還在不停地洗著。


    水有些寒冷,桑桑的腳也有些寒冷,他用手不停地搓揉,也沒能讓水和肌膚的溫度升高,於是他的雙手也變得寒冷起來。


    但寧缺不覺得難受,因為心情的改變,他今夜覺得桑桑的雙腳很香,很軟,手搓著很舒服,他甚至很想一直這樣洗下去。


    所謂愛不釋手,便是如此。


    寧缺的動作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細膩。他輕輕地搓洗著她的腳心,她的腳背,她的腳踝,有時候會輕輕撓兩下,也會輕輕搓揉她像貝肉般的趾頭,感受著美妙的觸感,漸有暖昧和**的味道生出。


    今夜的洗腳時間有些長,仿佛要洗到天長地久。寧缺的咽喉變得越來越緊,桑桑臉上的情緒則是變得越來越漠然。


    她知道他此時心裏在想些什麽,但她沒有動怒,因為那些都是人類低賤的生理反應,連讓她動怒的資格也沒有。


    借著月光,寧缺低著著銅盆裏那雙如白蓮花的腳。了很長時間,忽然抬起頭來,沉默不語著她。


    她默默著他,也沒有說話。


    二人對視良久,寧缺的眼神裏除了渴望和**,什麽都沒有。


    桑桑的眼眸最深處,除了濃鬱的厭憎之外,卻多了絲惘然,她發現在這一刻。自己的天算變得有些紊亂起來。


    寧缺盯著她的眼睛,聲音蝐撲檔潰骸拔蟻氬倌恪!?


    之所以聲音有些嘶啞,那是因為他很緊張,而且很興奮。


    桑桑麵無表情眨了眨眼,把眼眸最深處的那抹惘然碾碎。


    寧缺的咽喉上多了道血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拓寬,並且不停向喉管裏深入,已經觸著聲帶,他再也無法說話。


    鮮血從他的頸間淌落。滴落進銅盆裏。清水驟然變紅,他的手和她的腳。都浸泡在裏麵,仿佛他正想要采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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