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個樓梯道,他的房間在樓梯那邊,她的房間在樓梯另外一邊,她靠在他懷裏,他的手擱在她腰間。


    誰也沒有說話,誰也不願意說話。


    落於她腰間的手緩緩移動到她臉上,在她眼角小心翼翼的觸摸著,聲音狀若在歎息:這樣就哭了?


    他不懂他不知道,當初那個小生命還承載著另外一層意義,那個晚上她夢到小樊了,遠遠的近近的,她伸手然後神奇的觸到了。


    以前她也夢到過小樊,可沒有一次能觸得到。


    次日,醫生告訴她她懷孕了。


    那個小小的生命承載的是另外一種更加深層次的情感,叫她怎麽能不揪心呢?她身邊的親人一個個的都離她而去,叫她怎麽能不珍惜不恐懼呢?


    明明在眼前但老是提心吊膽著,她的一個一眨眼就不見了。


    “孩子們有特屬於孩子們的溝通方式,把一切交給我來處理,好嗎?”他問著她。


    沉默著。


    “你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已經很棒了。”就像是聽到她心裏頭的話一樣他說著。


    在霍蓮煾說完這番話的二十四小時之後,康橋打開房間門,看到站在門口的霍晟均,他懷裏抱著一本小本子,一張臉昂著,扁著嘴,眼睛紅紅的抬頭瞅著她,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蹲了下去,低聲問:怎麽了?


    他不說話。


    “是不是被爸爸教訓了,媽……”遲疑了一下:“如果爸爸教訓你了,橋橋幫你去討回來?”


    今天一結束晚餐,霍晟均就被霍蓮煾叫進書房裏。


    他一邊搖頭著一邊低聲說不是。


    “不是,爸爸沒有教訓我。”


    這還是霍晟均到紐約來第一次開口主動和她說話,還是用這樣和平的語氣。


    伸出手,手試探性搭在他肩膀上,他並沒有像以前一樣排斥她觸碰,小心翼翼問出:“要不要到橋橋的房間來呢?”


    他點頭,甚至於主動的空出一隻手握住她的手。


    進入了房間後他主動坐在地毯上,康橋按照他的意願坐在他對麵,那本一直牢牢抱在懷裏的小冊子被放在地毯上。


    康橋翻開小冊子,這是一本手繪本。


    手繪本裏講述了一段關於光明最終戰勝黑暗的故事。


    故事自然是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會使用巫術的邪惡巫師、為了保護家人的人類公主、在風雨中生存下來最終認回自己母親,並且和自己的母親共同抗擊邪惡巫師的小王子。


    當然,故事最後結局是光明戰勝了黑暗,而人類公主的弟弟在抵抗惡巫師的過程中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翻完十頁故事之後,康橋看到霍晟均,不應該要叫做晟均小王子正在用一臉認真的表情看著她。


    而此時此刻,她應該是那個人類公主,至於邪惡巫師自然是霍正楷,一看手筆就知道這本畫冊乃至整個故事的手筆來自於誰。


    不過,康橋很懷疑霍蓮煾的方法到底有沒有用。


    下一秒,康橋知道了,就像是他昨天說的孩子有孩子們的溝通方式。


    他問她:你真的是為了保護我才把我送走的嗎?


    康橋點頭,那個時候她唯一的念頭就是把他藏起來,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遠離傷害和紛爭。


    垂下頭,小小的手指頭落在那本畫冊上,翻到了第三頁。


    第三頁的人類公主被無邊無際的黑暗覆蓋著,唯一的光源來自於她手掌心上的小小生命,還有眼角的眼淚。


    “爸爸說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的過程中要克服黑暗帶來的恐懼、身體的疼痛、一個親人也沒有的那種孤單、爸爸說這些都沒有讓你流下眼淚,但你在決定把我送走時你才留下眼淚。”


    “是那樣嗎?”


    是那樣嗎啊?當天那個被捧住手掌心的小小生命此時此刻終於長成這般的模樣,會用稚聲稚氣的聲音和她說話。


    問她當你決定把我送走時你流下眼淚了嗎?


