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夜色已深,但是東溟號上卻依舊燈火通明。


    待所有人上船之後,眾人隻覺巨艦猛然一震,這艘龐大的水上建築便緩緩開動了起來。


    來到艙中,閑不住的寇仲探著腦袋從窗口中向外望去,卻猛然驚呼一聲:“咦,咱們這是在北上麽?這麽很快不就要到微山湖了?”


    “不要大驚小怪好嗎?會讓人笑話的。”看著寇仲那一臉好奇的樣子,徐子陵一邊低頭捂臉。


    “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唱起那動人的歌謠……”悠揚的音樂仿佛就在耳邊響起,微山湖三個字不經意間便勾起了男一號數年都未能磨滅一絲的遙遠記憶。


    “十二少,十二少?!”寇仲的呼喚聲將少年從茫然的回憶當中喚醒,看著眾人看向自己的奇怪眼神,少年不由摸了摸鼻子,不知該說些什麽。盡管這些人當中許多人都對自己滿是善意,但是少年卻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能夠理解這一刻的自己了!


    “仲少何事?”好奇地問了寇仲一聲,卻不想寇仲一陣無語,顯然是寇仲也想不到一向機敏睿智的少年這一刻竟然發起了傻。


    “這個……方才東溟夫人請咱們入席用餐呢。”終於回過神來,寇仲連忙回答。


    這一頓飯少年吃得索然無味,其他人也都是莫名其妙。初時眾人在閑聊的時候,還偶爾向著少年發出幾個問題,但是幾次之後,發現少年總是神情恍惚,答非所問之後,便一個個知趣地不再打擾男一號的沉思。


    一頓飯吃完之後,少年在東溟夫人那一雙慢是好奇的美目的注視下告罪一聲,便帶著自己香豔的俘虜沈落雁直接回到了自己的艙室。


    劍君起身的時候,沈落雁很有自覺的隨之站起,拿起長劍緊隨其後,少年也不在意。


    在東溟號上小婢的引領下,來到一處幹淨寬敞的艙室當中,滿麵蕭索的沈落雁放下長劍,神情之間有些忐忑。少年剛剛出道之時,先是買下了一個美貌嬌俏的小侍女貞貞,後來更是悍然將巴蜀獨尊堡解暉的兒媳、宋家的大小姐宋玉華給搶了來,因此,雖然許多人都佩服他懲奸除惡的善舉,但是卻也沒逃了一個好色的名聲。而在今天,這人又如此強硬地將自己擄掠在了身邊,感同身受之下,沈落雁不由便有些驚懼,深恐自己會遭受那女兒家最難以承受的悲慘命運!


    “你出去吧。”沒有在意沈落雁是一副什麽樣的心情,自進房之後便徑直來到舷窗前,望著滔滔河水與岸邊快速後退的山巒靜靜出神的少年輕聲道。


    “……”沈落雁一愣,心下雖然一鬆,但是卻沒有動身,隻是靜靜站著。


    沈落雁不動身,少年也不在意。兩個人一在窗前,一在門邊,艙室中便隻剩下了綿綿的濤聲與燈燭的嗶剝輕響。直到船上人員總動的聲音傳來的時候,沈落雁才突然驚醒了一般,複雜地看著窗邊的身影,輕聲問道:“你不開心?”


    “嗯。”


    “那想什麽?”


    “想家?”


    “澠池?”顯然沈落雁或者是瓦崗軍對於少年的來曆做過一番調查,因此少年一說想家,沈落雁便想到了澠池,那裏是少年來到這個世界的地方。但是這個心思靈動的女子卻絕不會知道,事實與自己所知的,相差有多麽的遙遠!


    “不是。”也許是明白了沈落雁在有心試探,少年對於對方的問題並不避諱。


    “不是?”沈落雁一愣,歪著頭若有所思,“汗青編?”


    沈落雁的疑問反倒是讓少年心下一愣,轉念過後便明白了過來,微微一笑之下,卻是從方才那種思鄉的情緒當中解脫了出來。


    看著微笑著轉過身來的少年,沈落雁隻以為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不由精神一振,如同純真少女一般地追問道:“汗青編想來神秘,不知是在何處?”


    摘下背後的傲笑紅塵劍,來到榻上,舒服地靠著艙壁躺下,看著追問的沈落雁,少年並不回答。沒有得到期盼中的答案,沈落雁也不失落,因為如今江湖上雖然猜測眾多,但是卻從來沒人知道傳說當中的汗青編所在何處,因此方才雖然追問,但是卻也沒有抱著一定能夠得到答案的希望。沒有獲得期盼的效果,沈落雁那原本的落索神情與方才那小女孩一般的好奇頓時一收,仍然是那個落落大方美豔動人的美人軍師,神情自若地來到桌邊的胡凳上坐下,倒是看得少年一愣,卻才知道,這女人一直以來的樣子,竟然都是裝的!


