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霍蓮煾最詭異的瞬間發生在某天醒來的那個早上。


    這個早上,某種光芒落在他的眼皮上,那光芒說不上有多刺眼但感覺很奇異,睜開眼睛,這是他紐約會所的專用房間,房間處於第六十一層樓上。


    昨晚睡覺之前他忘了拉窗簾,此時此刻,天光從東邊的落地窗大片大片的鑽了進來,其中,落與他眼皮的那道光別具一格。


    稍微移動身體,那道光來了他的鼻梁上,在他眼前晃悠著。


    別具一格的光源來自於天花板的水晶吊燈。


    水晶吊燈的光卻來自於他手指上的那個金屬玩意。


    窗外的光、水晶吊燈的光、戴在他無名指上的金屬玩意的光經過空間折射形成了一個幾何圖形。


    緩緩的,伸出手,手伸到了眼前,再緩緩展開手指。


    戴在他無名指上的金屬玩意人們管它叫做婚戒。


    這枚婚戒的主人的名字叫做韓棕,在大洋的彼岸有另外一個人也戴著同款戒指。


    如果不是這枚婚戒的話,霍蓮煾想他都要忘記了這個星球上還存在著另外一個人了,都好幾個年頭過去了。


    在這幾年裏,他經曆了輟學、和自己父親撕破臉、創業等等等一係列的事情,這幾年裏他太忙了。


    霍蓮煾很高興這幾年來他一直在忙,因為一忙就可以忽略很多很多事情。


    然後,昨天晚上,他在自己紐約會所見到了一個人。


    如果按照中國傳統輩分的話他應該管這個人叫做姐夫。


    姐夫?多可笑的名稱。


    可昨天晚上這個名稱就那樣忽如其來的鑽進他耳朵裏,那時差不多十一點左右,會所經理把電話打到他私人手機裏。


    他說“有一位自稱是霍先生姐夫的男人說想和霍先生談談。”


    姐夫?這個陌生的稱謂使得他的車一下子“嘭”的一聲結結實實撞到了前麵的車。


    隨著那聲不大和諧的聲響,霍蓮煾想起來或許他真的有一個姐夫。


    一邊聽著電話,一邊拉下車窗把自己的名片遞給已經來到他車窗外,正在對著他表達憤怒、被他車撞到的車主。


    接過名片車主依然還在喋喋不休著,一看就知道是那種貪小便宜的人,霍蓮煾記得他在車裏藏了一把槍。


    找出槍,槍口指向車窗。


    那時,霍蓮煾真想對窗外的那個人開槍,如果讓他再聽到從那位口中吐出一個字的話,他真的會朝著車窗外的那顆大頭顱開槍。


    遺憾的是那個人一看到黑黝黝的槍口就嚇得屁股尿流,甚至於連賠償都不要了。


    電話彼端會所經理問他那幾位亞洲男人要怎麽處理。


    約半個鍾頭前,會所商務房的幾位亞洲男人不顧會所規定招來了妓.女,妓.女們還帶來了違禁.藥物。


    會所經理勸說無效之後選擇報警,之後,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之後幾位亞洲男人才慌了手腳。


    於是,就有了這通電話。


    韓棕就是那幾位亞洲男人之一。


    那幾位亞洲男人要怎麽處理麽?把槍放回原處,說:“你給警察局打一通電話,就說剛剛是一場誤會,然後,那些人想怎麽玩就讓他們怎麽玩!


    掛斷電話之後,霍蓮煾調轉車頭。


    韓棕?招.妓?違禁.物品?


    手指在方向盤敲著,我的姐姐,你的丈夫背著你都幹了些什麽?我得去看看,你的丈夫背著你都幹了些什麽?


    然而,到達會所之後,霍蓮煾並沒有看到什麽,起碼,一切並沒有按照他所想象中的發展。


    被叫進包廂裏的高級妓.女坐在韓棕身邊就像是一個擺設,他也沒有碰那些東西,他就隻幹幫朋友們倒酒的活。


    坐在那裏的韓棕就像是那種會穿著自己妻子熨燙的襯衫參加股東大會的精英們,知道什麽是可以碰什麽是不可以碰的。


    真無趣,他那老實巴幹的姐夫沒有給他向自己姐姐打小報告的機會。


    揉了揉眉骨,長時間盯著屏幕看讓霍蓮煾的眼睛極為疲憊,一邊放在保安人員的煙盒,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小會時間,監控室煙霧繚繞。


