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過道,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推著手術床,緩緩前行,唇角蒼白,麵無血色的女孩,緊緊閉著雙眼,仰麵躺在手術床上,神態安詳,像是一個安靜的天使。


    一個風韻猶存,眼色帶淚的婦人,一隻手撫著前行的病床,喃喃低語著,燕子,你一定要挺住,媽媽以後再也不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情了……女人說著說著,淚如雨下。


    婦人旁邊跟著一名麵貌普通的中年人,男子沉穩的摟著婦人抽動的肩膀,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女兒,搖了搖頭,苦歎了一聲。


    他又何嚐不擔憂女兒的病況,隻是身為一個男人,必須得堅強,起碼明麵上要表現出這樣,否則這個家就垮了。可是誰又能明白他所承受的苦痛,並不比任何人少,甚至還要來的濃烈。無論哪個男人,對於父愛的表達,方式永遠是最為隱蔽的。


    手術床被推進手術室,門哐當一聲關上了。


    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年輕男子,出言勸慰道:“伯父伯母,你們放心吧,燕子不會有事的。”


    半個小時。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急救室裏燈光不停閃爍,如同白晝一般通明,身穿白大褂的醫務人員,不時忙碌地走進走出。


    林亦然三人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心情沉重,心裏始終都懸著一塊巨石。


    婦人疲倦地靠在丈夫的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哭夠了,心累了,閉著眼睛假寐,沒多久,呼吸便已經平穩了下來。


    夏雲鬆脫下外套,披在妻子的身上,心懷感激的看了林亦然一眼,說道:“小林,今天真是麻煩你了,要不是有你在,我們夫妻倆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林亦然看得心頭一酸,說:“謝什麽,伯父您太客氣了,燕子早點好起來,才是最重要的。”


    ……


    楚逸從來沒有過像今天這樣煩躁,右腳死死踩著油門,最高時速已經飆到了220碼,嶄新的寶馬跑車行駛在瀘寧高速上,彷佛給人造成一種錯覺,像是有一道黑色幻影,陡然從人視線裏出現,爾後很快又消失不見。


    原本從蘇州到南京,需要三個多小時車程才能到達,楚逸硬是隻花了兩個半小時,就進入了南京境內。


    曾經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三年,楚逸自然知道省中醫院在哪裏。


    莫愁路,這條路與新街口相鄰,沿著它再往前走,就是漢中門了,這裏交通便利,可以說是南京最繁華的地段。


    當楚逸到省中醫院門口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四周霓虹初上,繁華散落,折射出大都市獨有的繁華,街道兩旁,行人如織,熙熙攘攘,數不盡的車輛,來來往往。一幢幢摩天大廈,高聳入雲,萬家燈火組成的城市夜空,光輝而明亮。


    楚逸心裏牽掛著夏燕,卻沒有那閑情逸致去欣賞這流光溢彩,美輪美換的夜景。從停車場出來,楚逸深吸了一口氣,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通了林大少的電話。


    “我到了。”


    “好,我到醫院門口接你。”


    掛了電話,楚逸平複了一下心情,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並沒有讓他等太久,林亦然很快出現在他視線裏。


    兩人沒有什麽多餘的交談,眼光一觸即分,先後走進了電梯。出了電梯,楚逸跟在林亦然身後,直奔夏燕病房而去。


    潔白的天花板,充滿了馬兒福林藥水味道的病房裏,女孩依舊閉著雙眼,靜靜躺在病床上。令夏雲鬆夫妻倆喜極而泣的是,手術很成功,醫生說,夏燕已經度過了危險期,隻是因為失血過多,目前身體還處於虛弱昏迷之中,至於什麽時候能醒來,少則一兩天,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星期。


    就在這時,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了,楚逸與林亦然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夏雲鬆夫婦乍然看到一個陌生的年輕人,出現在自己女兒的病房裏,疑惑對方的身份的同時,目光中微微流露出一絲警惕。


