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十月,榮國府建好了省親別墅,一應安排皆以妥當。賈政上了折子,皇帝思慮片刻,禦筆一揮,定於次年正月十五之日,恩準賢德貴妃省親。賈府眾人自然又是一番忙活,片刻不得閑,眨眼便到了元宵佳節。


    賢德貴妃之尊,自然是闔府迎接,賈赦賈政等男子在西街門外,賈母領著女眷們在榮國府大門前迎候。


    到了晚間,終於看到小太監小跑著過來報信,賈母等人皆往前迎了幾段,稍定,便看見紅衣太監騎馬而來,站至兩旁,垂首敬候。過了片刻,便見龍旌鳳羽,緩緩而來,中間伴著八個太監抬著一頂金黃繡鳳版輿。賈母等人忙恭敬跪下。那邊又來了幾個小太監,扶起賈母和王夫人等人。版輿過了中門並未停下,直接入了門內。眾人依次行至裏麵。黛玉因是外姓之人,自然站在最後麵跟著便好,眼眸往前麵看了眼,見到薛寶釵等人靠著王夫人後麵站好,心裏歎了口氣,到底是親疏有別。


    紫鵑見眾人皆屏聲靜氣,也不敢說話,稍後見眾人都已經進去,忙靠在黛玉身邊,拉著黛玉的手,探了下溫度,隻覺得觸手溫熱。細聲喜道“秦將軍的那方溫玉果真有效,戴著竟是不怕冷了。”


    黛玉下意識的摸了摸心口,一陣陣暖意自那裏擴散自全身,向來畏寒的身子竟是在這寒冬裏也不覺得冷,抿嘴甜笑。


    主仆二人見眾人行遠,也忙跟了上去,按照身份,自然是不用在裏間去見貴人的,隻在旁邊的小隔間中敬候召見。薛姨媽和寶釵二人早已在裏麵候著,二人見了麵隻是點頭一笑,也不敢說話,紫鵑服侍著坐在一邊的檀木小椅上,擔心待會見了貴人失了儀態,又幫著梳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額發。


    黛玉倒是覺得自己不是貴人的至親之人,應是不會召見,隻在這邊過過場子便好,想著那條玉帶完工了,還不知道如何送與那人,今兒個元宵佳節,不知他會不會來?臉兒微紅,心中暗罵自己不矜持,哪裏總想著他夜半而來的,有違閨訓!


    突然一個紅衣小太監拿著拂塵走了進來,斷了黛玉的胡思亂想,隻見太監眼眸掃了一圈,聲音細細道“娘娘召見。”


    黛玉聞言微驚,下意識看了眼薛寶釵,隻見寶釵眼中閃過驚喜,心內歎氣,不動聲色的跟著薛寶釵施施然而出。


    行至殿中,賈母和王夫人並賈府一眾女眷皆在台下恭敬候著,眼眸都紅紅的,殿內隻有兩三個小太監一旁候著。兩人先給貴妃行了宮禮,待貴妃恩準後,方才起身,皆低頭不語,隻待貴妃問話。


    元春一身黃袍貴妃正裝,頭戴黃金宮冠,儀態雍容的看著台階下的薛林二人,仔細對比了二人一番,見果如王夫人說的,薛寶釵圓潤大方,林黛玉略顯單薄。心裏卻感歎林黛玉倒是福相好,得了好姻緣,連聖上都特意高看了一層。想著今日出宮前,聖上特意交待自己的話“今日省親,待你那林家表妹定要較親姐妹還要親厚。”自然也不敢薄帶了這位自家母親‘看不上’的表妹了。


    元春雍容的走下台階,行至二人麵前,卻隻拉著黛玉的手道“這便是姑母家的林表妹了,果真是仙姿佚貌,難怪日前總是聽母親讚美之聲,今日見了果然如此。”言語溫和,舉止親熱。


    賈母等人自然驚訝之情油然而生,剛剛便是自家人敘舊,因為顧著身份之別,擔心讓人看了會失了規矩,讓人抓住錯處,也隻能隔著距離,說一番舊話。卻不曾想娘娘竟是待黛玉這番親厚。他們哪裏知道這是元春受了皇帝的意,必須為之。


    旁邊薛寶釵見狀,臉色隻是一瞬間有了異常,便恢複如常,端著嫻雅的笑容,靜待一旁。


    黛玉心中自然是震驚無比,自己和這位貴妃姐姐可是自來不識的,二舅媽待自己不喜,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如今貴妃這番舉止和話語,倒是讓黛玉心裏犯了疑惑。麵上卻隻能恭敬道“娘娘謬讚”


    元春親和笑道,“哪裏謬讚,今日見了,便覺得和親姊妹無二了,”又對著賈母眾人道“日後妹妹從府上出嫁,定要比府上的親姊妹們更加隆厚才行。”


    賈母眾人自然恭敬應下。


    若是剛才還未明白這番轉變,聽了這話,黛玉已然明白一二,再聯想到這段日子禦之好了之後,府上諸人的態度之轉變,七竅玲瓏之心一番思量,自然知道這是為了哪般。心裏頓時覺得無趣,覺得果然如三十夜裏那日禦之對自己說的一般“都是些虛偽做作之事,應付一番,實在無趣,倒不如捂被大睡。”