    在煙霧繚繞中,霍蓮煾再次看到韓棕給他朋友們倒酒的手,戴在韓棕無名指上的金屬物體讓他感覺到自己好像被灌入了大杯的伏特加。


    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睛時,韓棕已經不在商務房裏了,他在抽煙室裏,透過監控畫麵霍蓮煾就隻能看到韓棕的背影,他無法看到他抽煙時的表情。


    數十分鍾之後,韓棕離開抽煙時去了洗手間。


    霍蓮煾離開了監控室。


    站在洗手間門外,霍蓮煾也不清楚自己站在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


    不,其實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從此時此刻緊緊握住的拳頭中他大約可以猜到他接下來想幹點什麽。


    在韓棕打開洗手間的門時,那緊緊握住的拳頭會往韓棕的張臉掄去:


    韓棕,你都娶到她了,你應該感激涕零應該感恩戴德,你應該和她分分秒秒保持通話,我現在在什麽地方都和誰在一起了,我和我朋友剛剛都聊了什麽話題了,長相比你漂亮的女人坐在我身邊我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因為你的魅力在我眼中無與倫比。


    韓棕,你這個蠢蛋,你應該這樣和她說,而不是躲在抽煙室裏靠尼古丁來衝淡你對你前女友的思念。


    韓棕,你不碰那坐在你身邊的女人的原因不是因為你的妻子,而是因為你那死去的前女友。


    拳頭越握越緊,霍蓮煾想待會那一拳一定要讓韓棕門牙脫落,一定要!


    終於,門打開了,霍蓮煾掄起拳頭。


    那聲“康橋”伴隨著緩緩打開的門就這樣猝不及防的迎麵而來。


    那個名字宛如一場瘟疫。


    低下頭。


    握緊拳頭的人走進洗手間,手裏拿著電話的人從洗手間出來。


    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緊緊握住的拳頭狠狠的砸在鏡子上,鏡子裂開,條形形狀的紅色液體隨著裂開的鏡子四分五裂。


    屬於手掌帶出來的疼痛分走伏特加所帶給他的頭痛欲裂,手伸到水龍頭下,任憑著自來水衝擊著手掌上的傷口。


    心裏麻木得就像是水泥鋼筋混合成的結構體。


    在他內心的角落裏在嘮叨著:


    “木頭,我現在在紐約,我現在自己和自己在一起,木頭,我剛剛忽發奇想,想試看看是自己的手結實還是玻璃結實,結果證明還是玻璃比較結實一點。”


    “木頭,現在我的手正在流血,心疼了嗎?快說心疼,心疼得不得了,心疼得恨不得飛到我身邊來不停的親吻我的臉,罵我笨罵我傻再狠狠的踹我一腳。”


    “好了,木頭,我現在沒有時間和你說話,我這是偷偷溜出來給你打的電話,目前賺錢要緊,等我賺到了很多很多的錢就把整個白金漢宮買下來給你,讓你來當女王。”


    “木頭,這次,我真的掛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時間,睜開眼睛,霍蓮煾第一眼就看到躺在一邊的金屬物體。