    “你準備什麽時候放我回去?”看著少年有些愕然的樣子,沈落雁頗有些得意,神態自若地問道,完全是一副不把自己目前的處境放在心上的樣子。


    “你有沒有覺得我不太正常?”劍君根本沒有理會她的問題,反倒是突然之間問出了一個讓沈落雁倍感驚訝的問題。


    “不太正常?”側著臻首思索一番,沈落雁原本如花的笑顏漸漸冷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不解,“不錯,這次見你的表現,與情報當中確實有些出入。”


    “哈!果然是不一樣啊!”得到了答案,少年臉上浮起一絲笑容,仿佛是得意,又仿佛是不解。


    “不錯,情報當中的你,冷酷,無情,剛硬,嫉惡如仇。”看不明白少年的笑容,沈落雁點了點頭,“可是這次見你,卻是笑容親切,行事隨性,隻不過手段一樣酷烈,不留餘地!”該是想起了彭城中死在少年劍下的手下,沈落雁神色有些難看,“我手下的探子絕不會在這等情況上出錯,更不會騙我,莫非你以前的表現是故意裝出來的?!”


    “不是!”少年聳了聳肩,臉上滿是一副無所謂的笑容,“我為什麽要裝?我又何必去裝?”


    “那是為何?”看著少年的笑容,沈落雁心中有些不解。原本以為自己憑借著情報當中的信息,便能多少了解這個少年,但是在見麵之後,才發現,自己的情報竟然已經嚴重滯後,已經是一個失敗。卻沒想到而到了如今,就連麵對麵的交談當中,自己都無法把握住這個少年的脈搏,著實讓人灰心!


    “嗬嗬,你知道……”沈落雁的失敗情緒讓劍君多了幾分成就感,但是就在少年正要說話的時候,一陣勁氣交擊的震爆之聲突然從下層的一個艙室當中傳來。


    “怎麽回事?有人來襲擊東溟號嗎?”沈落雁一怔之後迅速站起。


    “誰知道呢。反正東溟號上人多勢眾,又有東溟夫人這等高手,也用不著咱們操心!”少年再次回到舷窗前,無所謂地說著,心中卻是清楚,這該就是寇仲與徐子陵兩個小子,趁著夜色,偷取東溟號的賬簿所引發的戰鬥了。


    盡管知道,但是少年卻是一絲兒去蹚這渾水的意思都沒有。聽著下方傳來的呼喝激鬥之聲,這個少年口中卻是在繼續著二人方才沒有完成的談話:“你知道嗎,在我們那裏,我們這種人有一種稱呼,叫做偏執狂。”


    “偏執狂?”見少年對下方的戰鬥不感興趣,沈落雁自也不會多事地去問,談話繼續。


    “不錯。也許你沒有聽過這個詞語。但是這偏執狂的意思,以你俏軍師的智慧,多少該能猜出一些來。”見成功挑起了沈落雁的興趣,少年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顧名思義,這偏執狂的意思便是,一個人的心中,認準了一件事情或者是一個信念,便堅定似鐵,絕不動搖,心念如狂!”


    “原來如此!”沈落雁一聲驚呼,雖然少年的話中並沒有太誇張的內容,但是沈落雁,卻敏銳地發現了一點不同的地方,就連下方傳來的撞破艙壁的聲音都沒有引起她的注意,“這世上,人總會有些執念,就連我,在許多人眼中,也隻是一心輔助密公大業,該也算是個偏執狂嗎?”


    “你?嗬嗬。”聽了沈落雁的話,劍君嘿嘿一笑,雖然沒有特別的含義,卻是讓沈落雁心頭一跳。這時,艙門被人敲響,沈落雁走到門前,打開門時,一雙眼睛也依舊盯著少年的背影沒有移開。


    “二位……”進來的是東溟公主單琬晶。顯然是寇徐二人偷盜賬簿,讓東溟號上的人對劍君二人也起了疑心。隻不過在見到了二人完好無比地在艙中聊天的時候,這位小公主便放下了心,卻旋即又被二人間奇怪的氛圍所吸引地停下口來傾聽。


    多了一位聽眾,但是少年卻仿佛沒有絲毫感覺一般,隻是看著方才幾個從船上躍入水中的人濺起的水花,自顧自地說道:“你最多也隻能算是目標堅定或者是性格固執罷了。隻有那種就算是死,也依舊堅信,才算得上偏執。你連偏執都算不上,又怎能算是偏執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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