    點頭,說是的,當時我流下的眼淚可多了。


    “你當時一定很疼。”


    是的,疼得她在麵對著空空如也房間都嚎啕大哭了起來,剛剛還在的,剛剛還在她手掌心裏捧著呢,怎麽親都親不夠似的。


    小小的手指尖來到她眼角:別哭,橋橋別哭,是我不好。


    哭得更凶,哭得一塌糊塗,哭得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因為不好意思她一個勁兒的否認:我沒哭,我真的沒在哭,我隻是高興,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哭。


    “人類公主有一個臭毛病,別人在高興時都會笑,可人類公主在特別高興時會哭,沒完沒了的哭。”


    “好吧。”他歎氣:“那你就先哭一會吧。”


    朝著她他張開手,小家夥在向著她展現紳士風度呢。


    就這樣,如此這般的迫不及待的,去把那個小小的身影擁抱在懷裏,這次是以母親的名義,以母親的心情:


    明明當時隻有一點點來著,明明當時還是皺巴巴很醜來著,明明當時頭發隻有一點點來著。


    眨眼間,都這麽大了,都這麽漂亮了,都長了這麽多的頭發了。


    許久——


    “橋橋,你高興完了嗎?”


    “嗯。”她慌忙擦掉自己臉上的淚水。


    “那我和你說一件事情,可以嗎?”


    “當然可以。”


    “現在,你在我心裏還是……橋橋。”他支支吾吾說著。


    “明白,晟均小朋友心裏在想什麽橋橋都明白。”溫柔的嗬著:“等有一天橋橋在你心裏真正變成媽媽的那個時候再叫媽媽。”


    再過去一小會。


    “橋橋,不是晟均小朋友,是晟均小王子。”他一本正經說著。


    真會臭美:“知道了,晟均小王子。”


    “可是,為什麽沒有爸爸,我很希望看到爸爸來著。”


    晟均小王子很希望看到爸爸麽?


    那麽,接下來的故事就由她來講。


    “有,有爸爸,爸爸是最後拿著那把寶劍劈開黑暗森林釋放出光芒的騎士,因為他喜歡穿著黑色風衣,又常常行走在黑夜,所以人們看不到他的樣子,可自始至終他都貫穿始終,人們管他叫做黑騎士。”


    “黑騎士。”小家夥喃喃的念著;“很棒,現在黑騎士和人類公主在一起了,當然,還有小王子。”


    康橋沒有應答。


    黑騎士,帶來了光明,也帶來了陰影,那陰影無時無刻存在著。


    那個近在耳畔的聲音一下子把正沉浸在那個擁抱、以及那聲帶著濃濃依賴意味的“橋橋。”中的康橋給嚇了一大跳。


    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之後就是“霍蓮煾,你把我嚇了一跳。”


    那音細聽下來帶有著往日裏頭的情感,三分嬌嗔三更咋驚三分惱怒還有一分的歡喜。


    為了掩飾驟然泛上來的情感,定下心神,斂起眉頭,對著那個正瞅著她的人擺起臉色:“霍蓮煾你什麽時候進來的,誰讓你進來的,這麽晚了你到我房間裏做什麽?”


    “很晚嗎?”他看了一下牆上鍾表,說:“我在書房等你來找我,結果怎麽等你都不來,所以我隻能找你來了。”


    康橋好奇:“我有說過要去書房找你嗎?我去書房找你做什麽?”


    他歎氣:“真是不折不扣的利益主義者。”


    康橋自然知道霍蓮煾在說誰,隻是,這會他為什麽靠她靠得這麽近,身體往後仰,和他拉開一點點距離,硬著頭皮說出:“我可沒有讓你幫我,是你自己說要幫我的。”


    他撫額,一副我該說什麽好的表情。


    康橋繼續硬著頭皮:霍蓮煾,現在真的很晚了,我困。


    “我比你更困。”他臉朝著她更靠近一點:“霍晟均拿到你麵前的那個畫冊可是我通宵畫的,從昨晚十一點到早上六點,然後我七點出門,這二十四小時裏我沒合過一次眼。”


    由於距離近的關係,康橋還真的看到遍布在他眼眶周遭的淡淡烏青。


    不就是想索要一聲謝謝嗎?謝謝她經常說啊,對把杯子遞交到她手上的簡妮,對商場的服務員,對餐廳的門童,她對很多很多人說過謝謝。


    “謝謝。”


    “沒有誠意。”那張臉越靠越近了,近到隻要他側過臉……


    側過臉,避開她的鼻尖,從四十五度的方位那側,就可以捕捉到她的唇,而他仿佛在按照著她腦子裏忽然冒出來的這個想法在按部就班著。


    身體再往後傾斜,避開。


    不敢去看他的臉,嘴裏說著:怎麽沒誠意了?