    韓棕,你現在又多了一條罪名,你如此輕易的把你的婚戒放在公共場所裏就是罪大惡極。


    木頭,要是我的話,我肯定不會把它弄丟,我一定讓它每一分每一秒都戴在我的手指上,然後讓它一起跟著我進入到墳墓。


    韓棕,你這個蠢貨。


    伸手,毫無猶豫的把那個金屬物體放進兜裏。


    室內光線隨著日光的加強又強烈了一些,霍蓮煾有點不明白,怎麽放進兜裏的東西會變成了戴在自己的手指上。


    應該是他回家時喝了點,然後糊裏糊塗的戴上,這想起來有點的詭異,更加詭異的還在後麵。


    這個早上,霍蓮煾給他的一位朋友打了電話,他記得有一次他朋友曾經和一個韓國女孩處過一陣子,當時他覺得那位韓國女孩看起來有點麵熟。


    這個早上,霍蓮煾的思緒特別活躍,一下子就想起來那個韓國女孩像誰了,韓國女孩長得像韓棕的死去的前女友。


    僅僅用了半個小時時間,他就和韓國女孩在電話中達成了協議。


    韓國女孩名字叫做世英。


    打開洗手間門,從無名指上脫下了那枚戒指。


    伴隨著抽水聲響起,那枚戒指很快的就會去了它應該去的地方,埋在地下的臭水溝裏再適合不過了。


    ---


    屬於霍蓮煾最絕望的瞬間也是來自於某天的早上。


    這個早上,他費了很大力氣才看清楚躺在他身邊的人叫做唐雨萱,而不是另外一個人。


    接著,霍蓮煾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昨晚喝下的水有問題。


    她睜開眼睛,朝著他笑,笑得就像是一團火焰,如果再細細看的話,可以看出屬於她笑容裏頭的那種得意洋洋。


    一邊笑著一邊向他展現她傲人的胸圍。


    愚蠢的女人。


    可就是這個愚蠢的女人讓他在這個早晨充斥著無窮無盡的絕望。


    在屬於他和另外一個人在巴厘島的最後時光裏,他和她玩起了結婚遊戲,在星光下,她和他說:


    “霍蓮煾,這一輩子,你就隻能看我一個愛我一個吻我一個睡我一個。”


    他應答著:


    霍蓮煾這一輩子隻能看木頭一個人,愛木頭一人,吻木頭一個人,睡木頭一個人。


    說完之後他側過臉去,卻看到她的頭擱在他肩膀上,看著好像是睡著的樣子“木頭”他輕聲叫著她。


    她沒有應答。


    他再低聲和她說:“木頭,這不公平。”


    是的,不公平,隻有霍蓮煾說了,隻看康橋一個人隻愛康橋一個人隻吻康橋一個人隻睡康橋一個人。


    而康橋沒有說。


    這個早上,這個瞬間,那個星光下的誓約原來已經烙進他的骨頭裏了,所以,這個瞬間他才會如此的絕望。


    曾經他也像頑劣的孩子一樣:木頭你不是說讓我隻能看你一個隻能愛你一個隻能吻你一個嗎?


    你看,我看了很多的女孩,我“愛”上了很多的女孩,我也吻了很多的女孩。


    而到了最後,那個頑劣的孩子一不小心把最後的選項也打鉤了。


    起床,穿衣服,在那具身體朝著他貼過來時推開她。


    唐雨萱跌倒在地上,這位被男孩子們寵壞的天之驕女想必被他此時此刻的表情給嚇到了。


    這個早上霍蓮煾忽然想體會把一個人生生打死的滋味。


    五記拳頭?十記拳頭?十五記?最多不會超過二十五記?


    霍蓮煾不知道自己朝著唐雨萱掄了多少記拳頭,她的一張臉全部都是血,這位天之驕女從最初的恐懼到中間的麻木,再到此時此刻的倔強。


    從她臉上濺出來血有些許沾到了他的襯衫,脫下襯衫,襯衫狠狠朝著那張臉扔去。


    被打裂開的嘴唇蠕動著,說出:


    “你恨我吧,恨我總比對我熟視無睹來得好。”


    巴厘島、四四方方的天井、天井裏的大木桶、漂浮在水上的新月、用盡全力的那個擁抱、兩個絕望的靈魂。


    其中一個靈魂在說著:愛比恨更為的持久,更為的難以磨滅。


    緊緊握著的拳頭鬆開。


    其實,唐雨萱也和某一個階段的霍蓮煾一樣傻,用一種很極端的方式妄想得到某一個人的銘記。


    鬆開拳頭,手指在微微顫抖著。


    然後,他找到了煙,點上煙,一根又一根。


    煙霧、尼古丁、昨晚留在他身體裏的殘餘藥物使得整個空間看起來就像是一座浮城,被他打得就像是豬頭的女人一點點蹭到他身邊來,他朝著她笑。


    伸手觸了觸她的臉,他和她說幹得不錯。


    這個他認識不到兩個月的女人一下子把他不敢幹的事情給幹了。


    你看,我看了很多的女孩,我“愛”上了很多的女孩,我也吻了很多的女孩,木頭,你看,我連和不是你的女孩睡覺這樣的事情都幹出來了。


    其實,這樣也不錯。


    在我們的那個結婚遊戲裏,誓言也隻有我一個人說,遊戲規則也隻有我一個人在遵守。


    這個早上,霍蓮煾對唐雨萱說,拿著你的衣服從這裏滾出去,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麵前。


    這個冬天的紐約大雪紛飛。


    這一個冬天,霍蓮煾大多時間都躲在家裏,屬於那個早上所帶來的絕望貫穿了這一整個冬天。


    春天來臨時,霍蓮煾接到了從華盛頓打來的電話,參加完外公的葬禮之後他站在華盛頓的櫻花下。


    站在櫻花樹下,他對追著他來到華盛頓的唐雨萱說。


    “也許,我們可以在一起。”


