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正中的半人高紫金鳳紋熏爐中,細長細長的清煙緩緩而出。窗前的紫檀木軟榻上,一身明黃常服的皇帝側身斜臥在上,閉著丹鳳眼,似在假寐。寂靜的翔鳳宮中,宮人們摒聲靜氣,此刻隻聞帝王微微的呼吸聲。


    一身大紅色鳳紋常服的皇後,墨發輕挽,施然而入,明眸看了看淺眠的帝王,紅唇微勾,素手微抬。一旁的宮人便輕手輕腳魚貫而出。


    皇後蓮步輕移,走到宮燈前,拿起旁邊的燈簽,挑了挑燈芯,殿內的光線便暗了下來。正要轉身,便聽到一個微醺的聲音“今日回來的晚了”


    皇後端莊嫻靜的臉上露出溫柔一笑,轉過身來,走到軟榻前。“今日母後興致頗好,便多陪著說了一會話。”


    皇帝坐直身子,拉著皇後坐在自己身側,“朕有話要和你說”


    皇後溫柔靜待。


    “朕記得你宮中有一女官,出自榮國府賈家。”皇帝薄唇微啟,似是漫不經心。


    皇後笑容微怔,“是有此人,現任中宮女史,”聲音頓了頓,又道“如今已經虛歲二十七了。”


    “恩,”緩緩轉了轉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此女賢孝才德,便封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貴妃,皇後,這事情便交給你了”說完話後,便又眯著眼睛,斜靠在榻上的軟枕上。


    “臣妾,領旨”皇後素手緊了緊,最終慢慢放開,臉上掛著最是端莊的笑容。


    帝都振威將軍府


    微暗的書房中,秦凡早已換下玄鐵鎧甲,隻著一件青衣玄服。頭發單用一條黑色的緞帶束起,拿著一副丹青畫卷,深邃的眼眸細細看著,似有柔情溢出。薄唇勾起,偶爾露齒。


    “主人,秦元到了”路引在門外稟道。


    “恩,讓他進來”收起笑容,細細的將丹青卷起,放在手邊的匣子裏。


    “屬下秦元見過主人。”秦元俯下微合的身子,態度恭敬至極。


    “恩,起來吧,”秦凡修長的手指慢慢的敲了敲桌子,‘砰砰砰’的聲音,頓了一下道“她如何了”


    秦元本見自家主人今日似與平日不一般,說話語氣皆有猶豫之色,待聽到這句問話,便猜到一二,不禁感慨‘英雄難過美人關’。


    站起來,低眉順首道“林小姐自林大人過世後便暈過幾次,幸而有薛神醫的方子養著,回京的時候便大好了。”


    抬頭小心的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臉色,見秦凡麵有憂色,又接著道“那日到了賈府門前,那賈璉竟讓小姐從角門進去,屬下便遞了您的帖子,那賈府的賈赦賈政方大開了中門迎了進去,照您的吩咐,進了堂裏,當著上上下下的人,便將二十萬的銀票給了那賈政,言明是林大人給林姑娘的體己錢,日後便做日常花銷之用。”


    “咯咯”的骨骼作響的聲音傳來,秦元看到自己主子的手青筋泛起,又偷看了一眼臉色,發現臉含慍色,便不敢再說話。


    秦凡暗沉著一張臉,“砰”的一聲便一拳敲上了桌案。“竟然敢讓我的女人走偏門!若是沒有親自送回去,還不知道要受什麽委屈,早該知道這賈府便是這般德行!”


    “主人放心,有秦簡照顧著,定不會讓林小姐受丁點委屈的。”秦元小聲回道,主子發怒的時候,向來是無人敢言。


    “如此甚好,吩咐秦簡,若是有何人輕慢,便直接打殺了,隻是不要嚇著她了。”秦凡寒聲道,頓了頓,又交代“特別是不要讓賈府的那個戴玉的臭小子接近她!”


    “屬下遵命,立即就去辦”,秦元俯身接令。


    輕輕抬了抬手,打發了秦元出去,便獨自坐在桌案後的梨花大椅上,手下意識的便要去碰裝畫的匣子,剛要打開,便頓住。


    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呐呐自語道“怎麽這般笨,竟是回來了,自然是要去見本人了。”


    雷厲風行的便推門而出,門外路引微驚,卻隻見秦凡大步流星的往廊中走去,竟是連句交代也沒有,微微征了一下,便緊隨其上,心道,“主子沒有讓不跟著,那便是要跟著的。”


    冬日的銀裝素裹,讓本應月黑風高的夜裏也多了一絲天然的光亮,此時寒風刺骨,偶爾有夜歸的人哈著熱氣走過。秦凡穿著一身玄色的袍子,在這冰天雪地中尤為突出,有路人稍微看了看,攝於此人身上的強大氣場,便馬上收回眼光,匆匆而過。


    秦凡此時哪顧得上旁人什麽,站在賈府的後院牆外,心中有著絲絲的忐忑,竟是連心跳都比平日快了一番。心內惱怒,隻怪這古人的繁文縟節太多,連自己未來老婆都不能正大光明的見一麵。自己本是不顧及這些的,隻不過那般女子,哪能舍得讓她受一丁點委屈。


    路引遠遠的跟著秦凡,見自家主人幾個縱身便到這榮國府後院門口,望著這院牆便開始發呆,然後又是走來走去,想破了腦袋還是不敢想象,主人這是要效仿‘采花賊’嗎?