    林亦然幫著相互介紹道:“這是楚逸,大學的時候,跟我和燕子是同班同學。這是燕子的爸媽。”


    “伯父伯母,你們好。”楚逸不卑不亢,從容不迫,表現的很淡定,沒有因為對方是夏燕的父母,就主動寒暄套近乎,在他看來,那樣做反而落了下乘,畢竟雙方之間是第一次見麵。


    夏雲鬆平時自己做一些小生意,每天與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察言觀色,早已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從衣著上來看,眼前這個年輕人穿在身上的衣服,並不是什麽太出眾的牌子,價格上應該不會太離譜。


    從言談舉止上來看,這個年輕人不張揚,不自傲,更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紈絝氣勢。不論女兒這個大學同學的背景與來曆如何,至少給自己的第一印象,還是令自己很滿意的。


    丫頭,逸哥哥來了,你聽見我說話了麽?楚逸坐在女孩的床邊,緊緊握著她那雙冰涼的手,眼角柔和,喃喃道。


    夏雲鬆夫妻倆對視了一眼,很自覺的退出了病房,林亦然拍了拍楚逸的肩膀,也跟著走了出去。


    丫頭,逸哥哥會在這裏一直陪著你,守著你,等著你醒來,從今以後,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楚逸將夏燕冰涼的右手,緩緩放到自己的胸前,語氣出奇的溫柔平靜。


    丫頭,你能感受到我的心跳了麽?


    ……


    整整一夜,楚逸都坐在女孩的床邊,喃喃自語,語氣柔和,講述著大學時候發生的一些事。


    第二天早上,同樣是一夜未眠的林亦然,從外麵買完早飯回來,發現楚逸已經坐在了病房外的椅子上,手裏夾著一根香煙,似乎專門在等自己。


    “逸少,你一晚上都沒睡,要不去躺會吧?”林亦然見楚逸一夜都沒有合眼,不由出言勸道。


    楚逸輕輕搖了搖頭,掐滅手裏的香煙,緩緩起身,道:“不用了。有個問題我想問你。”


    “什麽問題,問吧。”林亦然彷佛早已知道楚逸會有問題要問,沒有覺的絲毫意外。


    “燕子的傷是怎麽造成的,事先說明,別跟我扯是什麽意外造成的。”楚逸直勾勾盯著林亦然,語氣陰森。


    “意外?”林亦然啞然失笑,隨即話語轉冷,“燕子就算再不小心,也不會從三樓樓梯上麵滾落下來,要不是搶救及時,燕子恐怕早已因為失血過多而亡了。”


    楚逸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息,問道:“是誰?燕子那個二世祖男朋友?”


    林亦然點了點頭,淩厲的眼神赫然冷銳如劍,輕蔑地開口:“除了那個草包,還能有誰。”


    良久,楚逸抬頭,平靜的開口:“能不能查到他現在在哪。”


    林亦然愣了一下,疑問道:“逸少,你不會是想去找他算賬吧?”


    楚逸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笑容玩味道:“怎麽,然少,燕子到現在還躺在醫院裏,我不該替她出氣?”


    “我不是那個意思。”林亦然連忙擺了擺手,解釋道,“這件事我們還需要從長計議,那小子純粹草包一個,家庭背景也不算深厚,隻有一個在商界還算混得開的老子,想怎麽踩都無所謂。關鍵是他背後的張家,並不是好招惹的,那小子雖然草包了一點,可是一點都不傻,知道找一個背景深厚的老大當靠山,作為張雲飛手下最忠誠的一條狗,在沒有確定張家會不會替他出頭之前,逸少,我們還是先忍一兩天吧。”


    “忍?”楚逸嗤笑一聲,冷冷瞥了林亦然一眼,不鹹不淡道:“我對你們幾大家族之間的勾心鬥角沒有任何興趣,你隻要告訴我那個二世祖在哪裏就行,剩下的事情不會讓你為難,我自己就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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