    元春又是一番親熱言語,時不時也說上寶釵一二句,算是極大的恩典。薛姨媽和薛寶釵表麵上自然是千恩萬謝,心裏卻是咬碎了牙。黛玉卻是偶爾應付兩句,心裏卻覺得著實無趣。


    待筵席齊備,遊園方始,元春自然也是拉著黛玉一道而行,問些平日裏愛好之物,讀書之事。又關心一番府上生活適應與否,有何不如意之事。黛玉一一回複,又答諸事皆好。元春點頭示意。行至園中,隻覺得一應物件風景,皆是富貴風流之相。黛玉眼見一番,心內隻覺得太過奢華,反而不妥。


    元春見園中景色華美,玲瓏精致,忍不住便做了幾首詩賦,又讓黛玉等人作詩詞。黛玉早已無心於此,隻做了首五言律詩應景,元春聽後,自然又是一番讚美之詞。其餘諸人也作了詩賦,卻隻是稍作點評。寶玉這回因是沒了原著中林妹妹幫忙作詩之事,隻作了三首詩,心內鬱悶,又見自家大姐姐對黛玉多番疼愛讚美,倒是比過了自己這個親弟,麵上便有些不快,小聲道“吾觀林妹妹的詩句也無妙處,哪裏就那般好了。”


    元春哪裏料到自家親弟當眾拆自己的台,雖不忍責備,麵子上總要過去,微怒道“本宮之言,還有疑慮嗎?”賈母王夫人等忙跪下請罪,又拉著寶玉認罪,一番鬧騰,總算是過去了。


    史湘雲後麵看不過,又不敢當麵說,行至最後,拉著薛寶釵小聲氣道“薛姐姐,那林姐姐也特矯情了,本無才情,還讓二哥哥受罰。”


    薛寶釵忙虛了一聲,道“妹妹莫要說了,待會又得被貴人罰了。”有使了使眼色示意注意旁人。史湘雲這才忍住不快,咬了咬唇,跟著眾人一道遊園。


    至已醜正三刻,便要請駕回鑾。元春拉著賈母王夫人,不禁落淚,依依話別一番,複又拉著黛玉的手道“今日見了妹妹,隻覺得親厚,如今皇恩浩蕩,每月許內省一次,妹妹日後可以往宮裏遞了牌子,常常相見。”


    “娘娘厚愛,定當如此。”黛玉忙恭敬回道。


    眾人這才恭送元春鑾駕,至絲毫見不著,方才各自回府。黛玉鬆了一口氣,給賈母王夫人等告了退,王夫人雖是心裏不快,也隻得叮囑關心了一番,方才允了退。


    賈政並王夫人等自然親自送賈母回屋子,至了屋子,賈母坐在上方軟座中,用了茶水,歇息了一番,對著下方的賈政問道“隻不知如今娘娘這番舉動,是為了何事?”


    王夫人聞言,也不快道“媳婦今日也是不解,倒是比自家親姐弟還親厚。”


    賈政身在朝堂,再是不理事,也是比府中的婦人明事,對著賈母恭敬道“今日娘娘此舉,兒子倒是明了,不外乎是外甥女的親事。如今秦凡聖寵隆厚,又大權在握,若是能得此人的助力,娘娘的地位定然穩如磐石,再則,也免不了是聖上之意。”


    賈母聞言,忍不住道“如此倒是在理,那日後對她的態度也要有一番改變才行。”


    王夫人忙道“娘娘地位尊貴,哪裏需要旁人之力,莫不是還要借咱們娘娘的力呢。”


    “無知婦人”賈政忍不住小聲斥責,“內兄日常在朝堂之後,也常告誡,和秦凡有了關聯,定要好生把握。你平日裏再如何,我也不管,如今為了大事,不可如此糊塗。”


    王夫人聽見大哥王子騰也這樣說,自然也明白此事屬實,心裏雖是極不喜林黛玉,也隻能道“日後多關愛她一些便是”


    賈母道“如此也好,上次她當麵頂撞於我,本是想再冷冷她,如今倒是不行了,明日便讓人送些物拾過去吧。”


    賈政忙附和道“母親大人對她這番仁厚,日後即使嫁人了,也會想著府上的。”


    王夫人卻是咬碎了牙,隻覺得不甘心,自己可是娘娘的生母呢,麵上卻也是跟著附和一番。


    黛玉自然是不知道這番對話,回了屋子,換了衣裳,隻穿上素色秀菊常服,想著這般晚了,那人定是不來了,且聽說晚上有宮宴,自然走不開。心裏有些失望,捏了捏手中的玉帶,歎了口氣。


    紫鵑自是懂黛玉的心思,也不言語。隻服侍著黛玉放下發飾,一番梳洗之後,便退了出去,隻餘下黛玉一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側身趟在榻上,抱著錦被,單手支著額邊,明眸盯著窗戶。十五元宵之夜,明月照人,透過薄薄的窗紙,與房內的夜明珠交相呼應,如夢似幻。此情此景,隻讓黛玉心中柔軟,又埋怨著那人不來,這元宵禮物,都送不出去。


    “娘子晚間不睡,是在等我嗎?”熟悉的英朗之聲伴隨著一陣微風而來,吹亂了黛玉溫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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