    秦凡接下來的動作很快便證實了路引的想法,隻見一個縱身便越過了院牆,不見蹤影。路引猶豫了一番,最終老實的站在角落裏,等主人出來。


    賈府的內院結構複雜,花園亭榭,假山院落。秦凡竟是一時找不到黛玉的院子。此時天色已晚,各房各院皆已歇息,便是連守夜的小廝丫鬟都因這冰天雪地的天氣,早早的便找了暖和的位置偷睡了。


    秦凡站在假山旁邊,緊緊皺著眉頭,嘴唇微抿,心道,這賈府幹嘛弄這麽多院子,害自己都找不到她了!


    “紫鵑姐姐,你怎麽這麽晚了熬粥啊”突然一個清脆的丫頭聲音傳來。


    秦凡稍微隱了隱身子,便見著兩個綠衣小婢走了過來,一個手中提著飯籃子。


    “我們林姑娘今日晚上都沒吃什麽,這天寒地凍的,我便給她弄了點燕窩粥暖暖身子。”提著飯藍的女子微微笑著道。


    不一會兒兩人便有說有笑的走過了假山。


    秦凡微微站了一會,眼眸微閃。薄唇重重的一勾,緊隨其上。


    院中清簡非常,一個精致的六角亭子,內裏放著個桃木桌子,周圍置放四個圓木凳子。旁邊幾株植物,因是冬日,也不知是種的什麽種類。


    秦凡低頭看著桌麵,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想象著黛玉平日在這看書的摸樣,不禁嘴角微勾。微微抬頭看了看屋子的方向,隻見光影閃動,眉頭微皺,這般光線下看書,定會傷了眼睛。又想到她素來愛看書,定是不聽勸的。


    漫步走到窗前,透過若隱若現的窗戶縫隙,可以看到裏麵有個墨發披肩的素衣女子臨窗而坐,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倒是看不清相貌。


    “姑娘,都這般晚了,先喝點熱粥,暖暖身子,待會便歇息了吧。”秦凡聽出,說話的是剛剛那個被叫做紫鵑的女子。也就是原著中隨侍黛玉左右的貼身大丫鬟。那此人口中的姑娘必是她無疑。


    秦凡突然覺得心髒比剛才跳的更快了,似是有些喘不過氣,不受控製,稍稍運了運氣,才緩解了些。


    素衣女子微微抬了抬頭,笑著回道“我不餓,還有一點便看完了。”聲音輕盈婉轉,悅耳靈動。說完便又繼續低眉看書。


    紫鵑走到桌邊放下粥碗,便走到黛玉跟前,輕聲勸道“我的姑娘,今日這般天寒地凍,便早些歇息了吧,您不是說要看雪人嗎,明日便找人堆了給你看,成不?”


    “偏你就看我身子弱,不能自己動手,便拿這個誆我”女子語氣有些委屈。


    秦凡心裏一動,隻覺得便是天上的星星月亮,都要摘下來一般。待要細聽,卻隻是湯勺輕碰之音,因是換了位置,竟再也看不到人,心下惱恨這礙事的窗紙,若是有玻璃便好了,又想到若是被別的男子偷看了去,如何是好,最後還是覺得,窗紙甚好!


    屋內過了片刻便熄了燈,寂靜無聲,猜想必是睡下了。秦凡微微吐了口氣,熱氣灼灼。


    在這冰天雪地裏,秦凡卻隻覺得心內溫暖至極,像是漂泊多年的浪人終是尋到久違的港灣。


    大雪已經停下,院中的樹梢被壓得彎下來,秦凡突然咧嘴一笑,走到院中,看了下地形,便熱火朝天的忙活起來。


    一處暗角裏,秦簡微微歎了口氣,剛剛一有人入了院子,便察覺到有異樣的氣息,方來到角落中,便看到熟悉的身影,心內一緊,便站在原地不敢再動。原來將軍也是這般癡情之人`````


    第二日清晨,黛玉在紫鵑的伺候下披了件狐裘披風,戴上護手的暖爐。“你昨日便是說好的,要找人堆雪人去,我不出屋子,便在窗戶那邊看就行”黛玉微微的笑道。


    紫鵑輕笑“姑娘記性便是這般好,奴婢也不敢誆您,您便坐在這窗戶旁,奴婢便去找人來”說著便扶著黛玉坐到菱花窗戶前,輕手推開窗戶,正要走開,便被眼前的景象呆住,“姑娘````您看這````”紫鵑素手指著窗外,指尖微微顫抖。


    黛玉早在窗戶開啟時便看到,此刻也是驚歎不已,忍不住站起身來,打開房門跑到院外。


    “姑娘,仔細凍到了”紫鵑端著暖爐便追了出來。


    黛玉已聽不到其他,隻見原本光禿禿的院中,竟是用雪堆出一個亭子來,最妙之處是這亭中竟是還有女子坐於其中,做讀書之狀,旁邊三名侍女靜待一旁,形態各異,栩栩如生。黛玉不由自主的走到亭旁,摸了摸柱子,隻覺得冰滑堅固,竟不是一般的雪堆摸樣,待走入亭中,站在那雪堆成的桌子前,突然怔住,默然靜立。


    “姑娘”紫鵑跟著進了亭中,見黛玉靜立發呆,便順著黛玉的眼睛看去,隱隱看到,那亭中女子正看的書上刻著兩個字。忍不住輕喃道,


    “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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