    外公臨死前拉著他的手說,蓮煾,看完華盛頓的櫻花再回去。


    於是,他聽從了外公的話來到櫻花樹下,今年華盛頓的櫻花尤為的絢爛。


    外公的“蓮煾,看完華盛頓的櫻花再回去。”言外之意霍蓮煾是明白的,無非也是在告訴著他。


    “蓮煾,珍惜好時光。”“蓮煾,要往前看,就像那時間一樣。”


    站在櫻花樹下,霍蓮煾和唐雨萱說:


    “唐雨萱,我們試看看能不能在一起。”


    說完這句話之後霍蓮煾承認,屬於他心裏的某個角落裏有一點點獲得了輕鬆,起碼他可以卸下那個的罪名。


    一切並沒有他所想要的那樣發展下去,信誓旦旦說一個禮拜、最多一個月就可以讓韓棕上鉤的韓國女孩和他通話的語氣越來越沮喪。


    她埋怨:那個男人無視她的暗示性語言、那個男人對於她的挑.逗視而不見、那個男人比想象中的固執不解風情。


    按照那個韓國女孩所說的,韓棕聽起來好像是不錯的丈夫人選,不錯到讓他都開始有了罪惡感。


    回到紐約之後,霍蓮煾給那位韓國女孩一筆錢,他讓她以後不要和韓棕有任何聯係。


    那一刻,讓霍蓮煾所想不到的是,這件事情並沒有在這裏畫下句點,不久之後韓棕主動聯係了韓國女孩,韓國女孩和韓棕分手時從他那裏又撈到了一筆錢。


    那天晚上,氣氛很好,好到不上床都會顯得奇怪,唐雨萱不著片縷的站在霍蓮煾的麵前,她的身材就像和她上過床的男人們說的那樣,是天生的尤物。


    唐雨萱用她所掌握的技巧一步一步朝著他走來,她親吻他的臉時,他想也許再等一下,這一秒沒有感覺並不代表下一秒沒有感覺。


    她的身體朝著他貼上來時,他壓住自己想要推開她的手,當她的手觸到他小腹時他放任自己的手。


    沒有感覺就是沒有感覺。


    伸手,推開她。


    因為用力比較大的原因她跌倒在地上,跌倒在地上的她表情錯愕疑惑,霍蓮煾知道此時此刻唐雨萱心裏在想什麽。


    撿起地上的衣服,把衣服披在她身上,說:


    “不需要懷疑,我性向正常,我一個晚上做四次、五次都沒有問題,這是,這個人不會是你,你明白我的話嗎?”


    唐雨萱不笨,他相信她聽懂他話的意思:我盡力了,但我們隻能到這一步。


    這個世界上,有一部分人患有一種疾病,這種疾病長時間蟄伏在他們的身體心理,時不時的打擾他們一下。


    某天,當你竊竊自喜以為已經擺脫了這種疾病的困擾時,它們又冒出來讓你知道,別得意,我們還在。


    這一類疾病人們管它們叫做頑疾,它們會跟隨著你一直到和你一起經過大火焚燒,最終化成白色粉末。


    康橋於霍蓮煾而言是一場頑疾。


    那個美麗驕傲的女人抱著衣服離開他的家,一個禮拜去,唐雨萱若無其事的出現在他麵前,當著很多人的麵和他若無其事的打情罵俏。


    ---


    屬於霍蓮煾最為感恩的瞬間發生在一個深夜。


    那個深夜,他那久為謀麵的父親帶來了這樣的一則消息:韓棕死了。


    韓棕死了?


    霍蓮煾記得聽到這個消息時他的一隻腳剛好抬到半空中,而和他說這句話的人就站在他身後。


    那個瞬間,霍蓮煾很害怕,害怕一切隻是他的一場幻聽而已,畢竟,他沒少咀咒過韓棕。


    這個世界,每天每天都有人意外身亡,這些意外身亡的人多得計算單位用秒來統計,這個世界每幾秒就會有一個人因為意外事故死亡。


    傑克死於車禍、麥克死於食物中毒、珍妮失足墜落山崖、簡妮溺水身亡、甚至於有人因為吃餅幹被卡到而死、有人因為好奇花瓶嘴大還是自己的頭大,而把自己的頭顱裝進花瓶裏窒息而死。