    “就是沒誠意。”


    身體已經沒有地方可退了,伸出手掌抵住他,板著臉不說話,把所有意願都傳達到手掌心上:霍蓮煾,不要太過分。


    誰都沒有說話,可屬於他們彼此交纏在一起的氣息讓氣氛來到一種極其曖昧的狀態,然後,他開始開口說話了。


    聲音又低又沉的,這該死的午夜讓他聲線狀若夢囈:


    “剛剛我在書房老是想,木頭會不會哭紅了眼睛呢?我要不要去看一眼就回來?我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最多也就隻有看一眼的時間。”


    他的氣息咄咄逼人。


    蓮煾少爺從小就有讓人懼怕的本領,在那種咄咄逼人的氣息下她總是很容易會說點傻話。


    “你已經看了很多眼了。”


    他開始笑,他一笑她就心慌。


    “結果,還真的把眼睛哭紅了,心裏很激動對吧?那種感覺我很了解,在無窮無盡的絕望裏頭忽然衍生出了希望。”


    那希望就像是太陽底下盛開的夏花,於光芒下,燦爛耀眼,讓人內心感恩。


    曾經康橋以為這一生,吳晟均永遠隻能是吳晟均,她永遠是那個舅舅的朋友橋橋。


    “高興嗎?”


    應答著高興。


    然後那聲謝謝就這樣很自然的隨著歡喜激動從她口中溢出。


    “蓮煾,謝謝。”


    “這還差不多。”他說著,然後……


    霍蓮煾後半句話使得康橋無比惱怒,這人怎麽在這個時候忽然蹦出這樣一句話來,忽然的這樣一句使得她在心裏懷疑著,剛剛是不是她聽錯了。


    “你沒有聽錯,木頭,我想摸你。”


    這樣直白的話瞬間讓康橋的臉漲紅。


    “我很久沒有摸你了。”這個混蛋把這句話說得無比的自然,自然到讓康橋產生某種錯覺:這是一個出門很久的丈夫回來第一時間要和自己妻子說的話。


    就是這種錯覺使得康橋張開嘴:那你喝醉酒那幾次摸的是什麽?


    “哦……”他拉長著聲音,語氣很遺憾的模樣:“還有這回事?我喝醉酒摸了你?可你也說過了,那是在喝醉酒的情況下。”


    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樣說來,是得喝酒才讓摸對吧,要不,我去喝點酒?”


    張嘴:混……混蛋。


    “木頭,先告訴我喝醉酒時都摸到你哪裏了,嗯?”


    張嘴:你……你無恥,你……你快拿開你……你的手。


    “是不是這裏呢?嗯?”


    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那句“混……混蛋”隻在她腦子裏形成這,腦子還在對她下這樣的命令:快拿開他的手,不要閉上眼睛,不要發出任何的聲音。


    終於,遏製住從喉嚨口的那個聲響,半磕上的眼簾掀開,找回自己的理智,硬生生說著:霍蓮煾,合約上寫明你現在的行為……


    剩下的話被他如數吞沒。


    手緊緊扣住她的腰另外一隻手去固定她的後腦勺,使得她的姿態不得不處於承受狀態,讓她無法逃脫,與此同時乘著她驚聲呼叫的瞬間舌尖頂開她的牙關,沒有給她半點喘息機會,狠狠卷住。


    她在掙紮,但憑著她的那點力氣顯然不可能,手更緊去扣住她後腰,讓她身體不得不屈於自己的力量緊緊的貼住他。


    嗯,這樣很好,雖然這樣會惹來另外一種弊端,可到最後他會想辦法讓她來負責,木頭,你用那兩團頂我了,木有你要知道我可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我也有我的生.理需求。


    很顯然,她的理智還一息尚存,即使舌尖被他狠狠卷住,可還是不時從她口中發出類似於“嗯”“哦”這樣的發音,他一一把屬於她的發音化解,用更加凶狠的舌尖力度不留絲毫空隙。與此同時,被她挑起來的灼熱所在不停蹭著她,做著最為強烈的暗示,一邊蹭著一邊半敞開眼簾去觀察她,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從憤怒變成惱怒,再從惱怒變成了無措,漸漸的,淡淡的紅潮鋪上了她的臉頰,扣住她後腦勺的手小心翼翼往下,順著頸部握住她的肩膀,纏住她的舌尖力道放緩,溫柔的吸吮著,屬於她臉上的紅潮漸漸加深,逐漸轉變為酡紅,握住肩膀的手緩慢移動至她的胸前隔著衣服摩擦著她渾圓的輪廓,她微微掙紮了一下,但手沒有拿開他的手,等到他的手觸到她睡衣紐扣時,她身體抖了一下手迅速縮回,縮回到她的肩膀上,用更為溫柔的力道親吻著她。


    漸漸的,被框固的那具身體從僵硬變得柔軟,軟綿綿癱倒在他懷裏,從餘光中他看到她的眼睛慢慢閉上,與此同時,一直死死垂落在身體兩側的手輕輕擱在他的腰間。


    終於,在不需要借助酒精的支持,不借助由憤怒衍生出來的掠奪,吻到了她的唇。


    閉上眼睛,全情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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