    可在這麽多因為意外事故而死去的名單中就沒有一位的名字叫做韓棕,不,也許有,可那些叫韓棕的都不是康橋的丈夫。


    為此,霍蓮煾沒少在心裏和上帝嘮叨。


    現在想想,那些嘮叨聽起來更像是詛咒。


    抬起的腳停在半空中,他害怕,剛剛發生的隻是類似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產生的空歡喜。


    側耳,他再次聽到了同樣的話。


    “蓮煾,韓棕死了。”


    抬在半空中的腳終於敢落在地上,站在那裏。


    一直在他背後的人繞到他的麵前來,繼續說:


    “韓棕死了,昨天晚上在東京出的車禍,今天中午院方宣布搶救無效。”


    確定消息的瞬間霍蓮煾腦子一片空白,陸陸續續中一些和死亡有著緊密聯係的詞匯落入他耳中。


    “屍體”“葬禮”


    隨著這些詞匯的出現更加落實了這個深夜這個忽如其來的消息。


    韓棕死了,韓棕真的發生意外死了!


    在霍蓮煾的保險箱裏放著這樣一份資料,那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上床的資料,這份資料內容很足,從照片到錄音再到視頻。


    這份資料的締造者為韓棕和崔世英。


    貪婪的韓國女孩在韓棕那裏拿到大筆的分手費之後,又把記錄她和韓棕親熱的一切信息拿到他麵前,妄想從他這裏再狠撈一筆。


    當時,霍蓮煾以為自己會很高興付給韓國女孩一大筆錢,畢竟這是他所希望的,他可以拿著這些嘲笑康橋的目光。


    事實上呢?


    事實上,他把那位韓國女孩狠狠的揍了一頓,他在揍完韓國女孩之後恨不得再把韓棕揍一頓。


    木頭哪裏不好了?


    木頭多好啊,木頭哪裏都好,木頭什麽都好。


    韓國女孩頂這一張被揍腫的臉一瘸一拐的離開。


    韓國女孩離開之後,霍蓮煾把她給他的資料放進了保險箱裏,有那麽一瞬間,他特別想把這些東西拿到康橋麵前嘲笑她,可那也僅僅是一個瞬間的念頭而已,如果那些東西讓她傷心了怎麽辦?


    第三個晚上過去之後,之前那些若有若無的想法在保險箱裏的那些質料支持下變得逐漸清晰成型。


    他也許可以拿出一筆錢給那些專業人士,製造出讓一個人死於非命對於那些人來說很簡單。


    隻要他想,他有能力做到隱瞞她一輩子,關於“紙包不住火”這樣的話隻對那些膽小的、沒有能力的人才起到作用。


    隻是,那也隻是屬於他潛意識裏的想法,一種會隨著時間而加強的想法,這個想法也許會伴隨著他對她的想念,在半年後或者是一年後促使他給那些專業人士打電話。


    打完電話之後,他在之後又給自己加了一條的罪名。


    現在,此時此刻,隨著“韓棕死了”這樣消息的到來,後麵的那條罪名於他永遠不會成立。


    屬於霍蓮煾最為感恩的瞬間發生在二零一四年三月末的這個深夜。


    這樣一來,他就不用在他生命最後時刻和她說出這樣一番聽起來就像是良心發現的話了“木頭,有一件事情我得告訴你,韓棕並不是死於意外,是的,韓棕的死和我有關,當時我在聽說了他背叛你的時候氣壞了,你這麽好,他怎麽能做出那樣的事情。”“木頭,你得原諒我,你看我都要死了,你看我們的孩子的孩子都那麽大了。”


    十八歲,他從她身邊逃離,從巴厘島逃到了紐約,現在,他二十六歲,曆經八年時間,他終於找到了那條回到她身邊的路,從紐約來到新加坡。


    沿著被綠蔭包圍的棕油道,停在有著陽光的所在,遠遠的他就看到了她,在很多人當中他第一眼就找到了她。


    小小的,很沒有存在感的模樣,一如初初相見時。


    一步一步走上台階,擦這一個又一個的肩膀,最終,停在她麵前。


    眼前的女人光聽說她參加葬禮的次數就知道這是一個倒黴蛋,十二歲時她參加外婆的葬禮,十九歲她參加母親的葬禮。


    二十一歲,她送走了比她還小十一歲的弟弟。


    而現在,她二十九歲,這一次,她要送走的是她的丈夫。


    你看,她的肩膀都被這些葬禮給壓垮了。


    往前半步,伸出手。


    讓她的頭擱在自己的肩膀上。


    木頭,現在舒服點沒有?


    木頭,我和你保證,我一定會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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